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0

爱神眨眨眼(近代现代)——ranana

时间:2020-06-04 11:40:19  作者:ranana
“别人的事,我不好多嘴什么。”我在业皓文的注视下硬挤出一句话。
业皓文不看我了,专心开车。我笑了笑,不说话了。他开车在老城里打转,车窗外是一幢幢外墙灰败,斑驳的矮楼,老城里有几家老牌宾馆就栖身在这些建筑里,从前招待国宾,外商,现在房间多数承包给保险公司或是房地产公司搞团建。我在电梯里遇到过很多次穿西装打领带,胸口挂着卡牌的男女,业皓文避嫌,每次都是他开好房间,我再上去。
和业皓文出来有好有坏,好的地方是我会有一大笔进账,坏的地方是他总是问东问西,打听我周围的人,身边的事。最坏的是他时不时要提一下尹良玉,有时还试图和我探讨他死时的心境。是不是活着的人都痴迷死亡,都带有神探情结,都想力证自己对别人的死有解,好给自己为什么还不去死做出一个解答?我没有神探情结,我甚至没有读过《福尔摩斯》,我一点都不想弄明白尹良玉自杀时在想些什么,我和他的死最密切的关系无非是我自杀过,没能死成,他自杀了,死成了。我知道我为什么还不去死,因为我胆小,我会怕。
 
那天我和业皓文在酒店做足一个钟头,我的右脚不能动,很多姿势都做不来,最方便的是我骑在业皓文身上。我看了一个钟头业皓文的脸。他不难看,沉浸在性爱里时的表情也不狰狞,不扭曲,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风度。他绝对是个控制狂。
业皓文完事后去洗澡,我躺在床上点了根烟,床单上红红的,我一看,秀秀在我的石膏腿上画的口红雪花糊透了,口红印在了床单上。业皓文出来了,我忙和他说:“床单弄脏了,酒店会额外收费的吧,从今天的费用里扣吧,不好意思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床,走近了,站在床尾,定定地站着,目光落在我的腿上。我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撑起身子问他:“你在干吗?”
他说:“数雪。”
我以为他叫我,一时奇怪:“什么?”
“数雪。”他又说,冲我的右腿努努下巴。我弄明白了,他不是在叫我的名字。我躺回去,继续抽烟,业皓文的手伸过来,我勃起了,他搓了我两下,我说:“我自己来吧。”
他把我手里的烟拿走了,开了电视,站着看,抽烟。又是我听不懂的语言,我瞥了眼,电视上播的好像是一出纪录片,有英文字幕。影片里好多芭蕾舞演员翩翩起舞。我没什么兴致了,爬起来,撑着拐杖去浴室,我一个人没法洗澡,就用热水湿了湿毛巾擦了擦身体。
我在马桶上坐了会儿,出去时业皓文在吃粥,配红烧豆腐和香菇菜心,纪录片还在播,他边吃边看,吃得很敷衍,看得很认真。我扫了眼英文字幕,真的是纪录片,介绍的是一个芭蕾舞团的团长。法国人,后来移居瑞士。
“阿拉贝斯克。”业皓文说。我不用看电视都知道他是在说芭蕾舞的姿势。我突然想到秀秀,想到她跳《阿波罗》,她反串,演太阳神,那么瘦,那么小,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的一个太阳神。我问业皓文:”你知道有出芭蕾叫《阿波罗》的吗?“
业皓文问我:”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听别人说的,是讲什么的?”
业皓文把电视音量调低了,和我说:“有一天,爱神和阿波罗在林间喝酒,遇到阿瑞斯策马经过,形单影只,阿瑞斯虽然贵为战神,却屡战屡败,沦为天神中的笑柄,加上他脾气暴躁,愚蠢无知,所有天神都不屑与他为伍,神界没有一个神爱他,连爱神都不爱他,都蔑视他,认为他没有任何可爱之处,没有任何值得人爱的地方,阿波罗便和爱神打赌,倘若有人爱阿瑞斯,他必定会展现出他值得人爱的一面,”业皓文顿了顿,说:“这其实是个悖论。”
他点了根烟,继续讲《阿波罗》的故事:“爱神不相信,她自告奋勇要去做那个爱阿瑞斯的人,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爱他,该如何让他爱上自己。爱神是不懂爱的,信奉她的人才懂得爱的真谛。于是阿波罗给了爱神一个海螺,只要爱神带着那个海螺,就能听到阿波罗和她说话。阿波罗通过爱神去爱阿瑞斯。”
 
