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ll说:「我们确实需要对付一个非常强大的敌人。」然后他看向Pines一家。
「你们准备好了?」
「我们可不是你,Cipher,」学者说,「我们很重承诺。希望你和你的恶魔朋友也照办。」
Bill扯开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
「那当然。」
才怪。
Dipper看了他一眼,他没说话,只是低头掐了掐鼻梁。
他不对他同谋心里的弯弯绕绕做评价。
Grenda扯着她那处于变声期的嗓子吼:
「你们唠够了没有!」
蝾螈不会一直处于下风,Bill能发现的漏洞没道理发现不了——它低头,咬住没有防护魔法保护的机械腿,狠狠一扯。
「环重力泉」立刻人仰马翻,AXOLOTL叼着那根机械腿。它吐掉战利品,张牙舞爪地冲向机器人!
失去一只眼睛并没有阻挡它的攻势。
Grenda疯狂摆弄操纵杆,但是没用。蝾螈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好多人被摔离岗位。配合中断,「环重力泉」机器人只能像失去蚁后的蚂蚁一样乱成一团!
「可恶!动啊!」
「结束了,人类。」AXOLOTL说,它那张一直都在微笑的脸居然出现几分悲悯。那股悲悯太真实,以至于在那张脸上显得太滑稽。
「记住下次,不要这么不自量力。」
它高举手掌——
然后它的掌心被光芒贯穿。
光芒似乎是两束,只是颜色过于相近才让人产生是一束的误会——浅色的是量子射线,深色的是恶魔火焰。
量子射线在火焰前零点几秒的时间到达的。
这次恶魔火焰结结实实烧透了蝾螈掌心,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蛋白质燃烧的焦香。
蝾螈摇头,尖叫,它疼的要死了。它很久很久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滞留了几亿几万年的痛觉在此刻破闸而出,它们一起在神经上跳舞。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紧跟在光芒后的是另一道影子,他有着金色的发和强壮的翅膀。内侧皮膜有太阳的光辉。
他挥舞着一把比自己还高的苏格兰斩剑,银光撕裂星空,山一样大的手掌从空中掉落!
蝾螈咆哮,胡乱挥舞断手。断口很快愈合,新肢逐渐生长,然而接着就是一记量子光线直冲新肉,量子光线的攻击力并不强,能轰碎蝾螈的眼睛纯粹是后者那里比较脆弱。
它本来不在意攻击的。
直到它感受到断口处传来熟悉的痛,但是断口处并没有继续愈合,而是孤零零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断肢的痛被无限拉长。
Bill挽了个剑花。然后剑刃入地,他的双手落在剑柄重球。
他理了理袖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别以为只有Pine Tree会用冷兵器。」
Dipper吐槽道:「你不装逼会死吗?」
那头Ford和McGucket击掌。
「耶!」
量子紊乱制造器2.0除了威力方面,最大的改造之处就在于不再即用即丢,而是改成蓄力发射。蓄力越久发射的光束越强。当然对机器和使用者伤害也就越大。
可管他呢,能用就行。
当然为什么能阻止蝾螈的再生两位科学家也不知道,Stanford推测和McGucket的改造有关。十有八九是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
「喂,Alcor!」Stanford一边射击一边问,「这什么原理!」
Dipper心说我怎么知道!我是物理高材生!
「……从原理推测,」他调动物理思维,「量子紊乱制造器阻止了蝾螈的再生,它扰乱了再生魔法基本构成,使其混乱最后无效。也就是从分子、原子、乃至更小的粒子处进行再排布,再生魔法不是被打败了,而是被重组了。」
「……」
「怎么了?」
「我原本以为你会往炼金术神秘学那边说,」Stanford满脸复杂,「没想到你居然解释的这么……科学。」
Dipper:「……」
「你附身到我孙子身上之前是做什么的?」
Dipper干巴巴地说:「大学教授。」
Stanford:「……」
「■■■■!」AXOLOTL咆哮,它怒火中烧,「你这个叛徒!」
蝾螈的再生被阻止后就方便多了,没有了「环重力泉」号的辅助Bill也能痛揍它。毕竟一个Alcor顶好几个大机器人。
Bill挥砍的时候抽空回了一句:
「风太大我听不见。」
蝾螈气的将「环重力泉」号踢出去老远。
Bill收敛嬉皮笑脸,苏格兰斩剑外罩恶魔火焰,蝾螈的皮肤就算坚韧如石也顶不过这样的攻击!
