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谁手里的筹码多,谁筹码玩得更厉害。
一路无言到了奉天殿,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都已到场,皇帝还未现身,王瑾的出现就像万众瞩目一样,目光瞬间就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而他今天穿得也不素,披风上画的风雷之神,靴子踏着青天之云。
他好像无需用真龙来彰显身份,却能够翻手为云覆手雨。
众人的目光有怯懦,有不甘,有愤懑,可无论什么样的也不能阻止王瑾先皇帝一步走上奉天殿前的台阶,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
南宫碧落将王瑾送到了殿前,就低语道:“公公,我先退到一边了。”
王瑾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不用,咱要让你看看,你小小女捕永远看不到的风景。你瞧,朝阳升到皇宫的屋檐之上了。”
南宫碧落随他下巴扬起的方向看去,一轮红日正升起,光辉洒在了皇宫内,他们的正前方是恭候的高官贵胄,而红日照耀的宫门之外是万里江山。
油然而生的,是前所未有的壮阔与澎湃,不登泰山小天下。
下方的人对王瑾身边出现的南宫碧落很是好奇,不明白她为何能站在那个位置,他们互相使着眼色,但又碍于王瑾不敢太过交头接耳,只有越王耐不住脾气,气冲冲走了上去。
“这个位置的风景,不是谁都能看到的,有些人就连发梦都不敢想,而有些人做梦都在想。”王瑾拉着南宫碧落,目光却移到了朝上走来的越王身上。
越王的举动彻底引起了下方众人的议论纷纷,他本人却不在意,而王瑾就更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南宫碧落被王瑾扣住了命脉,却突然不慌张了,而是看着日出道:“佛家言三境,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看遍万般景,到头也是所求不同所得不同罢了。公公,您对这风景又是怎么想的?”
王瑾回头看向南宫碧落,“咱?看腻了,随时能看的,有什么意思,世间多的是大把风光。但也只有站到合适的位置了,才能随心所欲去欣赏,不是吗?”
南宫碧落无言以对,而越王也已经来到跟前,质问王瑾:“皇帝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出来?你让林祟带着你那些奇形怪样的人不知去向,又玩儿什么花样?”
王瑾看向越王,“稍安勿躁,时辰还没到,慌什么?至于玄刚,殿下还怕他背叛了你,还是说担心他被咱的人给暗杀了?”
越王:“谅你也不会自削盟友,可皇帝不露面,本王心里就是不舒服,还要等他。”
王瑾:“都等了那么久,何必在乎这么一会儿。”
越王咬牙,横了王瑾一眼没说什么,但看着他还拉着女捕,就皱眉道:“她——是假的?”
王瑾没回答,而是将南宫碧落往身后拉了拉,笑道:“殿下别一副吃人的样子,就算您想要为誉王爷出口气,那也是誉王爷心甘情愿进的高墙,否则咱还吃不下行尸楼的那杯羹,怨不得谁。而且他可不见得就喜欢咱们的做法,今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惊喜?”
越王:“由不得他,他身陷囹圄还能做什么?今天说什么也要拿回本王应得的东西,神仙也拦不住。”
王瑾眯了眼,“看来王爷准备得挺充分,连咱家都瞒着。”
越王冷笑,“彼此彼此。”
南宫碧落被他们二人遮挡在了身后,听得他们的话语,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发难。放眼望去秦致远也没见到,他并没有跟着越王,好在身边已经安插了曲水他们。在场只有李清波等人压抑着对王瑾和越王的愤慨,可能等皇上出来就要参他们一本。
而他们哪知道,极有可能连皇帝都见不到,周围的卫兵已经在悄然改变排布。南宫碧落感觉到王瑾捏紧的手,想来这不是他的安排,秦致远传来的消息,皇帝安全还有朱洪彦暗中协助守护,从越王和王瑾的情况来看,暂时没有问题。
可在卫兵改变了排布后,南宫碧落也发觉有太监急匆匆向着内廷而去,像是要呈上急报。南宫碧落的手腕又感觉到王瑾的放松,而越王又皱眉严肃,她也只好尽量不出声,乖乖站在王瑾身侧,以不变应万变。
直到吉时已到,皇帝还是没有露面,在场的人已经有些开始焦躁不安,连越王也一样,爽朗的日头更添了一把火。
“王瑾,皇帝怎么回事?”
轰然一声,宫门方向传来了巨响。
王瑾眯了眼,冷道:“看来咱们皇上是不会露面了。”
话音一落,身着朝服的秦致远带着大批人马,包围了奉天殿广场,他的身边除了曲水,还有风飘絮等江湖人,秦致远朗声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致远奉旨擒拿叛国贼。”
众人的目光随他一同移到上方的越王和王瑾身上。
越王眼皮跳了跳,“竖子可笑!好在还是对他留了个心眼。”
王瑾却没什么意外,只道:“王爷,也不用藏了,动手吧,不过您也千万不要离咱太远,风飘絮他们随时可能冲过来。”
越王也是大手一挥,很快就有大队人马与秦致远的部队对峙起来,广场中间的人却被夹在了中间,眼见双方谁都没有动,胆小的都不知道该投靠谁好,惊慌无措,只有预兆到祭祖并不简单的一些人稍显镇定。
李清波还高喊:“王瑾、越王你们要造反不成!”
