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却一下子就收拾好了心情,反过来为凝烟担心道:“你自己报?你怎么报仇啊,白社弥勒是皇家压下来的政斗事件,就算是冤案,翻身也难。秦嫣然,你可别做危险的事,秦家只剩下你了,你应该更爱惜自己才对。”
“爱惜?呵。”凝烟冷笑,“我怎么样,轮不到你来管。”
“你又来了,这样的话我都听腻了。”曲水脸愁得像个小老太太,苦口婆心道:“秦嫣然,我知道当初接近你的目的不算光明磊落,但渐渐想要和你做朋友是真的。小姐常说人生在世,难免会遇见走不完的黑夜,有朋友在就有伸手可抓的人,陪着你度过黑暗。多一个朋友不好吗?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啊。”
凝烟蹙眉,盯着曲水的脸看了一会儿,道:“你和你家小姐管好自己就行,休息吧。”说完立马把门给关上了,将曲水关在了房间里,转身就走。
可没等她走远,房门就打开了,曲水又跟了上来,“秦嫣然,我这个人藏不住话,我担心你,做不到无视。”
“你并不欠我。”凝烟越走越快。
“这不是欠不欠的关系,你别这么死心眼好吗?明明之前我们相处还不错。”曲水紧跟不舍。
“你管那叫不错?就算是,那也是之前,双方都抱有目的,但我已经和你家小姐谈过了,你们大可不必再在我身上花心思,你们不是捕快吗?要查飘香阁就好好查飘香阁。”
“你在其他事情那么敏锐,怎么有些地方这么轴呢?一句‘之前’就想要带过了,那我那些心思不都白花了,弄得秋英她们还说我偏心。”曲水有想过从秦嫣然那儿把礼物都要回来,反正她也不在意,正好可以不用再掏腰包,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她还没有那么蠢。“既然之前我们都各自抱有目的,现在说开了,那么正好重新认识一下,我想和你做朋友。”
凝烟眼角一抽,“你的脸皮厚得可以,我不想。”
“别介啊。秦嫣然……”曲水充分发挥了她话唠的本事,缠着凝烟不放,反正她也要看着凝烟不让她做出格的事。至于飘香阁,曲水早就想好了帮手,这风月楼里疼她的不止一个两个,她可从来不敢小瞧这楼里的人,包括秦嫣然说的那个哑丫头。
小姐说得对,人有麻烦时麻烦朋友不丢脸,丢脸的是无可烦之朋友。
人,既然相遇,就不再孤单。
“你够了!”凝烟终是不堪其扰,凝聚起摧心掌朝着曲水打去。
曲水早就有防备,哪能让凝烟打到,一边与凝烟对招拆招,一边还煞有其事道:“打,我陪你慢慢打,我们这叫不打不相识。”
凝烟脸色更加阴沉,招式也更加凌厉,曲水不见得胜得了她,但她会躲,惹得冰山喷了火,在风月楼的庭园内大打出手,也叫楼里的人出来围观。
“凝烟、水儿,你们别打了。”瑶红闻风出来劝说。
偏生琳琅拦住了她,“让她们打,我还没见过凝烟这么失态。你呀,好好照顾凤舞去,她们在楼里,周围都安排了耳目,这时没事。”
瑶红犹豫了一下,念及还在屋内休息的凤舞,叹了一口气,“那你看着点。”
琳琅点头,她便回了主楼,剩下琳琅和一众女人继续围观。
风月楼三楼上,那间独屋也开了窗,有两个人影站在那里。
“这像什么话,该有的规矩都忘了。”风飘絮皱眉望着园里的打斗,话虽冷人未动。
“挺有意思的,凝烟那丫头过于偏激,有这么一个人刺激,我倒觉得不坏。”旁边那人依着窗框,饶有兴味的看着,姿容皆出众,不是别人正是青竹苑的主人竹无心。此时的她,一头乌发,哪有丝毫白霜,只有眼角几丝风韵独特的细纹。
风飘絮不置可否,也就没管园里的人,问竹无心道:“你来楼里多久了?”
“你们去了刘福通画船,我就来了。我并不是很放心凝烟。”
“难怪嫣然不希望南宫久留。嫣然总归是我选中的人。”
“可是她火候差了点。咦,曲水那丫头其实很机灵啊,就现在来看凝烟武功高于她,也不见得能讨了好。”竹无心看着院子里的曲水和凝烟笑了起来,尤其是曲水,越看越可爱。
“你在看水儿?”
“嗯~我挺喜欢她的。她很会讨人欢心,打马吊时也是个机灵鬼,有眼力得很。”竹无心的气质云淡风轻里有说不出的魅惑。
风飘絮淡淡瞥了她一眼,将目光朝窗外放远了去,“玄刚还是出动了,龙继没死。”
“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查的。听说谬空的色蛇今天闹了楼里?”
