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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命名法(近代现代)——芥末君

时间:2020-06-04 11:58:13  作者:芥末君
  有时候丹尼真的搞不懂。医生是个疯子,但他疯得恰到好处,就像是丹尼梦寐以求二十年的理想情人。
  时隔一天,丹尼重新爬上了医生的床。他从容地褪下上衣,把自己慵懒地半蜷起来,卷进被子里。他太习惯这种事,哪怕只是随意而为,都像是一种勾/引。然而医生是无法察觉的。医生略显局促地坐在床沿,漂移的视线里有轻微的不安和对丹尼的关注,唯独没有欲念。
  丹尼感到厌烦。他轻轻踢了医生一脚:“你下去。你拒绝了我,我们就不能睡在一块儿。”
  丹尼只是在任性抱怨,没想到医生听他这样说,当真起身下楼去了。重新上楼时,他取来了丹尼的毛毯,又加上了壁橱里的一套备用被套。医生将它们一并铺在地板上,自己睡了进去。丹尼全程沉默地在床上旁观。这就像是一场惩罚,然而受罚者是谁,审判者又是谁,丹尼说不清。
  他给医生丢了个枕头,医生听到风声便敏捷地接住了。他回过头,发现丹尼仍注视着自己,便向他笑了笑,说:“晚安。”
  丹尼干巴巴地回答:“晚安。”
  他关掉了灯。
  黑暗里,丹尼睁着眼睛。他想起一周前那场关于猫的定义的谈话,久世本来温暖舒展的笑容在得不到猫的回应后逐渐被疑惑与不安取代。他想起久世一次次退让,一次次在丹尼的失望里失措。丹尼是委屈的,他爱上了一个疯子。可他觉得那疯子也爱着他。这令他更委屈了。
  他甚至因为自己不够疯而感到愧疚。
  丹尼侧身面对着医生的方向。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室外的雪地在室内也映射出一层清浅的光亮。丹尼借着那光用视线描摹着医生模糊的侧脸。他真好看。丹尼此前对亚洲人没有太多的美丑概念,甚至有些脸盲。可他越熟悉医生的脸,越觉得独特,越从其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美感。
  我没救了。丹尼想。
  他掀开被子大步走下去,那本该熟睡的人影却也敏锐地翻身坐起。
  “怎么了?”医生的声音清醒得像从未睡着一样。
  丹尼没有回答。他掀开医生的毛毯,强硬地将自己挤进久世怀里。他的双手搭在久世的肩膀,脸埋进久世的胸膛里。地板微凉,寒意透过薄薄的被套渗进来,可久世和他都是暖的。
  “没事,睡吧。明天就好了。”丹尼蜷在医生怀里,低声道。
  久世轻轻地应了一声。丹尼感觉到他的手掌落在自己背后。那手掌起初是炽热的,掌心甚至有汗。渐渐地,他感受不到那温度了。或许是医生冷静了下来,或许是他自己也变得同样火热。
  丹尼闭上眼,想,他要再努力一下。如果“猫”是他们之间唯一的障碍,那么丹尼会敲碎“猫”的概念在久世的世界里重建猫与人的印象。他要逼着医生看向真实,从猫的幻象里看到丹尼自己。丹尼会教他如何命名一个五英尺七英寸高、一百来磅重、并且与他相爱的男人。
  他会成为他的爱人。
 
 
第15章 
  推车架着长长两段圆木往森林深处行进。丹尼曲起腿坐在圆木正中的位置,着迷地看着四周积雪皑皑的冬日景象。他戴着一顶极其宽大的飞行员帽,耳罩长长地垂下,塞进了衣领里。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最高,将其下贴身的白衬衣藏得严严实实的,连下巴也遮去了,只留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不能再往里走了。”医生停下脚步,说。他敲了敲推车,示意丹尼下来。丹尼坐着没动。他来自南部,从未见过这样积雪皑皑的群山,对此有些恋恋不舍。
  “为什么?”他问道。
  医生一边解开推车两端的拉锁,一边解释道:“再往前可能有熊。”
  “这个季节?”丹尼意外道,“它们不冬眠吗?”
  “不一定,”医生回答道,“有时候因为饥饿,或者是被意外打扰了。冬季的熊,我见过不止一次了。”
  丹尼立即兴奋起来:“什么样的?”
