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爆发出谭振期待中的大吼:“喂楼上的二位,快点儿啊,今晚的夜宵还吃不吃了?”
谭振早就把通话音量拨到最大,此刻,整个展厅的人都听到了来自楼下接应安保的不耐烦。
“来了来了,”那个胖安保立刻提起保险箱走向报话机,“什么都不能耽误,夜宵当然得吃。”
谭振连忙提着气站回电梯门口等着。
等电梯到了,谭振一闪身跟了进去。
幸亏老子够瘦,他这么在心里念叨。
电梯里的电子闹钟两个红点闪烁,谭振的心跳也跟着随之加快,看着胖安保按下了地下车库的按钮,才稍稍舒缓一些。
“哎,幸亏和你一起,我一个人还有点儿怕呢。”瘦子开口与胖子闲聊。
胖子说:“怕什么?一个人不敢去地下车库哦?做咱们这行的还怕个啥?”
“你没有听说?”瘦子把手里的保险箱换了个手提着,靠近胖子,神秘兮兮地,“前两天,在这幢楼的地下车库,发现了一个……”
“什么?”
“你没有觉得这里的地下车库格外阴森?”
“说啊,别故弄玄虚。”
“一个三四岁的男娃!”
胖子大吃一惊,他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对“娃娃”的话题十分敏感。
“你胡说,真要有这样的事情,新闻里还能不播,人们还能不八卦?”胖子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强颜欢笑,出社会这么多年,又是做安保工作,类似的故事也不是没听说过。
“这个城市,人口越千万,每天有多少人会非正常死亡?如果一个个都去报道,那咱们就天天看新闻里的追悼会好了。海天这么牛逼,一定是给压下来了,”瘦子撞了撞胖子的胳膊肘,很严肃认真地说,“你别笑,我说真的,我姐夫就在这里当保安啊。”
胖子看瘦子认真的模样,稍微信了三两分,恰逢谭振在身后抹了把冷汗,抬起的手臂挥出点儿小风,胖子便跟着一个哆嗦头也不敢回。
谭振全部都听进耳朵里,其实,像地下室、库房这种阴森的角落,他平时也都是绕着走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有那么一块地方,漆黑不见五指,他总是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心里期待着一些事情发生。
但他又说不清楚要期待的是什么,而且那种身陷漆黑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说不清楚。
电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继续下落,最后“叮”地一声停在—2层的地下车库。
谭振看看时间,不多不少,还有最后一分钟。
电梯门开,门口两位彪形大汉在等待接应。不远处一辆安保专用的防弹车上,司机正握着方向盘等待。
谭振舌尖套|弄着口中的戒指,憋着气饶过几位安保,一阵风似地奔向他要去的A99号车位。
A99在地下二层最角落的位置,这个苏朗早就画过地形图给他。
而此时,苏朗正掐准了时间洋装下车检查他那难以伺候的跑车轮胎,故意敞着车门。
车门高高开启,驾驶位近在眼前。
谭振拍了拍苏朗的肩头,小声说了句“我回来了”,便纵身一跃,跨过驾驶位爬进了副驾驶。
苏朗则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坐进驾驶位,放下车门,发动车,一气呵成。
路过那几位安保的时候,他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毕竟这样动则近千万的豪车,看看就觉得很有福气了。
“哎,我就说你胡扯,”胖子撞了撞瘦子,“刚那过去的谁啊,海天集团的大少爷,要是真在这儿有个什么死娃娃,他还不嫌晦气,能把车停这里?”
跑车驶出车库,车窗紧闭,和外界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谭振觉得自己安全了,看着一点点恢复原状的身体,便急不可耐地说:“哎……我……”
苏朗侧头看谭振,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就突然卡壳,却不料和谭振一双几近空洞的眼对上。
“操!”谭振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用手捏着喉咙的部位猛烈咳嗽,“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转眼间苏朗已经把车开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车停在大树底下,这里除了昏黄的路灯,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把……”谭振继续猛烈地咳嗽,还张开嘴巴准备用两根指头去抠喉咙,“我把……戒指吞了!”
