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很好……他来背负枷锁,由师尊去做护世之人……
沈知寒这样想着,似乎体内的疼痛也减轻了些。
人在疼痛之中的感知总是要比平时稍微低一些,沈知寒浑浑噩噩不知多久,只记得白树似乎说过些什么,却记不清内容了。
当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在一张极大的床榻之上。
大抵是与他歇下的小屋不大相同的。
沈知寒茫然躺着,身体各处的疼痛由内而外又由外蔓延至内部,让他连动一下眼珠的力气都没有。
他望向窗幔后方的一片黑暗,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起来。
——这是哪?
难道是疼得太厉害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看着周遭与世界树空间全然不同的样貌,沈知寒有些茫然。
可就在此时,他鼻尖却捕捉到了一缕熟悉的香气。
——若他所记不错,这香气与入睡前墨宁放到他床头那一炉香味道是一样的。
沈知寒这样想着,终于勉力用一只手臂撑起身子,四下打量起来。
他一开始的感知不错,身下这床确实极大,铺着兽皮与大红锦被,柔软温暖。
鲜红纱幔垂挂四周,幽幽烛光在纱帘之后跳跃着,将这方空间的黑暗尽数驱散。
似乎是一个凭空构建起来的空间,又好似……一场梦境。
他正这样想着,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自己身上的衣料。
一片鲜红。
似乎还是无为宗道袍的制式,连花纹都没有丝毫变化,可原本的玄色丝缎却在这梦境之中变作了大红,几乎一瞬间便晃花了沈知寒的双眼。
脚步声从外传来,沈知寒抬眸,便正巧望进了一双如玉墨眸。
“……阿宁?”
他忍着体内剧痛,努力令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却还是带着些隐而不发的沙哑与颤抖:“你怎么……”
沈知寒感觉惊讶,多半不是因为这个奇怪的梦境,而是因为墨宁的衣着。
与白日见到的一样,青年一头鸦羽般的墨发被金冠高束成马尾,可他身上的衣着却变了。
原本墨色长衫和他一样变作了大红色,在紫金大氅衬托下贵气逼人,却不再像是一个贵公子,反倒像是……一个新郎倌。
等等——新郎倌???
沈知寒有些不可思议地再度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着,面色迅速黑了下来。
不会吧???他这是梦到自己与墨宁成亲了?!
见他难得满脸懵,连平日里波光潋滟的眼眸中都满是茫然之色,墨宁终于站在床边,低低笑出了声音。
沈知寒身体生得匀称修长,即便是如今这般随意撑着,通体线条也好看得过分。大红色反倒比玄黑色更能衬出他羊脂玉般的皮肤来,在通明烛光下美得惑人,眼波流转间那原本几不可见的媚意便被勾了出来,看得人心头发热。
繁复衣领因为他现在的姿势稍开了些,却比严丝合缝或直接赤裸更为诱人,墨宁看着,眸光便沉了下来。
他躬下身来,单手撑在沈知寒身侧,一条腿也压上了大红的锦被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嗓音却微微沙哑,带着些难耐的躁动:“师尊可知……您这样有多诱人?”
“阿……阿宁……”沈知寒被他的阴影笼罩着,心中却一阵阵地发虚,“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为师也不知这梦境是怎么一回事,你先冷静……先从、从我身上下来……”
他别开头,想要避开墨宁吻下来的唇瓣,却被人不偏不倚地亲在了耳垂上,身体立时一僵。
谁知墨宁见状,却低笑一声,抬手抚上了沈知寒的脸颊,随即捏住他的下巴,强行将沈知寒的脸扳了过来,令其面朝自己。
“师尊不记得了么?”墨宁神态虔诚地吻了吻沈知寒的眉心,随即抬起头来,眸中笑意盎然,“这可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啊。”
“???”
第85章
“洞房……花烛夜???”
