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戟不急于回答,扳正了他左躲右闪的脸,再度靠近。
这回毫不收敛,唇裹着唇辗转厮磨,复又猛烈进攻,舌尖撬开齿关,肆意掠夺其中甘甜津液。
月光投在岸边礁石之上,将二人纠缠的身影融到一处,虞小满四肢发软,魂都仿佛被攫了去,到最后不得不攀附着陆戟稳住身体,以免脱力瘫倒。
眸中又蒙了一层潮湿雾气,虞小满红唇微张,看不清眼前景致,听觉却在黑暗中无限灵敏。
“你不是绊脚石。”陆戟亦对他白日里的妄自菲薄耿耿于怀,趁此机会尽诉衷肠,“你是我的小满,我的眼中人,亦是我的心上人。
干燥掌心贴上柔软面颊,曾藏过那页纸的胸口滚烫,两个天遥地远的名字中间被折了几道,跨越山海,紧紧挨在一起。
“虞小满,是我陆启之,明媒正娶的妻。”
第37章 (上)
这夜,陆戟在全村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光明正大地宿在了虞小满的住处。
吹了海风身上凉,两人干脆和衣而睡。桌上蜡烛烧到最后一小截,虞小满侧身而卧,瞧着瞧着没忍住,抬手摸向陆戟的侧脸。
陆戟本就没睡着,察觉脸上痒便睁开眼,偏头看向身边的人,然后也转身侧卧,与虞小满面对面。
被抓包的虞小满忸怩了一阵,倒也没再装矜持,只掩饰般地说:“啊,忘了你现在可以转身了。”
陆戟有心逗他,作势道:“那我转回去。”
虞小满急急按了他的肩:“别——”
陆戟定住不动了,面带疑惑地对他对视。
“我……我还是想……”虞小满耳尖通红,“想这样看着你。”
同床共枕唤醒了本就不算久远的记忆,陆戟当时不能动,又怕吓着他,每每被虞小满夜间偷袭只能佯装熟睡。有回虞小满摸到他的下半身,他忍无可忍捉住了虞小满的手,待瞧见偷袭者委屈巴巴的一张小脸,瞬间没了脾气不说,还鬼使神差地主动问他手腕疼不疼。
烛火于夜风中扭动摇曳,不知是否与陆戟想到一块儿去,虞小满唇角微翘,眼眸弯起,开心得像偷吃了糖人的孩童,将沾了糖渍的指尖沿鼻梁往下,掌心轻触他的面颊,软声唤他:“陆郎……”
思及这是他的小满第一次当着面堂堂正正这样叫他,陆戟心头酸甜杂陈,抬了手覆在他手背之上,应道:“嗯,夫人。”
饶是听过这称呼许多回,虞小满白净的一张脸仍是红了又红,抽了手迅速转过身,用后背对着陆戟,赌气道:“谁是你夫人?”
这回陆戟领悟了,倾身上前拥住他,贴着他的耳朵又唤了几声“夫人”,弄得虞小满耳麻心跳,险些就要翻过身去捉住陆戟的衣襟好好亲上一亲。
到底忍住了。
夜深人静,最适合说说心里话,虞小满抓住这天时地利人和,背对着陆戟,小声问:“那你是……何时对你的夫人动心的呀?”
方才在海边不曾有机会说,眼下对方主动问了,陆戟却犹豫了。
若非要以一件印象深刻的事作为标志,并以此划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这头是无动于衷,那头是一往情深,陆戟觉得并不贴切。
他与虞小满的情愫并非朝夕而生,而是在日常点滴中凝聚。
先是那次二人月下相逢,情急之下借亲吻堵他的口,再到盛夏庭院中,见他喝醉不记事再度趁人之危行私欲,最后七夕那日明知不可却毅然赶往宿桥牵了他的手……满目皆是与理智相悖的行径,比他十六岁刚上战场时还要冲动几分。
想来自那时起,或者更早,虞小满在他心里就与旁人不同。他可以与他同塌而眠,可以接受他的亲近和冒犯,甚至愿意为那场意外承担后果负起责任……若是换了别人,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对方断了念想再不敢靠近,而非这样千般退让,万般纵容。
无意识的行动远比深思熟虑后出口的话语诚实得多。
陆戟叹了口气,想清楚了,反倒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拥紧怀中的人,终究是愧疚多过其他情绪,缓缓启唇道:“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满心的歉意,说一万次也不够。
纵然陆戟的表达一如既往的含蓄,却意外地叫虞小满听懂了。眼中潮热翻腾,竟比在海边那会儿更想哭了。
陆戟的隐忍与为难,虞小满何尝不知?
心疼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怨他?
“无妨,无妨。”虞小满学陆戟惯用的口气,大度原谅,“也不算很晚,若等我在这儿成了家……”
抱着他的双臂倏然一紧,陆戟紧张道:“成家?和谁?”
