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碧落抬头一看,连忙起身过去接过了五婶手中的夜宵,“这么晚了五婶早可以去休息,还劳神为我做什么宵夜啊。”
“这是夫人做的,你呀,别浪费。”
“娘?”南宫碧落笑了起来,“好。”她乖乖坐下端起碗吃了起来。
“别忙太晚啊,我一会儿来收。”五婶收起托盘,准备离开。
南宫碧落一边吃一边回道:“明儿还要早起,不会太晚。”
五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这性子!唉~好吧。”便退了出去。
南宫碧落吃完宵夜,揉了揉后颈,继续伏案翻阅、勾画、描绘。三更天过,五婶来收拾空碗时,南宫碧落才讪笑着熄了灯,回了房睡觉。
次日。
天将亮,南宫碧落已经穿好了新的捕服,出了门。
她走街串巷,像是漫无目的走在京城的街上,随着早市渐渐开始,她也在闹市寻了家面馆坐下。
“小二,来二两阳春面。”
“好叻,南宫捕头稍等。”
不多时面就上了上来,小二将面碗放下,又为南宫碧落从筷桶里递上了筷子,“南宫捕头,您慢用。”
南宫碧落含笑点头,正准备动筷,发现面里面加了蛋加了肉块,“小二,我要的阳春面啊?”
“蛋和肉是当家的请的。”小二笑着看了眼抻面的老头,那是他爹,“您做的体力活,只吃阳春面哪儿够。”
“张伯,谢了。”南宫碧落闻言,只好抱拳向灶头后的老丈行了一礼。
老丈回以憨厚一笑,继续低头抻面。
却是一道声音高喝:“啧小二,怎么她有鸡蛋和肉,我们就清汤寡水面?”
南宫碧落一听正好是坐她背后那桌的一名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壮汉在说话,她微微瞥了一眼,就低头吃起了面。小二连忙上前陪笑道:“爷,南宫捕头庇护街头商贩,行侠义之事,平不明之冤,我们没什么感谢的,只有这点儿肉沫鸡蛋表示表示。”
那汉子朝着背后的南宫碧落瞄了一眼,不依不饶道:“哟,大名鼎鼎的南宫捕头就有特权,合着我们这些照顾你生意的街坊邻里就没有?”
“得得得,爷,给您添个煎蛋,您是衣食父母,哪能够怠慢啊。”小二哭笑不得地去灶头摊了个蛋,为壮汉加进了面里。
壮汉这才满意笑道:“这才对嘛。”随即低头哼哧哼哧吃起了热汤面。
南宫碧落此时已经吃完了面,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铜板,拿起佩剑离开了小摊子。那壮汉回头瞄了一眼,继续低头吃面,两三口扒完,也将面钱放下,离开了摊位。
那小二收拾桌子时,将钱一点,壮汉留的面钱只多不少,他也就摇头失笑,见多不怪的收下了。
那壮汉离开面摊,在热闹的早市,伸长脖子四处看了看。穿过人群,他不走大道,往一条小巷子窜了进去,脚步轻盈。
无人的胡同,他刚过一拐角,突然目光一厉,一记鹰爪往回抓了出去,与拐角伸出的一只手,拆了三四招少林擒拿手,被身后跟来的人,推进了巷子深处。
一把细窄的剑鞘压在汉子的手上,他抬头就看到英姿飒爽的女捕正含笑看着他,他不服气地一震,雄浑的内力就把女捕连佩剑带人震退了两步。
南宫碧落蹬住地面,站稳了身形,大眼睛一抬,眉毛一挑,“易筋经。你玩儿真的啊,我可不是来打架的。”
那汉子拳头刚到南宫碧落鼻子面前就停了下来,一放下就看见南宫碧落那双明亮的眼睛,他嘿嘿一笑。
“花和尚和你开个玩笑。”
僻静的巷子里,女捕和带头发却自称‘花和尚’的汉子一人各占一面墙,熟络地说起来话来。
花和尚一点儿都不花心好色,只是身为少林弟子,喝酒、吃肉、杀人一样不落,流连于花花俗尘,故是花和尚。他的本名和法号按他的话说都已经忘在酒里了。
花和尚摸了摸那头凌乱的发,嘿嘿笑着道:“你要我查的方彪我查了,那小子被刘福通除了义子之名后,墙倒众人推,过得像个过街老鼠一样,京城已经容不下他,他就雇了马车回老家,结果也挺惨,半道上被人杀了,丢在了乱葬岗。”
“死了?谁人杀的?”
“杀人的剑法是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
“嗯,功力了得啊。这方彪好歹也曾是崆峒派小有名气的弟子,只是被崆峒除了名,换名拜了刘福通,那杀手能正面一剑将他喉咙刺穿,真的不简单。对了,方彪虽然是被一剑毙了命,但杀手还斩断了他一对手,连——”花和尚凑近了南宫碧落神神秘秘低语:“胯下小鸟都被宰了。”
南宫碧落不由得撤开身子,白了他一眼,“那其他呢?”
