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叫人送到南宫捕头房里。”管家窝火又不好发作。
“那多谢了,如果还有需要,我会继续麻烦管家,还望配合。”
“好。”管家青着脸快步离开,不想再和南宫碧落多说一句。
南宫碧落微笑如常的看着他离开,站在偌大的刘府里,往四周看了看,还是决定先去发现女尸的废园看看。
刘府,废园。
这里荒废了很久,早就没有人踏足,入口在刘府僻静的角落。刘府最下等的下人都鲜少经过,南宫碧落一路走来就没碰见什么人。入口有一扇破门,挂着一条断掉的锁链,倒在那里,是被人暴力踢开,想来是抓捕刺客时踢坏,还没修。
她进了废园,枯枝败叶丛生,假山假石凌乱,因为园里的树木花草长年没人打理,遮了光线,埋没了路径,园子的规格倒不小。
她四下扫了扫,废园有两部分,一左一右,她看到脚印杂乱的方向,就知道那边是发现尸体的地方。她走过去,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歪脖老树和那口捞尸的井,有废井这座院子视野倒开阔,院墙就在井不远处,翻出去就能出了刘府,长年没人管理,院墙的糊层脱落,露出了砖块,还有些破洞。
南宫碧落先抬头看了下树,又低头看向井口,从井口泛上来的气味不太好闻,边上也没个水桶绳子,就秃楞的一口井,倒是树上有过绳子摩擦留下的痕迹。
南宫碧落看了看井的四周,没什么太大的发现,便又在这废井所在院子的周围转了转,发现院子里有人踏足过的痕迹,而且不像是护卫。她又走近附近的院墙,有面墙的砖块有些奇怪,像被推倒后又砌好。
她动手微微一使劲就抽出了几块砖,看到了外面的小巷子,她把砖又堵上,又朝看见的一处假山走去,假山挺大,有洞可以进入山体。山体里面中空,呈圆柱状,有个容纳一两人大小的空间,南宫碧落发现这里有破布铺着稻草,像是有人睡过,顶上原本是可通天望月的设计,也被人用块木板遮住了。
她又看到假山另一边还有个洞口,弯腰钻过去就到了假山的背面,本以为没有什么发现,往假山背面一堆荒草丛里看时,看出了些异样,她跨着杂草走进去,发现了被丢弃的女子衣衫,上面有血迹,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井里女尸的衣服。
南宫碧落脸上有了笑容,看来还是有所收获,她将衣服收叠好,像个方方正正的包袱提着,便退出了假山。看了看四周,确认只有她一人后,走到刚才看的那面墙下,一跃而起翻了出去,后面的小巷还挺宽,不过是个死巷子,与刘府废园对着的墙属于一所空置的大宅子,好像没有人住,南宫碧落留了个心。
然后往巷子外面走。
沿着小巷子往街上走,这巷子还挺深,走了有些时间,才看到街。大白天街上人还算多,多是穿着锦衣玉服的人,除了就是小摊子,卖的讨喜的小玩意儿,也有些花子在讨好路人,与其他街道无异。南宫碧落眼尖,发现了人群里她的一个线头,拿个铜板一扔,就把他招到了巷子里。
南宫碧落让他将血衣送到都察院给曲水,并让他带了些口信给曲水,就回了巷子,原路返回了刘府。
她翻墙而入,稳稳当当落了地,看了看周围还是只她一人,南宫碧落不禁自嘲她这捕头有时候倒像个贼。
又在废井附近转了转,没有新的收获,南宫碧落也不打算现在就离开废园,这废井院只是废园的一部分,还有些地方她没去,她准备在废园里再转一转,原路往回走了一段,她记着有个拱桥可以通到她没去过的另一面。
拱桥下面没水,倒是藤蔓爬满了桥面,还有青苔不好走,不过对于南宫碧落这种练家子来说,倒也简单,她走到拱桥就要过去,还没抬腿,眼一眯蹲**,查探了一下,这拱桥上面也有脚印,还挺新。
她挑了挑眉,往拱桥对面走去,这面的院子和废井那边不同,树多假山也多,弯弯绕绕,比那边要大,地形也比较复杂。树枝有时会勾到头发、衣服,枝头的花瓣也会落在发间,有池塘,有花圃,有些顽强的花枝树木,倒在隐密处开得漂亮。越走越深,有假山挡住了去路,比废井院那边那座大得多,可以穿过去,南宫碧落耳聪目明,听到了背面好像有人在低声说话,听声像一男一女,内容听不大清。
南宫碧落心想:这里荒废是荒废了,倒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她轻手轻脚穿过了假山,里面空间很大,七弯八绕,出口不止一个,她随便选了一个走出去,隐藏在出口处,往外一看,就看到了远处一对男女依偎的身影。女的是刘福通现在的宠姬,男的年纪稍大,发间有两丛白发,规矩的束在玉冠里,露了半张脸,颧骨处有一块青斑胎记,像个奇怪的图腾,倒不影响他的容貌,反而让他有些特别,身姿也是英武不凡。南宫碧落一愣,想起了秦致远说的亲戚。
“我受不了他了,他早就丧失了能力,偏偏美人纳了一个又一个,热衷于床笫之事,他的快感来自于凌虐,越是折磨他的情绪就越高涨。他爱美人,更爱看美人在他手里被玩弄折磨的样子。他的宠爱是砒霜是毒药。我怕,我好怕,我怕有一天会步前面几个宠姬的后尘,非死即残,你什么时候向他讨我回去?”