“我想当是无心,那蛇有灵性,谬空恐怕未完全驯服,你适当处罚就够了。”
“我有分寸。我说画船上你想都不想去救刘福通,这不像你的作风,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风飘絮不语,竹无心便叹气道:“你的药效该过了吧,最近不太平,要不不要再用药?至少出事你可以自保。”
“不行。南宫太细心,不用药瞒不过,我有分寸。”风飘絮将话还给了竹无心。
“哼。”竹无心冷哼了一声,“罢了,随你吧,我该走了。”
风飘絮头也不回,一阵风吹拂,屋子内已经没有了竹无心的身影。
风飘絮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便朝飘香阁方向看去。
第83章
南宫府。
南宫碧落好好睡了一觉后,天色已暗。她看了下房间,换下来的脏衣服已经不见。料想是五婶收拾走了,她思索了一下,决定好好待在家里。
从房间走到大堂,正好也是南宫家的人用完晚饭后。苏映月、五婶、流觞都在,三个女人聚在一起聊的都是刺绣或者羹汤,南宫碧落一进去,她们便停止了话题。
苏映月扫了一眼着居家服的南宫碧落,阴阳怪气道:“奇了怪了,你居然在家。”
南宫碧落哭笑不得,犹带几分求饶道:“娘,我今晚不会再出去,就在家。”
“哼。”苏映月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却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对五婶道:“巧姐,去把饭菜热一下。”
“五婶不用了,我不饿,吃不进去。”南宫碧落说道,正要找个位置坐。
苏映月皱眉便道:“吃不下?你坐那么远干嘛,给我坐过来。”她指了指挨着自己那个位置。
流觞自觉地挪了个位置,南宫碧落乖乖地坐了过去。刚一坐下,苏映月就拉住南宫碧落的手放在了桌子上,玉指往南宫碧落手腕上一搭,就为南宫碧落号起脉来。
南宫碧落仅仅是笑了笑,任由她娘按着她,转头就和流觞探讨起案情来,“你们这次怎么这么快就确定了新的女尸是芸娘?”
“多亏了夫人,她找来的法子很快甄别出了那些人皮制品。说实话,我真的是头一次见到那么丧心病狂的凶手,活剥人皮,惨无人道。那些女子舌头上被刺了麻药,芸娘直接被割了舌头,想来是为了防止她们痛苦呼喊,还有那些人皮制品其实制作粗糙,很多还血淋淋就扎成了纸偶,都不知道是怎么下得了手的。”流觞剖验尸体这些年头一次对一个不知名的凶手产生了畏惧心理。
“能这样打理剥下来的人皮,还花功夫裁剪、涂绘、捆扎,除了不正常的人,就连验惯了尸的仵作要做到都不容易。说来我还是觉得给你那份羊皮卷的竹无心也不正常,她上面那些关于人皮的叙述与加工,可比这个凶手精细得多,要不是从字里行间察觉到这个人存在捉弄和试炼,我都认为她是个潜藏的危险分子。”苏映月此时已经松开了南宫碧落,接下了流觞的话。
“你想想觞丫头验尸也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才能冷静的解刨、缝合尸体,她受的苦我最清楚,就是因为知道宋公之传承有多难,所以我才很少去碰验尸这块儿,一般人心里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这次为了你,我也算豁出去了。”
“我知道娘最疼我。”南宫碧落笑言,却没有顺势倚过去撒娇。一来撒娇要用在刀刃上,二来保不准苏映月会直接一巴掌把她呼走。
果然苏映月浑身一抖,一脸嫌弃地瞪了一眼南宫碧落,“少来,我哪是疼你,是心疼我家觞丫头。你又不是水丫头,装腔作势的,找骂。”
“哈!”南宫碧落开怀大笑起来,“真是亲娘,一眼就拆穿我。”
“去,贫得慌!”苏映月白眼翻上了天,随后正色道:“其实我觉得凶手割掉芸娘舌头,不单单是为了阻止她们叫喊。”
“哦?娘有新发现?”
却流觞又接过了话,“是我疏忽了,第一次为流莺验尸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次和夫人一起检验红梅尸体,我们发现流莺和红梅的尸首也都遭到了切割,只是凶手下手的地方刁钻隐秘,才一时不察。”
“什么地方?”
“流莺是右方乳首,红梅是、是……”流觞难以启齿,顿了顿,才平静地说出来:“玄圃。凶手把红梅玄圃割开、破坏,割取了昆石。”
“真恶心。”五婶在旁边忍不住接了一句话。
“玄圃、昆石是?”南宫碧落问道。
流觞欲言又止,不等她向苏映月求助,苏映月就贴着自家女儿耳朵边,解释了一番。南宫碧落顿时明白流觞为何难以开口,愤而拍桌,“岂有此理!”
