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麻丝是钱大永的姑父跟人谈生意时拿到的附加产品,拿这种原料做生意根本没什么收益,就没有转手卖掉,这些麻丝于他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一直运送到了这里。他也看出来这是郭掌柜的暗中捣鬼,他与郭掌柜的私交甚浅,如今外侄有难,他想自己也没有不帮的道理。
乔纪维的眼中现出光彩,“那敢情好,我们正求之不得呢。”
说完乔纪维要给他敬酒,但他只当没看见。乔纪维思之觉得有些不对头,“您这是?”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你说是不是?”
乔纪维恍然大悟,“这个我们懂道理,该孝敬您的我们绝不含糊。”
“好!”钱大永的姑父一声喝,把乔纪维敬的酒一饮而尽。虽然他仍然有点看不上他这个外侄,但对乔纪维却颇有好感,觉得他能言善辩,又懂得察言观色,很像他年轻时的样子,若是再闯荡几年,绝对不会输给他。
钱大永的姑父从他们那里拿到了四百文钱,把麻丝尽数给了他们。
乔纪维把这些麻丝平均分到村子里,但织完一件衣服乔纪维只给他们十七文,比之前减了三文。但这三文钱也不是乔纪维凭空可口的,是从麻丝里减去的一部分成本价,不是全部。
有了姑父提供的麻丝作周转,前几天还凋敝的麻衣制造又变得兴旺起来。整个村子各家的机杼声与拉麻丝的声音如秋雨低落在大地上一般不绝于耳,更有几个外村的人也织起了麻衣。有织妇一整日都在机杼前织麻衣,累得满头大汗都不带休息的。
若是富裕的人家有两台织机,织妇便教自己的丈夫织麻衣,妻子丈夫齐上阵,使得织麻衣的进度进一步加快。有的男人的手脚比较笨,织起麻衣来一步错步步错,气得女人把他们训斥了好几次,“这么没用,真是个瞎熊!”
郭掌柜的已经三番两次地找他们家的麻烦,乔纪维心想若是不礼尚往来,就真显得他们无能加上怂,要屈服于郭掌柜的的淫威之下了。
这一次的麻衣便按乔纪维的指示加大了产量,为了生产更多的麻衣,乔纪维继续扩大生产范围,几个村子的村民都被邀请织麻衣,很多村妇欣然接受,但乔纪维提出的条件是必须接受钱母的训练。
之前他从来没有售卖过普通麻衣,这一次他坚持开拓普通麻衣的市场。意图很简单:与郭掌柜的抢生意。他把每件普通麻衣定价为四十五文,比郭掌柜家的麻衣低五文钱。可别小看这五文钱,仅仅是这种差价就足以让两个麻衣商人拉开距离。
四十五钱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差不多就是成本价。但乔纪维也不打算凭这些普通麻衣赚钱,他搞这些普通麻衣就是为了给郭掌柜的添堵,好让他陷于被动。而染色麻衣的价格依前,不作改动。
染色麻衣只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发售,但卖普通麻衣却不受时间的限制。听说有人低价卖普通的麻衣,县城里的人纷纷出门买钱大永家的麻衣。同时以钱大永家为核心呈辐射状,整个乡都成了那些普通麻衣的潜在客户区。
不到几天的工夫,郭掌柜的店里客人骤减。有些郭掌柜的常客脚力好,慕名去乔纪维所在的村子买麻衣。前些日子乔纪维只卖染色麻衣的时候郭掌柜的店里收益还基本不受影响。如今真得惹到乔纪维了,也尝到了门可罗雀的滋味。郭掌柜的心里很后悔,恰似捅了一个马蜂窝,非但没有吃到蜂蜜,还被全身蛰了。
麻衣卖不出去,郭掌柜的整日都很焦虑。从业以来可从来没有过这等难捱的时候。
祸不单行,郭掌柜的当时让手下把此县治下村里的麻丝全都收光,却只是给了他们空头支票。如今农民们迟迟没有收到银钱,纷纷去当初收麻丝的人那里讨账。手下一时拿不起钱,被暴怒的村民打得头破血流,直到县衙的士兵出来干涉才被制止住。
有人打听到背后的主使是郭掌柜的,部分激愤人员堵在了成衣店的大门口,不让客人进去,也不给郭掌柜的退路。
长此以往郭掌柜的必定不会在这县城里带下去,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偿还账单,这一次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按两文钱一匝麻丝的价,把几年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按票据交给麻民。真可谓把牙打碎往肚子里咽。
虽然把麻丝钱的漏子补空,但一下子付出这么多钱财,成衣店的资金流动一时难以周转。而且这下郭掌柜的声誉也受到极大损害,雪上加霜,这时县城里极少有人踏足麻衣店。无奈郭掌柜的裁减店员,架子上摆了几个月的衣服没人触碰,都积满了灰尘。
第25章
钱家麻衣的生意渐渐走上正途,乔纪维心中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一日乔纪维觉得无聊地很,拉着钱大永逛县城的集市。
集市上炸串的、卖馄饨的、卖糁的、烙大饼的、耍杂技的、唱戏的应有尽有。乔纪维又是个好玩的,钱大永被人流和琳琅满目的商品晃得直晕。但为了让乔纪维高兴,也只能忍住心中的不耐。
乔纪维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逛,几乎每样东西都吃一口,吃剩的食物便交给钱大永的手里。觉得吃不下东西了就观赏胸口碎大石、斗剑。然后再买东西吃。
他在现代时是个工作狂,根本无暇旅游,也很少上网,网络只是他查阅资料的工具。如今穿越到了古代,变得慵懒了不少。
钱大永见乔纪维这么贪吃,而仍没有发胖的迹象,仍是瘦瘦的胸脯,纤细的小腿。跟自己健壮的身材简直是天壤之别,不由得对乔纪维过于担忧,好东西吃进肚子里又排了出来,也不长肉,被恶人欺负了就是忍耐的份儿。钱大永可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难道自己还能一辈子护着他?
