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校长转而一笑,意有所指道,“诬陷同学,信口开河,这种事情在我们这里也是绝不容姑息的!”
看到校长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苏明桦惊出一身冷汗。
谢非墨懒得看他们狗咬狗,径直走到夏星行面前,伸出手。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眼神却很罕见地温柔了下来:“别呆在这里了。和我走吧,星行。”
“你是......”
“我是谢非墨。”
谢非墨望着眼前的少年,秋风掀起了他的衣角和发丝,原本稚嫩的脸逐渐张开、带上了青春的痕迹,但仍如初见时那般动人心弦。
他本只是受身体里的另一位“他”影响,对少年产生了些兴趣。却在日常相处时,逐渐感受到了少年张扬外表下的温暖善良的内核。
他的耀眼,他的惊艳都如同一道光,就这么突兀地破开他混乱又阴暗的小小世界,把那些本该深埋地底的陈年烂谷子晒得芬芳。
这些年的纷纷扰扰就在这大好的光阴里,如同雨后街角的水渍般,蒸腾、气化、重生。终于变成轻飘飘的云,从他身上远去。
那日,夏星行和另一个他说,“你喜欢我吧,谢非墨。”时,他也在心底问自己。
谢非墨,你喜欢他吗?
心脏仿佛开了加速器一般急促地鼓动起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脉动,也听见那砰砰心跳声间的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喜欢。
是的,无论是他还是另一个他,对夏星行的这个回答永远只有一个——喜欢。
听到谢非墨的话,夏星行明白眼前这人应该不是“吴末”了。
他虽有些弄不清懂这个“谢非墨”对他的态度,但毕竟相处了不断的时间,对于如何和谢非墨相处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想了想,他把谢非墨送到自己面前的手推了回去:“不了,这边的问题还没解决。”
我可以帮你转学的。一中,七中或者我们可以去国外。”谢非墨有点不解,“这种破学校并不应该拘束你。”
身后,谢非墨口中破学校的校长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咬紧牙关,敢怒不敢言。
谢非墨却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夏星行。
或许吧。夏星行也知道,人生并不止这么一块天地,他也确实有别的路径可以走。
只是有些伤,不把脓液排尽、腐肉剜出,附上金伤疮药的话,就永远无法痊愈。
“我知道。”夏星行笑着说,“但这些事情,是我必须要做的。”
等伤痊愈,或许他也会有心情踏入新的路途吧。
第36章 吴垠
夏星行已经做好了被谢非墨拒绝的准备。
毕竟这个谢非墨并不是那个曾和他一起成长的童年玩伴。
这个谢非墨是谢家总裁,是背负着抚养谢霆长大的义务,动动脚金融圈就抖三抖的谢家的当家主。
尽管对夏星行很照顾,但他仍有着许多上位者的通病——专治,□□,不容人反驳。
正如之前他不同意夏星行去参加英语竞赛一般,他厌恶着所有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
夏星行想过很多种可能。当自己坚持这次的选择后,也许他和谢非墨的交际就到此为止了。
就如两条相交的斜线,一旦过了那处交点,留下的便只有渐行渐远的彼此。
但他没想到的是,谢非墨看向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如万年冰山崩裂,如初春冰雪消融,他的那个笑温柔又包容,似乎还夹杂了许多夏星行看不透的东西。
“好。”夏星行听见谢非墨这么说,“我会帮你的。”
随着谢非墨的这句话,后台陆续走出些穿着工作服的人,拎着电脑和一块巨大的显示屏。
他们把电脑置于演讲台上,又娴熟地拆解下数据线,把电脑和放在演讲台正中间的显示屏相连。
事态发展超出了想象,夏星行有点迷茫地看向谢非墨。
“利用广播台是个很不错的方法。”谢非墨温柔地回望他,“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是吗?有时,更强硬的手段才能带来更直接的效果。”
说话间,谢非墨背后的显示屏已经开始亮起微光。屏幕上晃动的人影,分明是苏明桦和已经下台的周武。
周武未经修饰的声音从音箱中传出:“这么做,我能有什么好处?”
苏明桦晃晃手里的控诉信,似笑非笑:“一个名字,三千。”
周武摇摇头。
“五千?”
