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荣没再接苏萍的话,而是与陆盏说:“秦灼临时有事,已经走了,他让我转达你,早上的电影他抽不出时间陪你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盏早饭也没碰就离开了秦家,郊区不好打车,他在路边等了三十分钟才等来一辆出租车,坐上车时,秦灼将电影票的短信发到了他的手机里,并留言:“爱看不看。”
陆盏惨淡地笑了笑,他从未如此无力与迷茫。
“先生,你去哪啊?”
司机问他。
陆盏下意识去翻手机备忘录里的地址,然而备忘录还未打开,他已经畅通无阻地报出了家庭住址,车开动时,他还有些惊讶。
最近他的记性好像真的在变好?
他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车开上高架时,陆盏又转了主意,他让司机开去市中心的电影院。
他记起自己曾答应过秦灼,不会错过他主演的任何一部电影。
但他没记全,秦灼当时也答应了他,每一场电影都要陪陆盏去看。
但秦灼把这个诺言忘了,陆盏却还记得。
他拿着票进了秦灼包好的VIP影厅。
整间影厅只有他一个人。
秦灼不会来赴约了,陆盏放下对这个人的期待,挑了个舒服的位置,等着电影开场。
这是一部爱情喜剧片,讲述男女主从大学到社会的爱情之路。
秦灼在里面和女主宋菲菲有不少吻戏,陆盏安安静静地欣赏着秦灼的“工作”。
他脑海里有另一道冷厉的声音在质问他:陆盏,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人!
陆盏给不出答案,他好像必须喜欢秦灼。
有人告诉他,他必须喜欢秦灼。
是谁告诉他的?
他记不起来了。
这明明是一场喜剧电影,陆盏却看得泪流满面。
他头脑混乱,多年之后再回首,才知道,今日这场眼泪,是为自己而流。
作者有话说:
上部只剩两段主要情节了~很快柳暗花明!
第23章
生活如这场泪水,苦了吧唧,苦着苦着,陆盏就忘了甜是什么滋味。
出了电影院,又被寒冷的晚风打了个猝不及防,一旁的小情侣相互搓手取暖,孤身一人的陆盏只能把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却意外掏出了那包被遗忘的彩虹糖——因为天气凉爽,糖果也没有融化。
陆盏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酸味转瞬即过,糖果的本质还是甜滋滋。
他尝到了字面意义的甜,而这阵甜,来自五年前的伯乐,来自五年后的顾栖川。
他把这包彩虹糖珍而重之地笼在手心,放进了口袋里。
日子不急不缓地推进。
这一个月里,陆盏没再见到秦灼。
他的记性难得好了些,终于也可以长时间记仇了,他牢牢记着那晚的争吵,没想过要服软。
他不服软,这场冷战几乎就没有结束的一天。
早上去学校前,陆盏接到了苏孟的电话,苏医生在电话那头提醒他,这个月的药吃完了要记得过来复诊。
陆盏告诉他自己最近的记性好多了。
“所以这一个月你都没吃药?”
陆盏乐观道:“我感觉我的病要好了。”
他最近格外清醒,虽然以前的事依然记不起来,但眼下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不会转眼就忘了,就拿跟秦灼吵架这件事来说,他记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
再也不是七秒记忆的金鱼盏了。
“陆盏,这只是假象,你不吃药,这个病会反复。”
陆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孟的语气似乎有些急了。
“你必须吃药,不然我这个医生就失职了。”
陆盏走进了厨房,刚好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月前拿的那袋新药。
有些东西不用找就自己跳到你眼前了。
陆盏心想苏孟是好心,就拿了那袋药,说:“我今天开始会记得吃的。”
“记得就好。”苏孟不放心:“秦灼也不知道看着你吃药吗?”
“他工作忙。”
“…你们吵架了?”
“一点小摩擦而已。”
球球饿得喵喵叫,已经跑来抓陆盏的裤腿了。
“不说了苏医生,我喂猫了。”
他挂了电话,蹲**抱起球球蹭了蹭,而后去备了猫粮,小猫吃上了精心准备的粮食,小猫的主人却只随便塞了两个小馒头。
陆盏填饱了肚子,犹豫片刻还是拿了那袋药冲了水服下。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愿意相信苏孟的专业能力,这个精神疾病既然治不好,但求不恶化,也不能因为最近好转就掉以轻心。
万一哪天真的生活不能自理了,岂不是给所有人添麻烦?
