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恢复得不错,”医生低头看着手里刚拿到的片子,“看得出这段时间有在进行小幅度的活动,从这上面的反映,骨头的生长情况比较乐观。”
方琸没什么反应,倒是姜槐在一旁皱着眉头,将方琸的裤腿往上撩了点,追问道:“他这腿什么时候才能消肿?”
医生起身看了眼,解释着,“他这腿肿是由于骨折时断端的骨头损伤了周围的血管,心脏射出的血到达腿部,由于周围的血管损伤,血液循环不畅才导致的肿胀,正常现象,一定时间过后自己会好的。”
姜槐难看的脸色没因为这番话得到什么缓解,小心翼翼地将裤腿往下放了放遮住浮肿的膝盖,沉声问:“疼吗?”
疼当然还是会疼。
但方琸并不想让他太担心,因此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怎么疼的。”
姜槐没再多言,起身问:“有什么缓解的办法吗?”
医生点了点头,“现在主要是看后期的恢复,建议最好是一天锻炼三次,一次半个小时,锻炼的时候用热毛巾搭在关节上伸展打弯,弯的时候适当带一点力度,感觉到痛的时候坚持个三五分钟。”
“饮食方面呢,不要吃刺激性和辛辣的食物,还有这段时间最好不要抽烟……”
姜槐一一记下,两人出了门诊室。
方琸刚拆完石膏,还很不适应,有些勉强地保持着身体平衡,因此走得比平常格外慢些。
他也看得出姜槐在刻意放慢了步子配合自己,但自己这么磨蹭难免有些着急,动作一急整个人顿时生晃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环过方琸的腰间,牢牢将他扶稳了。
方琸今天穿了件驼色的高领毛衣,里头为了保暖还多添了一件,整个人被衣服厚厚地裹着,但腰侧毕竟敏感,方琸垂着眸,不太明显地抖了一下,小声道:“谢谢。”
“谢什么?”姜槐挑着眉,目光钩子似地扫过方琸腰侧,意有所指道:“我挺乐意扶着你的。”
方琸耳尖红了红,不过幸好他身旁那个人很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及时将手收了回来,无奈道:“不知道的得以为我欺负你了。”
姜槐笑了笑,“走吧,先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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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槐下班回家前特意绕路去了趟素味斋,耐着性子排上半个小时的长队,提了两盒那儿有名的点心。回程的路上想着方琸这么爱吃甜口,应该会喜欢这家的东西,顺带着整个人心情也不错。
进门前下意识扫了眼客厅。
没人。
姜槐也没在意,随手将点心盒搁在客厅的红木桌上,转到阳台去找人。
接连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他忍不住上前敲了敲方琸的房门,“方琸?”
过了一会,里面低低应了一声。
姜槐推门进去,就见到找了半晌的人正坐在床上,被子有些许凌乱地搭在腿上。
姜槐走近床边,见方琸额上出了点汗,怕他睡迷糊了,十分自然地伸出手背探了一下,这一探顿时觉出几分不对来。
虽说外头今天刚下过小雨,气温陡降,但屋子里暖气充足,姜槐只是多穿了件外套,已经被烘出了几分热意,而方琸却硬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不会是发烧了吧?
姜槐狐疑地皱起眉头,探腰从床头柜里拿出支常备的温度计,示意方琸含着。
方琸有些迟疑,但仍听话地张开嘴,让姜槐将温度计压在他舌下。
过了会抽回一看,体温正常,姜槐顿时松了口气。
“我给你带了点心,放在客厅,饿的话吃点垫垫肚子,”姜槐起身,俯身将方琸半敞开的领子拢紧一些,将露着的半截锁骨和颈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这才满意道:“我去做饭了。”
“嗯。”
菜刚上桌,还没来得及叫,方琸先自己推门出来了。
他今天走路看起来似乎格外艰难,从卧室到客厅出了一身的汗,姜槐想着他上午刚拆石膏,大抵还没适应过来,也就没在意,只是额外记得晚上得给他用热毛巾敷一下腿。
刚吃完饭不久,方琸正在客厅坐着,就见到姜槐端着盆热水走近,盆沿搭着两条干燥的毛巾。
姜槐还没来得及开口,方琸先瑟缩着往后躲了一下,直到整个人都贴上沙发背了,这才似乎觅得了一点安全感。
姜槐将东西搁在沙发边,低声来哄他,“我们轻一点,没关系的,好吗?”
