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止澜还未回答,空中劫云闪动,又是一道金雷劈落!
沈知寒捂着胸口,每次劫雷劈落,他都只觉自己心头猛然缩紧。手指紧紧攥着衣襟,连指节都因用力过甚而发了白,却丝毫不能缓解他胸中苦涩。
陆止澜的身体已经变得半透明,几乎要看不出他身上缀着的金纹,可他却还是面色平静,似乎毫无感觉。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叫一声我的名字,”陆止澜破天荒地说了一个大长句,“在禁峰守你三千年,我只想听你叫叫我的名字。”
沈知寒有些哽咽,却还是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抖,轻声唤道:“慕……慕逸尘。”
他顿了顿:“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为何还要与我师兄弟相称?”
陆止澜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只要是与你有关,在你身侧,师徒、同门、好友……这些称呼都无甚差别。”
他似乎突然话多了起来:“我是剑魂,本不该拥有感情,却不知为何带着那么强烈的爱意。”
陆止澜看着沈知寒的双眼,风侵霜蚀的眼眸却开始逐渐柔和,终于出现了除剑意以外的东西。
他看着沈知寒,仿佛在看一位已然相伴一生的爱侣:“我对过往记得不清楚,但我想……我一定很爱你。”
沈知寒看着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止澜身形动了动,似乎是想靠过来,可脚步还未迈开,空中第七道劫雷便在此时劈落!
“轰隆——”
金色电弧在结界之中跳跃,沈知寒心乱如麻,几乎连看都不忍心再看陆止澜。
对方说的话听得沈知寒不明所以,可他现在却再无精力分神想其他事物,满眼都是陆止澜又透明了几分的身体,急得他眼圈微红,视野也有些模糊。
“阿澜……不,慕逸尘,你听我说,”沈知寒强自定了定心神,“当初既然是师尊助你化出实体,如今他也定有办法救你的!你且等我将师尊唤来,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慢慢说,好不好?”
“没用的。”
沈知寒话音未落,陆止澜便轻声道:“我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已是濒临消散了。不过,我可以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他拂开周身雷弧,随即终于迈开腿,向着琼华下方的熔炉而去。
“什么?”沈知寒摇头,心中却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不,我不需要,你什么都不要为我做!听见没有!!!”
陆止澜却再没回头。
他面对着琼华,声音却极为平静,似乎对自己即来的命运早就有所准备,平静得令沈知寒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谢长留与风不悯的遗容。
云中炸响,又是一道劫雷呼啸而下,陆止澜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雷霆,可前者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被电弧劈中时骤然紧握的双手。
沈知寒怕得发抖,几乎是恳求般跌坐在地,像个孩子般声嘶力竭:“阿澜!别做傻事,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谁知陆止澜却好似听不到似的,只是望着琼华轻喃道:“神器降世,需受九重雷劫,如今已是第八重了。”
他顿了顿:“师兄……就让我在雷劫结束前,为你完成最后的开锋吧。”
“什么???”
沈知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却见陆止澜竟一抬腿,踩上了铸剑台。
“陆止澜!!!”
沈知寒一惊,几乎要黏在结界之上,“不许跳!我不需要你!我什么都不需要!你给我下来听没听见!!!”
然而一切都被淹没在了雷声之中。
第九重劫雷轰鸣,眼看便要落下,陆止澜终于深深望了一眼沈知寒,随即向着锻造池纵身一跃。
“轰!!!”
就在半透明身影淹没在火舌之中的瞬间,上空劫云光华大作,酝酿许久的金雷终于劈下!