陆盏想了想,将那袋药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这样就不会找不到了。
他回书房收拾了几本书,而后便出门取车。
没错,最近他的记性已经好到开车都不会迷路了。
他比往常更早一些到达了学校。
去教学楼的路上,路过了展示栏。
建筑系自办的竞赛已经出了结果,陆盏想起李轩参加了这个比赛。
那孩子刻苦又有天赋,陆盏是挺喜欢这个学生的,因此就驻足在榜前看了几眼。
这场毕业前的竞赛是X大建筑系的传统,只有第一名有金奖的头衔,第二名和第五名除了奖金不同,几乎没有本质差别,正如那句老话所说——没人会去关心第二名。
陆盏以为以李轩的能力和创造力稳拿金奖才对,然而第一名却是另有其人,也是他带过的学生——杨谦。
李轩仅仅是第二名。
随着排名一起公布的,还有参赛作品。
金奖的作品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陆盏只看了两眼就觉得眼熟。
何止眼熟,除了署名和一些数据有变外,这张图纸根本就是出自他手!
“……”
陆盏生怕自己误会了学生,再三比对,他甚至看了看第二名和第三名的作品。
就算刻意以一个外行人的目光来看这三张图,也能一眼分辨出第一张的老道与风格,那绝不是毕业生会有的水准。
杨谦破坏了这场竞赛的公平性,他确实没有拿那张图纸去做毕业设计,他只是拿这张图纸来参赛了。
看榜的人越来越多,陆盏听到欢呼声,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是被众人簇拥的杨谦,他的朋友正在祝贺他得了第一名。
陆盏有些生气,他推开人群将杨谦拉了出来。
杨谦心中清楚是怎么回事,对陆老师的冲动并不意外。
他们走得太急,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跟踪。
到了教学楼没人的走廊,陆盏才停下脚步,质问杨谦:“你拿那张图纸参赛了?这是在作弊!”
杨谦吊儿郎当地:“陆老师,钱我已经付清,图纸是我的所有物,我拿我的所有物去参加什么比赛跟你没有关系吧?”
“你这是强盗逻辑!”陆盏被他这态度给气得不轻:“这么做和拿去参加毕设有什么本质区别?!”
“我答应你不用来做毕设,这个承诺我做到了,其他的,陆老师管不着了。”
“杨谦!”
“你别生气啊老师。”杨谦道:“拿了这个金奖我才好申请J大的研究生,我爸爸知道我成功了很高兴,录取通知书昨晚就发到我邮箱里了,为了感谢老师,我愿意再给你50万,算是额外奖励。”
“我不需要!”
“陆老师不是缺钱吗?不然也不会来做枪手了。”杨谦步步紧逼:“这笔钱要不要看你自己,但是,这件事我希望老师能保密,要是说出去了,我的奖项丢了,别人也会立刻知道,X大建筑系的前天才选手陆盏,暗地里给人做枪手,为了钱,还帮助学生作弊。”
“……”
“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拿奖,你拿钱,就是最好的结局。”
杨谦家中有权有势,威胁人格外有底气。
然而他并不知道教学楼拐角,有人拿手机录下了全程。
第24章
当日凌晨,X大论坛上有人匿名爆料此次建筑系竞赛有失公平:
【贵系金奖得主杨谦的参赛作品是找枪手画的,枪手还是本校某公选课教师,学生拿钱找老师做枪手,老师收钱帮学生作弊,这就是X大的师生情?】
爆料贴通篇只用文字赘述,整整五千字,虽然无图无视频,但细节描述得异常清楚,底下的吃瓜群众对号入座,都把矛头指向了陆盏,但也有人提出质疑:“口说无凭,证据呢?”
