玠的伤口已经长出了白嫩的新肉,但上过战场的老太太知道,那是挖掉了原先的皮肉取了暗器之后,才长出来的样子,又看到玠指着锁骨下,靠近心脏的地方,突然感觉心口堵了一口气,进不来也出不去,吓得茱萸和玠又是顺气,又是推脉,才渐渐缓和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问。玠见瞒不过,只好将这几十日的情形同老太太都说了一遍,老太太细细听着,只觉心惊,神思愈发凝重。
“可找到伤你的人了?”老太太问。
“祖母放心,都查清了。”玠说。
“你父亲担心了一辈子的事,还是发生了……”高辛老太太叹了口气说。
用过午膳,玠陪瑶歌回清辉阁,途中裘劲过来躬身一拜:
“二公子,少夫人。”
“你且回去歇着,我办完事便回来。”玠轻声说。
“你去忙吧,不必担心我。”瑶歌笑笑,欠了欠身,云舒扶着她离开了。
看着瑶歌远去的背影,玠即刻敛起浮在嘴角的笑,疾步往青庐走去。
“如何?”玠问
“星月姑娘还没醒,已经请涂山药铺里的大夫来看过了,浑身是伤,可我们这满屋的男子,实在是……”裘劲一边说,一边干着急。裘劲从十几岁跟随玠四处奔走出生入死都不曾面露难色,但面对一个浑身是伤的娇弱女子,他实在是只能着急地原地打转。玠听到这里,也顿了一顿。
“派人送信到涂山府,让涂山族长派两个伶俐的侍婢过来。”玠说。星月的伤势不便节外生枝,高辛府中多为男子,各自院中的侍婢大多是些低等粗使仆役,玠看不上。至于瑶歌,她能少知道就少知道吧,省得生出许多解释来。
“刚刚三公子已经让他身边的小护卫送信去了。我这也是着急,特来告诉公子。”裘劲说。
玠有些惊讶,从前他虽有心让瓛做一颗棋子,却并未觉得他堪当大用,不过是觉得多个换手的人而已。自他醒来后,言谨和裘劲详细说了他在昏迷时瓛的部署安排,桩桩件件办的都很漂亮。昨晚瓛又主动替他以身犯险,如此看来,确然是助他夺取族长之位的不错人选,只是……玠还来不及往下想,便已来到青庐,昨夜起,裘劲就调了几个亲信在屋外把手,虽经过一夜,但训练有素的侍卫们仍不见半点疲态。瓛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暻坐在他身边,两个人端着一盘点心,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
“恩,这个好吃,你尝尝。”瓛把自己咬了一口的糕点送到暻面前,暻还来不及把嘴里的都咽下去,便去咬他手里的那一块,瓛一收手,暻咬了个空,委屈巴巴地看着瓛。
“我的小馋猫这么贪心啊,嘴里的都没咽下去就来咬,一会儿噎住了怎么办。”瓛伸出手在暻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作为玠身边的第一护卫,裘劲看到这一幕时尴尬得恨不得能有办法让自己立刻变成空气消失,从昨晚到现在,他所碰到的几乎都是他这辈子想都没有想过的难题,再狡猾的敌人也难逃他的围攻,可偏偏面对这样的场景,让他有种溃不成军的感觉,他在心底乞求了一万遍让玠开口说话。终于玠清了清嗓子:
“咳咳……”
“二哥哥。”瓛和暻都站起来向他行礼。玠摆了摆手示意免了。又看看他们身后关上的房门。
“哦,我以二哥哥的名义向羡兄讨了两个略通医理的伶俐侍婢过来,好歹能给星月姑娘换了衣衫清理伤口。”瓛解释说。“这不,我让暻跑了一趟,羡兄还给了他一食盒点心。”
正说着,房门打开,一名侍婢端着一盆乌色的水出来,
“浣尘姑娘,如何?”瓛问得关切。
这姑娘相貌平平,骨子里却透出一份沉稳,正要开口答瓛,却发现旁边有人,便住了口。
--------果然是个伶俐丫头。裘劲心想。
瓛见状,马上介绍说:
“这位是我二哥,和他的贴身侍卫裘劲。”
来之前,族长叮嘱过她们前来照顾的这位姑娘是二公子的贴身侍婢,更是贴身护卫,所以要小心看护,姑娘的一应状况除了二公子三公子,其他人一概不得告知。听说是玠,浣尘赶忙躬身行礼:
“二公子,裘大哥,刚刚不识得二位多有冒犯。星月姑娘身上都是鞭伤,我和琉璃已将星月姑娘的伤口都清洗上药了。估摸着星月姑娘是因为身子虚,又受了如此一番折磨,所以暂且还昏迷着,不过还请二公子三公子放心,我二人会悉心照料星月姑娘的。照现在的情况看,姑娘再睡一晚,便该醒了。”浣尘说。
“那就有劳二位姑娘了。”玠说完,拱了拱手,
