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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醒(近代现代)——安和谯

时间:2020-06-17 10:00:59  作者:安和谯
  在这喧闹的环境里,角落里的一位闭目养神的金发乘客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他许是被吵醒,按了按眼角,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对面同行的人对他传达道:“林先生,列车晚点大约四小时。”
  “四个小时?”林闻起有些意外地消化着这个消息。他把视线转向窗外,被大风雪覆盖的田野在视野里飞掠而过,隔着厚厚的玻璃窗,他似乎能听到呼啸的风雪之声,其中又隐约混着不祥的铁轨与车轮碰撞的咯吱声。
  林闻起看了片刻,心神不宁地从怀中拿出钱包,扫了一眼夹着的白岁寒的照片,方才有些安心。他看时,同行者又说:“这回魏家的那些人大约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吧。”
  林闻起回国后选择的落地点是扬州,他亲自上门去了一趟魏家,抹杀了他们对白岁寒的吸血想法,其中也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只是唯一叫他不舒服的是他没有看到魏国荀。
  逼问后,才知道魏国荀又偷偷摸摸回了陵阳。
  而他在陵阳派去保护白岁寒的保镖一个屁也没有放。也不知道是魏国荀没胆子骚扰,还是保镖没胆子跟他汇报情况。
  林闻起想起什么,说:“但说魏国荀答应了陵阳的一位‘贵人’,要把岁寒卖给他。”他冷笑一声,继续说:“我倒不知道,陵阳还有什么贵人。”
  “对这种人来说,您也是贵人,我也是贵人。他们只不过白拿了钱,就觉得那人高高在上而已。”同行者道。
  “那么几个钱,也好意思说买。”林闻起动了动眉尖,又仿佛自顾自地沉吟,过了一会儿,说:“凡陵阳本地有钱的我没有不合作的,重病在床、七老八十……到底是哪只蛤蟆?”
  小林素来跟着林闻起办事,从未见过他那么冷酷的表情与语气,一时之间有些被吓到,半晌才反应过来,打着哈哈说:“林先生,这一时半会的,也想不清楚啊,明天回了陵阳再仔细查查吧。”
  “沈、顾、谢……”林闻起念了几个名字,忽地掀起眼皮,说:“我怎么忘了,前年说要兴建戏园子,给颂梨园投了五十万的一个缺心眼老板,也是几年前从国外回来要找什么梨园故人的……”
  小林也恍然大悟地接上:“付行光!”说完,小林又觉得十分荒谬,道:“可是付行光不是已经很老了吗?他还有个年轻的老婆,也是个外国人。我还听说他得了肺病,半只脚踏进了黄土地的那种,重病在床,一直就靠钱吊着命,吊了好几年呢。”
  小林想起白岁寒的模样,再把他跟付行光想在一起,不由觉得辣脑袋,又想,林先生没说错,这种人要找白岁寒,还真是蛤蟆。
  林闻起冷道:“人老了,春|心倒是半点没老。”
  他倒是可以日行一善,帮付行光把不合时宜的春|心乱棍打死。
  列车在风雪中艰难地穿梭前行,问话的乘客得不到满意的回答,也只能在黑夜里不情不愿地沉沉睡去,等待着醒来时可以如期到家。
  林闻起却睡不着,他借着朦胧的灯,撑着下巴,一面看窗外的风景,一面遣散心中的思念。林闻起想起临走时白岁寒的模样,他睡在深红的被子里,唇被自己吻得鲜红,从指尖到喉结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他整个人的身体语言都在说“我属于林闻起”。
  那些醉酒后斑驳错落的记忆,在国外的几个月里,林闻起都一点一点地想了起来。他把这段回忆当成珍宝,每日擦拭呵护,唯恐从此再无以后。
  他不知道白岁寒在想什么,也无法猜测揣度。
  所以回去拿一个未知的答案,由他决定是去是留,实在是很令人害怕。
  既担心白岁寒说不,也畏惧他说好。
  说不则是再无瓜葛,说好,又是为什么呢?林闻起要的是他的真心,而非退让,但转念一想,他似乎又有些得寸进尺了。
  列车忽地发出一阵深处的战栗,打断了林闻起将要继续下去的思绪,也震醒了无数人昏睡的意识,人们正在骚/动,乘务员打着手电筒走进来说:“没事!没事!好像碾到了什么东西。”
  林闻起看着外头被风吹得变形的树叶,那叶片突然变得极为扭曲。他蓦地起身掰下窗户旁的安全锤,对着玻璃狠狠一砸,同时前面的车厢发出了极为痛苦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不远处爆炸般急速蔓延过来――
  那声音像怪兽的吼叫,脚下的车厢在扭动嘶喊,玻璃窗碎成了蜘蛛网,碎片稀里哗啦地掉落。整个车厢随之彻底向另一边倒塌而去,无数的哀嚎、惊叫、哭泣,刹那便掩盖在了漫天的大雪与轰隆的巨响里。
  整列车瞬息之间成为了白气与黑烟的地狱,断裂的车厢在高架上奄奄一息,火光在末尾的车厢里烧上天际,融了冰雪。一个还清醒的列车乘务员,尽管头破血流,依旧捏着通讯器大喊道:“――事故事故!!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
  “号外号外!由扬州到陵阳XXX次列车发生重大脱轨事故!伤亡人数高达一千人!伤亡名单!”报童在街头东奔西走,手上的报纸转眼间就被牵挂亲人的居民哄抢一空。
  今日久违地出了太阳,白岁寒在街角晒了一会,正待回去,却察觉到有人正在窥探自己,目光并非善意,他投眼看去,发觉看他的人不止一两个。
  他隐隐有些不安,这时,卖报童恰好跑过来,抬起黑溜溜的大眼睛,问道:“您要不要买报纸啊?昨天晚上出了一起列车事故,看一看您的朋友家人安不安全嘛!”
