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了。”苏清婉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而后停笔,看向穆落落“如何?”
“写的甚好。”穆落落点点头“有了几分凌厉之感。”
“可比穆大小姐差远了。”苏清婉抿嘴一笑,将狼毫挂回笔架“走罢,想来陛下批了一上午折子,此时也是累了,我们去演出戏给他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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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尝尝这个,这是妾身新做的点心,您尝尝合不合口味?”舒才人堆着满面的笑意,拈着点心送到皇帝嘴边。
“你怀着身孕,不宜操劳,若想吃什么,吩咐给御膳房便是。”皇帝就着舒才人手里咬了半口,剩下的示意舒才人自己吃。
“旁的倒也罢了,妾身自打有孕,嘴里便没了滋味,只想吃酸的。”舒才人低头笑着,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淑妃娘娘驾到!”
“清婉怎么来了?”皇帝正纳罕间,苏清婉已然扶了穆落落的手进来。
“妾不知陛下在此,冲撞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苏清婉瞧见皇帝,故作惊慌的福身行礼。
“恕你无罪,起来回话。”皇帝摆摆手“你身子弱,怎得突然出来?”
“妾身身子虽弱,但终归身为一品皇妃,自当克己律人,辅佐皇后娘娘约束六宫。”苏清婉回道“不想今日却恰巧碰上有人欺瞒圣上,意欲狸猫换太子!”
“什么?”皇帝皱眉“此话怎讲?”
“舒才人压根不曾有身孕,却欺瞒陛下,假装有孕,同时暗中遣其心腹于宫外寻找适龄孕妇,意图瞒天过海!”苏清婉也不绕弯,直截了当。
“你胡说!”舒才人骤然起身,死死的盯着苏清婉“你这是嫉妒我有孕,故意编排我!”
“今日陛下在此,正好也断个公正,瞧瞧本宫是不是在编排你。”苏清婉冷笑一声,而后吩咐道“将人给本宫带进来!”
皇帝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个婆子押着一个妇人进来,那人甫一进门,舒才人就变了脸色,不自主的攥紧了桌角。
“陛下,前些时日,丫鬟说榴花开的正盛,妾身又想着太医嘱托要多走动走动,便动身前去御花园赏花,不曾想在惜缘阁外瞧见此人鬼鬼祟祟,便自作主张拿下,却不想此乃舒才人姨母。”苏清婉稍作停顿,瞥了舒才人一眼,只见后者已是面色煞白“本宫好生疑惑,不知舒才人姨母缘何入了宫闱,又是为何不敢走正门,偏偏要在惜缘阁外四处走动?”
“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此人!”舒才人稳住心神,开口反驳“也不知淑妃娘娘从何处寻得此老妪冒充我姨母,仅凭此人在我惜缘阁外转悠便可栽赃陷害于我,淑妃娘娘未免也太血口喷人了!难不成,我在上清宫外拿下一名男子,就可以说娘娘私通外男了吗!”
“休要混说!”穆落落一声怒斥。
“舒才人说的是。”苏清婉抬手制止了穆落落,朝着舒才人微微一笑“若本宫今日不是万事俱备,又怎会贸然来这惜缘阁?来人,呈上来!”
舒才人慌乱的瞥了皇帝一眼,却见后者面上不见半分怒意,反倒是安下心来,且看苏清婉预备做什么。
“妾身在拿住此人后,也不敢相信此乃舒才人姨母,故此特意遣人去她在京城的宅子,果真搜的如下信笺。”苏清婉摆摆手,堇青将手中托盘举过头顶,跪行至皇帝面前“还请陛下过目。”
皇帝拿起信纸,草草的瞥了几眼,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竟直接将纸摔在了舒才人脸上:“你待如何解释!”
舒才人被劈头盖脸的打了个措手不及,待纸纷纷扬扬落地后,方才颤颤巍巍的扶着肚子蹲下捡起来,几眼过后,也不敢起身,顺势跪在了地上:“陛下!陛下,这不是妾身所写!妾身不曾与人有暗中书信往来啊陛下!妾,妾身寄回家的书信,都是走的官道,一来一往陛下皆是清楚的,这信,这信定然不是妾身所写!定是这老妪遭淑妃迫害,与她合起伙来诬陷我啊,陛下,请陛下明鉴啊!”
“舒才人这话说的可就奇了,本宫好端端的,何苦来的诬陷你?”苏清婉轻笑一声“再说,这白纸黑字的,分明就是舒才人的笔迹,何来诬陷一说?”
“陛下偏爱柳体,我自打入宫,便为了迎合陛下,苦练柳体,无论何时何地,但凡提笔必是柳体,这个陛下是清楚的!”舒才人攥着信纸,微微发抖“陛下您瞧瞧,写此信之人用的分明是楷体!又怎么会是我写的!”
