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源邑没问为什么,立马站了起来。他双手插进裤兜,只想快点离开,一脸倨傲的朝“妖魔鬼怪”们说:“你们玩的尽兴,人我先带走了。”他朝众人露出一抹玩味的坏笑,意思是他要去单独享用。
沐樊真果然没有拦他,走时往他手里塞了不少“好东西”,又要了他的电话号码,打算以后常叫他出来玩。苏源邑演戏演全套,兄弟情深的和他道了别。
长长的走廊里铺着厚厚的波斯毯,踩在上面松软无声。苏源邑神色不定的走在前头,从耳麦中分出心神来观察四周的环境。
他刚才不知自己为何会生气,是怪翁达晞对他的不在乎?还是遗憾两人当初分开的那些年?
耳中是那个人熟悉的调调,无波无澜:“云念海,20岁,理工大计算机系大一新生,父亲早亡,家里有个生病的母亲,.....”
云念海亦步亦趋的落在苏源邑身后两步,乖巧的没有发出声响。苏源邑带他进了自己先前定的包厢,是个大套房。
朝南的半面是落地窗,60层楼的高度显得远处的灯火阑珊皱缩成一个个小点,犹如倒挂的夜空洒下的片片星河。
云念海颤颤巍巍的挪到了沙发上,用小鹿般的眼神望着眼前的男人。手心里的汗潮湿粘人,他的心跳快到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不停的告诉自己,要镇定,一切都会过去的。
苏源邑关上门,耳朵里也落下了最后一个字节:“他的上头还有个姐姐,原名叫云念棠。后来改成了——唐郁。”
苏源邑“.......”
他猛地回头,视线落在了沙发上的年轻男孩身上。不知道房间里有没有窃听器,他不敢随便说出那个名字。
翁达晞在那头一个劲的夸他:“苏源邑,你不愧是福星,回来有赏。”随便一挑,就捞起条“大鱼”。
苏源邑郁闷的心情被对方两句话摆平了,他快步穿/插进每个房间,搜查一通。主卧的大床上垂下透明轻盈的纱帐,新鲜的玫瑰花洒满床头,正中间的位置挂着一副手铐,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波特曼酒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来藏了不少猫腻。
云念海见他忙忙碌碌,便站了起来,小声的问道:“哥,你在找这个吗?”他手里捏着一枚小小的黑色装备,那是窃听器。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个?”苏源邑快步走近他,拿过那个窃听器,见已经没电了。
“我...我猜的。”云念海不好意思道:“客人们都注重隐私,所以整层楼都没装摄像头,但有的房间,会有窃听器。”
“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云念海摇了摇头,而后又点点头,“我来这里的时间不长,有些地方我...我...”他抬头瞄了眼男人,支支吾吾道:“比较熟悉。”
苏源邑朝他笑了笑,没有袒露自己的身份,而是掏出手机翻开那张中年人的照片,问他:“好孩子,那你见过这个人吗?”
云念海想了想,说:“好像有点印象,他的耳朵是个招风耳,我应该在哪见过。”
他狐疑的看着苏源邑,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从进房间起就奇奇怪怪的,不像是来这边玩的客人,倒像是......
“你别着急,好好想想。”苏源邑观察着他的表情,似是不经意道:“这个人很关键,很可能跟一起跳楼自杀案有关。”
他讲半句留半句,对面的男孩猛吸一口气,惊愕的瞪大双目,微微有些激动道:“是,是前段时间在楼下跳楼的女子吗?”
“嗯”。苏源邑点点头。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云念海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发红,他全身因激动而抖动不已,游离的神色很快盯在了苏源邑脸上,“我想起来了,他在六个六房间。”
他记得自己从一个包厢退出来,就差点和那个男人撞上。对方走路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还时不时朝身后看,心思一点都不专注。云念海知道这些人都是贵客,朝对方说了声不好意思,便看见那个男人朝他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推开了六个六的包厢门。
苏源邑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抚他:“你别激动,六个六在哪?”
云念海抓着他的胳膊,像个路边被人遗弃的小狗,“哥,我可以带你去六个六。”
苏源邑反倒不着急了,故意问他:“你知道我是谁么?不怕我给你带来危险?”