“现在还不行,他虽然越来越重视我,但韩业才是他最信任的人。你多帮我听听风,打探些消息,我讨好了他,取代了韩业,就能把你要回去。”
“可是他真的太可怕,我想起之前那个妓子就心惊胆颤,在他眼里我们这些姬妾其实和妓子没有区别,随时都是玩乐与打赏的物品。”
“别怕,那是意外,方彪那个蠢货以为效仿刘福通能讨好他,结果弄出了人命,反而失了势。他以为刘福通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应付得了的吗?在你身上我花了多少心思,才让你成为他的宠妾,你多留点心,最近这件事,如果把握得好,说不定是我们的机会。”
“好吧。”
“好,那我走了。”男人在女人的额头上亲了下,就朝假山走去。
南宫碧落连忙隐去身形藏好,本来想跟踪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的身法挺快,武功不错,对这里的环境也驾轻就熟,很快没了身影,南宫碧落便没有继续追上去。
她想了想,往回走准备再去看看那个宠妾,没成想在假山里,就与那个女人碰了个正着。
女人吓了一跳,随即脸色苍白,她想都没想就拔下簪子,朝南宫碧落刺去,两三下就被南宫碧落钳住手腕。她抬起另一只手去打南宫碧落,南宫碧落带着她身子一绕,让她转了一圈,背过身去,单手就把她两只手都别住,而且南宫碧落那只手里还拿着剑。
武功谁强谁弱一目了然,但女人还是挣扎着,想要去看身后的南宫碧落。“你放开我!”
“放开可以,别动手。”南宫碧落松开了她,眼睛却看到了女人衣领里以及手腕臂膀上的伤痕。
女人立马撤开了距离,警惕的看着南宫碧落,看着她的捕服,问道:“你就是、南宫碧落?”
南宫碧落点头,她便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姑娘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女人脸色煞白,“你看见了。”
“嗯。”
“准备告诉刘福通吗?”
“不。”
“那你想怎样?”
“我有些事想问姑娘。”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刘福通的姬妾。”
“只是姬妾?”南宫碧落笑了,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拔簪子起的峨眉小擒拿,回腕错手用的五凤门分筋错骨手,步法使的衡山踏云归。姑娘只是刘福通的姬妾,那刚才、”
“你想威胁我?”女人眼中有股狠意,“横竖是痛苦,你捅破我的事,倒能叫我解脱。”
南宫碧落看着眼前女子绝然倔强的样子,倒放软了态度,“我不是想威胁姑娘,只是想问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和你提到的妓子人命的事。”
女人狐疑的看着她,“那个男人不关你事,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至于那个妓子、你是来查刘福通的?不、不行,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目光一厉,竟然将簪子刺向了自己!
南宫碧落一惊,抬剑一挑,剑鞘尾部就将簪子打了出去,“姑娘这是做什么!”
女人知道打不过南宫碧落,死又死不了,便不说话。
南宫碧落皱眉一想,便猜这女子是为了她情郎。刘福通是他们巴结的大树,自然也不能有什么差池。
她看着女子手腕上的淤痕,叹了一口气,“算了,姑娘全当今天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吧。”
那宠姬有些吃惊,南宫碧落没在意她怎么想,转身离开。
南宫碧落不是个随意心软的人,但这是个为了情宁愿自己痛苦,甚至死亡的傻女子,没必要逼入绝路,何况还有个方彪可查。
出了废园,南宫碧落往安排的住处走,还在半道,那个被她气得不轻的管家又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南宫捕头,我家主子有请。”
南宫碧落便随着他去见刘福通,见到刘福通时,韩业也在,看着她的目光都不怎么友好。刘福通更是阴沉着脸,问道:“怎么叫了那么久才来?”
“主子,是南宫捕头要在府里查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安全隐患,我们找不到人,才来晚了。”
管家这话一说,刘福通、韩业脸色更加难看,尤其韩业立即喝道:“南宫碧落,你什么意思?府内安全一向由我的人负责,你是在质疑我的安排吗?”