“其他啊,咳咳。”花和尚咳嗽起来,仰头摸着脖子不说话。
“你呀~钱伯那儿早备好了绍兴花雕。”
“嘿嘿。你要查的那个薛丁本名叫薛卯,他是西安人,早年追随的前吏部尚书高山彦。现在是刘福通义子,不过这小子——”
“别总卖关子。”
“还不是学你。这小子似乎不甘心只当个太监的干儿子,背地里瞒着刘福通做了不少事,野心大着呢。他为人善于隐忍,手段狠辣,根本不是韩业这种人比得上的。对了刘福通那个姬妾林采儿,也就是薛丁那个姘头,她呀确实是五凤门的人。不过因为杀了五凤门主为她招揽的夫婿后出逃,遇上了薛丁跟了他,这才又辗转成了刘福通姬妾。这女人似乎还不太清楚她的情郎真的是个披着人皮的狼。喏,这是薛丁那小子干的破事儿。”花和尚给了南宫碧落一个小布包。
“高山彦,前吏部侍郎。”南宫碧落接过布包收好,皱眉呢喃。
“怎么,你这么在意薛丁,要不要暗中把他,咔——”花和尚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南宫碧落摇头,嗔怪道:“戾气这么重。”
“嘿,忘了你是官差。”
“那,那些刺杀刘福通的人呢?”
“哦,你说被你打退的那些混蛮子啊,交给侠义堂的人带走了。那些个不知好歹的蠢货,还一边骂着你一边要找你拼个头破血流呢。我要是你,直接就给他们脑袋上开瓢,哪还费这个心。至于被刘福通带走的那些人,就只能阿弥陀佛啰。”
“唉~”南宫碧落叹了口气,“罢了,多谢你了大和尚。”
“是花和尚。你还和我客气。对了,你叫八秤斤、秋刀客、糖人张他们伪装在鸣玉坊那花巷子里干嘛?那巷子可不像和尚,是真花。”
“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查案。好了我还有事,你自己去钱伯那里拿酒吧。”南宫碧落转了转佩剑就往巷子外走去。
她当然没说,留在那儿的不止酒,还有她的小纸条。
花和尚却一门心思问道:“诶?你不陪和尚喝酒啊?”
然而南宫碧落已经不见了身影,花和尚又摸了把那油腻腻乱糟糟的头发,飞身跃过了小巷子的墙,也离开了小巷子。
南宫碧落则转道去了顺天府。
第84章
顺天府衙。
南宫碧落去见了陈一刀。
这凶神恶煞的老捕头依旧没有给南宫碧落好脸色,“我听说你受压于刘福通,前晚还差点为那老太监陪葬?我说什么来着,一个女人不如趁早找个好人家,相夫教子还能平安渡过一生。”
“陈伯伯谁规定了女人一定要这样?”南宫碧落仍然笑脸以对,“我来找你谈谈案子的进展。”
陈一刀沉了一口气,“去捕房吧。”
二人一起来到捕房,捕房内就两三个捕快,其余全都出去巡街搜捕。陈虎连着好几天奔波,小身板更加消瘦,被陈一刀安排来留守捕房,看见南宫碧落进来,他立马就迎了上去。
“南宫姐、捕头。”
陈一刀见他那殷勤样,虎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向南宫碧落问道:“你说的案子进展是什么?”
南宫碧落和陈一刀一起坐到方桌旁,她将自己掌握的信息给陈一刀说明。陈一刀听了过后,一脸凝重,“凶手割取女尸是为了什么?”
南宫碧落摇了摇头,“收藏、炫耀、挑衅……不太清楚这个凶手是出于什么心理割取女尸那些部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凶手对烟花女子有种莫名的执着,心理不正常,极端危险。”
“最近我们大肆搜捕鸣玉坊,凶手恐怕早就躲起来了,受害人的尸体是慢慢找出来了,可凶手连个苗头都没有。”陈一刀握紧了腰间捕刀。
“所以我想请陈伯伯将顺天府在鸣玉坊巡查的捕快减少。”
“你是想让凶手放松警惕?可就怕到时候会出什么闪失。”
“明面上撤了,暗里找人盯着,时间拖得越长,大肆巡查也只是浪费衙门人力。目前那间空置大屋仅是找出了血衣,仍然需要尽快找到凶手剥皮的现场,把节约下来的人手部署在这方面。”
“好吧,我把人调回来,我带一部分继续找红昭、徐倩,分一部分让都察院老张带着找剥皮现场。你不是善于分析罪犯行为进行描写,从而方便追捕罪犯吗?现在有没有粗略的影像?”