沈知寒一愣,随即哭笑不得。
可墨宁却丝毫没有给他解释与思考的空间,头一垂,便追着沈知寒的耳垂亲了过去。
青年呼吸时喷吐的热气迅速将沈知寒的耳根熏得通红,他无意识缩着脖颈,漫及骨髓的疼痛与异样感交织着,令他意乱神迷,根本无暇思考其他,连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推开都忘记了。
墨宁仔细端详着沈知寒,眸光从他紧闭的双眼移向轻蹙的秀眉,随即缓缓下移,肆无忌惮地流过对方高挺的鼻梁,随即落在那双有些苍白的唇瓣之上。
“师尊……”青年低低呢喃,嗓音低沉,带着莫名的沙哑与颤抖。
若沈知寒意识清醒,定能听出他声音之中的异样,可如今他才接受世界枷锁,神识才经历了与世界树的融合,连对外的感官都昏昏蒙蒙,遑论听清墨宁的语气了。
也正因如此,待他稍稍回神之时,只能感受到一股微凉的灵气伴随着某种温热柔软的东西侵入口腔,先是勾着自己的舌尖纠缠半晌,随即便有更多灵气顺着喉咙涌入四肢百骸。
不知是不是潜意识作祟,沈知寒竟觉得就在这灵气入口的刹那,内腑之中的剧痛竟稍稍有些减弱。整个人如同滔天骇浪中沉浮的一片树叶,身体每下沉一次,疼痛便稍减一分。
舌尖终于被放开,那股微凉的灵气便也同时消失,沈知寒意识迷蒙,只觉那翻天覆地的疼痛少了灵气缓解竟再度开始复苏,下意识便想追着那灵气消失的方向起身,却被一股轻柔的力道再度按回了榻上。
“疼……”
沈知寒眉头蹙得越来越紧,竟开始无意识地呢喃起来。原本正欲起身的墨宁闻声一怔,立时微微倾身,这才听清了沈知寒一直在喊疼。
青年原本凌厉的眉眼柔和了些,细看下去竟隐隐有些柔和温雅的轮廓。
他亲昵地蹭蹭沈知寒的侧脸,随即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师尊莫怕……等等就不疼了。”
墨宁说着,随即抬手,轻轻扯开了沈知寒的腰带。
大红色的衣襟随着腰带的脱落层层脱开,衬得沈知寒如白玉雕成的颀长身体如同剥开外衣后的笋芽。
墨宁静静看着,眸中却乍然漾起了暗金色的光芒。
他扶起榻上之人,让他靠在自己肩上,随即开始动手将他繁复精致的红衣脱下。
当年在无为宗,也不是未曾侍奉过师尊更衣束发,因此沈知寒身上衣物几乎眨眼间便被墨宁一层一层地剥下扔到地上,唯余一件里衣松松搭在对方有些瘦削的肩头。
视线从他极为漂亮的锁骨线条下移,墨宁双手便无意识一紧,原本绕在沈知寒身后扶着他的手便划过了他形状优美的蝴蝶骨。
墨宁喉结无意识动了动。
师尊的身体,对于他来说,便是掺了蜜糖的鸩毒,明明知道不能碰,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甚至让他完全不能控制。
他这样想着,为沈知寒解下了最后一层里衣。
沈知寒迷蒙中只知道身上有些泛凉,可这凉意却被深入骨髓的疼痛瞬间吞噬覆盖。然而就在这痛楚间,却有一丝奇异感觉开始从心底浮起。
沈知寒迷蒙睁眼,正要看看是怎么回事,便觉自己被墨宁扶起又压倒,如同一具无法自如行动的人偶。
更可怕的是,就在被墨宁压倒后,他竟觉得身上又有些地方开始疼痛,似乎被什么贯穿了,可片刻后却有有些异样开始从疼痛之中冲出,随着这感觉,那股能减弱身上疼痛的灵流竟再度开始在身体之中流淌。
沈知寒趴在柔软被褥之上,修长细白的十指却无意识揪紧了掌下锦缎。无意识的轻哼从他喉间溢出,墨宁便俯下身在他颈侧落下细密的亲吻。
“师尊……师尊……”
墨宁低低唤着,面色愈发苍白,唇角却挂着餍足的笑意。
源源不断的灵力在经脉之中汨汨流淌着,将沈知寒满身累累伤痕抚平熨帖,也令他被疼痛支配的意识逐渐恢复,却在清醒的瞬间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柔软的被褥之中。
明明此前还在融合世界之心,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竟使他开始做起与徒弟……的荒唐大梦了?!
更可怕的是,这明明是个梦境,为何一切都如此真实?!
他下意识想要转头,谁知墨宁竟偏巧在此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沈知寒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潋滟眸光无意识扬起,便与前者墨玉般的眼眸直直对上。
曾经单纯专注的墨眸之中,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极为浅淡美丽的薄金,被乍起的暗潮搅动出一种沈知寒看不懂的痛苦执迷。
他抬手想要抚上那双眉眼,将紧锁的眉心抚平,同时薄唇微启,似乎在喃喃自语。
墨宁下意识倾身去听,沈知寒平日里轻柔含笑的嗓音此刻变得有些沙哑破碎,可他却还是一下便听出了其中内容。
他说,别哭。
——阿宁,别哭。
墨宁鼻尖微酸,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恩师颈窝,体内灵力愈发汹涌。
不愧是他的师尊,他此生挚爱。
只有沈知寒,能看到他躯壳之下,伤痕累累的脆弱灵魂;能看到坚硬外表与铁石心肠的掩饰后,那个蜷缩起来的柔软少年。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颈侧,沈知寒终于完全清醒。
他感觉到一线温热顺着脖颈皮肤滚落,最终淹没在发际深处,也感受到那股助他将体内剧痛压下的灵气从何而来,隽秀的眉蹙的更深,便也顾不得许多,只好压着破碎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发问:“阿……宁,这……灵气,是……怎么回事?你……为、为何……”
墨宁闻言,却直接将沈知寒剩下的只言片语顶了回去。
他不敢抬头,只伏在沈知寒耳边,低低道:“师尊莫怕……待您醒来,便会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同了。徒儿无用……只能在这件事上襄助于您……”
沈知寒越听越疑惑,却闻前者顿了顿,又道:“君生我未生……师尊,这一世是我遇见您太晚——不知来世,阿宁能否第一个走近您的心里?”