乔纪维拖着鼓胀的肚子在街上走,刚好遇上郭掌柜的,郭掌柜的愁眉不展,他遇上对手也不避开,反而对他迎上意味不明的笑:“是郭掌柜的啊,别来无恙啊。”
郭掌柜的看见是他,“哼”地一声,吹的胡子直抽抽,径直往前走去。
乔纪维看着郭掌柜的背影,突然又想出了一个开拓市场的点子。这小县城里有闲钱买麻衣的人家毕竟有限,整个县城的人口比起现代时也少得可怜,若是一直在这个县城中兜转,生意只会越做越凋敝,不可能有新进展。
“哎,看啥呢!快走。”钱大永看他一直望着郭掌柜的,觉得好生奇怪。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那天有人在成衣店门前有人点名要见郭掌柜的,郭掌柜的出门一看,是个陌生人。
那个陌生人笑着发出邀请,“我们家秦爷请您到四海楼吃饭,还请您赏个脸。”
所谓秦爷就是钱大永的姑父,在这个县城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人虽皆为商人,但在生活中从没有过交集。
大名鼎鼎的秦爷怎么会邀请他吃饭,个中缘由他摸不着头脑。但既然被秦爷邀请在前,也不好拂秦爷的面子,于是把生意交给手下,带两个随从赴四海楼的宴会。
郭掌柜的推开天字号的门,发现乔纪维和钱大永都坐在那里,还有县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秦爷坐在首位。
这简直就是一场鸿门宴,郭掌柜的抬腿要走,秦爷起身拉住郭掌柜的衣袖。“郭掌柜你先别走,前些天你和他们的纠葛我已经有所耳闻。这大永是我的亲外侄,今儿个我做东,请你们吃饭,在饭桌上大家坦诚相见,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嘛。”
秦爷死活不让郭掌柜的离开,郭掌柜的却之不恭,只好坐下来,闷着头把鹅肉吃进嘴里。
乔纪维主动给郭掌柜的敬酒,“郭掌柜的,今儿个我是跟你谈合作的,从此我们做的麻衣只卖给你们成衣店,最终售出价格由你们定,你说好不好?”
郭掌柜摇头,“不好。”
乔纪维一声冷笑,“我还就看上你这家成衣店了,既然合作不成,就只能占为己有了。这几日我的手段你也清楚,把你的成衣店拿来,不算难事吧?”
秦爷忙帮着打圆场,笑道:“这说的什么,郭掌柜的店,就算你要明抢,我可不答应。”正好说的是反话。
郭掌柜的一惊,这冤家宜解不宜结,乔纪维家的麻衣市场前景一片大好,若是能与他合作,绝对好处多多。自己若是为了那口气不领情,就真得是不知好歹了。
郭掌柜仔细思索了片刻,只得答应。
饭后郭掌柜的和钱大永签了契约按了手印,秦爷作保人。
众人看这架势,都觉得乔纪维只是个出力的口才好的手下,钱大永则是背后人狠话不多的主儿。
但乔纪维自个儿却不在意这些,钱大永在家里正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护着老母和“兄弟”,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契约由他签也是合乎情理。
有了乔纪维家的麻衣作供应,郭掌柜的成衣店很快摆脱了困境。并获得了超高的利润。
虽说村子里绣麻衣的姑娘们绣麻衣很用心,但毕竟没有得到专业的训练,不能和作坊里的绣娘比。因此郭掌柜的要派人把她们接到自己的作坊里作学徒女工,好织出更精致的衣服,乔纪维不太放心,请翠花跟她们一起去。
织妇们仍在村庄上织麻衣,然后把麻衣送到乔纪维那里染色,郭掌柜的同时也把大批的麻衣送到钱大永家,乔纪维和钱大永的日常工作就此变得繁重起来,又是上山采植株又是熬染料。
钱乔两人分开干活,见面次数明显减少,钱大永整日里都恍然若失,一旦在忙的时候看到乔纪维的身影,便冲着乔纪维傻笑,搞得乔纪维一整天都觉得瘆得慌,觉得该给钱大永请个郎中,抓几副药吃吃。
最后两人实在应付不来这些活,就请村子里男人到山上采荩草紫茜等野草,然后按照采的量送给他们工钱。
成衣店的经营模式毕竟比个体经营模式好,有的染色麻衣甚至远销州府,州府中人第一次看到染色麻衣,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在乔纪维的意料中,此次郭掌柜的在州府的兄弟店一经引进这些麻衣,立刻风靡于全州府。有些麻衣甚至被炒到了五百文的高价。
虽说商人们能支付起高价的丝绸,但那时商人的家眷不被允许穿丝绸,这其实也算统治者对商人的打压,在他们的认知里商人就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必须得抑制其势力的发展。
对此商人妇们很不满这一政策,她们的丈夫辛辛苦苦赚钱,却不能提供给她们舒适优美的服饰,成堆的银票便成了废纸,银两也化作一堆废铜烂铁,在这种情况下染色麻衣可以说是一种很好的替代品。穿上染色麻衣的女人们的行头一点也不输给那些官员之中穿着丝绸的家眷,甚至更胜一筹。