“舒才人平时,确实跟朕学习柳体,如今也略有小成。”皇帝沉着脸,看不出喜怒,说的话却是实打实的偏向舒才人。
这舒才人,到底是何处得了皇帝青睐,能让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庇护,穆落落忍不住抬眸,瞥了舒才人一眼,而后又垂下眼眸,满腹疑虑。
“舒才人向来勤学肯练,这一点,本宫着实佩服,只是舒才人说自己但凡提笔必是柳体,这一点怕是欺君了。”苏清婉倒是不在乎皇帝的态度,再度摆摆手,堇青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信纸“这封信,是舒才人寄回家的家书,这上面的字体,如果本宫没有看错,用的大概是小篆罢?舒才人不是说,自己提笔必柳体吗?”
“我…”舒才人一时语塞,无从反驳。
“本宫没有记错的话,这宫里,贤妃姐姐可是写得一手好楷体,好巧不巧的,舒才人又在紫华宫住了许多时日,难不成,就不曾向贤妃求教?如果不成,不若将贤妃请来对峙?”苏清婉似笑非笑地看着舒才人。
“你!”舒才人正欲反驳,没想到苏清婉却突然转了口风。
“罢了,若单说字体,确实是立不稳脚跟,就算不是舒才人亲笔,也可以是丫鬟代笔,不足为证。”苏清婉往前走了半步,进门至今,一直站着,竟有些吃不消了“还请陛下详细瞧瞧您手里那封信,那可是舒才人向娘家求助的书信,也正是这位姨母进京的缘由所在。”
皇帝将书信从头到尾的看下来,目光晦暗不明,狠狠的将信纸排在桌面上,桌面上一应器具皆是一震。舒才人也被骇的一哆嗦,险些掉了魂。
第67章 了结
“妾,妾身…”舒才人在脑中迅速回忆自己在信中所写的内容,不出片刻便找回了心神“那段时日,分明是太医说妾身此胎不稳,隐隐有滑胎之兆,妾身心下惶惶,生怕保不住陛下子嗣,这才写信求助娘家,以求有什么民间偏方能保住腹中胎儿,半分未提及要娘家人进京!也不知娘娘从何处得出,这老妪是我姨母的!当真的空口白牙,泼的一手好浊水!”
“那好,既如此,此人私闯宫闱,按律当斩!来人,拖下去!杖杀!”苏清婉柳眉一扬,突然发狠。
苏清婉此举,令屋里众人皆是措手不及,穆落落更是惊诧,不可思议地瞧着苏清婉的背影,此人分明还有旁的用途,怎得如此突兀的便要杖杀?
“贵人!贵人救我!我不想死啊!”原本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妇人听闻此言,顿时惊慌起来“酒酒!酒酒你不能这么没良心!我不能死啊!酒酒!”
“闭嘴!”舒才人回头怒斥,眼神却飘忽闪躲“我,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何来没良心一说!分明是淑妃找你来构陷于我,就算求饶,你也应当找淑妃!”
苏清婉只一味的笑着,好整以暇地瞧着,穆落落垂眸看着地面,大概知晓了苏清婉心中所想。
“好!你不仁,休怪我不义!”那妇人突然发力,骤然挣脱了婆子的束缚,猛地扑上前去“皇帝!贱妇有话要说!”
皇帝略略抬手,制止了预备再度上前将妇人拖下来的婆子:“让她说!”
“陛下!不能听信她!她定会胡言乱语,扰乱圣听啊陛下!”舒才人此时才有些慌乱,急忙赶在妇人开口前出声,随后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妇人“陛下面前,休要胡言乱语!”
“贱妇不敢胡言乱语!贱妇确实是才人娘娘的姨母!原是好心助她!谁知她今日却翻脸不认人!”妇人朝着舒才人啐了一口“我就知道你和你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当真是瞎了眼,才来助你!”
“你血口喷人!”舒才人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欲打,却又顾忌陛下在此,不敢造次“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污蔑我!我分明就不认识你!我祖籍在滁州,在这京城无依无靠,又何来一个有宅子的姨母!你与其在这里空口白牙的污蔑,不若将事情和盘托出,将淑妃如何逼你诬陷我如实告诉陛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舒才人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本宫与你亦是无冤无仇,何苦来的费如此功夫诬陷你?”苏清婉轻笑一声“难不成,舒才人从前做过什么对不住本宫的事,才会臆想本宫也会害你?”
“我…”舒才人哑口无言,只得转头继续求助于陛下“陛下信我!妾身是真的不认识这个妇人!我嫡母乃是家中独女,生母出身卑贱,早已不知生父生母在何处,又何来姨母一说,还请陛下明鉴啊!”
“是,你娘是卑贱,可老话说得好,就算是老鼠她也有三个朋友!我和你娘是义结金兰的姐妹,你小时候,我给过你压祟!”不用苏清婉开口,那妇人便和舒才人咬上了“谁知道你个没良心的,和你娘一样,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放肆!”翠烟忍不住斥了一声“天子面前,注意言行!”