  “黑熊。”医生比划了一个大概的体型,比他自己要矮一点,但壮不少,“第一次是因为刚搬来的时候没有经验,把食物留在了室外。黑熊来翻垃圾时,我听到响动出门去,差点跟它打了个照面——后来我汲取经验,开始戴铃铛了。”
  丹尼听到这里,下意识拨了拨自己手腕上的铃铛。清脆的敲击声在森林里传荡开。医生要给他戴这个铃铛的时候,丹尼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猫咪情/色游戏,本着不能让医生更疯的原则直接拒绝了。后来,丹尼看见医生自己率先戴上了铃铛,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下来。
  “就是那个,驱熊铃。”医生笑了笑,显然也是想起了早晨丹尼的抗拒,“熊一般不吃人,袭击人往往是因为人影响它捕食,或者是感觉受到了威胁。熊如果只是路过,听到铃声就会主动绕路,不会与人起冲突。”
  丹尼点了点头。他试着想象与熊相遇——他从未见过熊,倒是在某任主顾家的书房墙上见过一个熊头标本。主顾将他按到在典雅华贵的书桌上,丹尼一边模仿着猫的叫声与挣扎,一边无聊地观察着那个熊头。他看见那只熊头上,填充的玻璃眼珠无动于衷地直视虚空。那时候丹尼觉得那颗熊头和身上这家伙的精囊很像,都是空空如也。
  还是医生所描述的熊更有意思。丹尼收回思绪,催促道:“之后呢?你说过不止一次。”
  “还有一次是熊受伤了,远远闻到血腥味我就绕路了。回来的路上,我看到雪地一片狼藉,被拖行的血迹,还有小块的棕色皮毛。现在想想,那次也很冒险。”医生说。但他的声音相当平静,听起来没有后怕。
  医生拍了拍丹尼的腿,示意他挪开一些。丹尼踩在圆木上换了个姿势,反身跨坐在推车扶手上,视线落在医生身后来时的那条小径。雪地上是两道连绵的车辙,医生的脚印镶嵌在车辙间,像受困于狭窄平衡木上,岌岌可危的杂技者。
  医生已经解开了绑在圆木与推车间的伸缩带,正准备动手卸下圆木。丹尼拦住了他。他让医生走开一点,自己倚靠在推车上,用力蹬了一脚。两根圆木顺次地骨碌滚下推车,沿着惯性往前滑出去几米,陷进了雪地。
  这可不是一只猫能做到的。丹尼心想。他看向医生,医生却并不显得意外。医生思维缜密,明明是个疯子,却总是能把各种想法都理性化。丹尼是有道理的一方,也照样说不过他。医生常说他什么都能答应丹尼,但事实上医生越是对他有求必应,他越清醒地意识到医生只是拿他当一只猫。他只是在宠溺丹尼,如此而已。
  这对丹尼可不足够。医生还是不肯拿出丹尼最想要的那两样。
  “多留一会儿吧。”丹尼要求道。
  医生意外地回头看他:“不冷吗?”
  丹尼摇头。
  这次出门,医生主动给他裹上了更多的衣服。丹尼有点想知道医生这是至少承认了他需要衣服蔽体,还是仅仅在给猫咪保暖。他没有问,怕又把自己气个半死。医生的衣服尺寸比他大了三四个码,丹尼得自己想办法扎好袖口领口和鞋带。
  他跳下推车,感受着雪地靴慢慢陷进雪地。这片山林在房子背面大约一英里,明明离人居处不远,却树木参天,好似从来未被造访过。丹尼仰头看参天树木之间一线蓝天,又望向远处洁白的山坡。他没有看到熊。说起来,熊和猫,对医生而言差别在哪里呢?如果最开始,医生把他当成是熊而不是猫,会救他吗?
  ——这恐怕又要追究到医生为什么会把人当成猫。丹尼决定暂时跳过这个话题。
  “你打猎吗?”丹尼问。
  “……我没有猎人证书。”医生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怔了怔才回答道。
  丹尼同样也是一怔。医生的雪山小屋好像脱离人间的童话领地,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他们生活在文明社会,哪怕身在深山也有那么几百千万条法律条文必须遵守。
  “那,伐木证呢?”丹尼用眼神示意深陷进雪地里的那截圆木。
  “也没有,”医生赶在丹尼的表情变得促狭之前解释道,“爷爷有证,那是他还在的时候我们一起砍的。”
  原来是医生的爷爷。丹尼记得医生就是为了照顾爷爷而来此的。对这位无缘谋面的爷爷,丹尼一方面相当感激:若非他选择定居于此,丹尼被丢弃时绝对活不下来;另一方面,他也很想揪着老人的领子问他到底是怎么教育后代的——这总不可能是家族遗传精神病吧?
  “你的爷爷,”丹尼问道,“他喜欢打猎吗?喜欢生活在这里?”
  “嗯,他经常向我炫耀他的战绩——”医生笑了笑,“其实这里狩猎限制很多,猎物种类、季节……他总共也没去过几次。”
  “那你呢?”丹尼随口接道。意外地,医生没有回答。他回过头去,见到医生的神色有些困惑。
  “……我不知道。”医生说。
  “哈?”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打猎。”医生说,“我去过一次……在爷爷住院之前。那次,我们还特意砍下了这两段木材,准备做一套槌球球具。”
  但那两段木头还在这里。丹尼与医生刚刚将它们弃置在森林,归于大地。医生和他的爷爷没能做成那一套槌球球具。丹尼猜得到原因。
  他想起医生搬来此地照顾爷爷的时段——三年半之前,正是那场瘟疫在全球爆发的时间。感染、死亡、恐慌、袭击,那一整年丹尼都没太敢看新闻。一切像一炉闷烧的壁火,你以为它早已熄灭不再有燃烧,但痛苦与憎恨总会在某时某刻冒出火星。
  就是那一年,丹尼失去了他在餐馆的兼职。那条街道曾经是整个城市最繁华之处,从前遍布着应接不暇的招牌霓虹,在那一年却有超过一半的餐馆和酒吧都倒闭了。整个社会像地震中的高楼,冲击波逐级传导,失业率节节攀升,任何一个开放的职位都有五百个手持学位的人来竞争——拜托,你们考大学就是为了来端盘子和刷房子的吗?