方琸缓慢地摇了摇头,似乎缓过来了一点,“……不要。”
姜槐也心疼,但是肯定不能放这腿这么下去,当下只能低声威胁着,“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方琸慢慢停顿了一下,来自姜槐的‘生气’这个词似乎对他格外有威慑力,因此他抿着唇小小权宜了一会,还是点下了头。
姜槐在他跟前半蹲下身,控制着力道,一点一点地将裤腿撩了上去,几乎是手刚触到裤脚,方琸便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脸色又白了几分。
姜槐心疼得要命,手上的动作却很稳,小声哄着,“乖,忍着点。”
直到将裤腿整个掀了上去,姜槐这才明白方琸这一晚上的不对劲是从哪里来的。
脚踝上红肿一片,膝盖那处明显比上午还要肿上一圈,面积太大,太容易被磨蹭,因此才会只是碰一下裤脚都疼。
姜槐只看了两眼就明白过来了。方琸根本没听自己的话在家里好好休息,反而做了超负荷的腿部锻炼,新长的骨头太脆弱,又被养了半个月,短时间内根本支撑不住高强度的锻炼,不废才怪。
他方才的躲躲闪闪也根本不是怕疼,是怕没能瞒住自己。
细密的心疼过后,从更深处泛上来一股无力的愤怒。
他忍不住猜测,自己方才如果没有坚持,他要瞒到什么时候才会说?
姜槐面沉如墨,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只是沉默地将毛巾浸入热水,拧干后仔细敷到方琸膝盖处。
方琸觑着他的脸色,不安道:“我不是故意的。”
姜槐没应话,直到方琸腿上的淤肿肉眼可见地消下去一点,他这才将毛巾扔进水里,端了盆要走。
方琸眼睛都急红了,追着要起身,姜槐却像是知道后面的动静,头也不回道:“坐着。”
方琸不敢不听他的话,只能干等着。
姜槐好久都没回来,他就坐在沙发上,感觉周围的光亮得刺眼,脑袋在一寸一寸地往下坠,直到坠无可坠时,视线里终于出现了姜槐那双灰兔毛绒拖鞋。
他有些委屈地想,那还是我买的呢。
那是前几天两人出门时买的,买的一对,一双灰一双白。
姜槐走近,淡淡道:“浴室放好水了,我帮你洗澡。”
方琸却忽然在这时生出几分委屈,他低着头,不让自己红着的眼眶被姜槐看到,伸出手,很轻地拉着姜槐的衣角,“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姜槐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像是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哦,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把腿弄成这样……”
像是怕姜槐不满意,他急促道:“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
“你还是不知道我在生气什么。”姜槐拂开他的手。
姜槐深吸了口气,“我不气你把腿弄成这样,我们下次注意一点,小心一点,就可以了。”
他闭了闭眼,能感觉胸腔里的东西涨得要爆开,让他难以按捺自己的情绪,“我气的是,你明明疼得受不了了,还能生忍着,一声都不告诉我。”
姜槐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质问他,“你把我当什么了?”
