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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长风(近代现代)——小崇山

时间:2020-06-11 10:03:11  作者:小崇山
  许立点了点头,背脊看上去十分单薄,杨嘉羽见他走过来,先是笑了,又抿嘴流眼泪,抱住书包的手更紧了一些。
  许立轻声说:“钥匙在书包右边的口袋,你可以帮我拿出来吗?”
  杨嘉羽想了想,还是配合地取出钥匙,紧紧地握在手心。
  许立说:“我和姑妈去原来的住处看一下,书包还是留在这里。”
  杨嘉羽眼睛亮了亮,意思是许立还会回来?她望向爸爸,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爸爸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事情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见大人们并没有一把夺过许立的书包,杨嘉羽稍微放松了一些,缓缓松开掌心,轻声说:“钥匙给你,你要记得书包还在这里。”
  许立鼻尖一酸,“嗯,我知道了。”
  徐瑛朝杨嘉羽走过来,语气很温和:“你把许立的书包放回到原处吧?”
  杨嘉羽点了点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场面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杨嘉佑拽着爸爸的手,目送许立和姑妈离开,眼里带了几分不舍。
  直到大门轻轻合上,杨振华才跟儿子解释道:“明天是周末,爸爸要陪他们办一些事,将许伯伯的银行卡重新补办回来,那张卡会留在许立手上。当然,如果你和嘉羽坚持的话,许立没有异议,想让他和我们一起生活,爸爸妈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古板。”
  杨嘉佑闷闷地点头,隐隐觉得自己的坚持好像起到了作用。
  但是许立走的时候一丝多余情绪也没有,他还会回来吗?杨嘉佑的心情十分沉重。尽管他们三个在一起玩闹时,许立总是话最少的那一个,突然缺了他这么一个人,杨嘉佑和杨嘉羽都觉得很难受。
  夜里洗漱完毕,杨嘉佑躺进被窝里,默默祈祷着,希望明天一睁眼就能看见许立,这样往后杨嘉羽哭鼻子,多一个人帮忙哄着,妈妈就不会什么都怪在他头上。
  这个周末杨家显得有些冷清,兄妹俩都不愿意出去玩,往常这样的外出机会,他们可是求之不得。周日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杨振华到家了,身旁还多了一个人,是许立。
  杨嘉佑趴在楼梯扶手上看,既开心又难过,有些难为情地不肯下楼。杨嘉羽倒是天真烂漫,对许立问东问西,见爸爸帮许立提了一个便携行李箱,隐隐猜到她和哥哥的愿望好像达成了。
  徐瑛端了水果拼盘过来,“嘉佑,下来吃水果,有你最喜欢的脐橙。”
  杨嘉佑趴在栏杆上,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想吃。”他站着没动,好像在听爸爸妈妈讲话。
  杨振华简明扼要地说:“监护权还在许明菊手上,她本人同意让许立常住在咱们家,这样也可以稍微减轻一下她的压力,责任她会承担,怕我们将来担任何风险。”
  徐瑛稍稍松了一口气,用牙签戳着一瓣橙子,递给许立,又问丈夫:“那些手续好办吗?”
  杨振华点头,“正是因为监护人没有更改,事情才办得很顺利,考虑到许立未成年,明达那张银行卡绑定了我的手机号码,大部分余额用于定期存款,每次取款额度也设置好了,如果有其他意外发生,咱们先把钱垫上,不让孩子措手不及。”
  “钱是小事,孩子的安危才最重要,”徐瑛抽了一张纸巾,轻轻擦拭杨嘉羽的嘴角:“他们俩非要这么说,我们做父母的,又有什么理由阻拦。”
  许立坐在一旁沉默地听着,虽然那套房子他们住了多年,但奶奶去世以后,他独自居住,还是有点害怕,杨叔叔耐心地问过他是否愿意跟他们一起住,许立点头同意了。
  “不过家里只剩那个客房,储物间太脏了,要委屈许立一下,等开了年,叔叔阿姨想办法把家里收拾一番。”徐瑛面色宁静地看着他,目光很柔和。
  许立说:“那间屋子挺好的,不用太麻烦。”
  楼上的杨嘉佑说话了,“你要是觉得客房不好,可以跟我一个房间。”
  杨振华忍不住笑了,“哎,之前是谁领地意识那么强烈,不准许立碰你的任何东西?”
  杨嘉佑没好气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连杨嘉羽都发出咯咯的笑声。
  水果拼盘快吃完了,徐瑛仰起头看着儿子:“你真的不吃吗?”没等她把话说完,杨嘉佑已经冲进自己房间了。
  大人们又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徐瑛催促孩子们洗漱,待客厅里都安静了,徐瑛才问:“许立之前在哪儿上学来着?好像离家里有点远。”
  杨振华说:“在一个公立学校,师资力量还可以,可能欠缺一些其他机会。”
  徐瑛提议:“既然做了决定,还是要做长远打算,让许立尽量接受好的教育,再怎么样,也就是五年而已,对于我们来说这五年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于一个正在人生分岔路口的少年来说,这五年很关键。既然明达是你的朋友,还是多照顾一下他的孩子。”
  杨振华点头同意了,“不过转学的事情暂且缓一缓,许立现在的班级,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好,秦老师因为许立家里的事情哭了好几次,甚至在想办法帮他减免学费,我说不用,明达给许立留了一笔钱,更何况不是还有我们吗?”
