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着,姜铎边拿出记号笔,沿着地图当间已经画过圈的一个地方重新描了一遍
“所以,我们得搞清楚,押货的剪腹抛尸的这几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关联?还有,这个受害人的情况为什么这么奇怪?”
尔扎都惹凑过去,只看了一眼,立即问道,“你的意思是,为什么这个受害人断气以后,剖尸人却没有立即剪开她的腹部取东西?”
陈振辉也把脑袋凑过去,静心思索了一阵便想明白了
“自缢而亡的那具女尸,被发现时她是平置在草地上的,但是她背部没有尸体松软到僵直形成的尸斑压痕,沉积在腿部的紫色尸斑也已经完全浸润,没有出现移动尸体时的形态改变痕迹,说明她从窒息死亡到被人放倒在地上,起码在树杈上悬吊超过了一天多的时间。”
姜铎:“你觉得那剖尸的有那个耐性等那么长时间再剪她肚子么?”
“与其说是剖尸的突然转了性变得磨磨蹭蹭,我到是觉得,更可能是这一段时间内剖尸人就没有跟着这个女的……”
陈振辉皱眉低头想了想,再一捏右拳捶向左手掌心,瞪着眼睛恍然惊叫到,
“会不会是这样,受害人趁胁迫她运货的人不注意,自己跑到林子里去上吊的?”
“还有这个。”尔扎都惹突然伸过手,抽走姜铎面前的地图,把眼下他们所在位置的朱龙洞村也圈了出来。
“另外几具无名尸体的呈尸地都在山林间,唯独这具,身上的碱烧伤却明确指向了村舍附近。如果我是押骡子的剖尸人,按照以往的做法,应该是把他带到树林里逼迫他自己撞石头自杀,绝不会把他带到容易被人撞见的村舍附近,还把他弄进石灰池里,毕竟,对押骡子的来说,货是最重要,万一把货也烧坏了或者再捞不回来该怎么办?所以……”
“他也是自己跑到这村子里来的?”陈振辉看向尔扎都惹,沉声肯定,“因为正被人追捕所以慌不择路,才会一脚踩空跌进石灰池里。”
姜铎盯着尔扎都惹手中的地图看了半晌,低头琢磨了一会,再伸手把地图拿回来铺展到身前,用记号笔往两处位置中间连了一条黑线,只是没有顺着道路标识来连接,而是直接贯通了山林之间,边用笔指着标记出来的黑线边看向尔扎都惹。
“老虎牙,余知检给周箐闻叔叔划定的彻查范围,包不包括咱们眼前的这座山头?”
尔扎都惹皱眉沉思,摇摇头:
“在一条道上,但是离划定范围隔了将近30来公里。而且咱们和闻勇的侦查目标,不一定会重合。”
“我明白。”姜铎答道,又接着说,
“考虑到近几年呈猛增泛滥态势的新型合成毒品,虽然制毒工艺简单,但如果要成规模的进行制贩生产,同样受到各种各样的条件限制。一个成规模的毒品加工厂,需要有发电装置操作设备、以及原料运输和成品贩卖的道路环境,所以制毒工厂很少会隐蔽在过于闭塞的地方,而是多见于城乡郊区的废弃厂房、仓库和农舍。但是,前方的山头看起来只是座人迹罕至的荒山,矿场、工厂、养殖场等都很少,但大概率会有一个人体藏毒运输线路上的中转窝点,接货的也极有可能与当年火车货运站的剖尸案有关,老虎牙,要不要去查一查?”
尔扎都惹盯着姜铎,没有吭声,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却突然转向陈振辉
“小子,我陪姜铎进山,你先回源鹤把尸体上提取到的检材样品交给余知检。”
陈振辉一愣,跳起来急声道,
“连续作案多起,草菅人命、胆大妄为!而且有人听见光摩托车就有三辆,前面明晃晃的就是个团伙啊……老虎牙。你和姜铎两个孤零零的探进去,万一出点啥事咋办?要去!咱们三个一块进去。”
只阴恻恻的看着陈振辉笑了笑,尔扎都惹满脸笑纹却皱成黢黑的褶子,冰凉凉的说,
“你也去?我光替他擦屁股就够受累的了,再跟来一个不管事的,你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带着你俩去春游。”
“你他妈骂谁不管事呢?”
“你他妈给谁擦屁股呢?”
两人一齐呲着牙跳起来,架手捏拳作势要打,还默契十足的相互递了个你上路我下盘的协同控制眼神。
佝偻着腰背手站定,尔扎都惹慢腾腾的抬眼看向他俩,继续云淡风轻的笑着说,
“小子,耽误了物证鉴定的时间,你负得起责么?这具尸体本来就不新鲜了,毛发和腐化成尸泥状的脏器组织鉴定会有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准,难道你还觉得也不是什么事儿可以再拖一拖?”