  扬州到陵阳,白岁寒随意地拿了一张,给了钱,心想,他也不可能有所谓的“朋友家人”会在这趟列车上。
  只是前几天保镖说,林闻起快要回来了。
  白岁寒没有悲天悯人的力气,只是粗粗地扫了一眼,那些名字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看着直叫人头昏眼花。他翻到报纸的下一页,发现那份名单竟然有那么长,一版都放不下。
  有压迫的脚步声很快地正向他靠近。
  白岁寒的眼神突然滞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把报纸展开,伤亡名单被分割成了两半,那条折痕的下方,第一列第一行的名字,确确实实就是林闻起。
  为防认错,名单上每一个名字后面都带了详细的户籍所在地,那个名字是林闻起(江南吴都水米镇)。
  他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张陌生的、凶神恶煞的脸,他的肩膀被这个人铁钳似的手死死掐住。白岁寒吃痛中,听到他说:“金先生,请跟我们走吧。”
  金先生?白岁寒想了很久,无法转动的脑子才堪堪想到,他们叫的是他年轻时的戏名,他早已摒弃不用的戏名金百雨。
  这些人有很多,茫然中,白岁寒有种被众星捧月的错觉,但实际上他被扭着双手,很难受地拖着前行,废腿里像是有一把刀在转在割,钻心刺骨得发疼。
  他看到保镖们在一个街巷里被更多的人围着,思想又暂时地凝住。
  白岁寒被押到了一栋富丽堂皇的洋楼,上了二楼,或者是三楼,他分辨不清。黑衣人把他推进一间充满苦药味道的卧室,他恰好扑在羊毛绒地毯上,是以额头没有出血。
  可是眩晕感一直在脑海里肆虐。
  他觉得自己的嘴唇在细微地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现在全然陌生可怕的境地,还是因为一刻钟前在报纸上看到的名字。
  他听到有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在叫:“金……金……”白岁寒抬起头,看见了病榻上留着涎水的老人,那个病人很衰弱,但看见了白岁寒,那双眼里便冒出难以形容的精光与热情,好像白岁寒就是他的一把重燃的生命之火,重开的青春之花。
  也许是因为洁癖,也许是因为精神受挫,也许是因为身体虚弱,多方面因素在这一刻叠加成山,催垮了白岁寒本就不多的抵抗力。
  他的胃部有种生疏的皱缩感,像下一秒就会呕吐,苦味从舌根蔓延到舌尖。付行光却吃力地吩咐女仆:“……让……他……挨……着……我。”
  高大的女仆立即放下木托盘,白岁寒被她拽起来,按到充满药味和老年人特有的诡异味道的床上。白岁寒伸手撑住了床沿,负隅顽抗间,他的长发落在付行光边上,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便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他吃力地伸出手指,想碰一碰那缕黑发。
  他干枯的手指将要碰到白岁寒的头发时,白岁寒猛地推开了女仆,女仆重心不稳,尖叫一声倒在地上,他自己也摔下去,划伤了手心。
  白岁寒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付行光癫狂症发作似的,怒视他,他的大吼大叫也不过是难听的低哑吵嚷,暴怒的情绪驱使下,他的病症好像奇迹般地暂时脱离了躯体。
  他说:“让他陪我死!!我要他陪我死!金――我的金!!”
  白岁寒就知道了,这个人就是魏国荀一直以来要他屈从的付老爷。
  他知道了,却没有多少想法,脑子里所有的弦都好像在一瞬间被挑断了,所以一直回不过神,处理不了问题,也接受不了讯息。
  死亡?