  “真是个好老师。”徐瑛忍不住感慨,“也是,现在贸然转学,先是不利于许立身心恢复,再来,也有点伤害老师和同学们的感情,缓一缓是对的,待在熟悉的环境里,孩子会觉得舒服一点。”
  “是,等开年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才初一,初升高还有几年。”杨振华说。
  聊到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徐瑛又想起女儿杨嘉羽,眉眼掩不住的担忧,“也不知道嘉羽这个孩子将来能做点什么,我也不盼着她出人头地,希望她平安快乐就好了。”
  杨振华握住妻子的手,“会好起来的,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
  这么说着,徐瑛心里冉起一道希望。
  由于居住环境稳定了,许立不再让杨叔叔送自己上学,他每天会早起去公交站,搭乘公交去上学。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还跟以前一样,对自己十分友善。
  没有人过度放大他家里的事情,很平静,也很温馨。
  许立在公立学校的成绩不错,能排到班级前十名,前段时间因为家中出了意外,成绩有所下滑,好在进入十二月份以后,成绩逐步在提升。
  秦老师将一切看在眼里,很为许立感到高兴。
  跨年夜,杨家很热闹,杨叔叔他们煮了火锅,电视机叽叽喳喳响着,气氛十分热闹。有了前几个月的相熟,许立比之前放得开了一些,比以前要爱笑一点,话虽不多,至少很放松。
  说来也是奇怪,有了许立在家里,孩子们争吵的次数确实比之前少了,徐瑛看着觉得很高兴。尽管杨嘉羽还在吊尾车,做作业却比以前更认真。
  因为徐瑛常说:“你看,许立哥哥还这么用功,咱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杨嘉羽咬了咬自动铅笔的笔帽,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写作业。
  杨嘉佑那就更不用说了,没有妈妈时刻在他耳旁唠叨,妹妹也不哭闹,他可比之前逍遥自在多了,该踢球踢球,该学习学习,有时候出了新的游戏,他会跟许立一起玩儿。
  不过许立的心思不在游戏上,他好像对学习更感兴趣一些。
  寒假期间,徐瑛在家里收拾杂物,储物间虽然开阔,但堆放的东西太多,小到一摞摞书籍,杨振华的工具箱,闲置的晾衣架,再到一架陈旧的钢琴。
  徐瑛一向主张‘劳动最光荣’,趁着孩子们放假,鼓励他们一起参与。
  四个人在储物间忙活,许立看见一块灰布,遮盖着什么,有点好奇:“徐阿姨,我可以看看吗?”
  徐瑛正在擦拭玻璃窗,“都是杂物,随便看。”
  许立掀开灰布,发现这里摆放着一架立式钢琴,看外观琴比较陈旧,白键隐隐有些泛黄。
  徐瑛解释道:“这是嘉羽外婆任教的中学淘汰下来的,年数很久了,学校扩建以后,更新了很多设备,这架钢琴很旧,没有人要,我妈妈就搬回来了。”
  许立说:“扔了可惜了,是该留下来。”说着,他轻轻抬起手腕,按照儿时的记忆,试着弹奏《梦中的婚礼》,前奏刚出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钢琴年数已久,很多音已经失准,杨嘉羽原本靠在储物柜前翻看旧书,回过头,窗外的光线洒在许立身上,她看见那个单薄的少年,指尖灵动,音符如同丝绸一般倾斜在空气里。
  她的目光聚集在他手指上,没想到这架旧钢琴还能发出声响。
  11岁的杨嘉羽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刻激发起的好奇心,改变了她的一生。
 
 
第9章 湖水凝结
  储物间一片宁静,尘埃在空中打转儿,仿佛在给琴声伴舞。
  前半段弹得比较生涩,越往后,节奏把控得越到位,这是许立很喜欢的一首曲子。他7岁学琴,那时候妈妈还没有去世,爸爸工作虽然忙碌,一家人可谓其乐融融。
  妈妈闲下来的时候很爱听他弹琴,神色宁静,说当初和爸爸结婚时没什么钱,婚礼都没办,只是请了单位相熟的同事、朋友吃了饭。妈妈说,听了他弹的曲子,一闭眼就能看到婚礼现场。
  后来家里境况好转,爸爸的收入逐步提高,想给妈妈补办一个婚礼,妈妈却不同意,只是去照相馆和爸爸补拍了婚纱照,其余的钱都存下来了。
  那一年,妈妈还怀着妹妹,腹部隆起,穿着特制的婚纱,右手挽着爸爸,笑容幸福而动人。爸爸西装革履,许立穿着帅气的小西装站在中间,像花童一样牵着妈妈的裙摆。
  平时上钢琴课,一般在艺术培训班,那里有很多三角钢琴,静默地立在教室,静默如爵士。那时候妈妈还不确定他能否坚持下去,家里先买了二手的立式钢琴。
  妈妈去世以后,买新钢琴的事情搁置了。许立还在接着学,持续了近三年,爸爸不忙的时候会去接他回家,但是他弹奏的兴致大减,那首《梦中的婚礼》许立近乎烂熟于心,他却再也不弹奏了。
  爸爸的噩耗传来后,钢琴被他用防尘布盖上。