沈知寒咬着下唇,默默忍受着体内剧痛与灵力交织的混乱,心中却愈发奇怪。
这梦境也太过真实,墨宁说的话如同遗言一般,听得他心惊胆战。他想开口发问,墨宁却好似算准了他的想法,灵力不要命了似的灌入沈知寒的经脉之中,后者心神受冲却挣扎不得,只能双手紧紧捉着被褥,连呼吸都断断续续,急促得几乎要窒息。
墨宁的声音也开始带着些低哑,可他却好似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又道:“当年娘亲死的时候,阿宁便知道……离别不知何时会来,因此告别的话要早说……师尊,阿宁一生过得不大好,连降生都是带着别人的阴谋……如今能为自己做主,决定自己面临怎样的结局,便是我一生最满足的事情了……”
他说着,压在沈知寒身上的重量却越来越轻。
明明整个人犹如脱了力,连头都抬不起来,可沈知寒却觉得对方只是一片鸿羽,仿佛一动便会飘起。
“轰隆——”
低沉的闷响便在此时乍然响起,似乎穿透了层层黑暗与梦境的屏障,擂鼓般直直敲在他心间。
似乎得到了一个信号,背上的温热柔软立时消失,沈知寒勉力撑着身体起身,却发现周遭空空荡荡,方才发生的一切竟如同幻觉一般。
他下意识起身,却在下床时不留神一绊,硬生生摔到了冷硬的地板之上!
“嘶——”
这一下摔得不可谓不重,沈知寒吸着冷气睁眼,却发现视野一片昏暗。
房间之中,烛火不知何时熄灭,令他只能隐约看出房间内物事的轮廓。沈知寒揉着腰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仍是入睡时的穿着,除了几乎遍布每个关节的酸痛,几乎没有任何曾在梦境之中翻云覆雨的征兆。
可那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如同沈知寒切身体会的一般。
沈知寒心中正惊疑,外面又是一声闷雷。电光立时将昏暗房间映得如同白昼,尽管只是一瞬间,却足以让他看清外间的床榻之上空无一人。
不好的预感开始在心头蔓延,沈知寒立时伸手拉过挂在架子上的道袍,随手一披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推开的瞬间,沈知寒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嘈杂,惊呼,还有大雨击打在地面的脆响,各种各样的声音接踵而来,争先恐后地向他耳中涌来,可沈知寒听得最清楚的,却是来自一名黄金台门人的哭喊。
“——家主不行了!!!”
沈知寒呼吸一窒,胸腔狠狠一跳,不安立时蔓延全身。
他匆忙冲出房间,连撑起挡雨的防护罩都忘记了,径直奔向了雷光落下的位置。
那里早已围满了人,沈知寒不管不顾地扒开人群冲进去,却正好见到一道笔直身影倒在雷光之中。
“阿宁!!!”
他惊呼一声,也不顾空中还有雷劫隐而未发,直接扑了过去,抱起了墨宁遍体鳞伤的身躯:“你怎样了?!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咳……师尊,”墨宁勉强挣开双眼,眸中却含着沈知寒从未见过的金芒,“弟子私心,用了入梦香,还请您不要怪罪……”
入梦香?!
沈知寒鼻尖一酸:“阿宁,你糊涂啊!”
墨宁低咳一声,却笑得满足:“师尊……弟子所有心愿皆已达成,谈何糊涂?倒是您——如今差一步便可直登大乘,想必以后做什么皆能如愿了……多好。”
“什么叫差一步便可直登大乘?”沈知寒连连摇头,伸手便要将前者抱起,“你先别说话了,为师带你去见师祖,让他护着你,雷劫我来替你受!!!”
“那怎么行?”墨宁握住沈知寒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将他拒绝,“渡劫雷劫凶险异常,弟子又身负天道惩罚,这一遭定是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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