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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时(近代现代)——许温柔

时间:2020-07-06 11:02:04  作者:许温柔
  “怎么样?”君洋屈尊侧身进了屋,经过严明信身边时还带来了一丝薄荷气味,“昨天又梦见我了吗?”
  “不是,这门是昨晚没锁吗?”严明信仍在纠结,“这指纹锁不好好儿的吗?”
  山海关地如其名,依山傍海,四月的风撒着欢儿,吹得窗户大敞的走廊里呜呜作响。
  刚出院的严明信还未九天揽月或是五洋捉鳖,光着的膀子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寒意,汗毛纷纷警觉地直立起来。
  君洋的视线在他身上逡巡一圈,马后炮地来了一句:“不冷吗?关门吧。”
  严明信:“这门……”
  “门没坏,是你刚出院,我替组织关怀关怀你。怕你自己晕倒在屋里,我就跟前台说,你这间屋我也得能进。”君洋随手拆开一个小茶包放进杯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乐在其中,嘴角得意地翘起,“昨晚做梦了吗?”
 
 
第14章 
  严明信应邀留下配合调查,去了个遥远又不知名的研究所,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小办公楼的模样。一群年轻的研究员把他围在中心,听他讲当时的情况,认真做着笔记,时不时发问。
  又是叫他画画的,又是叫他连接AI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尝试,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他一天。
  当然,其中不可缺少的是对他的视力做了多方面的检查。严明信起初没当回事,第二天一早起来才感觉酸涩难当。
  有人不请自来,仔细端详他的双眼:“我有办法。”
  严明信:“什么办法?”
  君洋从架上抽了一条毛巾,叠成长条状,浸泡了热水:“毛巾敷一会儿。”
  “什么破办法。”这酸涩应该和昨天滴入的药水有关,严明信心知肚明,为免劳英雄亲自动手,他主动接过来在脸上象征性地压了压,“好多了好多了,就这么着吧。”
  正当他想把毛巾揭下时,君洋却连他的手也一起抓住:“别动。”
  严明信:“……”
  君洋没怎么用力,用的不是要把毛巾地老天荒地箍在他脸上的力道,倒是抓他的手抓得很紧,搭上了面子和矜持,带着固执和任性,赌的是严明信不会挣脱。
  严明信也算学贯古今、通晓中外了,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飞过天也坠过海,还有什么是他不能一点就通的呢?
  默然片刻,他问:“你要摁死我啊?”
  “怎么会。”君洋一笑,不知以什么姿势,竟能偎到他耳边,伴着呼吸轻声说,“时间太短了,多敷一会儿。”
  在优雅的文明中,呼吸似乎是不能被提及的事,人们总在刻意隐藏着自己的呼吸声,以免暴露吃力的处境或激动的情绪;而另一种文明又说,呼吸乃至喘息声是亲密的暗示,是心照不宣的递进,是冲锋的号角,是无言的激励——听到我的呼吸声,就将得到我的全部。
  从气流的温度和声音判断,两个人近得无以复加,再进就……严明信感觉自己脸颊被碰了一下。
  严明信:“……”
  那种陌生的触感,他很难说服自己是手,或者别的什么部位。
  他松散的坐姿被定身了许久。
  当不知道吗?谁没有一不小心的时候呢。
  可气流不肯罢休,还在来回游走,从他脸颊到下颌再到脖颈,像初次品尝陌生食物的动物,在考虑该从哪里下口。
  严明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纵容这个人了,眼睛硬是从毛巾底下睁了开来。
  “铃——”
  古老的电话铃声大作。
  是梁三省打来的:“明信,我要回去了,来跟你道个别。”
  严明信如蒙大赦,巧妙地后撤,不动声色地接住了无人在意的毛巾,脚底抹油:“同事要先回奉天,来看看我的,人在楼下了。你……该干嘛干嘛。”
  大堂总共只有两把的椅子,长得还不一样,梁三省就坐在其中一把上。
  关于山海关军区的接待标准,严明信已经半听半猜弄明白了:一所是用来接待“来宾”的,譬如什么访问的、医疗的、科研的、交流学习的,都安排在那里,那是山海关的门面,交通也方便;二所则是“内部使用”,什么宿舍漏雨的、装修的,总而言之,千奇百怪吧。
  像君洋这种常年住在舰上,乍一回了军区没有他的窝的,可不就安排到二所了吗。
  而至于他自己,他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住哪里无所谓。
  梁三省笑着问:“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过堂风吹得严明信提神醒脑,问,“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不算突然,你都康复出院了,我也该回去了。正好今天有班飞机,可以捎着我走。”梁三省微微叹了口气,“哎,这么多年没见了,都没机会跟你一起吃个饭。”
  严明信在这儿算是个外人,他从天而降一个钢镚都没带,衣食住行一律挂账。虽然没人真找他要钱吧,可要在这儿宴请旧友,好像是不太合适。
  他只好说:“这次多亏了你照顾,等回了奉天,我去找你,到时候咱俩好好儿叙叙。”
  不说不要紧,说到这里,严明信感觉肠胃在他肚子里嘀嘀咕咕。
  怎么天天睡醒还要斗智斗勇一轮呢?