“后来呢?”
“后来阿瑞斯和爱神生下了一个孩子。”
”阿波罗的妹妹在这个故事里面出场了吗?“
“很短的一次出场。”业皓文皱起眉头,再一次问我,“谁没事和你讲芭蕾?”
我说:“真是个奇怪的故事。”
业皓文嘟囔了句:“你也古古怪怪。”
我笑了笑,慢吞吞地挪到他对面,他看我的腿,问我:“你摔下去的时候觉得自己会死吗?”
我抬眼看业皓文,决定帮他说出那三个字,那个人。我说:“我以为我会死,我看到尹良玉了,我还以为他来接我。”
“接你?索你的命吧。”
我笑:“差不多吧。”
业皓文不吃了,翘着二郎腿坐着,看着电视的方向,纪录片播完了,在播汽车广告,一台银色轿车在山路上开得飞快,光影流转,日暮黄昏,星星出来了,满天都是。业皓文说:“你说他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我抓了抓喉咙,下午的展览我确实应该走在所有人前面,我身体残疾,心灵残缺,我只是一片碎片,我的大部分不是已经丢失了,找不回来了,就是死去了。
世上残缺的人很多,像我这样碎片一样的人应该很少。散落在这个世界上不知什么角落的我这样的碎人互相拼拼凑凑,能拼成一个完整的人吗?
我喝光了业皓文剩下的粥,吃干净了两盘菜,撑得打饱嗝,想吐,身体里好像没有一点余裕了。我舒服了。
业皓文送我回了宿舍,宿舍里静悄悄的,客厅和厨房一片漆黑,只有卧室紧闭的门下漏出一道光,我关好门,听到厨房里传来水声,便喊了声:“盒盒?”
盒盒最近一直和S一起上早班,可能是他们下班回家了。
没人回应,我往厨房走,窗外透进来零零碎碎的白光红光,都是前面大楼的霓虹招牌的光。我看到了,是小宝在水槽里洗手。他一直洗,一直搓,他的肩膀在发抖。
我喊他:“小宝?”
小宝吓了一跳,看到我活像见了鬼。
我捏捏自己的脸,我还有知觉,我还活着。我开了灯,小宝关了水龙头,现在是晚上,他的脸竟然白得像纸,血色全无,太反常了。我问他:“小宝你没事吧?”
 
小宝笑了,在裤子上擦手,一点头,一挥手,朝我过来:“我没事!我走了!”
“你今天没去上班?”我问。
他身上有草腥味,铁锈味,还有很浓很刺鼻的酒精味。
“我回来拿手机,手机落下了!”
他明显在说谎,他的手机从来不离身,每次出门都要检查一遍。我拉住他:“小宝……”
我没说下去,小宝笑着,没问什么,没说什么,拍拍胸脯,比了个ok的动作就走了。
我走到厨房窗前往下看,小宝插着口袋走在路上,他往南走,好再来确实在南面,但我放心不下,问范经理:小宝今天去上班了吗?
范经理回我了:来了,刚才接了个外卖单,你找他?
“刚才是谁?”秀秀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我回头看到她,她穿着睡裙,光脚站在客厅里。我说:“小宝啊,你们刚才没碰到?”
“我一直在房间里。”
“没听到开门的声音?”
“我插着耳机在听歌。”秀秀说,“小宝怎么了吗?“
我摇摇头,范经理又回我了:小宝蛮好的。
范经理这么说,我安心了些,转身往外走。
秀秀进来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对着我晃了晃,我摇头,她开了啤酒,喝了一大口,问我:“你下午是不是去和炮友见面啊?”
她拱了拱我,挤眉弄眼:“我觉得蛮正常的,人都是有生理需求的嘛。”她耸肩膀:“同性恋的性欲好像比异性恋旺盛。”
我无言以对,只好笑。她问我:“你说双性恋也这样吗?”
轮到我耸肩膀了,我们两个走回了凉快的空调间,秀秀爬去上铺,我坐在下铺,我腿不好之后,盒盒和我换了床位,其实我们连床单被套都没换,就只是变成我睡下面,他睡上面罢了。秀秀躺下了,我也躺下,我听到她翻书的声音,过了会儿,她问我:”你洗澡了吗?“
“擦了擦身。”
“哦。”她扁着嗓子说,“好臭哦。”
我敲敲床板,她咯咯笑:”男生宿舍是不是都是这个味道啊?“
“不是的,这里是男同性恋宿舍,好闻很多。”
 