周武还是摇摇头。
“一万。”苏明桦皱着眉头,“一万块,两个字。周老师,这么好的生意哪里找?我可是看自己人才介绍给你的。”
周武显然有些意动,他看看苏明桦手里的控诉信,沉思了片刻。
他说:“夏家可是不好惹的,我得知道你背后是谁。”
“呵。”听到这话的苏明桦反倒笑了,“老师,你真觉得夏家会为夏星行出面?”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明桦一脸势在必得地把控诉信往周武方向一推,“没夏家首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不可能。”周武想都不想就否认了苏明桦的话,“夏星行那是夏家唯一的继承人,夏家不可能不管他的。”
“唯一的继承人?”
苏明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那你的消息可太延后了,老师。”苏明桦说,“你还记得你们班吴垠在家校通讯簿上留的是什么名字吗?”
家校通讯簿是用于沟通家长和学校的渠道之一,周武想了半天才想起吴垠在上头留的名字:“韩......韩雅倩?”
“提醒你一句吧,夏家那位走失多年后来回来的小女儿。”苏明桦眨眨眼,“叫夏雅倩。”
这话已经说得很到位,其中的信息不用深思就明晃晃地摆在周武面前了。
对于夏家那位走失多年的小女儿周武也略有耳闻,确实也听到过夏家因心怀亏欠在大女儿去世后一度想把公司交给她的传闻。
夏星行虽说是长子,但在学校的表现他也都看在眼里,确实不算个太优秀的继承人。
如果苏明桦说的是真话的话......
周武想到夏家对夏星行可以算得上冷淡的表现,眼神闪了闪。
“我需要知道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周武说,“你那份投诉信有几分真东西在里头。”
“七分真三分假吧。”
“那能真把夏星行打下继承人位置的料呢?”
苏明桦很坦然:“没有。”
“那这买卖风险未必太大了吧。”周武皱着眉头,“高校老师的职业前途可不止这一万。”
听到他的话,苏明桦反倒放下心来。
讨价还价,这才是买卖的第一步。周武已经上钩了。
“你可没有选择的权利哦,老师。”苏明桦把手撑在讲桌上,翻身坐了上去,用一种居高临下地面对周武,“我听说周老师你已经得罪了谢家,现在在H市可不好混呢。”
“这......”
“周老师以为,本地能和谢家抗衡的有几位?”
周武不再言语。
苏明桦所言不虚,他早就没了退路。
沉思许久,周武最终还是掏出上衣口袋的笔,俯身在投诉信上洋洋洒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而至于投诉信上的内容真实与否,全然不是他会考虑的问题。
“这就对了。”在他的对面,苏明桦微微一笑,“良心怎么比得过实打实捏在手里的利益呢?”
后头又放了些别的片段,诸如周武诱导家长行贿的证据,苏明桦买通的混混时的录音一类的。反正是把那块遮羞布彻彻底底地给周武和苏明桦俩人扯了。
但夏星行已经完全没法将这些看进去了。
韩雅倩......韩姨?
他一直信任着的,在那些岁月中一直陪伴着他的小姨?
在那一刻,他仿佛看到有什么支撑着他的东西一点点攀上了裂纹,在重压下步步崩塌。
不知有谁惊呼了一句“苏明桦晕倒了!”
台上台下忽得乱作一团,关心的、愤怒的、浑水摸鱼的,在人群中混杂,根本分不清彼此的身份,
夏星行在脚步匆匆的人群中极力寻找吴垠的身影。
他看到吴垠就站在入群后,震愣着站着。又在接触到他目光的一瞬,闪躲了视线、心虚般隐匿在了人群里。
夏星行的心脏骤缩了起来。
紧接着,他被谢非墨带来的人护着下了台,听到有人在支持他,也有人在怒骂苏明桦的无耻,还有人在做着好人,提议先把病人送去就医。
然而这一切都和夏星行无关了。
这世间的一切都仿佛走马灯般,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不真切。
他在此刻忽然弄不清楚自己重生的意义了。
如果一切将变得更糟、如果真相比他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更可怕、如果他所做的事不过是另一个阴谋的开端......