“从凶手掳人、刺麻药、剥皮的行为来看,是个惯犯且心思缜密,必定经常出入鸣玉坊,才能熟知那些姑娘的行为将之带走。从抛尸地点来看,并没有什么规律,如果被掳走的姑娘都是当晚毙命且没有经过储藏,那这个凶手的脚程不简单,即死即抛,还都不在同一个地方。从投掷人皮制品的位置来看,围绕着风月楼、飘香阁、迎春院形成了奇怪的花样,凶手做这些纸扎有目的,或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初步估计会武功、略懂一些工艺、善剔骨去皮且行为偏激,若与十五年前的案子有关,年纪不会低于三十岁,目前符合这些特点而且和案子相关的人物,有一个。”
“谁?”陈一刀瞪着虎目。
“屠夫朱大富。他虽然长相粗旷,谈吐粗鲁,其实心思细腻,善于观察,做活也一丝不苟,而且有狂病,发作起来行为不受控制。多年前曾拜师于定远,也就是十五年前剥皮填草案发生的地方,禁娼令下来后,他也经常出入鸣玉坊民宿,与流莺有纠葛。但——”南宫碧落相较陈一刀镇定许多,眉头不曾松懈。
“但什么?既然有怀疑,先把那屠夫抓来审问就是。”陈一刀暴脾气,当即拍桌起了身。
“陈伯伯!”南宫碧落叫住了陈一刀,“这些只是我的推测,没有真凭实据,贸然抓人也容易打草惊蛇,朱大富那儿我已经有了安排。不过我隐隐觉得朱大富——不是凶手。”
“为什么?”陈一刀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南宫碧落。
南宫碧落却只是摇了摇头,拧着眉头说不出所以然来。
陈一刀眼珠一转,冷哼问道:“直觉?”
南宫碧落还是不说话,陈一刀便知自己多半猜对了,嗤笑道:“莫不是女人呢。这点上,你爹就不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直觉。”
他坐了下来,看着南宫碧落,南宫碧落见他目光里面隐约有着关切,笑了起来,“陈伯伯说的是。”
“少来了。”陈一刀皱眉,刀疤狰狞,随后问道:“你既然已经在朱大富那里安排了人,接下来你又怎么打算?刘福通那里你是不是还要去应对?”
“我一会儿去那空置大宅再看看,至于刘福通那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陈一刀盯着从容的南宫碧落,重重沉气,“刘福通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行尸楼逃走的刺客说不定也会想除掉你,还有被刘福通抓去处死的那些江湖人,他们的血债说不定也会被算在你身上。你如果需要帮忙,我这里认识几个江湖上的老家伙倒也和你爹有些交情。”
“不用麻烦,我的武功,自保的自信还是有的。”
“我承认你武功好,但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我最近沐休时可听见一个光头和尚和一个大刀疤在酒馆里说起你啊,他们模样很邪,武功都很高的样子。”
“刀疤和和尚?”南宫碧落呢喃,“在哪里看到的?”
“周记酒楼。我们捕快走南闯北,难免会招惹上是非,头都悬在裤腰带上。这些年你名声是闯出来了,但年轻气盛也惹了一屁股恩怨,不注意保不准哪天你南宫家就绝了后。”陈一刀看向留守在捕房的几个年轻人,“陈虎这几个小子恐怕也对捕快这行有什么误解,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一份差事,其实谁不是为了生存讨口饭。”
“是这个理。”南宫碧落笑着为自己倒了一口水,也瞄了眼陈虎他们。他们脸上全是稚嫩与不服气,但南宫碧落欣赏。
人来到世上,都是为了生存,可只要不是麻木,就会有一口气憋着,让人学会苟且的活着,到死才会咽下。
南宫碧落有野心抱负,并付诸实践。
“哼。”陈一刀冷哼了一声,心底却叹了口气。
南宫碧落为陈一刀也倒了杯水,“陈伯伯,我爹会保佑我的。”
“呵!鬼神最不可信。这个醒我已经提了,你怎么做随你吧。”陈一刀冷笑,沉思了一下,又道:“对了,你送来的那个周彬口舌很花啊,教训了一下,他也招了一些事。有件事我觉得需要注意一下,迎春院死的那个柳絮与人皮案似乎没有了关系,但她流连娼门的原因似乎不是爱慕虚荣,而是为了报仇。这个女人的死与刘福通有关,江湖上有人被煽动起来杀刘福通一事,也是这女人死后汹涌起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报仇?”
“嗯。听周彬交代好像是,但他也只是猜测,那王八羔子对柳絮还有感情却不干人事,他也算个嫌疑犯。”陈一刀满脸戾气,“你与刘福通命拴在一起,早点理清楚杀手杀他的纠葛,你也好脱身。鸣玉坊那些妓院真的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好,多谢陈伯伯提醒。”南宫碧落起身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我也该去那所空置大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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