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发现他手里虽然攥着手机,但目光总是十分敏锐地扫向周围的人群。
又有几个顾客进门,司机赶紧往前挤了挤,冲服务生喊道:“两份烧鹅!”
“好的,两份烧鹅,还有其他需要的吗?”
“不用了,我打包带走。”
就在和服务生交谈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推搡打闹的声音,司机反射性回头,只见刚才那个男生和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寸头把正在用餐的两位顾客按在桌上。
吃饭的那两个都是彪形大汉,手臂粗壮,青色的文身十分扎眼,扭动挣扎时桌椅晃动发出不小的响动。
边上一圈人都吓蒙了,全都傻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坐在旁边桌的小女生以为要打起来,尖叫着跑开了。
其中一个大汉抖了抖满脸的横肉,扭过脸咆哮道:“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不知道?”
两人的体型看起来相差一倍,也不知道那男生哪来的力气,竟然能将大汉胳膊反拧死死擒住,他的下颌和肌肉绷得很紧,直接上铐给人扣上了,那气势迅雷不及掩耳,司机看得傻眼了。
合着是便衣,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看见。
直到几名便衣把人押走,还有好些顾客都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先生,您的烧鹅……”服务生第三次提醒道。
“哦哦。”司机咧着嘴接过。
副驾上的人正低头发消息,司机把烧鹅放在中控台的收纳处:“你闻闻看,是不是特香!”
瞿铮远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香。”
司机发动车子,兴致勃勃地说道:“欸,你知道吗,刚才我在里边看到警察抓小偷!三个便衣,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嗖一下就把人铐起来了,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掏手机录下来,不过也不知道抓的是不是小偷,反正那两个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
瞿铮远敷衍道:“是么。”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便衣警察,以前吧,我觉得警察年纪都挺大的,刚才那个看起来跟我女儿差不多大。”
瞿铮远继续敷衍:“你女儿多大了?”
“二十三啊,”司机快驶出小巷时,瞥见路上的几道身影,“欸”了一声,“你看!就是那几个!”
车速并没有放慢,瞿铮远发完信息才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只看到两个垂着脑袋的彪形大汉,身后跟着三个男人。
中间那位的个子是三个人里最高的,正偏头跟人说话,下颌轮廓十分清晰,不知道是聊了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
侧脸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眼熟,但肤色、发型、身高和体型都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相差太多太多了,实在无法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这么多年,他认错过无数人,也有过无数次的失望……
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抱着一丝小小的希望,将脖子依然伸得老长,想等那个便衣回头。
司机转了个方向,车子驶出小巷,瞿铮远不得不收回视线,后背贴回座椅里。
嘴里的大白兔已经融化了,只留下淡淡的奶味。
第64章 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
抵达酒店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道路两侧亮起路灯,暖色的光芒不知道会延伸到哪里。
瞿铮远刚下车,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便眼明手快地迎上前来打招呼。
瞿铮远登记好入住信息后,跟随门童穿过前厅,进入住宿区。
这里说是酒店,其实并没有多大,有几栋独立的小楼房,五层楼那么高。
全欧式的建筑风格,大门进去是宽敞的游泳池,淡色的池水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有几个外国人在里边游泳,倒有点像土豪的私人住宅区。
瞿铮远数了数,里面一共六栋小楼,像一颗颗棋子,错落地分布在巨大的棋盘里,每栋小楼前后都备有庭院和泳池。
C栋301。
工作人员带他找到了目的地。
房间朝南,两室两厅,进屋便能看见全貌,落地窗外是一个走廊式的小阳台,厨房收拾得很干净,餐具一应俱全,空气里漂浮着一股玫瑰香薰的味道。
瞿铮远开窗通风,他的房间在三楼,窗边就有一棵香樟树,枝繁叶茂,能看出来被修剪掉了多余的树枝,蝉鸣与蛙声交替,但并不会令人烦躁。
这里住户不多,空气新鲜,他对这个地方还算满意,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
这里比他想象中的热很多,动两下就感觉浑身冒汗,衬衣贴上了皮肤,有些难受。
他起身打开音乐,拎着条内裤走进浴室。