“皇帝!皇帝!贱妇说,贱妇什么都说!但求皇帝饶了草民一条贱命!”妇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今年三月的时候,才人娘娘的母亲找到贱妇,说是才人娘娘有难,求我助她一二,正巧儿我儿给人赶车进京,我也就跟着来了,那宅子还是才人娘娘给贱妇安置的!才人娘娘说让我在周遭寻了怀了三四个月的妇人,好生养着,待她生了,便…”
“你胡说!你胡说!”舒才人几近癫狂,急忙打断妇人的话“陛下!她所说完全是在诬陷妾身啊!陛下!妾身每月所得例银,供自己开销尚且不足,又何来余钱在京城购置宅子!她分明是在胡说!陛下,陛下!”
“你口口声声说我欺君,又让着不知从何出来的疯婆子诬陷我!”舒才人骤然回头,对苏清婉怒目而视“这套说辞,定然也是你给她写好的,娘娘方才说,你没有理由构陷于我,可你错了,妾身肚子里的孩儿,就是你害我的缘由!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比你得圣心,嫉妒我有子嗣,而你却没有孩子承欢膝下!你就是看不得我好!”
苏清婉眨眨眼,静静的看着舒才人跪在地上,孤独的唱着这出无人喝彩的独角戏,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悲。
舒才人见着苏清婉不接话,又立即转头看着皇帝,泪水夺眶而出:“陛下!妾身好苦啊!妾身,妾身难得得了陛下青眼,又得上苍庇佑,能为陛下生儿育女,这是妾身的福气,可是,可是总有人嫉妒妾身啊陛下!先有端木美人,后有淑妃娘娘!陛下,她们就是瞧着妾身地位低下,故来欺负妾身啊陛下!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皇帝看着哭得梨花带雨得舒才人,在抬眸瞧见苏清婉一脸似笑非笑,近乎冷漠的疏离,心中高低立显。
苏清婉冷眼瞧着皇帝欲开口,便抢在皇帝前头发声:“看来舒才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将人都给本宫带进来!舒才人口口声声说本宫诬陷与你,那本宫便让你瞧瞧,本宫今日是何等的有备而来!”
随着苏清婉话音落地,琥珀打了帘子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怀有身孕的妇人,一个个低眉颔首,微微发抖。跟在最后头的黑曜端着托盘,上前几步后,跪行至皇帝面前,呈给皇帝。
“这托盘里,是舒才人姨母所住宅子的地契,是以舒才人姨母之子名义买下的,还有舒才人姨母与这几位孕妇签下的契约,待到她们生产时,若是男孩,便直接抱进宫中充当皇子!那银票和银两,便是舒才人需给他们的好处,银两妾身查过了,上头还有宫中奉银的记号,而那银票,妾身遣人去出具银票的当铺查过,典当之屋,皆是出自宫廷。”苏清婉一口气说完,而后看向舒才人“铁证如山!舒才人还有何话可说!”
惜缘阁暖阁本就不大,如今地上又跪上七八个孕妇,更是显得拥挤不堪,再有胆小的,见此情形竟呜咽起来。皇帝心中烦躁,抬手打翻了黑曜手中的托盘。
“陛下…陛下…”舒才人彻底瘫倒在地,虽濒临绝望,却仍想垂死挣扎“陛下,淑妃,淑妃为了陷害妾身,不惜自导自演这么大一出戏,陛下,你瞧瞧她是何等用心险恶啊陛下,妾,妾身不曾做过如此龌龊得事情,陛下信我啊陛下!”
“舒才人一口咬定自己腹中怀有龙嗣,今日事已至此,何不搜身以自证清白?”黑曜讥讽道。
“放肆!”舒才人猛地一巴掌扇过去,将黑曜打翻在地“主子说话,你个奴婢也敢插话!”
“虽是奴婢,说的话却也在理。”苏清婉冷笑一声“来人,给本宫搜她的身!”
“我看谁敢!”舒才人双手抱着肚子,连连后退,分离嘶吼“我是主子!你们一群奴婢胆敢搜我的身!”
“赵德胜!”皇帝骤然开口“给朕搜!”
苏清婉回头与穆落落对视一眼,全然不管那边鬼哭狼嚎,两下里微微一笑,准备了大半月的好戏,终于要落幕了。
“来人!传朕旨意!”皇帝抓起从舒才人衣裳里扯出来的枕头,狠狠的砸在舒才人脸上“舒氏欺君惘上,意欲假冒皇嗣,即刻打入冷宫!此贱妇,助纣为虐,就地杖杀,以儆效尤!”
被扯掉最后一块遮羞布的舒才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求饶的能力,两眼一翻白,径直昏了过去。
“皇帝饶命啊皇帝!贱妇知罪,还请陛下饶贱妇一命啊!唔!唔唔!”妇人闻言急忙扑过去,却被小太监一把摁住,捂着嘴拖了出去。
皇帝瞧着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的舒才人,狠狠的一甩袖子,大踏步离开,经过苏清婉身边的时候,瞥了苏清婉一眼,目光中满是无奈。
“恭送陛下。”苏清婉福身行礼,目送皇帝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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