  如果没有人倾听,演奏还有什么乐趣?只会让人越来越难受。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许立变成一个不会哭泣的小孩,他没有眼泪,也没有很多雀跃的笑容,很平静,像刚刚结冰的湖面,冰块晶莹透亮,看上去坚强,其实很脆弱。
  许立默默想着,时间快一点过去,就像凛冬加深,湖面总会结成厚冰。爸爸以前常说,松花江面上结冰近十多米,能开着跑车在江面上奔跑。
  那么,他也会迎来自己生命中的湖水凝结之际。
  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拥有坚实的肩膀,勇敢而执着地往前,把幼年失散的妹妹找回来。
  找回来,一定会把妹妹找回来的。
  许立的泪珠静静地落在钢琴键盘上,储物间光线昏暗,没有人注意到这颗眼泪。
  一曲完毕,杨嘉羽凑近了些,“许立哥哥,你还会弹钢琴啊?好厉害!”她雀跃地鼓掌,眼神里光芒初绽,她觉得许立整个人都在发光,她好想触碰那些黑白键。
  “你可以教教我吗?”杨嘉羽弯腰看着钢琴,食指轻轻地按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气里,让她更加期待了,“这个,这个是怎么弹的啊,为什么你能弹得那么好听。”
  徐瑛笑着说:“嘉羽,你忘了自己以前接触过?外婆说,要你坐在钢琴前,简直像要了你的命一样,手都不肯伸,说什么都没有用。”
  杨嘉羽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记得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杨嘉佑蹲坐在地上,仰着下巴说:“你九岁的时候,你忘了?外婆还给你过生日。”他翻了个白眼,对杨嘉羽的健忘能力感到无语,当时他想快点吃蛋糕,结果杨嘉羽因为钢琴的事情大哭大闹,最大的那颗草莓被她扫到地上。杨嘉佑那时拧着眉毛,蹲在地上,看了那颗草莓很久。
  许立轻声说:“我小时候学了一点,后来作业变多,就没有继续练了。”
  杨嘉羽眨眨眼,歪着头问:“你现在不是小时候吗?你和我哥哥一样大呀,”她回过头看着杨嘉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板着脸,她没好气地说:“他经常做噩梦,被吓醒,还要爸爸陪他一起睡觉。”
  “杨嘉羽!”杨嘉佑羞红了脸,抬高声音,“谁要爸爸陪了,你才是要妈妈哄着的小朋友,吃个饭还要妈妈拿着饭碗在后面追!”
  “我没有!我不喜欢别人喂我,我自己会吃,”杨嘉羽毫不示弱,气嘟嘟地看着哥哥,“每次盛那么多米饭,我根本吃不完。”
  “好了好了,”徐瑛笑着走到他们中间,“你们俩又吵起来了,刚刚气氛不是还很好吗?怎么又闹起别扭。”说着,她拉起女儿的手,“你去问问许立哥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弹奏出好听的曲子。”
  徐瑛看向儿子,语气很柔和,“嘉佑,地上很多灰,别坐地上。”
  杨嘉佑鼻尖一酸,以前他和妹妹吵架,妈妈从来都不问他是什么感受,好像自己就该理所当然地让着妹妹,越是这样,他越对杨嘉羽心生不满。
  听见妈妈这么说,杨嘉佑把脸一别,“没事,我不怕脏。”
  一屋子的人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了不少。
  徐瑛继续收拾屋子,许立搬了把凳子过来,让杨嘉羽坐在钢琴前,自己则站在一旁,教了她几个基本的指法,为了让她体验到弹奏的乐趣,教了几个简单的节奏,杨嘉羽弹得很开心。
  “你也坐呀,你为什么不坐?”杨嘉羽朝身后看了一眼,客厅里还有很多椅子,“我去搬——”
  许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进门口比较窄,放两把椅子待会儿不方便大家进出。”
  “那怎么办啊?”杨嘉羽仰起脸,皱眉望着他,很快,她狡黠一笑,往旁边挪了挪,“我知道了,你坐这里,和我一起!”说着,她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让许立跟她一起坐下。
  许立下意识地回头,发现徐阿姨和杨嘉佑都在忙别的,没有关注他们具体在干什么。
  许立小心翼翼地坐下了,杨嘉羽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笑脸,许立总是想起自己的妹妹。由于妈妈生妹妹时去世,奶奶一个人照顾新生儿很不方便,家里请了保姆阿姨,许立记得那位阿姨姓张,人很和蔼,每天都给妹妹擦护脸霜,妹妹的脸上总有淡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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