“岂敢,二公子客气了。”浣尘说完,还了礼,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玠见房门已开,便进去看了看星月,那灿若桃花的小脸如今惨白得如一方绢帛。玠坐在塌边看着,眼睛里透出怜惜,琉璃未敢擅离,便拿眼睛偷偷瞧瓛,瓛略点了点头,琉璃便欠身告退。
“二哥哥接下来如何打算?”瓛问。
“依你看,当如何?”玠依旧看着星月,没有回头。
“但凭二哥哥吩咐。”瓛的脑子一闪念,给出了答案。
玠此时回过头来,看着瓛
“我受伤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但接下来的路恐怕更为艰难,你可有准备?”玠说这话时,目光越过瓛,看了暻一眼。
“若没有二哥哥从小照拂,我恐怕现在已是废人一个,若能助二哥哥一臂之力,我自当全力以赴。”瓛说。
玠听出瓛的话里有所顾虑,
“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何顾虑,但说无妨。”玠说。
瓛和暻都很惊讶,这是玠第一次明确说没有把暻当成外人。
“帮二哥哥做事,瓛在所不辞,但求二哥哥答应我无论未来是何种境况,定要护暻一个周全。”瓛说。
暻瞪大了眼睛,正要说什么,被玠狠狠地瞪了回去。
“好,我答应你,无论你我兄弟结局如何,我定护暻周全。”玠说,语气如同要将这句话刻在铜鼎上一般。
瓛即刻向玠行了个正式的大礼。玠将瓛扶起来,瓛想了想说:
“此时大哥恐怕已经知道我们破地牢救星月姑娘了。”
“知道又如何,这高辛府还轮不到他高辛珏做主。何况我高辛从没有在府中私设地牢的先例,这事张扬出去,对他没有好处。他现在应该正在忙更重要的事。”玠说。
的确,昨晚回府,便有侍卫向珏报告地牢被劫的事情。只是防风朔最后那句话点到了高辛珏的痛处,他不得不一大早便启程,清查各地账目,看看能够收回多少钱,平了他在防风家,现在已经是涂山家的地下赌场欠下的账目。
黎暻一走,顾思齐回家的动力就没那么大了,加上开了一天会,各种会,好多东西需要整理,顾思齐也不敢假手他人,只能自己一点一点理清楚,感觉到累的时候,已经是夜里2点多了。走出写字楼,发现外面电闪雷鸣,还下着倾盆大雨。他打了个车回家,途中想给黎暻发个消息,想想又把已经输入的“今天忙死了,刚下班”几个字删掉。黎暻睡眠向来不深,今天下了飞机就要开会,估计也累得够呛。第二天一整天,顾思齐一直处在放下电话接电话的状态,中途还召集团队成员开了个小会,跟大家统一思想,沟通客户的问题,觉得有些饿了,便到楼下买了个三明治,还没吃完,同事黄薇薇的电话打进来,
“行,我这就上来。”顾思齐听完电话后说。
天一直是阴的,突然一个炸雷,吓了顾思齐一跳,好像从昨晚到现在,雨就一直没有停过。
“这个破天气。”旁边一个同样被吓到的路人咒骂了一句。
这雷打得顾思齐心里生出些许不安来。
即便是一直忙着,顾思齐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于是顾不得多晚了从床上爬起来抓起手机,发了个信息过去:
“睡了吗?”
第三天清早,顾思齐是被一连串隆隆的雷声惊醒的,他伸手摸到手机,明明是早上7点半,房间里还是黑黢黢的。他昨天的微信没有收到回复。
“不至于吧,真有这么忙吗?这都去了三天了,什么消息都没有。”顾思齐自言自语道。他一边刷牙,一边拨通了黎暻的电话,一连串的声音之后,顾思齐听到一个要死不活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搞什么鬼?现在才8点,这么早就开会了?”顾思齐有些郁闷。
顾思齐拉开窗帘,天阴得像是要压到人的头顶来。
去公司的路上,出租车的广播里传来天气预报,预计今天将会继续有大范围降雨,提醒市民出门带好雨具小心开车。司机在一旁抱怨雨大得看不清路。顾思齐顾不上这些,连着发了几条微信:
“你们那个会开得怎么样啊?”
“你在干嘛呢,怎么不回信息?”
“我想你了。”
到了中午,这些信息仍然一条回复都没有,顾思齐又打了电话过去,仍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顾思齐有点不安起来。他想了半天,终于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妹子,在上课吗?方便接电话不?”