“这可说不准。”虞小满收了泪,撇嘴道,“村东头卖布那家说要招我做上门女婿,西面卖饼的也想把女儿许配给我,哦对了还有那不长眼的孙木匠……”
听到这里陆戟眉头皱成川字:“孙木匠已被扭送官府,一年半载怕是出不来。”
虞小满心觉有趣,端着架子又说:“那娇软漂亮的姑娘家我也不是不……”
话未说完,身后的人突然动作,猛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从未以如此体位与陆戟打照面的虞小满惊得咽了口唾沫,心道腿好了就是不一样,猖狂得叫人把持不住。
万里挑一俊朗的面容近在眼前,怕是全京城的姑娘见了都得被迷得晕头转向,任他说什么都会点头答应。
偏偏这张面孔的主人对自己的优势毫无自觉,当真怕身下的人在此随便挑个人成亲,让他孤身一人打道回府。
“若要择偶,还请这位公子先考虑在下。在下常年习武,身强力壮……”陆戟毕生头一回觉得脸皮这东西多余,顿了几顿,硬着头皮继续勾引,“定能将公子……伺候舒服。”
作者有话说:
有点长,下半晚点吧实在顶不住了TAT
第37章 (下)
美色当前,视线交汇犹如天雷勾地火,虞小满差一点就捉着陆戟的衣襟将人拽到跟前亲。
事到临头,竟被陆戟一句“天冷仔细着凉容后再议”给挡了回去。虞小满想说自己身子骨没这么弱,听见陆戟嗓音发哑,分明也忍得辛苦,到底不愿叫他担心,寻了个舒服位置,窝在他怀里乖乖睡了。
翌日清早,虞小满吃下四个菜包后,低头瞧一眼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心想幸好昨夜没行那事,不然叫陆戟看了去,他还要不要活了?
昨晚在酒馆暂别前,虞小满与虞梦柳约了今日接着叙旧。用过早膳后,陆戟骑马送虞小满去村长家,门口遇到虞村长和虞夫人,两位一改平日的趾高气昂,缩头缩脑不敢同陆戟对视,回头想着如此位高权重的青年才俊差点是自家女婿,又摇头叹气不胜唏嘘。
到屋里,虞梦柳吐槽说:“这些长辈呀,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先前还说我的幸福最要紧,这会儿又瞧别人家女婿哪哪儿都好。”
虞小满却很羡慕:“有父母帮着把关,才不会叫你吃亏嘛。”
因着在意身形,今日虞小满穿衣打扮格外讲究,夹袄外头套披风,在室内都不肯脱,问就是怕冷,哆嗦得针线都拿不稳。
虞梦柳却不信他这一套,频频偷袭扯他衣领,要瞧瞧上头的痕迹,虞小满红着脸左躲右闪:“姐姐……姐姐你别闹,男女授受不亲。”
前些日子得知虞小满乃男子的虞梦柳啧了一声:“你这家伙,得了好处就不认人啦?要不是我昨个儿提点他几句,你俩现在还别扭着呢。”
经提醒,虞小满想起昨晚在酒馆,自己因为喝醉犯迷糊,有近一个时辰记忆空白,惊恐地问:“我、我可说了什么胡话?”
虞梦柳笑起来:“你乖得很呢,趴在桌子上直愣愣盯陆将军看,把人脸都看红了。”说着眼珠一转,凑近小声道,“你应该问我有没有趁机说胡话。”
虞小满:“……”
原来昨夜陆戟说的那些放荡话是虞梦柳教的。
“怎么样,听了有没有小鹿乱撞,扑通扑通?”虞梦柳挤眉弄眼,“我相公同我说那些的时候,我的心差点从胸口蹦出来!”
虞小满心道可不是嘛,恨不能以身相许了。嘴上只客气道了谢,毕竟这位骄纵跋扈的姐姐半年前到京城还哭着闹着要把夫君抢回来,想一出是一出,让人很难不心有余悸。
虞梦柳瞧出他不想透露,撇嘴道:“替嫁的时候我瞧你男扮女装熟练得紧,这会儿倒晓得害臊了。”
小脸一红,虞小满思来想去,还是把替嫁时不知道自己要去给陆戟当老婆的事说了,顺便将与鲛人族有关的部分隐去,说自己那会儿只是想去京城报恩。
虞梦柳听了连连称奇:“那岂不是说……我是你们俩的媒人?你俩打算什么时候摆上几桌,补个喜酒?”
提到这事虞小满就高兴,笑得眼睛眯成缝:“用不着补喜酒,就等陆郎带我回去啦。”
正值年关,这边虞小满做好一切与陆戟回京城的准备,同璧月姐姐都道过别了,那边陆戟却好似在这里待惯了,连着几天都没提要走的事。
他不说走,虞小满自不会上赶着催,一来掉面子,二来还是掉面子。
总不能人家一字没提,我自个儿就收拾好包袱上赶着跟人走吧?