“呼!”苏朗松了口气,透过车窗前玻璃,一片昏黄照在谭振身上。
谭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担心吞下去的宝石戒指,而忽略了此刻还未穿衣服!
“等下!”谭振缓慢起身,爬到后座上找自己的衣服。
“咳……咳!”谭振脸颊憋得通红,一边担心海蓝宝石划破食道,一边强挣着穿上衣裤,推开车就去路边开始催吐。
直到这时,苏朗才意识到,谭振确实是很难受。而以往那种看着别人难受就兴奋快乐的感觉突然没了,转而变成了一种跟着难受的憋闷感。
第11章
“你怎么这么蠢?”苏朗两手插在西裤兜里,看着蹲在路边的谭振,语气并不和善。
“我很难受的好吗?”谭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呕不出来,很丧气地回头看苏朗。
苏朗被谭振那罕见的犀利眼神给惊到了,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闪了闪身:“我……我去给你买瓶水。”
十五分钟后,等苏朗回到跑车旁边,谭振已经坐进车里安静地等待。
那样子就像一副临上刑场的囚犯,生无可恋。
“给,”苏朗丢了一瓶纯净水给谭振,“喝点东西才能吐得出来。”
谭振就那么木讷地接过水瓶,慢悠悠地拧开,说:“我拿到的是一颗海蓝宝石的戒指,你说,它会不会划破我的肠胃,让我半夜死于腹腔穿孔?”
苏朗无奈摇头,说:“没关系啦,我小时候也吞过东西,吐不出来,就弄点泻药好了。”
谭振苦笑:“哎,人果然不能做坏事呢。”
苏朗把谭振手里的塑料水瓶往高抬了抬,示意对方快点喝。
“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过了许久,苏朗提议。
“怎么解释?”谭振扭头看苏朗,完全不是往日那个懂得谄媚的地宫头牌,“我是小偷啊,主动去交赃物吗?”
“呃,”苏朗鼻孔出气,“所以说你蠢嘛,怎么会把那东西直接吞下去?”
“我……”谭振这才想起,他见到苏朗的那一瞬间,最想告诉他的是——我听说,这里前两天发现了死亡男童,于是发根一立混身打了个哆嗦。
“我问你个事儿?”谭振试探性地开口,“你在地下车库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
“没啊,我也不是一个人呆着,这个点儿,人来人往的,”苏朗说,“你有什么请直说好么?”
“我刚在电梯里,听那两个安保说,在你家大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前几天发现了死亡男童,有这回事儿吗?”谭振不知不觉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三四岁男孩子的模样。
“怎么可能?”苏朗一脸正气,“我们家酒店的地下车库,就在我住的地方,垂直距离才400米,我能不知道么?”
“哦,”谭振放心似的舒了口气,紧跟着又想到了此刻正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枚戒指,随之更加愁眉不展,“我现在怎么办呢?”
“别怕,”苏朗说着,从谭振手里拿回纯净水瓶,拧上瓶盖塞回对方手里,重新启动车子,“带你去买药。”
在买药的这短暂几分钟里,谭振以为苏朗有比自己靠谱的方法,或者是作为曾经有过吞食异物而使用过的什么特殊药品。
结果,看到苏朗迈着大长腿,从药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来,只捏了一个圆球带根把的小玩意儿,心瞬间就凉了。
“我觉得你那里挺紧的,平时都是当上面那个吧?”苏朗钻进车里,没羞没臊地把玩着手里的开塞露,“用这个,再配合点泻药,保准稳妥,要我帮你吗?”
“滚!”
谭振眼睛盯着那一瓶小小的东西,说出这个字,而后跟着一惊。
这一个滚字,放在往日,他谭振还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就说。
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啊。
这个人是苏朗,A城最大地产商苏家的长子,他最重要的一位大客户,两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他谭振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应该对这一个人说出“滚”字!
