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醒了?”那低沉的声音传来,就听到脚步声靠近。
随即风飘絮眼睛上的黑布就被人取下,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蹲在她面前。那张枯瘦得像条猎犬一样的脸近在咫尺,脸型细长,鼻翼有两道泪沟,那狭长又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风飘絮心里一紧,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地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她目光似冰,瞪着眼前的男人,反倒是那个男人身子往后撤了撤,然后歪着头继续盯着风飘絮,眼里很是困惑。
“奇——怪,你为什么不怕呢?”男人说话方式变得很诡异,字与字之间拖得很长,如同困惑的幼童。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金面具,一会儿看看金面具,一会儿又看看风飘絮的脸,“这么美的脸,为什么要被这种东西藏着?”
风飘絮不说话,她眼睛扫着周围,发觉这里是间罗汉破庙,可具体是哪里的破庙就不得而知,十八罗汉的雕塑掉了漆破了脸,凶神恶煞的模样让这里更像鬼蜮。吕三娘就倒在她旁边,一样被捆绑着手脚,脸上蒙着黑布,看起来还没醒,但风飘絮知道其实她已经醒了。
男人得不到风飘絮的回应,他便将金面具扔开了,笑嘻嘻地看向吕三娘,伸手将吕三娘扶起来。
吕三娘闷哼了一声,倒强忍着没有叫出来,知道不能再装晕。如同风飘絮一样坐起来后,男人也将她眼睛上的黑布摘下来,整个过程十分的温柔。
“你也醒了,嘿嘿。”男人也凑近了吕三娘。
吕三娘死咬着舌尖忍住了惊叫,本能往后缩了缩,男人就不再靠近。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呵呵呵,你们两个真好看。”男人像得到宝藏的孩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吕三娘却是浑身一个哆嗦,她认得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抢走她钱袋的叫花子,也是她经常在鸣玉坊遇上打赏的那个。
“你们不会乱叫,也就不用我刺你们舌头了,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
风飘絮和吕三娘对视一眼,吕三娘看见风飘絮的样子有一瞬间的惊讶,但现在恐惧占据了她的心思,两人都默契地沉默着。
男人皱了皱眉,随即又笑起来,他的手指背擦过风飘絮和吕三娘的脸,“算了,不说话也好,精致的人偶本来就不需要说话,你们两个一定会成为我最得意的作品。啊,刀还没有磨好,工具很重要啊。”
他笑着又走向磨刀石那里,一下又一下磨起了那把特别的剥皮刀,旁边还有竹片和各种各样的染料,以及一面镜子,房梁上还吊着绳子。
吕三娘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她也想到了那个剥人皮的凶徒,用眼神询问着风飘絮该怎么办?
风飘絮冷眼看着那个男人动作,试图磨蹭了一下背后被绑的双手,她的双掌可以动,可惜绳子将手腕绑得很紧,她根本无法挣开,她挪动了一**子,并示意吕三娘配合她。吕三娘明白过来,她们俩便小心翼翼挪得背靠背,互相为对方扯着绳子,过程中磨刀声没有停止。
就算解开了绳子,她们又该如何从这个恶魔一样的叫花子手里逃脱?
风飘絮脸上一片凝重。
京城。
火把成蛇,盘绕着长夜。
都察院和顺天府衙所有当值的捕快都成对成列高举着火把,搜寻着京城大大小小的街巷,就连朱洪彦借出来的禁卫军都被南宫碧落调用,全力搜索着失踪的风飘絮和吕三娘。
钟鼓楼附近,曲水高举着火把急匆匆冲进了那条风飘絮几人出事的巷子。
“小姐,樊二醒了,但他根本没有看清袭击他们的人,觞姐已经全力在救治虎子和朱大富,但是不能保证他们苏醒时间!”曲水向背对着她的南宫碧落回报。
之前南宫碧落带着禁军强行去把朱大富从刚死了主人的刘府提了出来,还不知道会不会落人口实。
“南宫捕头,挟持走老板娘的如果真的是那个剥皮魔我们究竟该怎么找?”一旁的瑶红也着急询问。凝烟已经带着风月楼的人一并去搜索,但是没有线索也是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做无用功罢了。
被她们询问的南宫碧落此刻面对着洒着血迹的空巷子一言不发,素来沉着的女捕此刻是心乱如麻,当她看到陈虎胸口的伤口时,就已经明白她错了!错得离谱!
朱大富根本不是真正的凶手,他画在地上的那个圈,是个‘口’字,双口‘吕’的口!
真正的剥皮魔还潜伏在黑暗里,已经等到了他的猎物,这昏暗巷子里,风飘絮又与吕三娘身形相似,或许也成为了他狩猎的意外收获!
南宫碧落紧咬着后槽牙,强迫自己冷静又冷静,她召集来了所有捕快,也调用了禁军,可是京城街道成百上千,连目击者都没有一个,剥皮魔若不是朱大富,又会是谁?