方琸整个人如坠冰窖,连骨骼都冷了下来,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惶然辩解道:“我……不是的……”
姜槐撇开了视线,半晌顿了顿。
他的目光几乎难以控制地落到了方琸腿上,哪怕隔着一层布料,也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眼眶里罕见地泛起了红丝。
“你就算不心疼自己……”
他抬手指着方琸,忍了又忍,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哑了,“那能不能心疼心疼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写这章心疼死我了QAQ
方琸你这个小混蛋都把他弄哭了。
给我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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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掉马
昨晚之后,两个人彻底陷入僵持,更确切地说,是姜槐单方面不理方琸了。
方琸坐在沙发上,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几次拿起手机想给姜槐发短信又按住。
目光往前落到桌上的点心盒上时,彻底停住不动了。
他伸手打开最上层的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色糕点,除了摆着糯米糕的位置缺了一小块,几乎满满当当。
方琸这么看了一会,又慢慢地将盖子合上了。
他不舍得吃……
放坏了也不吃,谁知道姜槐什么时候才会再买给他。
现在是下午三点出头,距离姜槐下班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他低头看着手机,脑子里忽然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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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方琸有些许尴尬,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我需要联系一下姜先生的助理,才能确定他现在是否有时间见你。”
方琸有几分无措地摆摆手,“不用了,我在那边等着就好。”
大厅一侧有许多待客用的小沙发,方琸谢绝了对方的搀扶,自己挑了一张靠近门口的沙发坐下。
正好旁边摆着许多供人打发时间的杂志和书籍,方琸随意挑了一本,低头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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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槐今天在短短的一天内发了三次火,拒绝了四份拨款申请,驳回了五份总结书并将前来汇报工作的N个下属骂得狗血喷头。
沈代深知避其怒,难得在进门前彬彬有礼地轻敲了三下门。
姜槐冷冷投去一眼。
沈代干笑两声,熟练地将刚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倚着门沿,神秘兮兮道:“你猜我刚刚下楼看见谁了?”
干我屁事。
姜槐没什么耐心搭理他,闻言头都没抬,伸手指了指门外,打发道:“自己去外边玩儿泥巴,别来烦我。”
“行吧,”沈代耸耸肩,慢吞吞地拖长了语调道:“我当你对方琸的事情会感兴趣呢……”
果然,话音刚落,坐在桌前的那人笔尖一顿,登然抬眸道:“……他现在在楼下?”
“不信?”沈代挑眉道:“要不你自己下楼看看?”
姜槐皱着眉头,没开口。
“你们两个的事呢我是没兴趣管,”沈代往后退了一步,合上门前道:“反正我的话带到了,怎么办随你。”
沈代走后,姜槐在桌前愣了一小会,方才紧绷的嘴角神经兮兮地往上翘了点,翘到一半,顿时想起什么般,脸色又难看下来。
大厅连暖气也没有,他也不怕冻着?!
姜槐沉着脸,抬手拨了助理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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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您好。”
方琸有些疑惑地侧过头,迟疑道:“……你好。”
面前站着的男人面容清秀斯文,穿着一身板正的商务装,举止投足间分寸感十足,交谈起来很是令人舒服。奈何面容太陌生,方琸在脑海中搜寻片刻也没有什么印象。
那男人客气地笑了笑,“我是沈先生的助理,您叫我小周就好。”
方琸不确定道:“……沈代?”
小周点头,“是这样的,沈先生怕您这么坐在通风处会感冒,交代我照顾着点。”
说着,将手里端着的热牛奶搁到桌上,另一只手里的厚毛毯也顺势递了过来,“给您这个。”
“您放心,毯子都是新的,还没用过。”
方琸有些许疑惑地皱起眉。
他和沈代的交情实在少得可怜,当下想不明白对方在搞哪一出,只能委婉拒绝道:“不用了,替我谢谢他就好。”
小周赔笑道:“方先生,您看,我也就是个跑腿的,老板交代的事情办不好很难交代的。”
“要不这样,我把东西放在这儿,您自己决定承不承情,您看可以吗?”
方琸心软,对方都低三下四地求了,当下也只好点了头。
好不容易脱身走开的小周悄么伸手抹了把汗,想起了下楼前的事情。
“去我休息室里拿张毯子给他送过去,”姜槐说完之后又低头想了想,“再泡杯热牛奶,用办公室的杯子。”
小周背脊一凛,还没来得及问送给谁,姜槐已经将桌上电脑屏幕转过来对着他,“认清楚。”
小周面上冷静地点了点头,心里忍不住‘哇哦’了一声。
屏幕上明显是楼下大厅的监控画面。
他心里暗搓搓琢磨着,我老板还有点变态啊。
“哦,对了,”姜槐像是想到了什么,交代道:“不要让他知道是我送过去的。”
“你就说……”姜槐顿了顿道:“你是沈代的助理。”
小周:“……”
小周走后,方琸坐在沙发上兀自一头雾水,正在这时,目光不经意瞥到杯壁上的一小块印迹。
他心里无端一动,端起看了一眼。
上面的小楷端正,印着两个字,姜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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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槐将面前的文件向一旁拨开,捏着支钢笔,面无表情地转了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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