“我知道你是警察。”云念海突然像变了个人似得,眼中透着决绝之意,他一字一顿朝对面的男人道:“我是唐郁的弟弟,我姐姐不是跳楼自杀的,而是他杀。”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说不定还有一章,不过审核比较慢,建议你们明天再看。
☆、情深
“你有什么证据说你姐姐是他杀?”苏源邑寸步不放,盯着他的眼睛道:“现场的目击证人都说是她自己跳下来的,法医的鉴定结果也显示没有他杀痕迹,就凭你一句话?”
他的话有力又有据,虽然语气平和,连起来却成了一把机/关枪,突突的扫/射着男孩脆弱的神经。
云念海魔怔一般,疯狂摇着头说:“不是的,我姐她不会自杀的,请你们相信我。”
他觉得,警方拖着迟迟不判刑,就是为了给凶手争取时间,最后以自杀的理由搪塞家属,让行凶者逍遥法外。他一心为了找出真相,才会潜入这虎狼之地,成为别人挑挑拣拣的“货物”。他们从小地方挣扎到大城市,犹如海中的扁舟,一个小小的风浪就能把他们掀翻。
没钱没势,谁又能帮他?
自古穷斗不过富,但云念海偏偏不信这个命。哪怕堵上自己的将来,他也要求得一个真相。
苏源邑好歹比他虚长了两个手的年纪,沉稳的说道:“孩子,我知道真相往往不能让受害人家属所接受。但有些事情,不是光靠感情就能下定义的。”他定定的说:“万事都得讲究一个证据。”
没有证据,说什么也是白搭。
云念海咽了咽口水,问道:“那你们找到了吗?”
“正在找。”
云念海既然能冒着这么大危险潜入60层,想必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苏源邑不敢告诉他,你的姐姐还牵涉了另一起杀人案,事情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最终没忍住,叹息了一声,才说:“唐郁的案子自有警方去查,你一个小孩不该来这种地方。”
光他看到的就有聚众吸/毒、情/色交易,冰山一角只露端倪,就足够让人惊心动魄的了。一个大学生混迹在这种地方,简直是不像话。
云念海撇开头,似是不屑他的忠告。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处在叛逆期将过不过的时间段。好容易熬过了高中的桀骜,迎来了大学的放纵,以为自己就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往往做出的决定是冲着头脑发热的中二,不顾前面的深渊有什么在等待自己,就纵身一跃。
苏源邑靠近他一步,吓唬他:“如果我今天是个嫖/客,你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以身犯险,有没有考虑过你的父母?”
云念海被他教训的往后退了退,底气不是很足的说:“不会,今天纯属是个意外。”他来了有半个月了,从来没被选中过,只有今天这一次,还遇上个警察。
“不管是不是意外,你都必须尽快离开这。否则,我就去告诉你的老师,大一计算机系的是吧?”苏源邑恶狠狠的说,好像下一刻就要冲到学校去揭发他。
云念海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查到了,立马急了,“别,警察大哥,我找到证据就走。求你别告诉学校......”
坐观星月台的翁达晞:“苏老师好手段。”
苏源邑对着空气说了句:“不听话的孩子,都欠收拾。对吗,宝宝?”最后一句说的暧昧又轻柔。
翁达晞:“.......”我什么都没听到。
无端又吃了个瓜的李湛,眼观鼻鼻观心,看他俩隔着设备还能打情骂俏,一对狗男男。
云念海以为在说他,呆呆的“啊”了声。
苏源邑没管他,只道:“带我去六个六。
六个六是整个60层最豪华的包厢,里面涵盖影音厅、健身房、KTV、桑拿房等六大娱乐版块,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特殊服务”。能定这个包厢的客人,身价都是非富即贵的。
金漆的雕花门,明朝的哥窑瓷具,古典的高山流水,还有名贵的大红袍氤氲的泛着茶香。无一处不透着精致、典雅、高贵,身处这名贵的禅宗之地,让人的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茶室里对桌而坐两个男人,均是静默不语。穿着旗袍,玲珑别致的服务员给客人蓄满茶后,悄悄退了下去。
赵毅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个信封,双手托交给了对面的男人,说:“上次差点坏事,多亏了张老。这是上面领导让我带给他的,一点小心意。”
对面的男人稳坐不动,镜片后的眼神像条毒蛇,轻轻剐着张毅。
赵毅继续维持着托交的姿势没收回,后背已经起了薄薄一层汗渍。
良久,男人伸出两指,灵巧的夹走了白色信封,悠悠开口道:“张老也有话托我带给你,让你们近期赶紧挪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刑侦队的人虽然撤走,但案子还没了结,大家都不可掉以轻心。”
“是,是。多谢提醒,我们一定小心。”
“幸亏上次发现及时,把监控记录都删了干净。否则,李队长一人要拿走两个功勋了。”
赵毅心有余悸道:“那个跳楼的女子不足为惧,死就死了,但那个女明星.....”