  那时候,丹尼的年龄不够大部分招聘职位的要求,又超出了大部分援助项目的要求。他没有学位,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令人安心的健壮体格。所幸他有一张漂亮脸蛋,在别无选择的时候,至少还能选现在这一行。
  丹尼从未抱怨,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但他也明白,若不是那场瘟疫,人们本可以活得更好。
  他们都沉默下来,于是这座森林里只剩下松枝扑簌落下积雪的声音。
  “回去吧。”医生说。
  他握住推车的扶手转了个方向,加宽的滚轮在积雪上压出嘎吱的声响。
  丹尼落在后面,等医生走出了几米,开始助跑。他轻巧地奔跑在雪地上,很快追上了推车,单手撑在推车围栏上翻身跳了上去。动作完成得相当帅气,然而他的左脚鞋带被剧烈动作震松了,本就大了很多号的靴子脱落下来。丹尼狼狈地拽住靴子的鞋帮,防止它掉进雪里。
  医生在他头顶闷笑起来,丹尼翻了个白眼。
  他灵活地坐上了拖车扶手,正在医生握住推车的双手之间,背后就是医生的胸膛。丹尼假装对此无动于衷。他用一条腿绞紧围栏保持平衡,另一条腿抱在胸前,将靴子重新穿上系紧。
  丹尼从头到脚这一身都是医生的旧衣服,熟悉的洗涤剂气味令人安心。有那么一小会儿,他想问医生,猫可以穿人的衣服吗?但丹尼知道这种问话并不足以叫醒医生,只会徒增尴尬。他得再努力一些。
  二人在雪地中无言地行进了一段,丹尼觉得眼睛被雪地的反光照得有些痛。他闭上眼,随口抱怨了两句雪盲症。医生回以一句疑问的鼻音。丹尼才发现自己刚刚说的是英语。他的日语词汇量还够不到“雪盲”这种词汇,丹尼挣扎片刻,选择了放弃。
  “……没什么。”他说。
  医生似乎误会了丹尼的意思。他想了想,开口问丹尼:“你喜欢吗?”
  “什么?”
  “打猎,”医生说,“还有伐木。我觉得工业化生产足以供给我们,超市、邮购,都很方便。但如果你喜欢——”
  丹尼意外地回过头去。医生紧张地笑起来:“当然,这个冬天不行,我是说之后……”他抿了抿嘴唇,为这个关于未来的直白邀请而有些不好意思。
  “听起来挺有趣的,但我没试过。”丹尼说着,不自觉地在脑子里构造了自己端着枪指着湖畔小鹿的场景,“啊哦,不一定。如果是鹿的话,我估计下不了手。狼呢?可以猎狼吗?”
  “或许吧,”医生看起来不是很确信,“回去查查。”
  丹尼想了想打狼的场景。想不出来。跟熊一样,他在主顾家里见过狼头标本,但从没见过活的。小时候看的电视剧里倒是有狼,《真爱如血》里那个狼人。
  丹尼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医生疑惑道。
  丹尼笑得更厉害了,坐在推车栏杆上,身体前俯后仰地,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失去平衡:“哈哈哈……在你眼里,我还是只猫吧?一只猫,要怎么打猎?还是猎狼?哈哈哈哈!”
  医生松开一只手,将丹尼揽在怀里保持平衡。
  “猫也是好猎手。猫科动物都是好猎手。”医生说得一本正经,语调却也是带着笑。
  丹尼靠在医生怀里,仰头看他的下巴。人类和人类互相观察,往往是在平视的角度,所以审美普遍地建立在正面、侧面,乃至背影的基础上,而没有从上往下、或者从下往上的。这些都是所谓的死亡角度,是丹尼他们的商品照必须避免的。然而丹尼经常被医生像这样搂在怀里,体型差让丹尼连这个角度都熟悉起来。
  之前医生下巴上有一些细小的胡茬,是单手剃胡子无法拉紧皮肤而留下的。现在能用右手了,医生的下巴便重新变得光洁。丹尼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指冰凉,医生被冻得一缩脖子。丹尼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身后,一树积雪被笑声震得下落,在雪地上砸出闷闷的一声响。丹尼才不在乎。丹尼的手沿着医生的下颌,抚上他的侧脸,指尖轻轻敲击了两下。
  “什么?”医生问道。
  随着这句话,医生脸颊上肌肉的移动传导到丹尼的指尖。他又轻轻地敲击了两下,笑道:“吻你,千千万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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