然而,话一出口,已经没了办法补救。
“对不起,我说顺口了。”谭振不好意思地拿出往日那谄媚一套。
苏朗却是心头一暖。
这么多年,他其实非常渴望能有一个人不对自己那么客气。
骂他,打他,用最真的那一面对待他,无论怎样,他都可以接受。
他知道自己活在虚假的世界里,就因为是地产大鳄的儿子,要什么唾手可得,他就没办法交到对自己随意说出“滚”的朋友,这太不公平。
于是,苏朗不但没有责怪谭振,反而漏出了自己的左边手臂。
手腕上黑色3d样的手环刺青,仿佛施了魔法,耀得谭振眼睛发酸。
“你忘了,我就是一个抖|M,你有狠的别客气,尽管来。”苏朗说完,轻轻拉下剪裁精良的西服衣袖,嘴角竟然不明所以地弯了起来。
“你不用有压力,和我在一起放松一些好吗?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看谭振不再开口,苏朗又补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
“你确定不要去医院?”苏朗似乎因为谭振的那一个“滚”字格外兴奋,说,“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私人诊所,那里只要钱,不会找麻烦的。”
“不用了。”谭振有些蔫,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比肚子里的家伙更难对付的是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为何总那么的让人在意?
“送我回……回我朋友的那个民宿店吧,你还记得地方吗?”谭振捏了捏手里的开塞露圆头,把它揣进口袋。
“今天都这样了,晚上就不要再工作了,另外,我想知道,除了和我,和别人做的时候,也会变透明的吗?”苏朗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没……”
“只有和我?”
“没……没和别人再做过,我怕万一也透明了,会吓到对方。”谭振解释,其实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主要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点没什么心情。
“哦,不错,很好。”苏朗居然冲着倒后镜里的谭振笑了。
其实苏朗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和他往日那腹黑高冷的霸道小少爷人设完全不同,特别像是一个和风细雨的邻家大哥哥,是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类型。
车子到了楼下,谭振下车,苏朗追了出来。
“东西弄出来打电话给我,你应该没有忘记,咱们的约定里,还有你要帮我完成计划的那部分吧?”
谭振听身后苏朗的声音,连忙回身点头,示意知道了。
到了民宿店门口,他却突然想起前一天小仙抖落在床铺上的鹅毛,想必这会儿正有房客,心立刻冷了下来。
他周身没有一毛钱,只有一个老旧的戒指在身体里,还不知道怎么弄出来。
已经好几天因为莫名的情绪问题没有接客,老家那边又在一个劲儿地催要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种让人绝望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再一次袭来的时候,他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不够强大。
他又从楼上下来,出了电梯,走到路边,思忖着这一夜应该去哪里过。
却不料在马路对面看到了已经变得熟悉的跑车,原来苏朗并没有急着离开。
第12章
苏朗也不是舍不得回去,只是因为一股兴奋之后猛然降温后莫名的失落感,想一个人待会儿,于是车刚开到十字路口又调转车头回来了。
谭振绷直身子过了马路,重新回到苏朗的身边,说:“我忘了朋友那儿今晚租出去了。”
“哦,你没有住的地方?”苏朗靠在车门上,两手松散地环抱在胸口,悠然自在的模样。
“前几天因为交不起房租,门上的密码锁被房东改了。”谭振坦白道。
“你成天把钱挂在嘴边,怎么会这么落魄?”苏朗有点难以置信,在他看来,一个人有了收入首先得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而眼前这位混世魔王居然连居所都没个固定的。
“呵呵,我有自己的……难处。”
“欠了高利贷,还是赌债?还是说你吸毒?”苏朗总是能用世上最尖酸刻薄的话,戳痛别人的心窝。
“没有啦,或许……或许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谭振假笑,装作一副天真不问世事的模样。
“那好吧,”苏朗松开抱着的手臂,走向谭振,半晌才说,“看来你不需要我的帮忙?”
谭振对自己这副窘样有点憋火,但他知道不能随便把火撒在别人身上,于是摆了摆手,说:“暂时不用啦,我正准备去朋友那。”
“那……”听到谭振的计划,苏朗立刻静了声,把准备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做客的想法在心里划掉,打开车门,点头,“那晚安了。”
谭振站在路边,跑车发动瞬间引爆加速度,很快消失不见。
他非常后悔,他其实在看到苏朗的那一瞬间还在想,能不能死皮赖脸地要求对方带自己回那个顶层的私家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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