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等着也不会那么快有结果,先回去吧,警方会再联络你的。”陆为在他身旁站定,语气平缓道。
张子琛没有理会他,甚至动作都没有变化,仿佛石化了一般。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陆为目光沉沉地望着他,又道:“张敏说,你曾经半夜站在她床边看着她?”
这次,张子琛肉眼可见地僵直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沙哑道:“那天她又喝多了,我煮了一碗醒酒汤给她。”
说罢,他神色有些复杂,反问道:“有问题吗?”
陆为没说话,忽然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张子琛的肩膀,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一边的薛寒不明所以地看着转身就走地陆为,又看了看张子琛,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张子琛居然看向他先开了口:“你的手,好些了吗?”
闻言,薛寒举起包裹着纱布的右手,半开玩笑道:“不妨碍我单刷副本,不信等你判决出来了上线SOLO一把?”
张子琛没想到这个还没好透的人居然直接给他这个战神独狼下战书,不过他怕是要有些时间来为他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到那时薛寒估计连疤都不会留了。他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道:“等有机会了吧。”
他顿了顿,又郑重道:“对不起。”
表达出来,他需要表达出来。
就算不善言辞,就算羞于表达,可有些东西,为了不后悔,不得不表达出来。
杀伤力十足的朝阳照进他的眼瞳中,他竟眨也不眨,直直地望着薛寒,眼神中竟有着些不曾出现过的光辉。
薛寒偏过头,细软的发梢一晃,含笑着朝张子琛伸出左手,认真道:“原谅你了。”
张子琛望着那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可薛寒似乎嫌他墨迹,一把将他半空中的手抓了过来握了握,还似笑非笑道:“啧,‘海盗’兄,就你这反应速度,怕是要给我杀个5比0吧?”
“你知道我是?”张子琛有些诧异,不由好奇反问道:“你游戏里叫什么?”
薛寒又露出第一次见张子琛时那人畜无害的笑容,道:“‘羞羞’。”
‘羞羞’,服务器排行第一的辅助系。
可……
张子琛顿时精神了不少,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指着他,舌头打结地惊道:“你你你你你你居然玩女号?!还玩玩玩玩玩个奶妈?!”
还起个这样的名字!!!
“欸~救死扶伤,不分男女。”薛寒轻佻地冲他一眨眼,末了还颇为摇了摇修长的手指,神秘道:“乖哦,可别告诉其他人。”
“我……行吧,我知道了……”张子琛望着那张骗人的脸,不由心里五味杂陈。
薛寒似乎心情不错,低声笑了笑,轻声道:“加油。”
原来他也会有这么真诚的笑容啊。张子琛心想。
“嗯,谢谢。”
……
“陆警官,我们打个商量。”
一辆黑色SUV旁,两个风格迥异却气质出众的男人不知为何而对峙着,引得早起的学生上班族们频频回首,还有坐在早餐摊喝豆汁的老大爷瞅得正乐呵,权当他俩是皮影戏。
陆为沉默的靠在驾驶室的门边寸步不让,落在薛寒眼中颇有种你奈我何的气势。
薛寒挑着眉稍,指了指自己:“我开车。”
又点了点陆为的肩膀:“你休息。怎么样?”
他实在是无法忍受陆为那个横冲直撞的开车方式,用当年延陵奕学开车时教练训他的一句话说就是:方向盘上面挂块肉,狗都开的比他好。据说那时的延陵奕气得半年都不待见狗。
陆为眼眸一垂,随手在他点过的地方轻轻扫了扫,复又抬眼,冷漠道:“不怎样,你驾照呢?”
“没驾照。”薛寒大大方方地摊开手,坦诚道。
“那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言不惭。”
陆为不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拉开车门就要坐进驾驶室内。谁知那混小子手快地不得了,趁他一个不注意,从他口袋里钩住车钥匙的环扣就是一扯。
顿时那个惨遭池鱼之灾的车钥匙就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落入了薛寒的手中。
他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修长的手指转着钥匙圈,冲额角青筋跳了跳的陆为挑衅道:“再考虑考虑?”