“怕什么,死人怎么能开口说话。”
“可她,好歹是公众人物。”
赵毅给男人的杯中又蓄满茶,男人转了个话题:“听说,来了位颇有能力的心理学专家,就是负责本次案子的。”他低低笑了声,语气中染上嘲讽之意,“我看也不过如此,乳臭未干的小毛贼,能成多大事,不过是上面派来装装样子的罢了。”
“翁达晞?”赵毅试探道。
“嗯...”男人拖长了音,说:“翁格的养子,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一个养子比亲生儿子还精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呢。”
赵毅盯着茶杯中的清汤没接话,茶室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翁氏近年来在华城独占鳌头,势力不可小觑。翁旭牵扯进命案中,也没能给他们伤到根本。想来,翁格后面是有靠山。”
男人撵着指尖的茶叶沫,淡淡说道:“你们能查出他后面的势力是谁吗?”
赵毅飞快的瞟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尚未查到,只听闻翁家的养子跟苏家走的很近,会不会是,苏家?”
“哪个苏家?”
“苏奕制药。”
雕花门后,一个以假乱真的针孔摄像头被当成了花朵装饰静静黏附其上,两人的交谈一字不漏的全传进了设备中,戴着眼镜的男人也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十分钟之前,云念海带着苏源邑混进了六个六。
苏源邑喝水不忘挑水人,恩将仇报的一脚把挑水人踹回了刚才的包厢里,让他不准再出来。
苏主任大摇大摆的逛了一圈才找到狐狸,然后花重金收买了其中一个泡茶女,让她把针孔摄像头放在门后,安排好这一切,他回了自己的包厢,静静等待传唤。
李湛已经认出了那个男人是谁,他万万没想到市局的内鬼竟然会是“张副局长”。还有他们话里的内容,短短几句交谈,把华城一池春水搅的波涛骇浪。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对面的翁达晞,因为不用看也知道,那张脸肯定臭的不能再臭了。
结果,对面的人只轻轻笑了声,说了句——
“有趣。”
受刺激了?
李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出于同胞爱的关心道:“翁教授,你还好吧?”
翁达晞竖起一指,示意他别说话。
果然,戴眼镜的男人又开了口道:“苏奕动不得,他的根系太庞大,已经深入政委内部,不是你我能对付的了的。”
赵毅又从包里掏出份资料,递给了他,说:“这是美国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不知道真假。”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是啊,那华城,就要变天了。
***
从60层下来,苏源邑身后坠着个小屁虫,埋头一路走,也不看前面。
苏源邑刚停下,他就一头撞了上来。
“云念海,你刚跟我说你能修复后台删除的监控数据?”苏源邑拿手顶着他的头,不至于让他撞上自己。
云念海把头从他手中剥离出来,道:“能,给我台电脑,链接终端服务器就可以。想要找到我姐姐的死亡真相,就差那个了对吗?”
苏源邑扫他一眼,发愁该怎么处理他。把他送回学校吧,太晚了,住酒店吧,不安全。
他含含糊糊道:“嗯,你明天有课吗?”
“没有,明天周六。”
“那正好,今晚跟我回家吧。”
两人同时回头,看到翁达晞跨上酒店门口的台阶,朝他们走来。刚才那句话,就是出自他之口。
李湛带着大部队去跟踪狐狸的老巢了,翁达晞留了下来,等苏源邑一道回去。
云念海望着突然出现的俊美男人,指着自己不确定道:“你在跟我说话吗?”
翁达晞已到跟前,朝他伸出手说:“你好,我是翁达晞,是专门负责你姐姐案子的人。有些细节,需要找你确认一下。”
然后,云里雾里的云念海,就被绑到了山水城——翁家。
翁达晞让佣人先带他去休息,并告诉他,周末会带他去一趟波特曼酒店。云念海知道要去干嘛,带着不安去了客房。
这一晚堪称玄幻,他都遇上了些什么人?
不过,能查出姐姐的死亡真相,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云念海长这么大,从来没睡过这么豪华的房间。连床头柜的水晶灯都透着奢华之气,他不敢随意乱碰,带着份小心翼翼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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