整座结界在雷劫落下的瞬间破碎,沈知寒欲冲入其中,却被一股巨大灵流掀翻,毫无还手之力地倒飞而出,随后重重摔到了地上。
胸前所悬金铃从领口滑出,发出了极为清脆的一声嗡鸣。
沈知寒顾不得整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却见整座剑庐,终于在这最后一道劫雷之下完全毁灭,再无一丝痕迹。
“锃——”
雷劫毕,神剑出世。
琼华嗡鸣着向沈知寒靠过来,先是亲昵地绕着主人飞了一圈,随即悬停至他面前,清光闪动,似是在催促他赶紧将自己握在手中。
沈知寒看了它一会,随即伸手一拨,将它甩去了一旁。
琼华哀鸣一声,却还是坚持不懈地靠了过来,却被沈知寒再度一手打开。
剑光闪了闪,琼华顿了顿,又靠了过来……
前者面无表情,一人一剑便重复着你靠近、我拒绝、你再靠近、我再拒绝……的套路,来来回回了数次。
琼华剑鸣越来越哀怨,却还是锲而不舍地靠过来,想要沈知寒接受自己。
也不知究竟将长剑挥走啦几次,沈知寒看着它淡白色的剔透剑锋,终于握住了剑柄,低头端详起来。
“吧嗒。”
一枚水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剑身上,沈知寒抬起左手想要将其拭去,却因视野有些模糊,竟不小心径直按上了剑锋。
无意割伤主人的琼华立时一声哀鸣,沈知寒抬起手,愣愣盯着自己指尖伤口良久,随即终于将长剑抱入怀中,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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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不知在清净峰的废墟之中坐了多久,沈知寒抬眸之时,天色已然开始暗下来。
漆黑天幕之上无星无月,看得人无端心底发沉。
他默了默,随即从袖中掏出一直被自己扔在储物空间的世界树叶,曲指敲了敲:“白树。”
晶莹树叶立时光芒微闪,少年声音从中传出:“沈知寒同学……节哀。”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沈知寒眸光沉沉,再没有平日的和煦笑意,“你且回答我,以我如今修为,如何将世界枷锁转移到我身上?还有,除却方弃羽献祭的办法,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封印世界裂缝?”
白树默了默:“第二个问题我还要再想想,不过第一个……有是有,只是需要一定代价。”
沈知寒抱着琼华缓缓起身:“什么代价?”
白树斟酌道:“额……世界枷锁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世界屏障的化身,若非渡劫期修为想要强行承接,唯有使你自己与世界融为一体。”
“融为一体?”沈知寒拂去肩头堆积的雪片,“什么意思?”
“就是……与世界之心融合。”
白树叹息一声:“当初慕逸尘便是借助了世界之心,使用了天道法则的力量方使自己免于魂飞魄散的下场。如今你唯有融合世界之心,与整个世界同化,世界枷锁才能主动转移到你的身上。”
沈知寒越听越奇怪,蹙了蹙眉:“不对啊,那当初你是如何将枷锁转移到师尊身上的?”
“你师尊修为够高,自然不会有直接被世界枷锁压垮的疑虑啊!”白树解释道,“可你如今足足差了他一个大境界,看看君无心现在的状况,你觉得你能比他坚持的久么?”
“……好吧。”
沈知寒心中还是有些不解,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因此只能妥协:“那我要怎么融合世界之心?”
少年默了默,随即道:“此方事了,你来世界树一趟,我可以助你融合。”
“此方事了?”沈知寒立时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漏洞,“你是什么意思?”
白树闻言,却有些犹豫地咳了咳:“我这有几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沈知寒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从最紧迫的说起吧。”
白树小心翼翼道:“最紧迫的就是……方弃羽骗了你,他现在正在堕神天渊重蹈当年慕逸尘的覆辙,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与澄霜剑将天渊塌陷后的裂缝封印——”
“什么?!!!”
沈知寒心头一跳,立时伸手拈来一片清云,向着堕神天渊的方向疾飞而去!
“你你你别急啊!!!”白树焦急道,“我还没说完呢——”
“极南方向天穹破裂,你师尊已经领着墨宁、韩念和小桂仙先一步赶去了,所以你在无为宗才一个人都没见到!!!”
沈知寒眉头紧锁,速度再催:“还有呢?!”
“还有,先前你那小徒弟一直呆在黄金台足不出户,我一直没发现,如今他去了极南之地,我才察觉到他身上不对劲!”
白树说得过快,险些憋到自己,忙喘了口气又道:“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屏蔽了黄金台的天机,使自己不用渡劫且修为能够一路爬升,所以才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已然修至渡劫期!可如今他出了黄金台,天道无情,他之前所有的雷劫与天道做出的惩罚都会在这几日的时间内一举落下,威力足以将他劈得魂飞魄散!”
沈知寒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白树略一估算:“至多三日!”
