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上岸,少则两月,他不就放大假,可以天天回家看望老母了吗?这天的天气还风和日丽,那可真是太适宜航行了!
谁知临时接到指挥所命令:他们不能自己嗖嗖嗖抄近路开回去,还得改变航线,先给一艘商船护航。
护也就护吧,偏偏那商船上载了一批价值不菲的货物,这批货的老板也在船上。
军容这件事不光是好不好看的问题,还对信任有非常大的影响。老板第一次坐船出行,铁外行,又十分惜命,他一看,心说这027怎么都生锈了,这漏不漏水?还能开吗?
长安级护卫舰采用隐身设计,所有武器采用内置结构以减少雷达截面积,从外面看,只能看到船头一门主炮。
老板又想了:这船连武器都没有,怎么给我护航?
大老板发出质疑:你们行不行啊?这片海域可是乱得很,你要不行咱们就趁早改道,走安全点儿的航线,别非从海盗眼皮子底下走,多出来的航运费我给你们报了。
这是钱的问题吗?今天027要是怯了怂了,答应绕着海盗出没的海域走,将来在全世界颜面何存?
他们舰长是什么脾气?那哪听得了这个话啊!当了几十年的兵,从没听说过绕着海盗走的说法!
舰长当场火冒三丈,恨不得游过去掐死那家伙。
至于那位老板家财万贯,为什么不舒舒服服地坐个飞机头等舱,还要跟着船走,也是有苦衷的。
他们这次护航的货轮从一个战火纷飞的地方起航,按照公约,两方交战不打击民用设施,但像机场这种特殊目标,你算民用也行,他算军用的也对。
要是人家想以防万一,就是给你打了呢?看见起飞一架飞机,怀疑你是军事目的,就是给你射下来了呢?
当一个国家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精力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安全?
谁还敢从机场起降?
护卫舰通常一批两艘执行任务,以便互相支援,航程远时还要配备补给舰,但他们这次原定目标是回奉天造船厂,顺道护个航,于是单枪匹马地起锚了。
船队航行到海盗出没的海域不久,真叫商船上的乌鸦嘴给说中了,三艘海盗武装船只伪装成了渔船,向他们全速靠近。
“叫他们滚,”舰长指示报务员,“告诉他们,再不离开我就开火了!”
商船上的大老板急急忙忙地要求通话:“不要开火,不要开火,他们的船大!和他们谈判,不要伤害我们!”
“你算哪根……”舰长话没说完,众人耳边响起了不知从何方而来的机枪声和轰隆隆的炮声。
他们在茫茫海面陷入了包围。
“找个舱室把他给我关起来!”舰长指示报务员直接挂断,发出指令道,“各单位就位,对目标进行火力打击!另外申请航天协助,我看看这是哪来的孙子!”
这是士官第一次正面遇见海盗,第一次见识舰上的武器开火。
他只是个义务兵,没想过在海上留一辈子,因为学历低又没经验,暂时没能获得相关的岗位认证,平日除了打杂还是打杂,此刻别人各司其职,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震耳欲聋的炮声和船身剧烈的摇晃使他胃里翻江倒海,凭本能想逃往动力舱——那是全舰装甲最厚、安全系数最高的地方。
士官扶着桌子,艰难地抬起头,正正看到舰长站在指挥控制室的最前线,副舰长、政委一干人等也在列——和不长眼睛的炮火只隔了一层玻璃。
他又迈不动腿了。
航天卫星即时响应,很快发回了消息。从侦查图片来看,对面的海盗船上不但装备了火炮,竟然还有疑似导弹的装置。
士官听人说过,你弱一分,海盗便敢强十分。他们无本万利,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越是强横的海盗武器就越完善,武器完善后他们越发横行!
“准备防空反导。”看来这帮海盗确实不容小觑,舰长凝视图片两秒,发出指令,“就近呼叫支援!”
战机飞来的声音真是士官听过世间最美妙的声音。舰长求援刚过了几分钟,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先穿个救生衣躲起来,战局已瞬间发生了逆转。海面上仍旧炮声隆隆,但爆炸音源已不在他们附近,而是对方的船上。
打完三艘还不算,他拜了大哥的直升机飞行员发回消息:前面还有两艘,想跑!
那一刻,他看到他们舰长面露喜色,还听到他和政委飞快地商量:“怎么样,这两艘咱给它缴了,拉回船厂收拾收拾……”
“好好好!”政委连连拍手,二人目光流转间透着种沆瀣一气的味道,“别说缴,跟土匪似的,要说‘扣押’——先扣押它个一百年!”