  二所的餐厅确实十分“内部”,就没打算好好经营,准时准点收餐,此刻严明信想找补却为时晚矣。
  严明信朝餐厅大门一望,恰好看到君洋从餐厅走出来。
  这个人手里拎着胖胖的纸袋,袋口还有蒸汽若隐若现,闲庭信步地穿过了大堂。
  “这次来奉天,我才意识到我人生中做了两个错误的决定。”梁三省大概是吃过早饭了的,一副要从长计议的模样,“一是当年没有坚持到底,放弃了飞行,二是结婚太早。”
  严明信诧异:“你都结婚了?”
  “快两年了。”梁三省淡淡地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年纪到了,就算我不急,总有人替我着急。”
  是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了。
  严明信不懂装懂地附和:“哦,也是。”
  “你倒是潇洒。”梁三省望向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严明信语塞,“嗯,是啊。无牵无挂的,也挺好。”
  无牵无挂才能心无旁骛,不瞻前顾后才能行知合一。况且,他这么专心都把飞机开到水里去了,他还敢有什么牵挂吗?
  梁三省:“你一入院,大夫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没人能签得了这个字,组织只好委托医疗中心的部长替你签了。”
  “那不正好嘛,人家是专业人士。再说,有人签个就行了,我这不已经救过来了?”这种事严明信早已习惯,得过且过,并不在意,“别说我,你呢?结婚怎么就错了?”
  “我们是经人介绍相识的,当时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劝我,说她在老家能替我陪着父母。我父母也很喜欢她,极力撮合,一来二去的,我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梁三省说,“结婚后,她在老家工作,替我向二老尽孝,我也尽我所能把工资全都交给她,每次放假必回去看望。我一直觉得这段婚姻不错,可现在忽然发现,我们并不合适。”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严明信略有耳闻。他没听出个所以然,也不懂梁三省今天抽什么风找他讨论感情问题,不敢乱吱声。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梁三省缓缓说道。
  “说什么呢,”这题严明信会,他见缝插针地安慰,“我倒是羡慕你,现在就能回奉天。如果有机会见到我们旅的,帮我报个平安,告诉他们我这边一结束马上就回去。”
  梁三省点头,算是应下了,又道:“就算我在工作岗位上倒下了,我太太也未必会哭吧?要是她为我哭了,可能也只是想到家庭的责任全落在她一个人的肩上了,才哭的吧。”
  严明信最不拿手的就是家庭伦理,他听了这话,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开什么玩笑呢?兄弟,不会的,你一表人才,弟妹对你肯定是真爱。”
  梁三省定定地看着他,良久,苦笑道:“是吗?”
  严明信:“……”
  怎么了今天这是?
  怎么一个两个看他的眼神都像要咬人似的?
  梁三省条件本来就不差,这些年又坐办公室,养得细皮嫩肉,再说领了结婚证,有姑娘死心塌地在老家帮他照顾爹妈并不稀奇。
  但反过来……严明信嘴上这么安慰,心里头其实忍不住开小差扪心自问:假如有一天让他走出军营,他真的能爱上这尘世间某个完全陌生的人吗?
  多年以来,他所有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基于这里而建立,为了掌握枯燥难懂的知识他挑灯夜读,没事儿擦个飞机轮子都觉得心满意足,国际局势紧张他也热血沸腾枕戈待旦,听说出了什么新项目他能一个鲤鱼打挺……他做着这些,也深爱着这些,难道到了某个年纪的某一天,这些在他身上早已根深蒂固的东西就会突然之间180度大转弯,知情识趣地自然改变?
  变成什么样呢?
  在灯红酒绿中欣赏莺歌燕舞,还是在纸醉金迷中看遍车水马龙?