“唉~”苏映月叹了一口气,深知南宫碧落已经动了怒,却是转开了话题,“你一来,就只会没完没了谈案子了,和你爹一副鬼样。案子你查就好了,别在我面前谈这些了,心里堵得慌。”
南宫碧落闻言心疼苏映月,立即收敛了情绪,点头“嗯”了一声,不再说案子,之后她会单独问流觞细节。
屋子里一下变得沉闷。
五婶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三人,没有直接接触案子的她,开了口:“小姐,水丫头一个人在外面没关系吗?”
苏映月又打起了精神,“对呀,你把水儿又支哪儿去了?先前问你没说。”
“她陪着我办了这么久的案,还不放心她吗?”
“不放心,从来就没有放心过。”苏映月一句话顶了回去。
南宫碧落吃瘪,只好道:“她在风老板那儿帮我盯着鸣玉坊,风老板会照顾她。”
“飘絮?好吧。”苏映月想起了那个相处融洽的女子,随后又担心起来,“不对啊,飘絮身处鸣玉坊,理应也不安全才对。你把水儿放过去,她们两个不都随时处在危险中吗?去去去,把你手底下那些弟兄多调几个过去,顺便也帮飘絮守一下楼。”
南宫碧落这边笑起来还没说话,那边流觞已经皱了眉头,开口道:“夫人,风飘絮没有你想的那么柔弱,有她照顾水儿没有事。再说经过这段时间顺天府衙的搜捕巡查,鸣玉坊连个小偷小摸的事都不敢发生,太小题大做反而不太好。”
“可、”苏映月还是不太放心。
南宫碧落此时接了话,“娘,没事的,我会叫人暗中看着的。”
“真的?”苏映月狐疑地盯着自家女儿,生怕她有了什么馊主意,让曲水去涉险。
“真的。”南宫碧落并没有说谎。
这时苏映月才放宽了心,四个人又在大堂闲聊了一会儿,就散了回屋了。
南宫碧落让流觞和她去了书房一趟,细问了细节。两人又探讨了一会儿案子,南宫碧落便准备自己留在书房整理线索。
不过流觞临出门前,南宫碧落还是对流觞问道:“流觞,你好像对风老板很有成见?”
流觞拧了细眉,随后轻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她太过隐秘,又太会收拢人心,夫人才和她见过两面,已经把她纳入亲朋般关怀。水儿之前常走风月楼,也总提及那儿的事。小姐,她们不是行尸楼的分舵吗?我不认为参杂了太多私情是好事。”
“我以为你一门心思都在医道上,原来私底下也会想很多。”
“我只是担心有人利用你们重情义这点。”流觞说得温柔,南宫府内最冷静的是她。
“我想情义总归是相互的才能长久,风老板她、”南宫碧落笑了笑,宽慰道:“我没有忘记那里是行尸楼的分舵,我有分寸。”
“嗯。”流觞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离开时叮嘱了声,“小姐,劳逸兼顾,方才事半功倍。”
南宫碧落看着她离开,微微叹了口气,便埋案整合起线索来。
张捕快带人标注了人皮纸扎投放地点,南宫碧落发现那些地点有些奇怪,她在鸣玉坊地图上一连,发现正好将鸣玉坊风头最盛的三家青楼——风月楼、飘香阁、迎春院围在了一起。
地图上连出的朱色线条,她拿起翻转看了看,好似一朵花的花瓣。
随后她又想起小虎和一帮兄弟们查出的几个青楼失踪姑娘的背景,竟然或多或少全部都和这三家青楼有关。
芸娘是迎春院为了拉拢潇湘馆转卖给潇湘馆。徐倩是风月楼最先看中,却又被迎春院、飘香阁从中作梗,最后被群芳馆得了便宜,收入馆内的人。红昭也是先后待过迎春院、飘香阁,转投风月楼,风飘絮没有纳入,才辗转到了万花楼,据说她和吕三娘暗地里见过好几面。
“还真是有意思。”南宫碧落看着手底下的人查出来的事,摇头失笑。
她想了想,埋头勾写起来。
未掩盖的门窗,送来了风月,她伴着静夜。
书房外,屋内的烛光也透在了夜色里。
五婶和苏映月一起停驻在了不远处,苏映月站在那儿,默默地看着灯火通明的书房。
“小姐还真在书房。夫人,你怎么不走了?”五婶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宵夜。
“懒得过去了。你给那丫头送去吧,我回房了。”苏映月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这性子,唉~”五婶看着苏映月的背影笑着叹了口气,将夜宵为南宫碧落送了去。走到门口,刚抬脚又放下,先伸手敲了敲开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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