无欲者无畏,无求者无惧。
他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和容乐相处的一个月,他的确十分轻松,但他并不会为此而心软。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该如何让这个可能会影响到他情绪的人消失。
然后他就听到了容乐拒绝的话。
他一时怔在原地。
他听容乐在那里絮絮叨叨绸缎庄的事,然后又苦恼地说着,该怎么才能让侯夫人别再注意到他,还有那个该死的《女戒》,是不是以后真的每天要写一遍。
万俟峥忽然觉得方才那个为了对方的反应又是失落又是释然的自己,才是真的傻瓜。
容乐并不知道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
他看着万俟峥依然平静的侧脸,只觉得十分惭愧。
说句不好听的,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之所以那么努力想要抱上对方的大腿,不就是为了利用万俟峥吗?
然而他方才在做什么?
他明明依靠万俟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不愿意承担同时而来的负面情况。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他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万俟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着羞耻,小声对万俟峥说了一句“对不起”。
万俟峥抬起头,只看到了他红如玛瑙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加班中……
第24章
那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容乐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去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聚会。
若不是因为在那场诗会上被讽刺了一天,他也不会因为侯夫人的一封信而引爆情绪。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开始的那几天,他因为担心自己的小命而整日提心吊胆,想着该如何通过抱大腿来增大自己的生存率。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觉得每天的日子无聊了。
但是当一切都步上正轨后,每天待在小院里的他终于开始怀念起了他的手机电脑kindle。
他并不算是网瘾青年,但架不住实在没什么可玩的。古人的闲情逸致——例如琴棋书画,他全都不会。
虽然大学学的是文学,但是看着古代竖版繁体无标点的书籍,不到一页就两眼冒金星。
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只剩下了书法,但是长时间练习手腕和手指累的酸疼。
容乐是真的佩服万俟峥,竟然能在小院中一待就是七年。
他曾问过对方怎么打发时间,万俟峥的回答是看书,他书房里的所有书都看过。
容乐自认为做不到这一点,不料只是出去了一趟,就让他觉得还不如一直待在小院里。
好在他名下的那两家店总算有了些收入。
在他给侯夫人去信后,也不知是侯夫人没舍得拉下面子和自家侄子说,还是说了没被当回事,总之没过多久,那柳家公子的仆人又要从绸缎庄里白拿布料,这次被掌柜拒绝了。
掌柜和那亲信打交道的次数多,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但那亲信油盐不进,不但把掌柜大骂了一通,而且还撂下狠话,说是要带人把这破店砸了。
掌柜忍气吞声,一边跟对方陪好话,等对方一走,连忙把这件事报上来。
那亲信仗着有柳家少爷撑腰,砸店的事未必干不出来。
容乐也觉得这事有点难办。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是这么混不吝。他都已经把端王世子的大旗祭出来了,结果那人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把万俟峥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小随从,一番做派比那些纨绔子弟还嚣张。
若是对方真的砸店,他当然可以去报官,但是损失已经造成,而且人家京兆未必就乐意管这件事。
但若默不作声,岂不是表示他怕了那位表少爷?一步退,步步退。
容乐翻来覆去,发现自己还是需要找万俟峥帮忙。
而一想到万俟峥,就会想起那天两人的争吵。
自那天以后,他们算是进入了冰冻期。
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万俟峥单方面冷战,两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
容乐对此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明明两人的关系早已缓和,结果因为他的一番无端指责,让两人重新回到冰点。
他也想过主动寻求和好,但是无论他递过去多少次求和讯号,万俟峥都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的所作所为便成了独角戏。
次数一多,他也没办法拉下脸继续做这种无用功。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做的饭菜,万俟峥并没有拒绝。于是他只能默默地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厨房。
至少这说明万俟峥对他并非毫不在意。
这天两人吃完饭,万俟峥正要去书房,容乐忽然开口道:“你先前送我的字帖我都用完了,你要不要来看看我练的字?”
这算是他再一次鼓起勇气,对万俟峥释放善意。
他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等待着万俟峥的回答。
他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得到的会是万俟峥的无视,但总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期待着有那么一次,万俟峥会给他一个反应。
所以当真的看到万俟峥转动轮椅来到了书桌旁,容乐的第一反应竟是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万俟峥开口询问他写的大字,他才回过神来,满是惊喜地把自己这段日子写好的书法拿出来。
这天晚上,两人终于恢复到了原本的状态,一个练字一个看书。
等到快要熄灯睡觉,万俟峥主动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容乐一愣,几乎下意识就想把事情托盘而出,但话在口中他却又想到,如果自己提到了绸缎庄的事,这不是表示自己是因为有事相求,才会对万俟峥示好?