陈振辉一愣,手臂松了松,尔扎都惹便接着道,“隐蔽调查而已,目标本来就不能搞太大,姜铎由我带着一起探进去,你还能有什么不放心?”
听见这个,陈振辉眉头一挑不吭声,满脸信不过。姜铎更是黑沉了一张脸,绷直胳膊心底一阵呵呵。
这不要脸的老狗比!
老子第三次HIV抗原抗体血清检测还没来得及去做呢……尼玛,是他妈谁害的老子深度恐艾好几个月,差点就一灰心找间老庙剃度念佛去了!还盘算着不能耽误了小涛要跟他划清界限,硬生生分了三个月的手(单方面),这几个月老子心底有多难受你个老狗比你能明白么你!
满管不着姜铎咬碎了牙花鼻间喷火的瞪着自己,眼刀一阵阵戳过来。尔扎都惹接着说。
“小子,前面山里车开不进去,我和姜铎只能走山道步行进山。见到余知检,你先把我们调查的情况给他汇报一下,再让他协调周箐公安局调集部分警力,到北山派出所进入备勤状态,必要时,我会联系他指挥警力接应我们,伺机开展抓捕工作。”
话已至此,皱眉思忖了一阵,陈振辉便答了声:“明白!”转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谁知步子还没迈出去两步,又被尔扎都惹一声:“等等!”给叫的顿了一顿。
“还有件事。”
陈振辉心底一疑,面无表情的等着他的下文,
“到余知检那把事情处理完,你跟王天养请个假,去临潭一趟。”
“临潭?”陈振辉疑道,脸色一沉眉间满是阴郁的猜测:“干吗?了解姜叔叔的调查处置情况?还是参与抓捕嫌疑人魏源?”
没想到尔扎都惹却立即来了句:“这都不用你管。”
“那要我去临潭干什么?”陈振辉越发莫名其妙。
谁知陈振辉问完,尔扎都惹却不出声了。
姜铎和陈振辉眼睁睁看着他脸上一点一点浮出一丝难明的绯红色,看着竟像是复杂又纠结甚至有点惊惶的样子,不禁心内一惊唬了一跳
“到临潭,帮我把阿都木逮回来。”
沉寂了两秒,陈振辉和姜铎都没有出声,都在等着尔扎都惹做进一步的明确指示,譬如:阿都木的行动代号?活动范围?管勤民警?究竟潜伏在那一股势力内部?潜伏任务?潜伏目标?潜伏时限?有没有参与过违法犯罪活动?甚至是,有没有染上毒瘾?
可耐心等待了半晌,尔扎都惹却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补充了一句,
“先把他带回来,留在你旁边盯牢了。”
难道阿都木的行动不在省厅侦查处的控制范围内?姜铎皱眉心忖。陈振辉也有所了悟,便郑重的看向尔扎都惹点了点头,再次回答:
“明白。”
两边话说完,一向东一向西一同转身,却同样是坚定的神情和深重的步子。
边在心内筹谋手头几件要紧事的关键点和执行步骤,边有条不紊的往村舍方向走去,谁知又没走上两步,远处一声疾呼:“等等!”再次把自己喊得一愣。
陈振辉阴着脸恼火的转过身去,看向不远处弓腰缩手迈着脚尖朝外的老头步,慢吞吞走向自己的尔扎都惹,火气上来直接骂道
“老疯子你有完没完?有什么安排不能一次说完是吧?”
火气到了尔扎都惹身旁,自动消弭了一大半,因为他忽然没来由的笑得一脸憨厚,伸手指了指陈振辉的脚,笑着问,
“你穿多大的鞋码?”
陈振辉火气未退又莫名其妙,恶声恶气的答:“43码,你想干吗?”
谁知接下来,那老头依旧一脸贱笑,说出来的话更是既蛮横又忒不要脸
“大了一码呀?不过没关系,咱们警队配发的作训鞋底儿太薄又不结实,还是布面的一点都不防潮。前面都是山路,一路腐叶松茅爬上去容易摔跤,再把我这把老骨头摔着可就太耽误事了,我看你那鞋挺实在,脱下来,咱俩换换吧。”.