可王瑾和越王都没有理会他,越王只感觉一股杀气直逼他的面门,看去就见一身黑衣的风飘絮,即便相隔甚远,她纤瘦的身躯在人群中也并不突出,可就是让人无法忽视。
“她就是风飘絮?”越王呢喃,说起来他们之间也算是积怨很深。
而风飘絮身边的曲水却在嘀咕:“小姐怎么和王瑾站得那么近,一会儿打起来,若是秀才放箭,她不也成了靶子了吗?”
“仔细看,她被王瑾扣着命脉。”风飘絮寒着脸,“秦致远,我不允许,你就不能轻举妄动。”
秦致远不禁皱了皱眉头,但为了南宫碧落也便忍了,而且谁知道说不,风飘絮会不会先把他杀了,他从见面起就对风飘絮有些敬畏。
“盟主,可若是他一直挟持着南宫捕头,我们也要一直僵持下去吗?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风飘絮却弯了嘴角,“你也太小看南宫碧落。”
“听着!”越王却上前大声喊道:“大明四方隐患四起,皇帝魁柄独持,罔顾苍生生计,今他的心腹更是与昔日行尸楼妖女狼狈为奸,暗中不知道为了统治作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先祖明鉴,今子孙顶着大不韪清君侧,正大明皇室为国为民之心,守祖宗千秋万代之基业,即便千阻万难亦勇往直前,闲者退散,逆者斩!即便身死亦无悔,先祖有灵,就请保佑本王吧!”
他说着就双膝跪向了祭台,恰逢此时,晴天降流火,一大团黑影突然飞来遮住了太阳,犹如天狗食日,而流火恰恰就落在紫禁城内,众人大惊哗然。
风飘絮等人却并不惊慌,王瑾也亦阴冷道:“王爷好手段,用投石、机械飞鸟的把戏,来了一出天命所归,可这流火落的附近是司礼监方向。”
越王仍将头叩在地上,“王公公此时就不要计较了,计量总有偏差,再说烧了皇宫也是好趁乱杀了皇帝,你拖住秦致远和风飘絮他们。”
他站了起来,可下一刻,南宫碧落右手中的凝霜剑出鞘,直逼越王后心。偏偏王瑾拖着她,也以身夹住了剑刃。越王惊出了一身冷汗,厉声质问:“王瑾,她是什么情况?”
王瑾没有理会他,很快也有人包围了他们,将他们护住,王瑾这才道:“说了王爷最好不要离开咱身旁,不然还会有很多突如其来的情况,到时咱救助不及,王爷也就自求多福了。”
“你!”越王没说出重话,毕竟这么近的距离和那么快的速度,硬接了凝霜剑仍然毫发无损的世上怕是只有王瑾,连玄刚都做不到毫发无伤。
“你胡闹什么?你可是说了要好好站在咱家身边看着的。”
王瑾松开了胳膊所夹的凝烟剑,反倒让南宫碧落一阵戒备。偏是这时,箭矢射来,护卫拦得及时,越王脸色却铁青,只见风飘絮拉弓引弦下一箭已经搭好。秦致远或许还会顾及一下还未疏散的百官和皇室宗亲,风飘絮却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王瑾拉扯牵制着南宫碧落的同时,也被南宫碧落牵扯制约。
“公公,到了现在也就不用再拉着我淌浑水了吧,您知道为达目的我并没有那么迂腐。”南宫碧落已经不掩饰,从王瑾的态度来看,他已经有所察觉。
“咱知道,不过没想到你命真的那么大,而且你与咱家早就密不可分。”王瑾扬了扬她被拉住的左腕,语带双关,“只是你用咱赏赐你的剑来刺咱,真是让人心寒。”
南宫碧落不在意,只问道:“公公什么时候察觉我的?”她怕王瑾察觉得太早,所设下的陷阱也越多。
王瑾识破了她的心思,却还是如实答道:“你为咱家穿披风的时候,花狐做不到那么坦然镇定,而且你的眼神,她始终没有火候。”
南宫碧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越王却怒道:“王瑾,你和她废什么话,把他们留给厂卫和火器营对付,我们去皇帝那里。”
王瑾却道:“王爷,皇帝身边早就埋伏重重,您也不用亲自去冒险,您最得力的玄刚已经去了。”
“玄刚?”南宫碧落脸色微变,直觉没那么简单。
“可就算林祟……”越王还没说完,风飘絮的箭矢又飞来,再一看就这个空档,秦致远的人已经偷偷靠近百官和皇亲,他不由得大喊道:“都小心,秦致远想要偷袭!”