  倒不是说那些不好,只是,确实差了点意思。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以我和她的感情基础,这样的‘真爱’能经得起现实的考验么?”梁三省脸上写满了迷茫和漠然,“就算曾经有点‘真爱’,当我浑身插着管,躺在床上当植物人,形象全无的时候……”
  “……”严明信已经或听说、或亲眼目睹过自己插了一身管的情景了,那岂止是形象全无?简直是人生灰暗不堪回首,他丝毫不想分享体验,“大清早的,你能想点儿好的吗?”
  “那时候,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还爱得起来吗?”梁三省叹气,“看在责任的份上,也许一时不醒可以照顾吧,可要是一直不醒呢?正常人想必就要开始研究报销的比例、看护的费用、怎么降低损失、获得更多补偿了。”
  他摇了摇头,又道:“你说可笑么?有一天我看到咱们以前的一个同学,现在居然也能飞了,虽然是旧的机型吧。时间要是能倒流的话,我绝对不会自己放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无论要熬多久,我都会坚持下去。除非有一天组织跟我说,你走吧,退伍吧,你转业吧,别在这了……”
  他们这个年纪,可以说正挂在青年的尾巴上,捯饬捯饬能有青春的模样,可要是稍一不注意自我管理,就很像压力夹层中的中年男子了。遇上意难平的事,梁三省絮絮叨叨也是难免,毕竟一旦放弃心爱的梦想,人或许会获得短暂的轻松愉悦,但永远都不会甘心。
  更遗憾的是,有些梦想可以深吸一口气重整旗鼓,有些却因为年龄、机遇,再也不能重……
  忽然,严明信灵光一闪。
  “你等一下啊,”他像一只在犯罪现场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的警犬,警惕地抖抖耳朵,“捋捋——你刚才说我昏迷的时候,怎么着了?”
 
 
第15章 
  君洋在车里闭目养神,被暴躁的开门声惊醒。
  “你真离谱啊!”一个血压暴涨的人气势汹汹地钻进车,重重关上车门,“我这都已经快成‘遗体’了,你抱着我哭?啊?我躺那儿呢,你怎么抱的?你趴我身上吗?”
  严明信越想越觉得这一幕不堪细想:“你不怕给我没坏的地方也压坏了?你可真下得去手啊!我该夸你生死看淡?还是兄弟情深?”
  遭到机关枪似的质问,君洋当即愣住,他忍不住定睛环顾四周,再三确定左右还是熟悉的环境后,渐渐放松下来,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靠在椅背,打量了一番颇有点儿气急败坏的严明信,试探敌情:“怎么了?”
  严明信眼睛微微一眯,诈供道:“你自己说说,你干什么了?”
  君洋:“嗯?”
  有些话,他说了也无妨。可别人上下嘴唇一碰,轻轻巧巧地一问,他便和盘托出,岂不是像上下级汇报工作一样索然无味?
  太阳还没升过小树梢,日头还长,他耐性十足地把问题丢了回去:“我干什么了?”
  眼含热泪登上飞机的梁三省这一生想过很多事。
  早些年见开轰炸机无望时,他想过赶紧找个有前景的饭碗在奉天军区立足;后来立足了他想过传宗接代;最近他感觉一切皆是浮华虚妄,地位、待遇等等都是功利主义侵蚀思想设下的陷阱,只有实现梦想才是七尺男儿一生的追求。
  这一路不管是磕碰是艰险,至少有互相理解的人扶持着一起走。
  但他万万没想到,令他醍醐灌顶的哥俩儿正在他身后幼稚地对峙。
  严明信察觉到对手难缠,唇齿间不忿地“啧”了一声,谁知这一声触动了君洋身上某个开关,他闻声低低地笑了开来。
  那看似收敛,实则不吝掩饰得意的笑声,笑得严明信毛骨悚然。
  “你别老在那笑了,你笑得我头皮发麻你知道吗。每一天我醒瞌睡都是从大清早上看到你笑开始的。”严明信想起自己苏醒时的德行就头晕脑胀,“你为什么会去医院?”
  上头过后,他想起了农夫与蛇,收低了音量:“不、不有护士吗?怎么还用你看着我?”
  君洋清了清嗓子,气定神闲地慢慢答道:“你同事没跟你说,他很忙,根本照顾不过来你么?”
  梁三省已经走了,查无此人,无从对证,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严明信:“是吗?”
  “我跟你说过吧,1151被调回基地了——你以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最近几天吗?当然不是。‘那件事’之后,我马上就被召回了。”
  看着严明信一脸迷茫,君洋对他知情多少已心中有数。证人远走海角天边,剩下的白纸怎么勾画,还不任他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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