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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灵(古代架空)——楚山咕

时间:2020-05-19 09:24:35  作者:楚山咕
  她的剑断了,她的光也灭了。
  之后五年,孟醒倒是领着沈重暄去过一次明州,拉着一门心思给师兄守墓的萧同悲,请他一起去城中酒楼喝杯酒,再一同赶去那年正好在明州举行的试剑会。
  萧同悲不予理会,兀自端坐于泉边,眉眼平静,气质清冷,一如往昔。
  孟醒道:“萧兄,你认命吧,鱼不想理你。”
  萧同悲气定神闲,淡淡道:“愿者上钩。”
  “但你会饿死吧。”
  萧同悲没有理他,依然专注地望着水面,孟醒实在看不下去,挽起袖子,找了根树枝,一扎一起便给他叉了条鱼:“萧兄,赏个脸,佐杯酒?”
  萧同悲眉头微拧,反驳道:“要钓起来才好吃。”
  “......贫道觉得,可能不是钓鱼或者叉鱼的问题。”
  沈重暄拉了拉孟醒的衣袖,无奈地笑笑,劝他不要多说,孟醒这才无声一叹,勉强闭了嘴。
  那一年的试剑会,碧无穷依然留在山中练习烤鱼,孟醒实在没有耐心陪他,拎着沈重暄连夜跑了。
  临行前,萧同悲颇有几分愤慨:“你自己不学,将来谁给你烤?”
  孟醒炫耀也似地指了指身边苦笑着的大徒弟:“喏,羡慕不来吧。”
  萧同悲冷嗤一声,学着二十多年前萧漱华骂他的语气,刻薄道:“废物。”
  因为萧同悲冥顽不灵刻薄冷漠的辱骂,孟醒临走也没忍住跟他动了回手,好在孟醒今非昔比,萧同悲也点到即止,两人一架打完,皆是热汗淋漓,却都痛快不已。
  萧同悲诚恳地夸道:“十年后,你可以和萧某一敌。”
  孟醒:“......”他受了夸,皮笑肉不笑地点头致意,“那你要祈祷十年后的贫道也许会不杀生。”
  “不过萧前辈,您真的不打算再去江湖了吗?”
  萧同悲这才错眼望向沈重暄,摇头道:“元元在这里,他外甥也是儒生,刚中了举,萧某放心不下。”
  他话音未落,却听一阵穿林拂叶的窸窣细响,一名身着白色长衫的玉面青年踏花而来,撞见这副架势时显然一愣,连忙一揖:“在下不知诸君在此,多有冒犯......”
  “贫道和尘,阁下贵姓?”
  青年头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道士,愣了半晌,随后似觉不妥,下意识看向萧同悲,萧同悲轻轻颔首:“这是萧某的友人。”
  青年这才如释重负,笑道:“在下常思远,明州人士。”
  孟醒笑着勾过自家徒弟的脖子:“啊,常举人!贫道就不多叨扰啦,告辞告辞!”
  常思远依然没整明白,却见两道白衣足不带尘,霎时不见。
  孟醒他们终究没能赶上那年的试剑会,只来得及在人群将散未散之际听了几耳朵。
  什么惊鸿一面的冯恨晚、大器晚成的卫至殷,孟醒听得腻了,才品出今年江湖前十竟然只剩冯恨晚一张熟面孔,这厮还是单纯过来骗吃骗喝的混子。
  重新顶上燕还生、程子见和宋逐波位子的新人们孟醒一个也不认识,索性也不去认识,简单凑个热闹,在心里偷摸把自家徒弟推上前三宝座。
  最好是有朝一日,萧同悲那厮能靠烤鱼把自己毒死,到时他就叫褚晚真回来,他们师徒三人一统江湖。
  忽然有人道:“你们没有注意到么?今年宋家主场,可乌啼月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啊。”
  “当然不好看了,他侄子都没了......不过宋家倒也算人才济济,今天看那个宋登云就挺厉害的,怎么会一直低封家一头呢?”
  那人又说:“什么低封家一头,宋登云早就不跟宋家了......封家也不景气,这几年的江湖怪得很,四大门一个不如一个,谁也管不住人了。”
  孟醒感觉被沈重暄牵着的手忽然一疼,下意识侧头去看,沈重暄低垂着头,道:“原来他也来了。”
  “这也是他自己选的路,摆脱了那种爹,他会过得更快活的。”孟醒拍拍他的肩,淡道,“别多想。”
  “四大门一个不如一个,就是封琳现在的心愿吗?”
  孟醒的动作顿了片刻,低笑一声:“也许是所有人的心愿。你想见宋九?”