【你们在走廊的对话我都录下来了,颁奖典礼前,要么主动去找校长认错,要么我公布视频,两位一起身败名裂。】
爆料人的口吻像是在警告杨谦和某位老师,他回完这一贴就没再发声。
次日一早,在论坛流量激增的时间段,这个爆料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至于昨晚凌晨吃瓜的人都开始怀疑这个帖子是否真正存在过,所幸有人截图,发在了论坛以外的地方,那个帖子的痕迹才得以保留,但因为传播范围小,并不足以引起重视。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种帖子是造谣生事,但颁奖礼开始前半个小时,同一个IP地址上传了一段3分钟的视频,这次对方学聪明了,放弃论坛,直接群发校友邮箱,甚至找了媒体曝光在微博上。
视频无打码,人脸拍得清清楚楚,对话内容甚至配上了字幕,但也并不完整,掐头去尾,只留下最露骨的几句话。
半个小时后,颁奖礼照常开始,杨谦作为第一名上台领奖,观众席上一位男生忽然站起来大骂他作弊找枪手,这一声是一呼百应,几百位观礼的学生都出声附和,系主任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舞台上的大屏幕也被黑进了同一段视频。
……
【“…这件事我希望老师能保密,要是说出去了,我的奖项丢了,别人也会立刻知道,X大建筑系的前天才选手陆盏,暗地里给人做枪手,为了钱,还帮助学生作弊。”】
【“…我拿奖,你拿钱,就是最好的结局。”】
……
已经把手中奖杯捂热的杨谦,听着自己的声音,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评委老师皱眉摇头,围在一起讨论,杨谦一个人站在舞台上,灯光依然打在他身上,只是这回和荣誉无关。
“作弊狗!!”
有人大骂一声,紧接着将手中原本要献给老师的花重重砸到杨谦脸上。
所有老师都是第一回 看到这个视频,还没有商量出对策,因为这场颁奖礼还有不少大企业的代表人来观礼,他们是要现场签人的,如果处理不妥当,学校名誉也会跟着受损。
然而正是由于他们反应不及时,让学生以为学校要包庇杨谦。
现场乱成一团,就在场面即将失控时,在后台等待领奖的李轩站了出来,他拿过话筒,走到杨谦身前,义正言辞地表示:“建筑系学院杯的比赛已经举办了二十年之久,是我大一入学时就向往过的高等竞赛,我为了这场比赛,投入了整整一年的精力,最后只得了第二名,要是败给真正有实力的人,那我无话可说,但今天大家也看到了!”
他鄙夷地看杨谦一眼:“这样的第一名,学校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所有人都知道,杨谦的第一名本应该属于李轩。
李轩才是这场作弊行为中最直接的利益相关人——金奖不止是一个名次,还关乎20万奖金。
他现在以受害者的身份发声,瞬间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与支持。
杨谦长这么大,头一回被这么多人针对,但他辩无可辩,也终于明白,原来用钱压消息也有不管用的时候,半年前他为了顺利升学动作弊的心思时,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没想过站在舞台上原来也可以如此难堪。
李轩站在他的身前,挡掉了原本属于他的荣光,杨谦不屑地看这个穷小子一眼,最终把奖杯放到了讲台上,一言不发地在一片唾骂声中退下舞台。
最后保安进来维持了秩序,系主任亲自上台,表示比赛结果会重新评估,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陆盏是晚上11点接到学校电话的,他不是编制内的教师,这种颁奖礼还没有资格参加,因此完全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
系主任将事态大概说了一遍,而后问陆盏两个问题:
是不是在做枪手?
是不是帮杨谦作了弊?
主任是陆盏本科时的恩师,被恩师这样问,陆盏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但他没有逃避:“我这几年确实在做枪手,杨谦的图纸是我画的。”
“你为什么啊?”电话那头十分不解,甚至有些激动:“钱不够花?”
“…不是经济上的问题。”陆盏不知道怎么跟恩师解释自己这种行为,他这几日惶恐不安,也想过和学校说清楚,但他怕极了恩师会对自己彻底失望。
他在建筑这个行业里已经被贬得一文不值,只有几位老师还愿意欣赏自己的才华,相信自己的人品。
他不想毁了这一切,但现在,一切都毁了。
“我并不知道杨谦会拿那张图纸去作弊,如果我知道我不会给他画的,但事实是,他拿来作弊参赛的作品确实出自我手。”结果导向,陆盏并不为自己过多辩解,只诚心道歉:“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明天,我会去学校担下所有惩罚。”
系主任长叹一声,没有过多指责,只问:“…后续你打算怎么处理?”
“学校辞退我,或者我明天主动递交辞呈。”
“…也不用这么极端…”
“是我犯错,这些后果我该承担。”
陆盏怕的是这件事发酵,最后影响母校和恩师的名声,他在秦灼身边待了五年,最明白网络舆论的可怕之处。
事态虽然已经恶化了,但还没恶化到完全被动的地步,这个时候,学校把自己开了,是最能服众的公关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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