虽然他从一开始是抱着利用万俟峥的心态,但是随着两人相识的时间越久,他却并不希望他们的关系太功利。
他不想让万俟峥认为,自己是为了这些事才想和对方和好。
然而他这一犹豫,却又惹到了万俟峥。
虽然还是和平时一样的冷脸,但是容乐就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一下子糟糕了许多。
他来不及多想,怕两人好不容易恢复的关系再降回去,忙把绸缎庄的事说了出来,然后支支吾吾道:“绸缎庄本来就是我求你帮忙的,我不想再麻烦你。”
万俟峥冷笑,“你先前说不会有事瞒着我,都是假话?”
容乐发现自己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乖乖点头认错。
实际上,要说万俟峥生容乐的气,真没那么严重。容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他看来更像是使小性子。
他为人多疑,但却护短。只要是进了他眼的人,哪怕有千般不好,他也能看出好来。而他又十分偏激,对待人或事,都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极端。
容乐在他这里,没踩到底线,所以他的容忍度很高。到后来,他只不过是乐得看容乐对他献殷勤,那种小心翼翼、生怕惹他生气的模样,让他心情大好。
也因此,从容乐把绸缎庄交给他的那个瞬间,虽然容乐只是借他的身份一用,但是他却将这家店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今天发生的事,他早就接到了消息。
他一直不说,只是想知道,容乐究竟会不会对他开口。
对于容乐求助于他这件事,他非但不会觉得厌烦,反而认为这代表着容乐对他的信赖。
正因为相信他,所以才会在发生麻烦时不由自主地来找他。
事实上,从容乐给侯夫人写信时,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他可不认为侯夫人和那柳家公子会就此收手,未雨绸缪总不是坏事。
万俟峥看向容乐,“明天一早,事情就会解决。”
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保证,容乐竟然真的安心了许多。他这才察觉到自己对万俟峥的所有话根本是无条件信任,仿佛在他的心里,万俟峥是无所不能的。
暖黄的烛光映在对方的脸上,容乐发现自己有些心猿意马,手指不由得动了动,最后还是捏住了掌心。
他喉结动了动,移开了眼睛,将蜡烛吹熄,躺到了床上。
原本这段日子一直分开的两人,也终于不再相距一尺远,而是在熟睡后,不由自主地往中间移动,手臂交叠。
第二天一大早,容乐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万俟峥毫无瑕疵的脸。
刚苏醒的他大脑尚未开工,于是只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颜值巅峰的容颜,一双眼睛几乎变成了桃心。
就这样发了半天呆,还是拿着洗漱用品的丫鬟们进了屋,他才清醒过来,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换上了衣服。
容乐早起不来,所以早饭都是小厨房准备的。
原本万俟峥早上习惯吃清粥小菜,不过在容乐的带领下,如今也能吃些馄饨蒸饺。
两人正吃着饭,曲远前来报告,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容乐看着刚吃了一口的小笼包,心中茫然,距离掌柜向他告状还不到六个时辰,这就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保佑我不要再加班!