士官不够格往前站,他看不见前方海面的战况,但光是看到二位领导眼里的光芒,他就知道:那两艘船是砧板上的肥肉,横竖都跑不了了。
躁动的海浪渐渐平复,士官的胃舒服多了,听我方飞机的轰鸣噪音也觉得悦耳。士官不知道这些战斗机是从哪里飞来的,想来应该是打天上来的吧?就像天兵天将!
不过……他突然发现,这悦耳声未免离得太近了!
“嚯!”
好大的一艘战机,贴着舰岛做了一个滚筒动作,人们本能地往后撤了一步——要知道他们还在航行中啊,几十吨重的飞机啊,这要是有一点儿差池,还不直接把整个控制室削没了?
政委问:“这人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战机再次从舰桥窗前呼啸而过,发动机携带着的巨大热流来势生猛,从窗户缝直往控制室里钻,室温骤然升高!
舰长破口大骂:“他干嘛呢他!”
“空域频道也有人在呼这架飞机,”报务员脖子上挂了两个耳机,一耳朵听一个,“要不我问问情况?”
副舰热得揪起领子扇风:“快问快问!”
报务员还没开口,战机上的人先说话了。
“三两两呼叫洞二拐,”不知是信号断点了,还是那人有些犹豫,“请问你们舰长是否在舰上。”
这话问得蹊跷,你开你的飞机,管我们舰长干嘛呢?
报务员不答反问:“三两两,你有什么事,请讲。”
另一个耳机里,空域频道的人已经喊疯了:“三两两,请返航!收到请回答!”
“那个,”322的飞行员说,“麻烦你帮我向舰长转达,他哥哥让他保重身体!再见!”
说罢,那架吓死人的战机总算调转了航向,抬头升空,空域频道里拼命的呼叫也终于停了。
护航的两艘战斗机划出漂亮的曲线,紧跟其后。
炮声早就停了,对讲内容大家听得一清二楚,报务员呆呆的,不知道怎么总结。
指挥控制中心里几位领导也面面相觑,浑然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中有多人和舰长相识已久,最长的算起来并肩作战十年有余,相互知根知底到了过命的程度,从未听说舰长还有兄弟。
政委叉着腰,问副舰:“这个,是你家的吗?他刚才说什么……什么保重?让谁保重?”
副舰长连忙摇头:“我家就我一个,上面没哥哥,不是找我的。”
“那……咱舰长家里还有个哥吗?”政委朝副舰长投去一个“有吗”的眼神,想想觉得不可能,“是我听错了,还是他认错人了?”
舰上电磁环境本就复杂,有这么大一架飞机靠近,会产生信号干扰也是正常的,不排除错频的可能。
而舰长像被施了定身咒语,举着对讲器,半晌未动。
他恍惚想起二十多年前,他膝下有个尚未到学龄的小男孩。那孩子大眼睛长睫毛,长得又白又软,既听话还黏人。只要小家伙一开口撒娇,谁都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
偏偏他却害得小男孩哭成泪人:“爸爸带我一起去,带我一起去!”
周围的人们看得心酸掩面,他蹲在小男孩身边,不得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扒开那两只小手:“前线很危险,爸爸去的是军舰,不能带小孩子上船。”
“你骗人!”小男孩哭得心都碎了,“根本就没有打仗,一点都不危险!”
“就是因为有人守在前线,所以才没有人敢来打啊。”小男孩的头发乌黑发亮,修剪成了乖巧的形状,小脑袋热乎乎的,他怎么揉都揉不够,“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太好了,总有人想抢我们的好东西,爸爸和很多很多叔叔在最前线站成一排,谁敢来咱们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哪怕是偷看一眼也不行。”
“爸爸是国家的儿子,将来你长大变成了男子汉,你也可以当国家的儿子。”男人站直身子,在小男孩眼里变得很高很高,高到天空中的云也只够在他肩头飞过,“男子汉是不是要守护我们的家?”
“我们都是国家的儿子,那我们就是一个妈妈?”小男孩抹着眼泪,抽抽泣泣还挺有逻辑,“那、那我们不就是兄弟了?”
这么说也对。
小男孩哭得累了,眼睛半睁不睁,眼看就要睡着。
男人拎起行囊,轻声道:“是啊,是兄弟了。”
海风从未停歇,控制室内的热流很快散去。
士官忽然发现,如果不是平日里天天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镇场的话,他们的舰长其实生得又高大又英俊。
那眉眼刀削,那轮廓如画,背对着霞光,身影顶天立地,好生威武,即使年逾半百也难掩风采。
身为男儿,该当如此!