消息很快有了回音:
“方便,在寝室呢。”
顾思齐果断冲到会议室,把电话拨过去。
“喂,吴菲。”
“思齐哥,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黎暻他们那个教学研讨会的具体地址啊?”顾思齐问。
“什么教学研讨会,黎教授不是休假了吗?我们这个学期文学史的课上完了,黎教授提前放假了呀?”吴菲说。
“好,我知道了。”顾思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果断挂了电话,并没有在意,电话那头,吴菲那半句:
“你们不会……”吴菲听到一连串的嘟嘟声后,自己默默地把“吵架了吧”三个字说完。
顾思齐冲到于丽丽的办公室,发现没有人,便问了她的助理:
“于总呢?”顾思齐问,
“于总今天没来。是项目有什么问题吗?”助理没见过顾思齐神色这么慌张过。
“微微,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所有的细节我们昨天都碰过了,详细的记录和调整方案的备份在我电脑里。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顾思齐说。
“哦,好。”黄薇薇说完,已经没见着顾思齐。只看见一个人影窜进了电梯。
“喂,顾思齐怎么了?”电话那头是于丽丽的声音。
“黎暻不见了。”顾思齐说。
“你把事情安排好,马上下楼往国贸方向走,我在路口接你。”于丽丽向来干脆利落。
顾思齐刚刚走到国贸路口,于丽丽就把车停在了他面前。顾思齐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怎么回事?”路口不能停车,于丽丽只能继续把车开出去。
“他跟我说在申城有个什么学术研讨会,前天走的,到现在音讯全无了,结果我刚刚问他的学生,他学生说他这个学期的课已经上完了,已经放假了。”顾思齐气鼓鼓地说了一大堆。
于丽丽在电话里已经大概知道黎暻干什么去了,只是她不知道黎暻告诉了顾思齐多少事,不敢冒然回答他。这时车已经停了下来。
“上次你们吵架之后,黎暻怎么跟你说的?”于丽丽问。
顾思齐把上次黎暻告诉他的事情跟于丽丽重复了一遍。
“跟这个有关?”顾思齐问。
此时天空又开始电闪雷鸣。于丽丽看了看天空,皱了皱眉:
“你先回公司等我电话。”
“什么意思?黎暻不见了你觉得我还能回公司上班?”
“最迟明晚,我给你把人带回来,你要不想去公司,就回家等消息。”于丽丽开始重新把车打着准备调头。
“你知道他在哪儿?”
“恩。”
“有危险吗?”
“你去,更危险。”于丽丽瞟了顾思齐一眼。
顾思齐想了想,沉了口气说:
“我回去给你看着公司,你帮我把他带回来。”
第23章
连绵的群山如同屏障,隔绝了这里和现代世界,天空降下的每一道电闪雷鸣都连接着四周的山峰,黎暻和恶灵一起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能量场中,但很明显,此时的恶灵占有绝对的上风。
“我还真是没有想到,你黎暻居然能对普通人动了凡心,有了软肋,有趣。”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接着是一串能刺破人耳膜的尖笑声,那声音就好像是把锋利的锥尖在黑板上拼命滑动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黎暻眼前这个男人正是由恶灵幻化而成,他可以随时变换成任何一个他想变换的模样,无论是人类还是自然界的万物,都可以成为它存在的一个表象。
黎暻伏在地上,喉头涌出一股殷红的鲜血。从镇压恶灵以来,黎暻从未让这恶灵尝过甜头,只因他心中无惧,无欲。恶灵的任何攻击都不能伤他分毫。但这一次,黎暻心中惦念着顾思齐,想要速战速决,却过于急躁失了防备,反被恶灵伤了心脉。当下已无法祭出太阳能量封印恶灵,此时的风声、雨声、雷声交加如同地狱深处万鬼同哭,恶灵伸手,将雷电的力量系于掌心,
“黎暻,难道你忘了死在你面前的高辛瓛了吗?你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你面前惨死,看着他灰飞烟灭的。”
恶灵手里的雷电不停地闪烁着妖异的蓝色光芒,他一步一步向黎暻靠近。当他提到高辛瓛三个字的时候,他清晰地看到黎暻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很好,这正是他要的反应。
“三万年了,你不是应该想他想得发疯了吗?”恶灵蹲下身来,想看看黎暻的反应。黎暻仍旧匍匐不动。恶灵挑起一侧嘴角,“你心里该有恨才对,就如同当时你看者高辛瓛一点一点消失的灵力和生命。恨才应该是你最真实的心境。”恶灵极力想要挑起黎暻心中的恶念。看着伏在自己脚下的黎暻,恶灵觉得自己甚至比三万年前还兴奋,便站起身来,退了两步:“别急,我这就让你去跟他团聚。”说着将自己手中的雷电用力仍向黎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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