“够了!”沈知寒召出琼华,御剑诀一捏,整个人立时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堕神天渊飞射而去——
他想得很好,先去天渊将弃羽拦下,然后带上他一同去极南之地襄助师尊。
可当他远远看到堕神天渊情况之时,却发现自己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众魔自爆威力太大,直接将深不可测的堕神天渊夷为平地。以被风不悯所破坏的封魔阵处为中心,整道深渊塌陷成了一片绵延千里的盆地,而盆地正中,一片极为浅淡的青光覆在几乎望一眼便能吞噬人心神的裂缝之上,已被其中溢出的魔雾摧残席卷,摇摇欲坠。
尽管隔得遥远,可修者视力何其好,因此沈知寒能清晰地看到,偌大的盆地之中除了青光上方飞旋的青鸾与方弃羽,已然没有一个活物,遍野皆是骸骨,有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还有……人。
沈知寒恍然大悟。
——他记忆中的方弃羽一向心存仁爱、珍重生命,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会想到以自身献祭来开启封魔大阵这种笨方法?
离天渊尚有段距离,加上盆地之中气场紊乱,尽管用上灵力呼唤也不见得能传到方弃羽耳中。沈知寒灵力再催,却见方弃羽突然广袖一扬,竟从袖中抛出一柄长剑来。
那剑通体由白水晶雕刻而成,纤细修长,线条流畅的云纹之中,一只口衔明珠的长龙纵贯其上,正是当初被慕逸尘用来定阵的本命剑澄霜!
“冤亡此地的各位……今日弃羽愿以身护界,烦请借我力量,封印裂隙,以安世间。”
方弃羽薄唇微启,一张一翕之间,温润清和的声音竟遍洒整个盆地之中,又被折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回声,仿佛来自天道的呼唤。
而就在这呼唤回荡之间,星星点点的光芒却开始在下方尸骸之中缓缓浮现。
一道又一道的虚影从地面升腾而起,随即化作光流飞向方弃羽,在其周身环绕,状态亲昵。
方弃羽凝重面容之上终于溢出一丝笑意,他抬起双手,随即极为轻柔地按上了膝上古琴琴弦。
“铮——”
琴声动天地,天地唯一音。
就在方弃羽琴声响起的刹那,沈知寒不知怎的,竟觉灵力运转瞬间闭塞,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方向,直直从云头坠落。
所幸琼华有灵,立时长鸣一声将人托住,随即稳稳落地。
沈知寒脚踏实地的瞬间,却发现自己正正好好落在了盆地边缘。
他猛然抬首向着方弃羽的方向望去,却见对方正深深注视着自己。二人视线相交的一刹那,方弃羽眸光一闪,如画面容上柔柔软软地绽出一抹笑意来。
仿佛清淡山水间骤然涌现而出的一抹殊色,沈知寒只见对方唇瓣微动,不知说了句什么,随即便转回头去,再也不肯向这边施舍一个眼神。
琴声淙淙,响彻天地。
光流顺着琴声韵律在半空之中游动着,仿若鸟翔碧空,又如游鱼,游动间长尾一摆,便当初一道道涟漪。
那涟漪抖动一瞬,立时化作一道光符,在方弃羽周围浮动环绕。
尽管沈知寒不懂阵法,他还是能看出,就在这些光符出现的同时,方弃羽周身气息飞快萎靡下来,而悬停在裂缝正中心上空之中的澄霜剑却开始低低嗡鸣起来。
剑鸣与琴声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同步与共鸣,沈知寒愣愣看着那些光符接连涌入澄霜剔透的剑身之中,这把因主人陨落而失去灵光的长剑便仿佛一点点活过来了似的,再度辉光熠熠,清光凛冽。
“弃羽……”
沈知寒望着方弃羽的身影,唇瓣无意识微动,声音却是沙哑颤抖:“为什么……偏偏是你?”
不论沈知寒做了什么,不做什么,终极目标皆是护世。方弃羽就是早就摸清吃准了他这一点,料定沈知寒不会在他封印裂隙之时阻止他,而后者也确实如他所言,丝毫没有一丝出剑的意思。
“沈知寒同学,”白树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你奔袭千里,不就是为了来救方弃羽的吗?怎么还不动手?”
“我不能……”
沈知寒眸光还是紧紧锁定着方弃羽,眼底潋滟清波翻滚间,却染红了他的眼圈:“此刻阻止他,封印功亏一篑,本就在暗处虎视眈眈的虚空之魔便会在封印崩毁的瞬间冲入,再也无法挽救……”
似乎有漫漫光华在沈知寒眸中一闪而过,白树飞起细看,却在他颊边瞥见了一道几不可见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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