那他的人生真的有价值吗?
夏星行已经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天的,他好似拒绝了谢非墨关心的邀约,又扔掉了校长主动递上的假条,浑浑噩噩地在班上度过了这么个下午。
同学都以为他是被早上周武和苏明桦的行为给气坏了,不敢触他的霉头。
偶有几个胆子大的,上前安慰性的拍拍他。见他没反应,也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走开了。
等夏星行大梦初醒般地清醒过来,已经放学有些时候了。
日色渐沉,傍晚的红霞透过窗户将用了好几年的桌椅都盖上了层薄薄的浅红,像是覆着未被人揭开过的红色薄纱。
他看见吴垠站在窗口,整个人被笼罩在红光中,影影绰绰的有些不真实感。
夏星行皱了皱眉:“吴垠,你还没走吗?”
他暂时还没理清自己的头绪,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位昔日的友人,因而只能这么不冷不热地问道。
吴垠回过头,笑着却又像是在哭:“等你呢,夏哥。”
“没什么好等的,回家吧。”
“可......”
夏星行伸手从后排把吴垠的书包拿出来丢给他。
“走吧,大人的事和你没关系。”夏星行说,“这些年......也多些你的照顾了。”
说罢,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只留给吴垠一个背影。
斜洒进教室的阳光将夏星行的影子拉得好长,几乎延伸到吴垠的脚底。吴垠痴愣愣地望着那道影子,突然有一种自己就要陷进这道影子里,再也见不到一丝光明的错觉。
于是,他几乎是奔跑着拉住那道透进自己黯淡生命中的光。
“别走。”吴垠说,“夏哥,你别走好吗?”
夏星行没有回头:“放手吧,吴垠。”
“不要。”吴垠的声音闷闷的,“夏哥你知道吗?你最开始救的那个人不是苏明桦。”
夏星行的脚步顿住了。
吴垠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带了些哭腔。
“那个人是我。”
“苏明桦他顶替了我去找你,这一切都怪我。”
“你现在大概很后悔当初救了我吧。”
“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的。”
“我想和你说,你当初不应该救我。”
“我想和你说,别信苏明桦。”
“我想你说,小心点。”
“我想和你说......”
“......我喜欢你。”
夏星行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湿了一块。
吴垠哭了。
那个看起来虽然柔柔弱弱,但其实在学校里被欺负从未哭过、被别人歧视也没哭过,就连上辈子落到那种境地时也总是笑嘻嘻的吴垠。
哭了。
夏星行几度想回头,又止住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一面是陪伴多年的好友,一面是他最想遗忘的过往。
就在这时,一只手插在两人之间,硬生生把他俩分开了。
谢非墨脸臭得快滴墨:“你们在做什么?”
第37章 渐入尾声
风吹过树梢索索作响,秋日傍晚的蝉鸣在寂静声中格外刺耳,沉了大半的太阳仿佛在与山头博弈般,迟迟不肯隐去身形。
教室内的三人对立而站,气氛有些微妙。
夏星行看看谢非墨。谢非墨面色如墨,俊朗的脸上像覆着层冰霜,一动不动地直勾勾盯着吴垠。
他又转眼看看吴垠。吴垠眼圈红了大半,可怜兮兮地站在那儿,却不服输地昂着头,眼神一错不错地回望着谢非墨。
......这TM都什么事儿。
无论是气势还是地位,谢非墨到底都比吴垠高了不少,因而最后还是他先发制人,开了口。
“想说当时又没说的话,现在也不必说了吧。”谢非墨说,“食物有保质期,话语也有时效性的。”
这却是明晃晃地在讽刺吴垠的话已“过期不候”了。
吴垠咬咬嘴唇,不甘示弱地反驳:“那你又是用什么身份说的这句话?”
之前,谢非墨可能还会纠结于这个问题。不过,现在的话......
“喜欢夏星行的人。”谢非墨回答的异常坦然。
在一旁默默缩小存在感的夏星行冷不丁接到一记直球:?
听到谢非墨话的吴垠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夏星行。
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曾是他□□的脸上有着惊愕、迷茫、诧异,甚至还带些跃雀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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