第25章
“那个柳全是柳家家生子,仗着自己是柳家公子的奶兄弟一天天吆五喝六,连一些小世家的少爷都不放在眼里。他借着柳和煦的面子中饱私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结果这次碰上了硬点子。
头一天他去绸缎庄撂下狠话,第二天一早,端王世子让人直接拉了一车布料送到柳家门口。正是上早朝的时候,路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拉车的车夫直接就道:‘我们世子爷说了,柳家府上艰难,连贵公子身边的亲信出门买布料都要赊欠,毕竟是世家子,面子上不好看,特命我送了一车来。’”
容析将那车夫学得活灵活现,若不是容乐知道他那时正在国子监里上学,还以为他亲眼看到了。
讲到这里,容析忍不住笑了半晌,才继续说下去,“那车夫说完以后,将礼单往柳家门上一贴,自己就跑了,只剩下一车布料放在门口。柳家人是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一直放在那里更不是,最后管家气急败坏地让人把车拉走,别堵着大门。”
他感叹道:“可惜,早上见到的人太多,事情不到半天,就已经传出去了。柳家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不过是因为出了个宠妃,才被圣上提拔了几个人,这件事一出,世家圈子里大半是在看热闹。”
自那次诗会以后,容乐虽不再接受万俟岱那边的邀请,但是时不时容析会请他出来见见面。
他不愿得罪这位主角,而且因为容析如今尚在侯府,正好可以帮忙照顾一下二夫人,于是十次邀约总能出来三四次。
一来一往,兄弟两人的关系不说亲密,但的确比原来好上许多。
两人在一起也不说什么隐秘事,就是聊聊京中八卦绯闻,而近一段时间最让人津津称道的,自然就是柳家的这件事了。
万俟峥在京中早就没什么好名声,当初的他是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受端王宠爱,得太后青眼,获圣上重视。
他从小天资聪慧,文武双全,曾以十二岁稚龄独自猎下猛虎。当时圣上大喜,称赞他是难得的将才,并亲赐了一枚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玉扳指。
可惜在那场坠马事件后,他在众人眼中的标签就变成了残废、弃子、阴阳怪气、喜怒不定。
所以这件事一出,大家不会去在意做的人,而是会把所有视线都聚集在柳家身上。
因为万俟峥无论做什么大家都不会感到意外,可是被嘲讽的柳家却让人更有八卦的欲|望。
当时万俟峥并没具体跟容乐细说,只是告诉他绸缎庄的事情解决了。
后来掌柜也没再来找他,于是他自然而然以为是端王世子这个身份起了作用,说不得还要万俟峥亲自出面。
却没想到,这个“出面”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容析却以为容乐才是幕后推手,在讲这件事的时候,一边笑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他。实在是这一手太打脸,不像是一个王爷世子能做出来的事。
容乐只能保持微笑。
容析笑累了,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接着道:“你可不知道,就因为这么一出好戏,柳家老爷称病,在家躺了十天,柳家公子也没面子上学,和国子监请假。柳家原本这段时间张扬着呢,一夕间大门紧闭,就连下人出门买菜倒夜香都要等没人的时候。”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道,“还有那个仗势欺人的柳全,隔天就被打断了腿,被他老子娘接出府去,虽然性命无碍,不过下半辈子可难捱了。”
他笑呵呵地道:“听说不止世子手中这一家绸缎庄呢,京中被他欺压的铺子少说也有二三十家,全都是他借着柳公子的名头从中牟利。柳家为了名声,光银子就赔出去了几百两。”
容乐在听到那人的遭遇心中一颤,虽然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白拿他的布料,甚至还出言威胁他,他也曾在脑海里想过暴打对方一顿,但是当得知对方双腿被废,他还是有些不忍。
他不由得再次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就是封建王朝,人命如纸。明明那柳全头天还依仗着柳家权势作威作福,转眼便成了被人唾弃的猪狗。
他如今看似不错,但若是一步踏错,谁知道前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勉强静下心,对容乐道:“几百两?只怕一家铺子的损失就不止几百两。”光是他那间绸缎庄,这些年来零零散散,光算本钱也有一二百两了。
容析道:“那柳全还算有眼力,背后有靠山的店铺不敢惹,惹上的都是没背景或者背景弱的铺子,柳家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得势的世家,破点财和柳家靠上岂不是一件美事?”
容乐听戏的心情一下子消下去一大半,“合着这是为柳家作嫁衣了?”
容析轻笑,“这你就不懂了,柳家本就是个小世家,因为出了柳妃这才爬上了中品,实际上那些大世家谁能看上他?柳家越是这般鼠目寸光,和那些小世家还有低贱的商户混在一起,世家大族越是不会接纳他,没得自降身份。
而且帝王的宠爱古来便是最难测的,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柳妃再得宠也没生下一儿半女,何况她已经不算年轻,等着今年选秀大批新人进宫,圣上对她的宠爱还能剩下几分?”
容析没说的是,其实柳家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柳家如今的仰仗全系与柳妃一人,所以他们私下里四处搜集生子良方,寄希望于柳妃能诞下龙子。
虽然圣上的前几个儿子都已经长成,刚出生的龙子与皇位无缘,但是至少也能混个太平王爷,保柳家三代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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