商人妇见自己穿上染色麻衣把大人们的夫人小姐都给比了下去,而且这些麻衣穿着还凉快,多年来挤压下来的不平之气一下子喷薄而出,恰似自己解放了一般。
最近这些妇人都故意路过官府或者世家贵族的面前,希望能遇到过一二个妇人小姐,最好能让她们注意到自己的染色麻衣,这样她们便有了被艳羡的资格。
这次把染色麻衣引进州府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郭掌柜的按时把钱财送给乔纪维,银两分文不差。
这一次村子里的有些女人的闺女待嫁,都把乔纪维或是钱大永当成了自己女婿的理想人选。
不过大多数姑娘看上的却是乔纪维,其实依钱大永的长相,在十里八乡也算是上等。但这种样貌却与古人的审美不符,挺拔的鼻子、周正的耳朵、英俊的面相在很多人的眼里显得过于粗糙了,只有像女子的男子在古人看来才能算美男子。按照这套标准,乔纪维显然更受姑娘们的欢迎。
也有妇人找人给自家的姑娘做媒,对象要么是乔纪维要么是钱大永。
但都被钱母一一回绝。在钱大永方面,或许几个月前村里的姑娘钱母还能考虑考虑,但到如今,钱家像迎来财神爷般财源滚滚来,既然生活得舒服了,就得放高标准,村里的姑娘早已不入钱母的法眼。
至于乔纪维,就更不可能了。他连自己的养子都算不上,娶媳妇办喜事可是人生一大件事:置办新房、准备棉被、请客吃饭……每一件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财物。
钱母可不愿意给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找媳妇置办婚礼,乔纪维一辈子不娶媳妇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第26章
乔纪维也多多少少听说过钱母把求亲的拒之门外的事儿。但他浑不在意,反正这辈子他也不打算娶妻生子了。钱母这样子做刚好省去了他的一些麻烦。
而钱大永听说有人中意乔纪维,内心却觉得有些慌张。他是真不希望乔纪维有一天离开这里,若是发生了这种事,他不知道会多么痛心。
但男儿郎谁能不娶妻生子,这是千年来沿袭下来的规矩,是谁都不可以逾越的,他这时候无比讨厌这个传统。
若是乔纪维能打一辈子光棍对他来说再好不过。这样子的话乔纪维没有人选,只能将就着和他过。反正和女人也是过,和他钱大永睡在一起也是过,又有什么大不了。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离奇,他怎么会这么在意一个男人,在意到连乔纪维的洞房花烛夜都要干涉的地步。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种想法是不是太无耻了?
但人自私的本性终究压倒了钱大永的最后一点理智,钱大永对乔纪维的独占欲愈发强烈,他得想些法子讨乔纪维的欢心,让乔纪维能像小媳妇看上自己的相公那样对待他;或者做一些事让乔纪维断了娶妻的念头。若是日后乔纪维觉得孤独寂寞,他可以日夜陪他消遣时光,不管乔纪维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听。
这时候乔纪维正在整理麻衣,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他心上一根弦陡然绷紧,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就好像有人对他图谋不轨。
接下来的一天晌午,天上乌云密布,黑云压迫到天空极低的位置,乌压压的如同大军将至。不过半个时辰,天上突然一道闪,暴烈的雷声在接下来的几秒钟传进人们的耳中。“轰”地一声,宛如炮弹一般,吓得人们睁大了眼睛。
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撒下,雨点越来越密集,不多时化作瓢泼大雨,天地间一片灰蒙,只余下雨点砸在地板上的不断绝的声响。
这几天大雨一阵一阵地下,煮染料的事情根本做不成,只好坐在卧室里度日。
这对钱大永来说的确是好事,正好借这件事情培养与乔纪维的感情。但乔纪维自己可不这么认为。染麻衣的事情被耽搁下来,他这几天就没有什么可做,闲的手都发痒。更何况他还不喜欢这种暴雨连绵的天气。
钱大永见乔纪维愁眉不展,觉得乔纪维有什么心事。边寻思着给乔纪维解闷,“小维,有啥事情放心不下?”
乔纪维摇头,脸耷拉了下来:“没有。”
钱大永面对乔纪维的反应笑了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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