“你以前就住宿过?”
“大学的时候。”
“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啊?”
我玩蜘蛛纸牌,把游戏音效开到最大。秀秀说话,说得很大声,盖过那音效:“你看这么多医科的书,你想当医生吗?你大学学的是医科吗?你住院的时候也在看这些书,我一翻你就支开我,或者转移话题。”
我说:“算是吧。”
我移错了一张牌,输了整局。我想睡觉。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啊。”
我问秀秀:“你晚上不回家,你老公没有意见的吗?”
她说:“他晚上也不回家啊。”她笑起来,敲床板,说:“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就转移话题,可惜,我没有不想回答的问题,你问什么我都答得上来。“
她听上去充满自信,可我没什么想问的,我只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她又问我:“鼎泰丰是你炮友啊?他蛮帅的嘛。”
“你今天看到他的正脸了?”
“没有,就是上次看到个侧面,侧面蛮帅啊,人高高的,下个月你去拆石膏你找他送你吧。”
我说:“你这么叫他,我以为我搞到鼎泰丰小开。”
“神经病。“秀秀笑着拍床板,我也笑。
“他做什么的啊?“
”不清楚。“
“啊?你们光上床不聊天的啊?”床板吱嘎吱嘎响,我抬头看了眼,一局纸牌又输了。我叹了声气,说:“没什么好聊的。”
“那你们在床上一定很合拍。”
“还好。”
“那当什么炮友啊?又不聊天又只是还好而已的合拍。“
我想说,职业需要,可我没说出口。我竟然说不出口,我对自己有些意外,我放下手机,看着上铺。秀秀探下个脑袋来看我:“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摇头,笑笑,还是不说话。我能说什么呢?我知道业皓文结婚了,我为了他的钱和他上床,我有手有脚却甘愿出卖身体,做皮肉生意,白天我躲在狭小的房间里沉迷过时的游戏,晚上我隐藏在欲望的丛林里等待猎人,小时候我讨厌我妈把医生这个未来安在我身上,现在我幻想要是我顺利毕业了,我当了医生那该多好。
我不想说这些。
秀秀拍拍床栏,我看她,她的眼神忽而很认真,在我走神的时候,她从我的脸上看出了什么,读出了什么吗?我摸自己的脸,听她问我:“你说有没有可能一个人喜欢一个,又喜欢一个,再喜欢一个。“
”谈恋爱不是都这样?很多人都谈过不止一次恋爱的吧。“
她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在喜欢一个人的同时,还喜欢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可能有帝王梦。”
秀秀乐不可支,躺了回去,吱嘎吱嘎的声音响了阵,她似乎是坐起来了。她问:“我能玩你手机里的贪吃蛇吗?你这个手机好复古哦。”
“你玩吧,记得充电。”
“充电器在哪里?”
“就在边上,你摸一摸。”
“这种老手机,是不是没电了就会开不起来了啊?不过你这个保养的蛮好的,看上去还蛮新的。”
我真的很想睡觉,很困了,我闭上了眼睛,可能因为疲倦,我的神经变得松弛,戒备也随之松懈,我竟然回答了她,说:“我在等电话,没电了可能会错过。”
“不是有短信呼吗?”
“错过了,我再打过去可能就没人接了。”
秀秀问我“你在等谁的电话?家人还是前男友?”
秀秀说:“要是很久没联系的人那还是不要等了吧,很久没联系的人突然联系你,不是有人死了就是要借钱,两样你都不想发生吧?”
我说:“你老公知道你晚上不回家,赖在男生宿舍吗?”
“可是你们是男同性恋宿舍啊!”
“他是不是出轨了?你们是不是没有性生活?”
秀秀沉默了,我清了清喉咙,片刻后,秀秀说:“你怎么看出来的?因为你是性工作者,所以对别人有没有性生活特别敏锐吗?经常性生活的人身上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味道?你是不是闻得出来?”
 
“是不太一样,精液的味道你闻不出来吗?”我抓着衣服说,突然之间,我觉得一切都很可笑,我和秀秀,她说我们比朋友更高级,我和业皓文,我们比炮友还低级,我以为自己是不知羞耻比赛的冠军,我遮遮掩掩,却是欲盖弥彰。
我问秀秀:“你想和我上床吗?我对女人不行,我讨厌女人。”
秀秀回答我:“我知道,你是同性恋,我知道你的事,我都知道。”
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不应该再说下去了,可我还是在说话:“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是艺术家,你是不是缺乏灵感,想从我这里找灵感?我能给你什么灵感?我只能给你优越感。”
秀秀翻了个身,或者从坐下变成躺下,我不知道,床板响得很厉害,很吵。我不停地说,说:你回答不出我的问题了。说:你应该去找伤害你的人,是你的长辈还是你的朋友?
她害怕男性的触碰,她认为朋友是拿来背叛,拿来出卖的,她不愿意回家,她亲近我们这些不爱女人的男人,她可以在我们面前只穿睡衣睡裤,只穿内衣内裤。她的问题显而易见。
看来,比朋友更高级的关系代表的是洞察对方的秘密,然后用这些秘密做一把隐形的武器武装自己,必要时拿出来致对方于死地。
如果有可能,我想做一个失忆的残疾人,既盲且哑。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