那边剑拔弩张,王瑾竟然放开了南宫碧落手腕,“玄刚,就在内廷,上次咱家没能帮你报仇,看来注定你要亲自动手。还是说你要留在这里陪咱?”
话音一落,内廷方向也传来巨响,这一次换秦致远脸色大变:“糟了,是皇上那里,风老板这里交给你了!”
“拦住他们!”越王却已经下令阻拦,与王瑾还算默契。
南宫碧落权衡了一下,看了风飘絮所在一眼,转头就往内廷而去。她所处位置,越王护卫要拦也拦不住,而王瑾也只是手一挥让几个锦衣卫追了上去。
风飘絮压下了跟上去的冲动,只对暮云平道:“发信给关百御他们,让他们也行动!”
暮云平得令,朝天发射了一支霹雳堂的特制飞羽,炸裂开来的火星子是信号,同时也击落了越王的机械鸟部队。越王这样的把戏只能哄人了一时。
“擒贼先擒王。”风飘絮一声令下,武林众人紧紧跟随。
秦致远也急忙道:“快!先保护百官撤离!”
他们一动,越王也有些变了脸色,可旁边伸来一只手将他挡在了身后,只见王瑾慢慢走上前,解开了披风。
他站着,面前的嘶喊都消失不见,他波澜不惊的眼中如同一片死寂。
第325章
京城的上空翱翔着鹰,骄阳之下,市井人来人往,繁华中是生活的喧闹,以及之前黑影遮日的各种议论,带着奇幻的猜想与一些自以为是的探讨,今天是皇家祭祖,瞄了瞄巡逻过的官差,说话也要压着些,老百姓的日子总是这样翻着过。
忽而天空出现了白日焰火,驱散了天空的阴影,好看的流光让观者或惊诧,或惊喜,或疑惑不解,老鹰飞着。
街角停驻的轿子里,曹雨安掀开了帘子。鸣玉坊精致的庭院里,吕三娘、柳易枝停止了合账。市街的各个角落的商铺,琳琅、若雪等人站在了门口倚门而望。都察院、顺天府衙以及街上的捕快、官兵,也停下了手中的事和脚步。
他们都望着天空,望着皇宫方向,白日焰火的奇景没有驱散他们压抑着心情,可带着些与众有别的热望将也似乎要喷涌而出,他们在内心都期盼着什么,在那高墙院深不知情景的皇宫里,老鹰飞着。
天,真蓝。
王瑾瞳孔里的老鹰掠过了天上仅有的几朵白云,他终于收回了视线,去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人们,奇女子的身形朝他靠近,俊俏探花郎也恶狠狠指着他,越王伪造的祖宗显灵的惊奇被流星飞羽破碎,还有被动摇着高官贵胄,向来肃穆的皇城里却是难得一见的吵闹。
又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混杂着江湖人的军队以压倒性的人数优势控住了奉天广场的形势,越王出现了慌乱。
“他们怎么会进来?王瑾都是你将本王的军队拦在了外面,否则怎么会一下陷入劣势!”
“话说——”王瑾起了一声低喃,没有理会身后叫嚣的越王,随后而出的声音很快就扩散开去,原本进攻的人一下就停住了脚步,“咱家很好奇,秦致远也就罢了,搭了越王的便利,钻了空子,风飘絮你们是怎么突破皇城的布防的?”
吵闹一下安静了下来,这洪钟一般扩散的声音老太监发起来毫不费力,询问着隔着老远的人,重新陷入对峙的人们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婉转的语调像掐住了他们的心脏。
“还得感谢你的两块令牌,以及对越王部队开设的便利,即便入皇城有人负责检验,但你瞒着越王紧急调入皇宫埋伏的部队也就没那么严密。”风飘絮也轻轻松松回了话,王瑾太过镇定的样子让她心里不安起来,而南宫碧落也孤身一人离开了她的视线。
两块令牌?王瑾闻言从自己腰间取下了赏赐给春祥的令牌,根本就没有给任何人,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将令牌捏成了一团,为自己的疏忽喃喃自语:“小奴儿。”
秦致远也高声喊道:“城郊的反叛军队已经被控制,越王、王瑾大势已去,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最好束手就擒,反抗者杀无赦!”
“好一句杀无赦,可也得真有那个本事才行。咱家服侍了皇上多久,为大明鞠躬尽瘁,凭你们片面之词就想要咱家的命,简直可笑。今儿就将你们这些扰乱皇都的人一网打尽,永绝后患!”王瑾抬手一握拳,奉天殿的大门轰然被冲开,从里面走出上百个有着奇怪纹身的玄装锦衣卫,个个腰配弯刀,有些手里拿着风飘絮曾见过笼转轮,有些手里拿着还不知精巧的玄铁长形武器。
而越王也突然被身旁的厂卫给控制住,惊诧道:“王瑾你什么意思?”
王瑾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殿下,还不明白吗?咱的心始终是忠于大明的,你伪装带进来的倭人,也该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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