水流温热,紧绷的肌肉与神经跟随舒缓的音乐渐渐松弛下来,他闭眼搓着头发,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又晃过那个便衣的笑容。
他有些后悔,没有下车确认一下,但想想又觉得不太现实,这里不管是离谢衍的老家还是他的老家都太远了。
也不知道谢衍克服晕血症没有,还在不在读书了。
安静时,他经常会幻想自己和谢衍再次见面时的场景。
就像小时候那样,谢衍为了给他制造一个惊喜,偷偷出现在他的宣传见面会上,于是他每次出席都会扫向观众席的各个角落。
又或者在校园的林荫路上,他偶遇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于是但凡要选校园剧的拍摄地点,他都选在政法类大学校园。
他甚至还幻想过微信上忽然收到一条消息——这里有个小孩儿走丢了,快来接他!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幻想显得越来越不切实际。
他这些年用的签名一直都是谢衍在那个黄昏为他设计的,他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隐晦地表达只有两个人能读懂的爱意,可这么多年过去,谢衍始终都不愿意主动联络他。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乳白色的泡沫顺着肌理一路滑了下去,胯骨边上的文身清晰如昨。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放弃过去重新开始,可回忆就像是小时候嵌进皮肉的一点断芯,因为没来得及取出,最终和身体融为一体,他也不想去改变什么了。
难以释怀就是难以释怀,并不丢人。
人越是长大,越觉得能够付出的时间、精力、诚意和爱意都有了限额,他很难提起全部精神去了解一个人,很难挖空心思去迎合一个人的口味,也很难再找回当初的热情倾注到另外一段感情里,更不想让另外一个人代替谢衍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那样对任何一方而言,都不公平。
年少时这段至真至纯的记忆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遍地开花,而他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触碰到这一小段过往,画面里的人定格在懵懂的青春里,真挚又热烈。
他总是不忍心破坏这份美好。
一晃就八年。
不过他也时常觉得自己很幸运,曾经倾尽全力地去爱一个人,也接受过一份毫无保留的爱意,那些坦荡的鼓励、殷切的期盼还有他们不为人知的过往都化成了治愈伤口的良药。
就如谢衍最后所说的那样,把过去的点滴封存起来,酿一壶好酒,难过时斟上一盏,告诉自己远方有人会牵挂和祝福着,这就够了。
洗完澡出来,瞿铮远把笔记本搬到靠窗的书桌上,插上电源打开。
新剧的制作组那边发来不少文件,他一一审核过后,给财务部那边拨款。
王不凡那边也传来了最新消息,说万里舟希望在作品开拍之前,参与角色选拔。
王不凡:这作者真难搞,他又不投钱又不懂行情,万一看中一个十八线演员怎么办?他作品再怎么优秀也很难打出水花来。
瞿铮远:谁不是从十八线过来的。
王不凡: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他在网文圈里是内行,到影视圈就属于外行了,写能跟拍电视比吗?选角这一项很重要,得衡量一个演员各方面因素,又不能只看脸。
瞿铮远:没事儿,你现在尽管答应他,回头合约里写明协作选角,别把权全部给他就行了。
王不凡:那行,我再跟他沟通一下。
正事儿忙完已经近十二点了,并没有睡意,瞿铮远躺进被窝,随便点了个APP消磨时间。
消息通知99+,都是网友的评价和点赞。
他平常不怎么常用知乎,只在里面回答过一个问题,还是八年前的事情,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一直关注着他。
当年的问题是:你曾经遇到过什么令你尴尬的事情吗?
他回复说:家里搬进来一个小弟弟,还在读高中,他住楼上,我住楼下,有天晚上,我上去给他送点吃的,结果意外地发现他在看G V,尺度超大还没码,我有被吓到了。(本人男,直的那种。)
评论区全是“哈哈哈哈”“你要聊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啊”“继续继续啊!我不差这点流量!”“你怎么就确定你是直的呢!”
他一个纯路人随手输入的答案莫名就被推上了热门,随着点赞评论量增加,他也不负众望地更了后续。
大多都是和谢衍的同居日常,宣布恋爱之后,收藏量和评论数不停飙升,总有人在底下评论“尼玛好甜”和催他更新,还有人说要给他们写一本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宣布分手的那天,评论区哭声一片,很多网友安慰和鼓励他追寻梦想,等到有能力为两人的感情负责时,再把人哄回家。
从那之后,时不时有网友冒出来关心后续,他偶尔回复一下。
睡不着,他点进创作中心更新动态。
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谢谢大家的关心,现在过得还行,起码没被现实击垮,我还在等他。
没几分钟就有网友评论: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后续, 为你的坚持感动,不过楼主今年应该不小了吧,家里人没有催着结婚嘛?我才26,家里就逼着相亲了QAQ。
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催,不过我相亲一般都是走个流程应付一下。
蜡笔小新的短裤:那要是一直找不到人,你还会一直等下去吗?万一他已经和别人结婚了呢?