虞小满心想不可,头可断血可流,矜持万万不能丢。
就这样等啊等,某天晚上起夜,见陆戟坐起来伸手扶他,还以为是要带他回京城,张开双臂往陆戟怀里扑,打着哈欠说:“我们早些走吧,还能赶上日出。”
“再等等。”陆戟弯腰拿了鞋为他穿上,“还没准备好。”
虞小满撇嘴嘟哝:“还要准备什么呀?”
“秘密。”陆戟说。
这二字不知戳了虞小满哪根弦,如厕回来后他蜷在床角捂着肚子揉捏,半梦半醒间哼唧道:“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哼。”
怀揣天大秘密犹不自知的虞小满一面心急火燎,一面在虞家村过他惬意的小日子,这天上街采买,发现街坊邻居看他的眼神又有些不对劲。
卖白菜的婶子见了他眉飞色舞:“今儿个的大白菜婶子送你,去对面称两斤猪肉吧,配着一块儿烧,图个开路大吉!”
卖土豆的大妈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土豆耐存储,给你挑了几个个头大的,带着路上慢慢吃。”
路过村口,卖汤的婆婆满脸欣慰:“瞧着圆润不少,以后也记得用汤好好养着,可别再瘦回去了。”
连卖布的商贩都拿了匹颜色喜庆的布料塞他怀里:“大家伙儿这么疼你,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啊!”
买完菜,顶着满脑袋疑问往回走,在小木屋前的那条小道尽头没看见经常等在那里的陆戟,倒是呼啦啦涌来一帮孩子,个头矮的抓他的胳膊不让他动,抽条快的跳起来给他眼睛蒙布条,分工虽明确,还是手忙脚乱吵闹不休。
虞小满当他们要玩什么捉迷藏之类的游戏,配合着矮身半蹲,含笑说:“慢点慢点,别跳了,仔细摔着。”
待眼前灰蒙蒙一片不能视物,虞小满的手被两个乖巧的小姑娘牵了起来,蹦蹦跳跳往前带。
孩子们步子跨得小,虞小满只能跟着迈小碎步,哭笑不得道:“你们要带哥哥去哪里呀?”
大家异口同声:“我们要把小满哥哥卖咯!”
虞小满倒不怕被他们卖,只是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免有些不安。
等迈过门槛,耳边传来熟悉的清脆笑声,他的心才稍稍落定:“璧月姐姐,梦柳姐姐,你们怎的在这儿?”
“如此大场面,我能不来吗?”璧月说。
“就是。”虞梦柳附和,“非但要来,还要连吃带拿,把做媒的钱赚回来。”
眼睛上的遮布不允许解开,周遭喧闹中充盈着喜气洋洋。两位姐姐扯了虞小满的外袍,在他身上摆弄来摆弄去,还忍不住夸他皮肤白嫩五官明艳,怎么穿都合宜。
饶是看不见,此番场景所为何事,有过一次相似经历的虞小满自是恍然。
不过还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已经……为何又……
华服裹身,裙摆垂落,虞小满攥了一把衣袖,柔滑的绸缎和细密的织线令他手劲儿都不敢太重,心想这套衣裳怕是要不少银子吧?
为何不把从前那套拿来穿呢?横竖都差不多。
此疑问在遮眼布拆开时得到了解答。
按说经历这事两糟的虞小满不该紧张,然他心如擂鼓,一阵紧似一阵,覆于眼下的浓睫微颤,许久下不定决心睁开。
身边的人也不催促,只窃窃私语或善意偷笑,弄得虞小满更是羞臊,咬了唇不作声。
沉稳坚定的脚步声靠近时,敲在耳畔的心跳几乎连成一团轰隆。外头不知哪个孩子吆喝一声“放鞭炮咯”,紧接着,炸耳的鸣鞭声盖过所有喧嚣,反而令虞小满自仓皇中脱离,犹自镇定下来。
他缓慢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得低,率先入目的是面前不到两尺处的绛红金绣锦袍,下摆的雅致鸳鸯纹与自己身上这件刚好凑成对,想必出自同一名家之手。
因着不敢抬眼往上看,虞小满偏开目光,待逐一扫过屋中陈设,梁上红绸带、案边龙凤烛、头顶双喜灯……在虞小满眼中映出一片火红。
手何时被执起,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回眸正撞上一双深邃的眼,清明冷冽,却在凝望着自己时晕染一抹醉人温柔。
“小满。”鞭炮声渐息,陆戟似跋山涉水而来,先道明来意,“我来迎你过门。”
“你……可愿再嫁我一回?”
作者有话说:
不错,是二婚了
第38章 (上)
自然是愿意的。
良辰吉日,午时三刻,八抬大轿自虞家村出发,摇摇晃晃往京城去。
33/37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