  沈重暄未置可否,笑着应他:“顺其自然吧。”
  然而直到顺宁公主班师回朝,得封征北将军,恩宠加身,荣光无数。他依然没能顺其自然地见到宋登云。
  昔日爱戴顺宁公主的百姓们更是群情振奋,夹道欢迎,褚晚真策马入城,一路踏花,再看不出早前明媚无忧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成熟稳重、端庄冷峻的气质。
  她本就生而绝色,如今银甲在身,光华熠熠,曾经娇嫩白皙的皮肤已晒成蜜色,然而一双杏眸之中锋芒更甚往日,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浴骄阳而生之人,怎会遇风霜则摧?
  她一路走来,万人拥趸,武盛帝亲自出宫相迎,接过一个端枪睥睨的征北将军,噙泪良久,也只道:“回来就好。”
  褚晚真笑意盈盈,翻身下马,落地时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下意识回头望去,却只看见人山人海。
  那一声笑像是孟醒,却比她记忆中的孟醒更温柔。
  倘若昔日故人能见到今日的她,是否会替她感到开心呢?
  褚晚真含笑摇摇头,打断自己的想法,忽然看见涌动的人潮,呼声鼎沸,她向簇拥着她的百姓们轻轻挥手,聊作回应。
  我入江湖久,今向天下谢。
  一谢山河长在;
  二谢故人长怀;
  三谢日月长鉴,初衷长存,令我昔容不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鉴灵久,今向诸君谢。
一谢阅读;
二谢评论;
三谢历经半载,得见今朝。
------
番外不定期更,歇会儿、歇会儿。
 
  ☆、番外一
 
  这人间有十分红尘,云都偏得七分。
  华灯初上时,百撷娇中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白日不可宣扬的热闹都在夜间燃成喧哗的盛景,宛如焰火一般越烧越烈。
  封琳踏过满城风雪,收伞时,殷红伞面的白雪簌簌而落,星点落在他白皙的指尖,其余无声无息地化进遍地茫茫的雪色,露出红伞原本的艳烈之色。
  他一路披着凛寒,瘦削的脸颊冻得病白,但他又穿着一身醒目的红,艳比霞光,仿佛浴火而来。
  封琳站在百撷娇的门前,身后紧缀的侍从挑着暖融融的灯,随他撞开百撷娇檐下的幢幢灯影,他生来便是盛世,理应比百撷娇的盛景更加惹眼。
  百撷娇的掌事绛止同样一身红衣,却比他暗淡不知多少,见他来势汹汹,立刻含笑上前:“封公子?这是独自前来,还是约了友人?”
  封琳指尖的雪花稍融,同样眉眼弯弯,笑道:“寻人。”
  绛止微微福身:“好说,您是贵客,绛止自当为您解忧。”
  封琳也不推辞,笑说:“那就劳你费心,今夜可有一位燕姓男子来此?”
  “燕姓?”绛止寻思片刻,无奈道,“这百撷娇迎来送往的,绛止也记不清了,不若您稍待片刻......”
  封琳笑容依旧,只一抬手,身后十余个侍从立即涌入二层,一一彻查,每间厢房都惊呼四起,骂声不断,百撷娇骤然陷入一片混乱。
  绛止脸色陡变:“封公子这是何意?!”
  “封某说过了,”封琳垂手,指腹摩挲着腰间的佩剑,笑容晏晏如常,“寻人。”
  绛止气得脸色发白,但他自知不是封琳的对手,敢来百撷娇的无不是显赫不凡的达官显贵,也都在对上封琳腰间的那把长离剑时缄口沉默。
  楼中鸦雀无声,二层最深处的房间却突然传来一声琴响。
  众人都转眼望向那间房,封琳脸色剧变,脚尖连点,纵身跃入二层深处的回廊,抬手敲响房门。
  琴声止住,一道温柔的男声应说:“绛止公子,是你吗?”
  封琳嗓音阴寒,一字一顿:“是我。”
  房中人静了片刻,旋即传来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房门随之而开,入眼便是燕还生衣衫不整的模样。
  封琳大步走进,冷冷地瞪视着房间中另一个衣衫凌乱的小少年,小少年哪里见过这副阵仗,吓得腿脚一软,小脸骤白。
  封琅不着痕迹地挡在少年身前,眉眼含笑地望向封琳:“主上。”
  “......滚出去。”封琳难得对外人发脾气,但看着小少年的眼神却似一把出鞘的匕首,恨不得把他活剥下一层皮一般。
  小少年犹豫不决,下意识拉了拉燕还生的衣摆,燕还生冲他笑笑,柔声道:“你先出去,我等会儿找你。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封琳冷眼看着那少年颤颤巍巍地穿好衣服,连滚带爬地奔出房间,临走还不忘心惊胆战地回头看了燕还生一眼,燕还生回以轻笑,示意他放心。
  “你也穿上。”封琳就近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刻意不去看床榻上凌乱的被褥。
  燕还生这才撩开一边头发,有意无意地露出他失去的一边耳朵,开始整理身上的衣服,又从一边取过一件大麾,贴心地披在封琳身上,道:“我从外边带来的,不脏。”
  封琳冷着脸打开他的手,顺带把那件大麾掀落在地,冷声道:“跪下。”
  燕还生依言照做。
  封琳探过身子,掐住他的下巴,拖拽着他一路跪行,又伸出手,恶狠狠地去擦他脸上艳俗的脂粉,毫不留情地搓得他脸色发红,从燕还生下颚处擦起一层小小的翘起的边角。
  “主上因何动怒?”