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只是万一而已,我在明他在暗,要是我比他先一步放弃,他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蜡笔小新的短裤:有道理,楼主真乐观。
小舅舅后来成了我老婆:我就是相信他。
刷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什么睡意,瞿铮远只好从包里翻出一个透明的小药盒。
在助眠药物的作用下,他终于进入梦乡。
梦里下了一场很大的雪,目光所及之处白皑皑的一片,根本看不清道路,路边的灌木丛也有大半被掩埋,每走出去一步,身体就更陷下去几分。
谢衍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在雪地里飞奔,越跑越远,到最后是剩下一个小黑点,他拼命追赶,嗓子都快喊哑了,可怎么跑都跟不上对方的脚步。
第二天一早是惊醒的。
他调整后状态后,起床洗漱,先开视频会议,和统筹组做细致的沟通,然后去拍摄现场勘查。
一群人齐心协力地忙碌了半个月,新剧开机仪式正式启动。
某天傍晚,他从剧组收工回酒店,发现有好几辆警车停在楼下,门口拉着警戒线,一群人像鹅一样伸长了脖子围观,他想要进去时,有个穿制服的警察拦住他。
瞿铮远拉下口罩说:“我是里面的房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告诉他沿着安全通道上楼,电梯暂停使用。
围观的人里已经有人发现他了,瞿铮远“哦”了一声,迅速拉上口罩闪进去。
楼道间闹哄哄的,他走到二楼时停下了。
201门外也拉着警戒线,周围聚着几个房客和酒店工作人员在议论着什么。
瞿铮远有些好奇地走过去问:“这边什么情况?”
“死人了。”
“啊?”
生平第一次看见凶杀案,那位女房客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激动,唾沫横飞地说道:“我一回来就看到电梯里有两滴血迹,当时还没怎么在意,到201门口一看,好大一滩血就知道肯定要出事了!”
瞿铮远透过那几个人中间的缝隙望过去,看见地上有好几处血迹。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围观群众齐刷刷地看向他,瞿铮远赶紧收回视线上楼了。
案发现场的卧室里亮着灯,里面的格局同样是两室两厅,被杀害的是一对夫妻。
一具尸体仰卧在餐桌边,另外一具倒在卧室衣柜旁边,客厅家具和随身行李箱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侦查员拍好一组照片后,法医科与痕检科的技术人员也开始取证。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两人死状凄惨,新来的小实习生姜飞扶着垃圾桶,干呕了好几次。
有人递上纸巾和口罩,他感恩地接过:“谢谢师哥。”
“不客气。”
姜飞今年刚从警校毕业,在警队实习,平常都跟谢衍一组,这是他碰上的第一起命案。
书上的照片看得再多那也只是发挥想象,现场给人造成的冲击力容易引起生理不适。
谢衍面色如常地观察着屋内的惨状,穿戴上一次性勘查套装,长腿一迈,越过死者,小心翼翼地走进厨房。
姜飞将视线从尸体身上移开,立刻跟进去。
谢衍回头瞅了他一眼:“要是不舒服可以先出去,慢慢适应。”
姜飞摇摇头。
天气很热,现场又没法开空调,只呆了一小会功夫,谢衍的脑门上已经浮出一层汗,他抬手抹掉,继续勘查。
“师哥,你第一次勘查现场的时候吐过吗?”姜飞问。
“没,但是我以前吐过很多回。”
“以前?”
“我小时候有晕血症。”
“哇。”姜飞不可置信道,“那你现在怎么不晕了?怎么克服的?”
谢衍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这把刀洗得太干净了,去把物证袋拿来。”
厨房外,法医和侦查员正沟通细节,分析凶手作案时间与动机。
谢衍将刚收好的物证放进物证箱,走向卧室,行李箱倒在一侧,他小心翼翼地将衣柜门拉开一道手掌宽的缝,里面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感觉像谋财啊。”姜飞说,“门窗都没撬过,你说会不会是熟人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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