她的心中有一团迷雾,始终吹不散,无法看清它遮掩的东西。
南宫碧落眼睛扫荡着空巷子,除了血迹,在墙角她发现了一堆灰烬,人皮的灰烬。还有未烧完的灯笼杆,这是凶手留下的唯一线索,也是那个疯狂的凶徒早就丢出来的线索!
这剥皮的狂徒疯狂迷恋着人皮做的纸扎,充满仪式感地将一件件人皮制品投掷到了迎春院附近,他杀掉那几个姑娘是为了什么,他执着制造人皮纸扎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正常人无法去理解疯子。
“吕三娘,吕三娘……”南宫碧落呢喃起来,突破口也许就在吕三娘身上。
突然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乞丐!”女捕一眨眼就冲出了巷子。
“小姐!”曲水和瑶红连忙追了出去,只能勉强跟上南宫碧落。
南宫碧落一路飞奔到鸣玉坊,闯进了迎春院,她找到吕三娘的丫鬟,并命令道:“给我画纸和笔。”
“你、你要做什么?”
“少废话,快点!”南宫碧落威喝道。
迎春院的人被她吓到立马去拿来了纸笔,等曲水和瑶红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南宫碧落在画人像,不一会儿就画了一个猎犬脸似的乞丐出来,她提起来画来问那丫鬟:“这个叫花子是不是经常出没在你家老板附近?”
“好,好像是。”
“水儿,立马把画像给所有弟兄,把这个乞丐找出来!”南宫碧落将画像扔给了曲水,自己也离开了迎春院,往附近最近的乞丐窝飞奔而去。
曲水也没多问立马去办事了,瑶红则追上了南宫碧落,“南宫捕头,为什么找那个乞丐?”
“我一直觉得有什么是我遇见又忽略的,现在我才想明白,就是这个乞丐!擒住朱大富那天我曾经扶过一个乞丐的手,当时我没注意。直到今晚那个扎花灯的老伯说的一些话,我才想起那个乞丐的手虽然脏却保养得不像一双乞讨的手,也许他也是个偏执却又没有天分的纸扎爱好者。朱大富显然是认识凶手的,他那天突然发狂极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乞丐,找到他或许就能找到风老板。”
南宫碧落步子再次加快,她的心慌仍旧没有停止,时间多过一点,她的心脏就勒紧十倍。
那边南宫碧落正在努力寻找风飘絮的下落,这边风飘絮和吕三娘却始终没有解开绳子,还被男人发现了。
他亲手解开了吕三娘和风飘絮手上的绳子,“我来解开你们,一会儿你们会被挂在那儿。”他指着房梁上垂下来的绳子。
“不过,应该从谁先开始呢?”他看着风飘絮二人思索起来,“要不还是从你开始吧,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他对着吕三娘笑起来,想起了吕三娘第一次打赏他银子的样子,天仙一样,他想起了一个故人,觉得这是命中注定。
吕三娘见他一刀挑开她脚上的绳子,终是惊慌得叫起来:“你别过来!别过来!”
她缩到了风飘絮身后,只是本能地想躲起来,风飘絮则一动不动,任由吕三娘抓着她。男人的目光果然落在了她身上,煞有其事道:“这样啊,那从你开始也行,你是我最大的惊喜。”
男人也松开了风飘絮的脚,他的指背再次拂过风飘絮美丽的脸庞,顺着轮廓沿着颈部滑下肩膀和手臂。到了手腕处,他转用手掌抚摸,在手腕绳子印流连了几下,就牵住了风飘絮尚未拆纱布的手。“你真的很奇怪,都不会发抖吗?和之前的女人很不一样。”
风飘絮还是没有说话,寻思着对策,吕三娘倒担心地捏紧了风飘絮的衣服。
男人也只是自言自语罢了,他拉着风飘絮的手解开她手上的纱布,当看见风飘絮还没有恢复好的肌肤时,他的神情顿时狰狞起来。
“啊!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疤痕!你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好自己?”他握紧风飘絮的手腕质问,“我都不忍心伤你们分毫,你为什么不爱惜自己?”
风飘絮仅仅是拧着眉,继续观察着男人,吕三娘则被男人的模样和言语激出了冷疙瘩,这样癫狂的人只是让她更加恐惧。
“真是扫兴!”男人一下甩开风飘絮的手,他看见地上的金面具,又捡起来将风飘絮那张精致的脸盖住不愿再看,“有这么一张脸竟然是个残次品。看来还是你才值得我精心制作。”
他把手伸向了吕三娘,却是风飘絮抬起一脚就踢中了凶手的下腹部,男人闷哼了一声,弯腰跪下,风飘絮立即扶起吕三娘往破庙外面跑。
可惜男人很快爬起来堵住了她们去路,凶相毕露。
在男人扑过来之前,风飘絮已经一把将拉着她的吕三娘扯开,并抓伤了吕三娘的脸。吕三娘惊讶地捂着脸没有尖叫,倒是那男人尖声道:“啊!你敢伤她,我杀了你!”