“这臭小子……算他跑得快。”严定波嫌弃地咕哝了一句。
海战时情况危急,他真的忘了他儿子在哪支部队,机号是多少,现在回头品品,那声音确实勉强有一两分熟悉——之所以只有一两分熟,是因为他们爷俩也很久没好好通过话了。
战机围着舰岛绕了一圈又一圈,就像他从前回到家里时,儿子拼命围着他转悠。
他走个路都被绊腿,还怎么甩也甩不掉……
一回头,看见整屋的人都望向自己,严定波随即拉下了脸,恢复了神憎鬼厌的表情,气沉丹田大声指责:“谁让他占用通讯频道的?这是公器私用,这是严重违纪!要是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
严舰长眼神杀人,扫过之处人人自危。士官心叹他们舰长对救命恩人都能如此苛责,这个人不讲道理,问题可真是太大了!
他敢怒不敢言,嗷呜一声,屁滚尿流地跑去干活。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写这么长一章了呜呜呜qwq
抵账了抵账了
第27章
交战时的指挥权虽暂时交到了027指战员手中,但奉天、枯桃两个指挥中心一直全程监控着母亲海上空的战况,随时做好增援准备,对通讯频道的你来我往自然也了如指掌。
机队刚一着陆,严明信就被旅长点名抓进指挥中心隔壁的会议室里兴师问罪:“你这是严重违纪!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没打过电话?”
严明信升空一趟,来回奔袭了近千公里航程,还真枪实火地交了战,这会儿身子还没缓过劲儿来。
他摸摸肚子,舔舔嘴唇:“打过电话啊,怎么可能没……”
“端正态度!”旅长气势汹汹,猛一拍桌子:“大声回答!你是不是没打过电话!”
严明信立正:“报告,打过!”
就是因为从小看着他长大,旅长才越看他越生气,恨铁不成钢地问:“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严明信:“报告!没吃撑!”
驾驶轰炸机的体能消耗非常大,他不但没吃撑,还有点饿。
“你为什么要在海空频道说那些话!”旅长用关节敲击偌大的会议桌面,一字一叩,叩得他自己也生疼,“我不懂,你就不能着陆了再给你爸打电话说吗?就不能回家了再交代他!”
严明信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名正言顺的说辞,支支吾吾:“我……”
旅长血压居高不下,耐心十分有限,两秒钟没听见回话脸都皱了,痛心疾首地说:“击中海盗的控制室,既没损坏船上设施,保留了经济价值,又限制了海盗的活动能力,这本来是大功一件,你怎么就飘了呢?”
严明信能不飘吗?他从军多年,奉命升空上千次,这还是头一回在任务中遇到027,谁知一遇见就看到他爹被三打一。莫说他没办法把感情理智地割裂开来,换做任何正常人也很难不上头。
他为027解了围,觉得自己光芒万丈,想让他爹好好看看是哪个小伙子英雄救美,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到这儿为止,这个想法都还只是一个想法,毕竟身在公海,他不能为所欲为。真正促使他敢付诸实践的原因,是他知道他身后跟的是君洋。
君洋身未至计先谋,一入战局抽刀断丝,查缺补漏,有他和僚机在身后护航,严明信直觉得这片天改名换姓都不为过,还不任他翱翔?
“你现在本事大了,嗯?”旅长揉着太阳穴,“绕着护卫舰做滚筒——这么小的半径,拍电影的都不敢这么拍!你可真厉害,J-100到你手里算是发扬光大了!”
旅长隔着偌大的会议桌骂犹嫌不够劲,从桌后绕出来:“是你们教官教的吗?难道你在训练营的时候没学过撤退时要紧随编队,无特殊情况不做多余动作?公海不是训练场,这是让你展示技术的时候吗?你还敢给我一绕绕了两圈?”
“展示技术”说明旅长承认了他的技术,严明信听了还挺高兴。
骂人也是力气活儿,旅长拉了张凳子自个儿坐下,罚严明信在那站着:“前几个月,我去过一趟中央指挥学院,正巧赶上他们那个月的作业展览。题目是全院一起观看去年‘西梅里海航展’的表演录像,作业内容任学生自由发挥。”
“他们看的录像内容和在全世界公开播出的内容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区别。”旅长说道,“去年A区的新型战斗机A55第一次公开亮相,你应该记得吧。其中一份作业,有个人就拿A55表演的那几个特技动作和我军主力机型做那几个特技动作的资料做对比,通过飞行姿态、角度、速度分析,推断出了新式机型的重量,然后根据飞行一段时间后的状态又推算出了它那次表演的载油量,接着进一步推算出了油耗、油箱容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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