陆为几乎是差点把这小子揪到跟前来抡起拳头胖揍一顿。
半晌,他才冷哼一声,堪堪稳住了自己差点冲出牢笼的情绪,默默换到了副驾驶位。
薛寒和早餐摊上的老大爷同时倍感无趣的“啧”了一声。
不过陆为确实不担心薛寒到底会不会开车的问题,这个年轻人不是莽子王鸿,纵使再他看不惯薛寒的自傲,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具有缜密大局观且心思极重的人。
他对于自己应当做什么具有极明确的规划。懂得如何坐地起价,推杯换盏。适时的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底牌发挥利用的淋漓尽致。
这样的人,本来能不接触便不要接触。
陆为明白,越耀眼的光越不可直视,尤其是他这样见不得光的人。
可……
他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齐嫣然死后,徐鹏飞的戒指就这么消失的不清不楚。
一枚戒指确实不足以让警方大动干戈,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在见到身份特殊的薛寒那样阴沉的表情后。
似乎有什么还没有解开。
如陆为所料,薛寒确实会开车,并且开得相当熟练和稳当,只在刚起步时试刹车灵敏度时控制得有些重了。但他马上调整了力度,一路顺利而和平的跟着陆为的指向开进了小区。
这显然是个刚刚竣工不久的住宅区,绿化带里栽都是些生死由命的花花草草还有弱不经风的小树苗,树干上包裹了一层抵挡寒冬的保暖棉,树冠则罩着白蒙蒙的袋子。电梯上的保护膜和挡板都还没有拆掉,可见仍有许多住户还没有完成装修。
薛寒边打量着一栋栋设计简约大气的楼房,边吹了声口哨,问道:“陆警官收入挺可观啊?这个小区的地段不错,旁边又是正在开发的副中心和新建的地铁站,价格只会高不会低。”
说罢又斜着眼梢,嘴欠道:“陆警官不会是有什么灰色收入吧?”
陆为无波无澜地瞥了他一眼,冷淡道:“如果我有灰色收入,还需要背着四十年的房贷?”
“倒是你,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被自己亲弟弟追着跑?”
这是陆为第一次主动询问薛寒的事情,薛寒先是一诧异,略一思索就了然了,戏谑道:“想问蜜语的事就直说,这么委婉你也不担心我理解不了?”
话语间,两人乘电梯来到了14楼。薛寒挑眉望着门牌号,直白道:“陆警官,强迫症太严重了的话还是去治治吧,估计还有救。”
陆为实在没精神也不想和他贫嘴,径自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连一句‘请进’或‘请便’都没有,就把薛寒晾在了门口。
房间是适中的二室一厅,方方正正,色调是最为中规中矩的黑白灰,总体来说算是个颇为无趣的房子。也许是才入住不久,又也许是陆为在家里待的时间不多,薛寒觉得这里少了些人气儿。
陆为随手将一双标签还没有拆掉的棉拖鞋丢在了玄关处,就毫无预兆地走到客厅拉开了厚重的遮光窗帘,精神十足的晨光霎时间铺天盖地的充满了整个房间,刺地薛寒眯了眯眼。
似乎不知道‘客气’二字如何写的薛寒自顾自地踢踏着拖鞋,一屁股坐在了客厅当中的烟灰色布艺沙发上,还在陆为无言的默许下顺手捞过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新闻里议论火热的高中男生杀人案在今早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折,各个电视台的记者们都在绞尽脑汁的争先报道和加以分析,更有甚者将张子琛描绘成了一个城府极深,假借自己母亲之手杀人的恶魔。
薛寒充满不屑地一撇嘴角,心说为了博取眼球,有些人真的是可以无中生有,真假全靠编。
细微的“锵”声一响,只见陆为从餐桌旁拎了一把椅子过来,隔着一张茶几坐在了薛寒的斜对面。
当时置办家具时,陆为丝毫没考虑过有朝一日会有人来这里,所以只买了一张仅够两人坐的沙发,如果是他自己当然是绰绰有余。
可当下,他并不想和这个时而正常时而半疯的年轻人肩并肩地挤在一张小沙发上。
“在这里可以说了吗?没有监控,没有延陵奕,甚至没有第三人。”
似乎是因为这是自己的空间的原因,陆为的坐姿颇为舒适,连那时常板着的脸都放松了不少。
“我可没……”
“为什么要如此谨慎?”陆为直接打断了薛寒漫不经心的狡辩。
他既然连延陵奕都要隐瞒,陆为不得不考量他是不是被扯上了一艘贼船。
讨价还价,不是只有他才会。
第二十九章 未知的因果
“为什么要如此谨慎?”