风飘絮立刻感觉到脖子被人掐住,被人微微提起来,她双手抓住男人的手背,死死抓着,她看向愣住的吕三娘,使了个眼色。
分明是让她快走。
凭她们两人的力量,想要一起逃走,根本不可能!
第100章 人皮纸扎完
吕三娘读懂了风飘絮的意思,却还是愣在原地。
凶手掐着风飘絮的力量又加大了几分,风飘絮也顾不上吕三娘了。她终于开了口,可是那出口的声音分明是个低沉的男声,与凶手极为相近。
“我怎么忍心伤害她,是你伤害了她。”
莫说凶手顿时惊住了,连吕三娘都惊讶不已。风飘絮则感觉到凶手的力道松了一些,可仅仅是一瞬间,凶手又用力掐住风飘絮。
“你是谁!”
风飘絮的声音又是一变,竟然变成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流莺,“我是谁,你不记得了吗?”
凶手又惊慌起来,他甩开了风飘絮。风飘絮摔在了地上,她捡起一块石头扔出去,看着是向凶手砸去,却偏得离谱,错过了凶手砸到了吕三娘脚边。
吕三娘明白这是要她快跑,风飘絮则不停变换着声音吸引着凶手的注意。吕三娘咬了咬牙,就朝破庙外跑去,可惜刚跑到门口,就被凶手扯住了头发,往破庙里拽。
风飘絮冲过来,使了一招分筋错骨手,虽然没有伤及凶手的筋骨,却也让他松开了吕三娘,她将吕三娘推出了破庙,自己则抬手出掌打向了凶手。
凶手没有见过这样变化莫测的掌法,几次被风飘絮打中了胸口,可惜空有招式,掌法再精妙也伤不了他。
很快风飘絮便被凶手以内力吸附住手掌,反被擒住,凶手将她拖进了破庙,发狠地将房梁上的绳子绑住风飘絮的双手,一下子把她吊了起来,拿出了那把剥皮的凶刀。
风飘絮挣扎着,双腿踢起不让凶手靠近,大腿被划伤,鲜血直流,凶手被血腥刺激,发狂似的大笑起来,又给风飘絮腿上添了两道伤口。
小心翼翼地剥下人皮固然乐趣十足,肆意地挥刀也十分痛快!
“啊——”
却是吕三娘去而复返,手拿一根手臂粗断木,冲到了正享受着凌虐快感的凶手后面,大吼着给了凶手头上一闷棍,凶手没有防备,当即倒在了地上,捂头痛呼。
吕三娘慌忙拿起刀把风飘絮解了下来,风飘絮腿受了伤,落地就摔,一把白玉梳子从她身上落了出来,摔成了两半。风飘絮捡起了一半,吕三娘也慌张扔掉了凶刀,扶起风飘絮就往外走。
而满头鲜血的凶手也爬了起来,捡起他的剥皮刀追了出去。
荒山野岭,四周也看不清楚,吕三娘扶着风飘絮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风飘絮受了伤,凶手顺着血迹也早晚会追上她们。
“你疯了,回来做什么!”风飘絮推开了吕三娘。“你自己跑,我想办法拖住凶手,快去找南宫。”
吕三娘过去半驮住风飘絮,骂道:“不回去,你命都没了!我也想找南宫碧落,可哪儿找啊。”
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的吕三娘凭着生存的本能卯足了力,竟然拖着风飘絮又跑了一段路,跑到了荒草丛生的老林中,血迹不太好寻找,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风飘絮又挣开了吕三娘,吕三娘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就地歇了口气。风飘絮看了看周围,荒草高耸,比人还高,她对吕三娘道:“分开走,快起来。”
吕三娘咬了咬牙,也决定扔下风飘絮,“能不能活下去,就看造化了。”她一下子就窜入了荒草丛。
风飘絮拔出一把杂草,胡乱堵在了伤口上,刺痛让她冷汗直冒,她强忍着撕碎衣服绑住,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凶手随即也追到了这片荒原,他那双嗜血的眼四处看了看,蹲**找到了一块血迹,他用手抹了抹,放入嘴里品尝了一下,往风飘絮离开的方向追去。
天,有了一点灰色。
南宫碧落带着大队人马已经快端了整个京城的乞丐窝,兴师动众线索寥寥,大海捞针一样,越是心慌意乱越不能放弃,每一秒对于她来说都非常重要。她顺着今夜盘查的线索,推测了几个凶手可能会潜藏的地点,大肆搜查就差没有掘地三尺,终于找到那间乞丐藏身的罗汉庙。
当进到破庙,看到庙里凌乱的纸扎工具,还有那滩刺目的血迹时,南宫碧落浑身冰凉。曲水和瑶红搜索着破庙里的线索,曲水捡到了半截白玉梳,她立马呈给了南宫碧落。
“小姐,发现了这个。”
曲水只当是什么线索,南宫碧落拿起半截玉梳的手却是微微颤抖的,然后又用力握紧,梳子的齿子都刺入了掌心。
“南宫捕头,后面林子发现了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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