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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命名法(近代现代)——芥末君

时间:2020-06-04 11:58:13  作者:芥末君
  久世尴尬地咳嗽一声:“不要乱翻。小猫不能看那种东西。”
  “我不小了。”猫低笑起来,它似乎很擅长用气声说话,“久世医生,我很好奇你的夜生活。”
  这还是猫第一次叫他“久世医生”。这称呼听起来很生疏,但从猫嘴里叫出来,又仿佛有一点别的韵味。久世不知为何走神了,回答时也有些心不在焉:“……我?我没有夜生活。”
  猫震惊地“喵”出了声。
  久世这才意识到猫在指什么。念书时他没少被用这种话题嘲笑过,久世的第一反应就是“干卿底事”。但猫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猫从床上轻盈地跳下来,大步跨到久世面前,伸手抵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在浴室门边的墙壁上。
  “没有也没关系——不,还是有关系的,但是,”猫说着,露出了相当自信的笑容,“我搞得定。”
  它踮起脚,搂住久世的后颈与后脑勺,用力将他的头压向自己。久世的额头被贴在猫的额上。在这个距离,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双蓝碧玺色的眼睛里锋利的情感与缠绵的欲念。它们交织在一起,令这张熟悉的脸显得那样陌生。他几乎认不出自己的猫。
  赤裸而温暖的身体贴上来,久世下意识打了个颤。猫似乎觉得很有趣,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微笑起来。
  然后它吻了久世。
  猫的吻技——如果一只猫可以有吻技的话——非常熟练。它蛮横地挤开久世的嘴唇,在久世来得及合上牙关之前侵入了他的口腔。那种在技巧纯熟与胡搅蛮缠之间微妙游移的吻法很快将久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唾液和温暖在舌与舌之间交换,他几乎无法呼吸。
  猫的一只手停留在久世后颈,另一只手沿着浴袍的缝隙搂进去。肌肤相亲的触感就像是微小的电流,每寸被抚摸的皮肤都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不甘地喧嚣着索求更多。久世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但他无法发表任何评论,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他的全部意识都被那条伸到嘴里来的舌头搅乱了。
  在久世彻底窒息之前,猫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他。猫志得意满眯起眼睛,似乎准备开口说什么。就趁着那个瞬间,久世猛地推开了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跨两步躲进浴室,敏捷地将门反锁。那种窒息得头脑发昏的感觉终于消退些许,久世倚着门板滑坐在地面,听到自己快速而尖锐的心跳。
  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久世胡乱地数着自己失调的呼吸,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门外的猫显然被久世的落跑气着了,沉寂片刻后,响起了猛烈的拍门声。久世充耳不闻。
  这只猫……疯了吗?久世心有余悸地想。他的嘴唇因为刚才的亲吻而轻微红肿起来,左肋处微微刺痛,是推开猫时被猫的指甲划伤的——要去打狂犬疫苗吗?乱七八糟的问题像一场大雨迅猛地砸在久世的脑海。他应接不暇,根本反应不过来。他甚至不知道门外的拍击声是何时停止的。
  “……你跑什么?”
  猫的声音通过门板传过来,失真后有一种陌生的厚重感。久世不想搭理它。但猫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它开始骂久世。“懦夫”、“胆小鬼”、“混蛋”,猫总共学了这几个贬义词,就在那里翻来覆去地用,之间夹杂着必然是脏话的喵喵声。
  久世听得头晕。他不想理会,但注意力无法不被猫的声音吸引。他微恼地回应道:“我不想被一只猫性骚扰!”
  猫还没学过“性骚扰”这个词,但它被这句话里另一个词刺激了:“猫?说好用对待人的方式对待我呢?”