AXOLOTL不敢再和Bill硬抗,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Alcor。它喷射寒冰,Alcor就会回以火焰;它喷射水流,Bill就会挥舞斩剑!
真——是——
像虫子一样烦!
苏格兰斩剑在蝾螈脸上留下一道痕迹,但AXOLOTL浑不在意,它对Bill Cipher扯出一个阴毒的笑。
「还记得这张脸吗,Bill?」
苏格兰斩剑攻势一顿!
Dipper惊觉不妙,Bill的攻势停的太突兀。他还维持着举剑的姿势,但是斩剑停在半空,不再向前一寸。那家伙的面容也罕见的扭曲——他就像看见了什么不可能再出现之物,半面是震怒,半面是恐惧。
是幻境。
什么样的幻境能困住Bill Cipher?
Dipper心里骂了句,他往Bill那里飞去。但AXOLOTL又怎么会让他如意?
风刃分割他的前进路线,Dipper往前越发艰难。「环重力泉」号总算是过来了——以倒立的方式。Grenda嘴里「哇啦哇啦」地喊着,乐队男孩们将履带登出残影,机器人以手撑地,用高难度姿态踢向蝾螈!
AXOLOTL从来不是弱者。而「环重力泉」号除了防护结界,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招式。
它咬住机械腿,这次直接将金属咬碎。蝾螈没有继续放纵「环重力泉」,它咬住结界,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拍上五彩斑斓的光圈。结界开始震颤,解构魔法发动。然后天幕破裂,光之碎片如暴风席卷过的大楼玻璃,熙熙攘攘坠落。
Dipper只能止住步伐,反手将放大几倍的拐杖投掷过去为人类解困。
蝾螈却等候多时。它躲开量子光线和拐杖,然后将失去威胁的「环重力泉」号踢向一边。
「EYE FOR EYE.」
它说。
在它身后,升起无数光之利刃。
就像Dipper不久前射出的剑雨那么多。
而利刃的前方,是Mabel Pines。
火车轰隆隆驶过高架桥,它面前是两条分岔路,左边那条他爱的人在玩耍,右边那条他唯一的理解者在等候。
它驶过铁轨时卷起刺骨的风。
Dipper在大脑反应过来前身体先做出了动作——他奔向他爱的人,翅膀伸到极致。他是如此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因为这是刻印到骨子里的本能。
Mabel看见流星从天边坠落,她只能呆呆站在那——流星太多了,也太密了。她躲闪不及,只能狼狈而又无助地立在那里。
那是银河倾落,是残忍又绝美的末日之景。
而Mabel,是星辰下最渺小最无关紧要的一粒尘埃而已。
星辰又怎么会在意尘埃呢?
恶魔伸展双翼,他将尘埃笼罩在自身阴影里,乌云将流星尽数遮挡在身后。星子落入乌云的声音如此刺耳,如此清晰;她从未想过是这般清晰可闻。
在尘埃面前,有恶魔遮天蔽日。
她呆在那里,Ford是,Stan是,McGucket也是。她闻到鲜血的腥臭,感觉到恶魔之血的冰冷,她看见恶魔的微笑。
火车轰轰烈烈开向右侧,却在踏上分岔口的瞬间跌向深不见底的山谷。铁轨和沙石跟随列车下落、下落。
昏暗的光穿透恶魔破破烂烂的翅膀,光斑落在她的脸颊,落在她的肩膀。
Mabel却哭的不能自己,哭的连眼泪都要干涸。
毫发无伤的少女颤抖着、哭泣着喊出她弟弟的名字:
「D……Dipper?」
「我没事。」
面目全非的恶魔对他年幼的姐姐露出微笑。
「你还好吗?」
一如旧日温柔。
TBC.
第二十一章 21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呢?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下攻击呢?
告诉我,为什么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我爱你啊。
Alcor就是Dipper,至始至终都是Dipper。
Mabel抱紧她二十二岁的弟弟,在漫天星光下失声痛哭。
这样所有的不合逻辑就全部串连起来了。
他为什么会保护自己,为什么会保护Ford叔公,为什么会做这么多和恶魔身份不符的举动。
她全都明白了。
她想,她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不堪。她自认自己已经背负世间最痛苦的事,自认世界对自己最为残忍。
却没想过,全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她站在花园里抱怨春风不公,因为手指被荆棘刺破就否认整座花园。而她的弟弟正身处炼狱,脚踩鲜血和白骨,灵魂被烈火焚烧。
他是怎么笑出来的?