  无尽的念头与字句在脑海里盘旋扭转,先前抓他来的男人推门而入,付行光没有体力与生气,于是渐渐息了声。
  白岁寒突然说:“我答应你。”
  付行光死盯着他的脸,白岁寒的脸苍白地可怕,他很罕见地笑了一下,付行光便被这个笑迷惑过去,白岁寒说什么,他都一味地点头。
  等他的理智回来,付家的保镖已经把白岁寒送出去,他才想起,白岁寒说的是:“我只在自己家里死。”
  等保镖回来,付行光对他吩咐:“你向我保证,我去之后,他也会来。”
  看到保镖对他颔首,他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
  明天还有
 
 
第58章 一年将尽夜
  谷蕴真收到白岁寒托人传来的信,上面写着:“勿念我安”。他跟池逾商量如何断句,池逾说是:“勿念我,安。”谷蕴真觉得应该是“勿念,我安。”
  他最后把这张纸往桌上一丢,说:“师兄为什么突然不让我上门看望?林闻起出了事,我还想去安慰他呢。”
  池逾说:“嗯……有些人确实不喜欢被安慰,你自己的师兄你还不了解?”他见谷蕴真神色不好,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我去问过了,说没有找到林闻起的……所以现在只是报的失踪,救援队还在现场搜救,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话是这样说,但不难过是绝对不可能的,谷蕴真毕竟视林闻起为知己,他低着头沉默。池逾自己也心情不佳,但还得安慰人,于是低声哄,哄他也哄自己。
  但到最后也没有任何消息。
  其实事故中有多少人消失不见了,找也找不回来。也许是坠入了哪条山沟,也许是身体挤进了翻车时的车厢之间,被磨得粉身碎骨,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准。
  这场冬雪过去,事故造成的创伤才渐渐在所有人心底平息。
  岁末年初,陵阳本地的一位归国富豪驾鹤西去,葬礼办的十分铺张,许多人都出席,为之哀悼。
  逐香楼的林老板说是出差,但一直没有归来。最近陵阳城却流传起了一种说法,说林老板在事故中大难不死,死里逃生,但脑袋撞到石块失了忆,一位姑娘救了他,他为了报恩,对那位雪中送炭的姑娘以身相许,立即便成了婚。
  林老板和林夫人前几天还回了陵阳,去了逐香楼,林老板准备重新接管事务。
  张灯结彩的年节里,到处都热闹喜庆,唯独鞋儿胡同特立独行,在这繁华灯火里,它沉默而黑暗。人世的欢喜与喧嚣似乎无法眷顾这偏僻的地方,以至于在最盛大的时节,它也如此冷清、无人问津。
  白岁寒在庭院的花坛旁边浇花,他最近浇得勤快,所以很多花都反常地提前开了,日日含苞待放的芍药终于盛放,但很委屈,因为得不到一句夸赞。
  林闻起种的漉山虞美人也开了。
  他拂过孱弱的花瓣,感到一点薄凉,低头看时,才发现那是一滴水,可天上没有下雨。
  那些流言蜚语在脑中沉浮不定,美救英雄,以身相许……白岁寒连梗掐断了那枝瘦小的虞美人,花汁在指尖溢开,他递到唇边,很慢地含了一下。
  说不上是什么味道,总之并不美味。
  手脚都在轻微地发麻,脑子开始晕眩,白岁寒低头展开他搁在花坛边上的一封信,迷蒙的视线里,那张信纸上的笔迹落拓而鲜明:
  ――江空岁晚,霜余草腐,而吾庭始发数花,生意凄然。余念生岁,一无所忧,二无所盼,况而今朝乐事毁,从此久别尘世。唯欠一语与林,准待黄泉相予。又道,死犹可含笑,生尽悲不全。可知红尘既然无所挂,何妨亡命归抵九泉。一生并无所恶,并无所喜,唯有一愿,忘川河旁,得他抚额,温柔待我。
  他趴在冷硬的花坛瓷砖上,觉得微薄的意识在渐渐抽离,外头舞狮的动静好像移动过去了,喧闹声消失殆尽。他在最后一刻,又忍不住想林闻起,想的心肝肺腑都在轻微地发疼,他短促地吸了一口凉气,用尽力气把脖子上挂的祖母绿扳指勾出来,当作一种寄托,搁在脑袋边,再费劲地靠过去,用嘴唇贴住。
  白岁寒这一生尝过太多的大悲大喜,临到了时,心中竟空空荡荡,只有一片冰冷的混乱。他的思想也摇摇欲坠,想的东西断断续续,此刻的魂魄像在哭泣颤抖。
  到底世事无常,浮生难料。
  他不信来世,所以只求一个九泉下的须臾温柔。
  须臾便好,白岁寒从不贪心。
  寂静的路上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不论是谁,索命的也好,救命的也罢,他已经听不见、也不想听见了。
  白岁寒不确定地眯着眼睛,不积极抵抗的意识刹那就随着脑袋的钝痛,陷入了一片看不清摸不着的黑暗里。
  恰好在这一瞬间,节日里五颜六色的烟花由四面八方冲向云霄,照亮了无数张期待此夜的笑脸。
  唱歌的,拍手的,逛街搭讪的,都含着纯洁的笑脸,给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送上了新年祝福。谷蕴真收到了只教过半个月的学生的十几封祝贺信纸,开心地脸都红了。池在给他像模像样地拜年,这姑娘和苏见微穿得红彤彤的,像两个精致的瓷娃娃。
  池逾在街道边上给两个小孩子买零食,等得满脸不悦,但脚步没动。不远处,谷蕴真和池在并肩看鱼缸里游动的红白锦鲤,苏见微蹲在鱼缸边上,伸着小手蠢蠢欲动地想摸,卖鱼的老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想随时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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