“怎么会呢,不过为了我的小命,还是保险一点好,刘公公你要知道江湖杀手,就算是铜墙铁壁都能找到漏洞,何况你的宅子那么大,不一定每个角落都固若金汤。”
韩业反驳:“你懂什么,不漏点破绽,那些刺客怎么自投罗网。”
“原来如此,那等到人了吗?”
“呵,肯定都知道刘府守卫森严,等待着寿宴才动手。”
南宫碧落煞有介事点了点头,“那是我多虑了,有韩大人在想必刘公公的安全万无一失,有没有我都无关紧要。”
刘福通闻言,咳嗽了一声,“好了,你们都是负责咱家安全的人没必要为这点小事争论。刘全,你退下。”
他叫管家退下,管家离开后,刘福通盯着南宫碧落道:“南宫碧落,你存了什么心思我没兴趣,但我警告你,王公公的命令要是达不成,我们都没好下场。”
“我当然知道,可公公叫我来府上,什么计划也不和我说,我如何能做得好?公公恐怕不知道,现在盯上公公性命的人,可不止行尸楼,十三省绿林的黑白两道,可都接到了一份高达二十万两的悬赏,要取公公的命。”南宫碧落眉梢紧锁,很是苦恼。
刘福通和韩业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刘福通故作惊奇道:“哦?原来有这事。”
南宫碧落面有难色,“当然有这事,我担心那么多人,公公的安全会有闪失。要不然抓捕计划还是算了吧。”
刘福通冷笑:“哼,南宫碧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知交天下,刺客里保不准有你的朋友,你以为我不知道悬赏令吗?呵,不过我不怕,你的命和我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我有什么事,你也得死。”
“公公就那么想抓行尸楼吗?但是我听到消息,先前那个刺客可是被行尸楼除名了,行刺未必是行尸楼的意思,不一定就能抓到行尸楼的人,抓一些小鱼小虾,也没多大用。”
“你呀,眼界也不过如此嘛。有没有用,等到寿宴那天才有分晓。你只要保护好我的安全,必要时帮韩业抓捕就好,我不信司礼监和东厂弄不过一些江湖上的乌合之众。”
“公公真的不担心,寿宴会成空?”
“你管那么多干嘛。对了,还是让你看看画船的布局,免得到时乱起来,你不熟悉。”
南宫碧落接过韩业递来的图纸,察觉刘福通他们还有计划,“公公这么肯定会乱?”
“呵,不会乱就想办法让它乱起来呗,你记住一旦行尸楼的人出现全力抓活的,其他的什么猫猫狗狗,你就不用操心。哎呀,这个寿宴啊,还真是过得不省心。”刘福通阴阳怪气的摇晃着头。
“干爹,为了王公公,操点心值得。”
“说得对,呵呵呵……”刘福通笑起来。
南宫碧落听着他们的笑,心里头不太安生,只希望那些江湖朋友不会来冒险。
接下来在刘府的几天,韩业支了几个人给南宫碧落差遣,实则就是限制她的行为。不知是不是在记仇或者担心她窥探到什么,南宫碧落与外界断了联系。
到了寿宴当天,当南宫碧落看到除了刘福通的干儿子们,赴宴的还有很多官员、富商的时候,她才隐约感觉到也许寿宴仅仅是王瑾某种计划的开端……
第75章
刘福通寿宴当天,近郊城河。
近郊城河以往有很多画船供人游乐,但近来禁奢成风,画船生意也停了,现今宽阔的河面上只停留了一艘高楼一般的画船,便是刘福通请宴的地方。画船停靠在岸边,虽然比不上天机号,但也有座两层酒楼般规模。
南宫碧落看着一个个官员、富商相继登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里面好些是政治中立的京官,虽然官衔不大,六部俱全,还有富商也是衣食住行各方面的巨贾,刘福通请他们来一个不会安生的寿宴,居心叵测。
她不禁抬头看了看今夜的夜色,月有乌云,河上起风,看来是个多事之夜。
“小姐。”登船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呼唤,曲水也来了此处。
“水儿,你为何会来此?”南宫碧落拧眉。
“小姐,你一个人,我担心你身边少了帮手,再说王大人也让我过来,可别赶我走啊。”
“罢了,留下吧。”南宫碧落轻轻拍了下曲水的头,她的眼扫视着宾客,呢喃道:“或许你来得正好。”
曲水乖巧地抿嘴笑了笑,与南宫碧落看着同一个方向。看到韩业在核实每个宾客的身份,上船时还要搜一**确认没带利器,不禁嘀咕:“何必这样折腾,请来还搜身,不怕得罪人?”
“刘福通怎么会怕得罪人,倒是来这里的人都怕得罪他。”南宫碧落叹息,忽然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她望过去发现了正要登船的曹凌风,不过看着她的不是曹凌风,而是他旁边的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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