他是怎么在流星泡泡里,笑的那么温柔的?
Mabel想要收紧手臂,却又怕碰到Dipper伤口,肌肉紧了一瞬又松开。
她终于能体会到自己弟弟的感受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原来,收回想要爱你的手,是那么难过的事啊。
多一分怕你痛,少一分又怕你陌生。可陌生总比痛好,不是吗?
她的眼泪哭干了,眼眶又涩又痒。少女只能张着嘴,呼吸微薄的空气,等候下一波悲伤来临。
你就是这样,一点点把我们推开的吗?
一点点,笑着,一点点,把我们推开。
Mabel感受到怀中传来推拒,成年人在把自己从姐姐怀里拔出来。他对上Mabel泪眼朦胧的脸,愣了下,然后笑了笑。
「怎么哭了?啊我知道了,吓到你了吧。」
他说:「对不起。」
干涸的泪腺突然又分泌出泪水。
模糊的视线将Dipper那张笑着的脸切割成无数张。每张画面里,她重伤的弟弟都是笑着的。
「别……」
「Mabel?」
她重新收紧手臂,将她的弟弟牢牢纳入自己怀里——以保护者的姿态。
Mabel Pines在星空下哭着喊:
「别笑了啊!」
「有什么好笑的啊!Dipper你不疼吗?你收了这么……这么重的伤……骨头,骨头都出来了……你为什么还要笑啊……」
「你为什么要道歉啊……该道歉的是我啊……我对你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我否定了你的一切,否定了你对我的爱。我把你的真心扔到地上践踏……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我道歉……」
「你不痛吗?」她抚摸着翅膀断裂处,泪流满面,「我又问了个蠢问题是不是……怎么会不痛呢……可你为什么要笑呢Dipper……」
「痛就哭出来!对你的姐姐说『好疼啊』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Dipper眼神落到看不见尽头的宇宙,他眼睛很静,像无波的潭水;可又很深,一眼望去看不见潭底。死气沉沉,却也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连高光都不过是潭水对太阳的反射。
他没有笑。
只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没事的,Mabel。」
「我习惯了。」
Stanford撇过头,不去看那边的双胞胎。他拽住想要过去的Stanley的手,对后者摇了摇头。
Mabel觉得自己……自己好像被一柄又冷又利的剑穿了心。
他们在金字塔里说那些话的时候,Dipper是不是也这么疼?
不,应该比她要疼的多。
要疼的多。
「……你在说什么傻话?」
她转而抱住Dipper的脸,棕眼睛对金眼睛,人类对恶魔。Mabel想,她现在一定丑爆了,一定脸上眼泪鼻涕横流。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习惯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被习惯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允许自己习惯啊!
Dipper似乎是想笑,不过想起Mabel的话没有让笑容继续,只是简单扯动下嘴角。Mabel听见她的弟弟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
「你忘了吗,Mabel?我是恶魔。」
我是恶魔。
火焰和剑光,都不及这句话来的锋利。
是灯上烛火骤灭,是恒星霎时碎裂。
世界在这一瞬转入黑暗,寂静被拉的很长,所有星辰在这一刻黯淡无光。
Mabel在寂静又漫长的黑暗里,终于知道自己和Dipper之间相隔的不再是一道门、不再是楼上和楼下。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岁月,是阅历,是人心。
他们之间,早已是鸿沟天堑。
年轻的恶魔坐在黑暗里,星辰在他头顶流转。他遍体鳞伤,却不悲不喜。
人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Stanford想,人和人之间需要联系,人不会露出与世界无关的表情。只有怪物会这么……这么安静,任人潮人海翻涌,默默佩戴起对世界的隔阂。
怪物对世界的看待方式和人类并不一样,这是Ford在无数时空旅行间学到的。
他们不因人类的喜而喜,不因人类的恶所恶。
Dipper说的对,他真的是恶魔。
从身到心,都是恶魔。
Stanley皱眉,他用力一甩手臂挣开兄弟的桎梏,大迈开步朝Mabel那边走去。
他们离得那么近,一伸手就能碰到彼此的脸。
但是Dipper没有伸手,Mabel试探着举起胳膊,又放了下去。
明明触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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