第95章 算计
上午10点, 临潭县公安局看守所, 放风场。
按照羁押规定, 看守所在押人员每天都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风场位于监区背后一处被三面高墙围得严丝合缝的水泥空地,墙顶布满倒刺铁丝网。
空地一侧, 有一个五米长三米宽的沙灰坑,旁边立着几个稍陈旧的健身器材, 沿墙砌了三个洗手池, 没有卫生间。
风场进出口是值班民警办公室。一天一岗轮流制,两个民警带着四个警务辅助人员一组,负责放风活动的监管。外墙一处高台上有持=长=枪=的武警值班岗哨, 就一个人,但可以俯视整个风场上在押人员的情况, 荷枪实弹。
新兵仓和执行逮捕待审仓的在押人员轮流放风,没机会聚到一起,眼下风场里拢共不到60来号人, 大部分都是还在刑事拘留或延长刑拘期间的“新兵”,且待够三十多天,熟悉看守所生活和规章制度之后, 就会换号,所以仓内经常都有新面孔。
但6号监室的“号长”超哥和他们不一样。他在新兵仓已经足足蹲了四个月, 而且他的刑事判决书上周刚刚送达看守所, 因打架斗殴致人轻伤, 他被判了个故意伤害罪, 有期徒刑九个月并处罚金三千元。
因为判决书的执行时间是从被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的当天开始起算的。算起来,他都已经被看守所羁押了六个多月,俨然混成了老油条,按照刑诉法规定,剩下两个多月的刑期也由临潭看守所代为执行。
就他这种家里有钱会来事,又熟悉看守所监区各种门道和规程拿得住轻重的老混子。基本都会被分到新兵仓帮着大老板(管教民警)管人教规矩,可以动嘴骂着教,也可以把人拎到监控死角底下,动手打着教。
各色各样的刑事案犯都曾被他教导过,伤害、杀人、诈骗、=强=奸=、偷盗,见识过恶行百态,可他却从来没见过林逆涛这样的。
想到这,斜靠在风场墙边,他先瞥了一眼健身器材不远处站在一起闲聊天的一伙三人,都是临潭县城贩卖毒品零包的小药头。
当间有个胖子,外号胖成,经常游荡在各个场子里给谈生意的姑娘散点助兴药,脑子还不怎么灵光,五年三进宫,看守所常客。
林逆涛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被他带着人踩了一顿,还倒打一耙,让林逆涛被拷在水管上过了一夜。
再看向另一边风场拐角角落里缩着的一个人影,超哥皱了皱眉,直起身子抬脚走过去。
来到近前,直接上手接连几下拍在那人脸蛋上,不重,也绝对不轻,不耐烦的等那人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便去掀他腰侧的衣角和裤脚。
果然,腰腹部和脚腕边有一大片淤青,被鞋底踹的。超哥一使劲重新扯平他的衣角,替他拍干净灰,在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边下狠劲掐了掐边骂道
“你有病吧?水泥墙你都能捶出一个坑,胖成那只虚得满身汗的肥猪天天晚上找你麻烦,你却由着他们打?”
刚睡醒声音冲进耳朵里仍然有点飘,林逆涛被吵得皱起眉头,神情惫懒,挥苍蝇一样抬手扇开肩上的爪子,直到两眼焦距对准眼前的人,才轻轻笑着说
“你别管。”
合着你他妈以为老子是好心肠?是多管闲事助人为乐?
超哥黢黑了一张脸。心底愤恨,老子他妈的一点都不想管!可监区六个大老板见天来问我你的情况,你他妈让我怎么别管?我一南城西街从小混到大的小街霸我临了临了却跑来看守所给你当保姆,你他妈还让我别管?
这么想着,“号长”超哥看着林逆涛,突然肃目立正,抽查他学习情况:
“林逆涛。背诵检查,临潭看守所在押人员行为规范第十七条。”
林逆涛一愣,先答“到。”再接着说:
“第十七条:听到就寝信号后,必须立即按指定位置睡觉,不准擅自调换铺位,不准喧哗、耳语,不准两人合盖被子,不准蒙头睡觉。”
“行为规范第三十三条。”
“第三十三条:举止文明,说话和气,说真话、实话,不说谎话、假话,不做低级下流动作。”
“言下之意呢?”
“在押期间,严禁不健康行为,严禁暴力强迫号友互帮互助。”
等林逆涛答完,超哥认真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光看他的脸,确实像姑娘。言情片苦恋情深男二号清秀花美男那一类的长相,可再往前一凑,伸手抓住他骨骼突出的手腕放到自己眼前来仔细研究,腕骨、掌骨和指骨都比普通人要粗厚结实,握拳时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关节略平,关节间看不见凹弧,又忍不住惊叹。
靠!打拳的。
“你憋着什么坏呢?”超哥问
“……”,林逆涛只笑不回答
超哥接着说:“你的拳头可不像是浑身破绽谁都可以欺负的孬样,来,手掌也摊开我看看,哟,这么厚一层茧子啊,怪不得,是不是磨着比飞=机=杯更舒服?”
不着不恼波澜不惊,林逆涛任由超哥翻过来覆过去的研究自己的手掌,等他玩儿够了才低声问,
“东西弄好了?”
超哥没理他,突然扔垃圾一样嫌恶的扔掉那只手,再拿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又从手袖里掏出三支红河散烟,直接放进林逆涛的口袋里。
“另外一支已经换进胖成的烟盒里了。只是,你要想用这招,你直接来就行,干嘛还要整那么恶心的事情拉胖成垫背?”
听他问这个,林逆涛难掩嫌恶的沉默了两秒,才笑着说,
“我家在公安系统吃得太开,盯着我的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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