  封琳沉默地注视着他,踌躇半晌,抬指按平那一丁点突兀,随后松开手,再也不和燕还生有一丁一点的接触。
  燕还生低垂着头,唇畔却含笑。柔顺的乌发、修长的脖颈、挺直的脊背,和他身上惹眼的殷红的衣衫,他依然从容如常,风轻云淡得和封琳记忆中那个封琅几无二样。
  假如他还是那个贵公子封琅,那他一定可以不因飞升云端而轻浮,不因陷身泥沼而肮脏。
  可他偏偏成了燕还生。
  他混迹云都,劣迹斑斑,满嘴都是封琳最擅长也最痛恨的谎话。
  他一点也不像封琅。
  封琳问:“你来百撷娇,为何不向我报备。”
  “以为这种事是个人自由。”燕还生好脾气地笑笑,低声道,“这次知道错了,下次改正。”
  封琳冷笑:“自由?你也配有自由?”
  燕还生摇摇头,柔声说:“属下一无所有,何谈自由,还请主上责罚。”
  “你以前不喜欢男人。”
  燕还生平静道:“属下不记得以前的事。”
  封琳俯视着他,寒声回应:“你在质疑我?”
  燕还生停顿片刻,笑容一丝不少:“不,也许是属下曾经骗了您。”
  “骗我?”封琳难得真心实意地笑了,只是这抹笑显得格外讽刺,“你骗我很正常,但你以前不会骗我。”
  燕还生不置可否。
  封琳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训他什么,却听几声叩门的声响,侍从在门外道:“主上,封珏小姐的信送到。”
  燕还生眼波微动,封琳不曾留意,只说:“留后再议。”
  燕还生试探着问:“封珏小姐?”
  “......”封琳平静地看他一眼,“你逾矩了。”
  燕还生再度垂下头,不发一言。
  这时闻竹觅才终于姗姗来迟,仿佛看不见房中两人难看的脸色,端着一碗药羹,言笑晏晏地推门而入。
  封琳问:“我让你替我看着人,你就放他来百撷娇?”
  “百撷娇也是我们的地界,来百撷娇不照样是替你看着?”闻竹觅把药羹递给燕还生,含笑道,“不过燕公子的药我是记着的,封少侠着什么急。”
  封琳又问:“他吃了多久药膳了?”
  闻竹觅:“你上次带来的材料都快吃完了,不消半个月,燕公子的内力就会数倍胜于往常。”
  “......你们欢喜宗的旁门左道倒是不少,也没见你把自己的毛病给治好。”
  闻竹觅低眉轻笑,看着燕还生顺从地吃完药羹,应道:“我对武学没有兴趣,姐姐喜欢就好。而且燕公子的运气,大多还是来自你给了他浮屠......”
  封琳寒声打断:“他自己的造化。”
  闻竹觅应声颔首:“正是。”
  燕还生把碗放在一边,依然缄默不言,闻竹觅又问:“到时候你要带他走?”
  封琳说:“再议。”他站起身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你还记得你从前学的剑法吗?”
  燕还生道:“不学剑。”
  “......不学剑,你还能学什么?”
  燕还生望向房中一把横放的七弦古琴,眸光柔和,低声道:“学琴。”
  封琳冷笑:“你不说我还忘了问,你和你找的那个小奴才衣服都脱了,在这里学琴?”
  “学琴有什么不好,彼时燕公子内力深厚,琴法高明......”闻竹觅顿了顿,避开封琳阴毒的眼神,摆手道,“你们自己商量。”
  燕还生道:“想学,就学了。和他无关。”
  封琳扭头看向闻竹觅:“那东西叫什么名字?”
  闻竹觅反问:“什么东西?”
  封琳道:“管不住自己爬出来□□的狗东西。”
  闻竹觅不大乐意:“何必拿我的门生撒气。”
  封琳勉强压下怒火,命令道:“你这就收拾东西,跟我走。”
  燕还生没有动作。
  事实上,封琅成为燕还生之后,和他对着干的次数反而比以前多了数倍,封琳不止一次怀疑,究竟是封琅从前藏得深,还是这燕还生当真是壳子里边换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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