陆为的目光宛如一把手术刀,径直划向薛寒。
薛寒似乎还想再侃几句大山,而后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神色恹恹起来,衬得那张休息不足的脸有种颓靡的美感。
“你给我看的那枚戒指,我认为是蜜语内部故意有人制造的。”
他十指交叉,从陆为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他如玉般的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
陆为似乎并不意外,他冲薛寒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继续。
“我不清楚这是个人行为还是企业行为。”薛寒难得的正经,他坦白道:“三年前,我一个朋友的耳钉因为需要清洗,就送去了某一个蜜语门店。虽说蜜语本身就是做珠宝的,但对于不是本品牌的珠宝,他们很乐意有偿清洗。”
说着,他将自己的耳骨夹取了下来,抬手递给了陆为。
那个金属耳骨夹还带着他温润的体温,陆为仔细打量着,才发现这个平时若隐若现地小物件上面的图案似乎是错综复杂的藤曼,一片不知是叶还是花的地方镶着一颗灰钻。
纵使陆为并不懂得品鉴,也能看出这颗钻成色极好,异常清澈通透。
蜜语。
陆为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打开了闪光灯,那颗灰钻顿时犹如迸射出生命一般,几个字母被投映在了遮光窗帘上。
“KARMA\"。
“因果”。
凡事皆不离因果。在佛法基本定律中,因果法则是随轮回而运作的。因,造作某些后果的原因;果,则是因所产生的结果。
就如同人们常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所以善恶果报,从某些方面来讲也是因果宿命的一部分。
“我那朋友的情况和我一样。”
薛寒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那稍有模糊的光影,继续道。
“东西还是原来地那个,可明明不是蜜语钻,送去蜜语一次后,就这样了。后来也找到当时的门店负责人询问过,说是一问三不知都是抬举他们了。”
言外之意,有人刻意而为之。
陆为的眉头终于是皱了起来。
蜜语不会平白无故去对别人的珠宝做加工,就算他们是为了推广自己的镶刻技术,为什么要隐瞒呢?蜜语的镶刻技术成功率极高,大可落落大方的向客户与潜在客户进行推荐。
再联想到齐嫣然的钻戒,写着\'Kill me if I leave you\'。这显然不是死去的齐嫣然自己订制的,不然她也不会在发觉时那样疯狂。
那么会是他的丈夫私自定制了妻子的戒指吗?徐鹏飞的戒指是否也有蹊跷?
撇开齐嫣然不说,面前的薛寒,是蜜语珠宝企业创始人的儿子,为什么会被毫不知情的在耳骨夹的钻石里写上‘KARMA’这个词呢?
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少爷现在如同过街的老鼠,这和‘因果’有什么关系呢?
“你朋友的是什么情况?”陆为将那个触感渐渐变冷的耳骨夹扬手抛向了薛寒。
他一抬手,将自己的耳骨夹收拢在了手心内,半晌,才吐出了几个字来。
“……”
陆为如深海般的眼眸骤然紧缩了一下,那刹那好似汹涌的暗流卷着磅礴的力量撞上了礁石。
巨响。
……
翌日。
陆为几乎是昨天下午躺下后就昏睡了过去,玄关清脆的“嘎达”一声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脑中警铃大作,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纯白的羽绒被滑落,露出了里面包裹着流畅肌肉线条的纯黑T恤。
意识被强行调动起来,陆为才记起自己家的客卧里现在住着一个不速之客。
半晌,他才又重重地倒回了床上,松了一口气。
他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这样他才更容易分辨自己是谁。
可薛寒这个混小子实在是嘴欠又喜欢作死,在他的日常工作环境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导致几次他都有种混淆了的错觉。
就好像他还生活在那个地方。
陆为眸光明暗不定的望着天花板,许久才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被调成静音的手机上,最先映入他眼帘的不是对齐嫣然案件的大概总结,而是两通未接来电。
陆为手指顿了顿,回拨了其中一个。
“喂。”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一个苍老却颇有精神的声音传了过来。
“邹伯。”陆为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回道。
“嗯。看新闻,说是你们手上的案子结了?”
明明是疑问,被称作邹伯的人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陆为平淡的嗯了一声。
“那下午回家来吃饭,你妈一大早去市场买了不少菜,念叨你。”
其实这位邹伯,就是陆为法定上的继父,他母亲陆文沁的丈夫邹国翔。只是陆为并没有改口一直称其为邹伯,好在陆为不常回去,也就没人在意这些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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