  “就算是对待人,你会跟街上随便一个人亲吻吗?”久世反驳道。
  猫沉默下来。片刻后,传来一声极大的踹门声,久世几乎就要以为门会被踹倒。他确定自己听到了木头不堪重负弯折的声音。但猫没有再继续动手了。门的那边彻底沉寂下来。久世将后脑勺抵在门板上,尽量平缓地呼吸着。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或许猫已经离开了……久世如此考虑着,小心地站起身。他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握在门把上的手随着脉搏神经质地颤抖着。他缓慢地转动把手,金属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久世退开半步,将门拉开——
  猫就站在那里。
  久世被吓得汗毛倒竖,猛地退后了一大步。
  “我只是街上随便一个人?”猫阴沉地发问。
  当然不是,久世想。但是他没说出口。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一只性癖奇怪、还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猫。
  ——猫。不行的吧。
  久世注视着他的猫。它那样生气,蓝碧玺色的眼睛瞪得浑圆,其中盛满了愤怒。若是仔细去看,还有相当的委屈。猫的前肢紧紧攥着,关节处已经有了青紫的淤血。再往下,小腿上有好几条被木刺划伤的细小痕迹。
  这只猫多灾多难,这个冬天本来就已经受过那么多伤了,不应该再留下更多疤痕。久世想将它抱起来,责怪它不懂得照顾自己。他们会争吵然后和解,猫聆听他的想法,他考虑猫的要求。他们会在某个时刻到达平衡点,彼此体谅,抵达一个快乐的结局。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是猫,所以不行的。
  久世现在没那么清醒。他的头脑轻微发热,心跳也快得无法忍受。他几乎要感到疼痛了。
  长久没有等到久世的回答,猫的气势也渐渐消融了。它的肩膀轻微地塌下去,像一座塑像在长久的岁月磋磨中丢失了棱角。猫喃喃道:“……我不懂你——你不想要我吗?你明明很喜欢主动碰我,刚刚接吻,你也有反应。”
  久世如同被匕首刺中一样,面颊抽搐了一下。
  猫一直仰着头凝视着久世。见到这个表情,它便明白了久世的意思,脸上的血色顷刻消退了。久世看见那双蓝碧玺的眼睛积起一层水雾。他下意识伸出手去。猫躲开了。它向后退了好几步。这个距离下,久世看不清猫的表情。他只见到猫转过身,沉默地向楼下走去,融化在他的视野里,黯淡成一团模糊的光影。
  他的心疼得更厉害了。
 
 
第14章 
  久世花了很长的时间调查猫的发情问题。
  一般来说猫的发情季节在春天,而公猫的发情是由母猫的叫声引起的。这在猫和久世的情况里完全对不上号。久世心存侥幸地打开一个个搜索页面,又泄气地依次关闭。他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多学一些兽医方面的知识。
  扔开手机,室内便安静下来。飘窗外洋洋洒洒地落着雪。不知为何,这景象使他想起猫。柔软的、温暖的,充满生机的。久世知道猫还好好地待在楼下起居室。尽管如此,他仍然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正逐渐地失去他的猫。他叹了口气。
  久世有一整天没有下楼了。他跳过了早餐和午餐,更不要说日常上午的锻炼。从昨夜猫进他房间来强吻他开始直到现在,他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在防盗监控里确认了猫有自己去厨房找食物之外,久世根本没有下楼去与猫碰面。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此刻出现可能对猫而言有些残忍。另一方面,久世也没有想好怎么面对猫。
  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想,干脆同意算了。他已经对猫予取予求了,不差再多这一点。想不通猫到底要干嘛也没关系,总之随它高兴就好。久世可以退让到这种地步。
  但久世隐约知道,即便如此,猫也不会满意。
  晚饭前,久世终于鼓起勇气走出了房间。他从楼梯拐角探出头去,见猫正趴在沙发上玩自己的手指。猫听见楼梯嘎吱作响的声音,抬起头来。久世对上猫的视线,悚然一惊,脚下差点踩空。他稳住心神,向猫安抚地笑了笑。
  出乎他意料的,猫看起来并不对他生气。
  猫“喔”了一声,向他挥了挥手。它的表情和神态都有点儿没精打采。考虑到猫这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这种状态不是不能理解。
  久世准备了一些开场白,适用于暴怒的猫/伤心的猫/发情的猫,等等等等。他也有做过“猫不生气”的预案,但这一条可能性太低,他只是随便想了想,没有好好温习,一时间记不起来了。在久世还在记忆中翻找的时候,反倒是猫先开口了。
  猫问道:“你想吃鸡肉饭吗?”
  说着,猫没等久世回答便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向了厨房。久世茫然地呆立片刻,见猫转身回来,手里端着两个餐盘。猫将其中一份推给了久世。揭开盖子,餐盘里是一份鸡肉香肠焗饭。芝士金黄,鸡肉飘香,香肠肠衣上浮着一片漂亮的光泽。
  久世被震惊了。他不可思议地盯着猫的侧脸,难以相信这是猫的作品。
  “别那么看着我。”猫微恼道。
  久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抱歉,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我。这是常识。”猫一边布置餐具一边说。他听起来还是有点赌气。这次久世戴着眼镜,能从猫的表情看出一些不明显的难过。
  “我不是——”久世试图解释,但似乎他说什么都是错的。久世拒绝的唯一理由是“猫”,而这只猫根本不承认自己“猫”的身份。它不会同意这一点。久世焦躁地抿紧了嘴唇。
  猫显然也知道久世的想法。它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催促着久世用餐。他们在餐桌边坐下,猫倒了两杯餐前酒。久世握着高脚杯,视线落在猫的手上无法移开。
  “怎么?”猫停下往唇边送的高脚杯,看看久世,又沿着久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它笑了起来:“拜托,我会帮你缠绷带,为什么不会倒酒?我又不是一只真的猫。”
  久世没说话。他想起最开始的时候,他曾经给猫灌食,后来则变成喂食。那时久世从未想过给猫提供过餐具——猫是不会用那些的,久世坚信如此,毕竟生理结构不允许。然而基于同样的理由,猫也不可能学会讲话。
  在猫学会说话后不久,大约是绝育话题的前两天,它对吃饭时不给猫餐具这件事表示了强烈抗议。久世此前从未如此思考过,但在猫抗议的那时候,久世忽然意识到会用餐具的猫是存在的。用餐具这件事甚至跟讲话不同:这只猫是他见过的唯一一只会讲话的猫,而久世早就见过电视广告上的猫用刀叉了。
  猫的话总是唤醒久世脑子里尘封的记忆。可难道这件事上猫也是对的吗?猫和人是可以的?
  久世心里乱糟糟的。他低头逃开猫的视线,吃了一口焗饭。很香,只是调味上有些奇怪,或许那就是猫的口味吧。久世能感觉到道猫还在看他。他以超乎必要的力度咀嚼着,向猫竖起了大拇指:“很棒。”
  “是吧。”猫托着下巴,仍然盯着久世的脸。久世被看得尴尬起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他问道:“你怎么不吃?”
  猫煞有介事地回答:“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我有多喜欢你。”猫说。它听起来那么坦然,完全不像之前那只听到久世告白会恼羞成怒的猫咪了。久世不喜欢那种坦然。只有放弃期待,忐忑才会全然转换为坦然。他希望猫一直保持那副任性的样子。
  但是久世就是令猫失望的那个人。他无法宽慰它。
  猫并不知道久世的想法。它停顿片刻,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久世很熟悉那种笑容。在对生活无可奈何却又必须继续的时候,镜子里的他自己也是那样笑的。
  “我想了一整天。我觉得我特别喜欢你。”猫说着,朝久世眨了眨眼,“你看,我都肯为了你禁欲。”
  久世心中的愧疚更深。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当他喜欢一只猫,而不能令那只猫开心时,不论他做得有多么对,那都是错的。久世从未陷入这样甜蜜而苦涩的矛盾里。他终于忍不住了,冲动地开口打断道:“我可以——”
  猫惊讶地停下,等待着久世的后文。但就在这刹那的停顿中,久世已经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不能再说下去。
  久世不再说话,猫便替他说了出来。它挑起眉,语气颇为嘲讽:“你不可以。在你眼里我是只猫,怎么可能可以?你根本找不到地方插进去,是不是?哦……还是说,你愿意被一只猫插?”
  久世被它直白粗鲁的语言说得面红耳赤。他不知道这只猫是局限于词汇量只能使用这些词,又或者是刻意这样做的。但他没有立场指责。
  “……对不起。”久世说。
  他和猫都知道这句话毫无意义。久世不是在认错,他仅仅是因为猫的伤心而感到歉疚。一人一猫的感情彼此牵系,但看到的现实截然不同。
  鸡肉香肠焗饭在一场不愉快的交谈中放凉了。丹尼没有再动,反倒是医生,不知本着怎样的心理,大口大口地将冷掉的焗饭往嘴里送。凝固的油脂令人反胃。大概医生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眉头皱得有多深。
  丹尼怀着报复的心理冷眼旁观。他们在互相折磨,因此而来的心痛令丹尼畅快——来自医生的任何反应都令他畅快,总好过只有丹尼一个人失落失态。
  “没关系。”丹尼说。
  医生从那盘冰冷的焗饭里抬起头来,怔了片刻,才明白丹尼指的是他之前的道歉。丹尼看见医生的眼睛重新亮起来。黑色的眼睛,为什么也有亮暗之分?丹尼望着医生的黑眼睛,感觉那是无星无月的夜空,沉静、深邃,忧郁。丹尼心软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你得——”丹尼顿了一下,他想给医生提个刁钻的要求,让医生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严重。但他想不出该对医生做什么过分的事。医生的“分寸”跟他的根本不同。他的视线在房子里扫了一圈。
  “——我要睡你的房间。你的床。”丹尼下了决定,他说,“爬床失败,这件事在我短暂的职业生涯里第一次发生。我不接受。”
  他在撒谎。丹尼刚入行那会儿,第一次接客就出了事故,闹得相当惨烈,之后有过一个多月没开张的记录。后来他降低了留在搭线人处的客户审查。丹尼挣到了足以还债和果腹的钱,甚至还小有盈余。代价是招惹了一两个变态主顾。
  当然,医生不必知道这些。
  他们吃完饭,医生主动去收拾残局,将餐具扔进洗碗机里。丹尼独自等在餐桌边,望着医生的背影。医生洗手足足洗了两分钟,足以证明他的心绪烦乱。丹尼一度以为医生要退缩了。但实际上,医生洗手时一直不时地侧头去查看丹尼,确认他没有反悔的意思。上楼时,医生更是主动抓住了丹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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