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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辙(近代现代)——瑜辛

时间:2020-07-17 09:35:52  作者:瑜辛
  晏江何:“……”
  晏江何挑起眉梢,有气不能撒,尽量狰狞着和颜悦色:“语文汉字拼音你让我怎么讲?你考四十八分,你还有理了是吧?”
  张淙:“……”
  天下老师要都是这么教孩子,教育局早就被掀了。
  张淙走过去:“怎么了?”
  晏江何这一刻看张淙不能更顺眼。他赶紧把手里的笔往张淙手中一塞:“学霸,你快救救孩子。”
  张淙:“……”
  张淙低头扫眼光,不仅看见了宁杭杭的完蛋卷子,还看见了摆在明面上的情书。
  张淙移开视线,漆黑的眼瞳动了动:“改卷子啊?”
  宁杭杭立马嚎一声,“啪”得一下用小巴掌拍桌子,愤恨且委屈地控诉:“我不改了!”
  晏江何终于忍无可忍:“你再说一遍?惯得你毛病。”
  他骂完,宁杭杭更加迎难而上,甩头拨楞角:“我不我不,我就不!”
  “你没完了是吧。”晏江何觉得要把这小混球薅出去揍一顿屁股。
  他正准备撸袖子,张淙突然推了他一下:“我教她,你先出去。”
  “教个屁。”晏江何瞪向张淙,又指宁杭杭,“她……”
  “你感冒刚好,去休息吧,我教她。”张淙说着将晏江何往外推。
  他双手手掌贴在晏江何背上,能感觉到晏江何因动作和呼吸牵起的肌肉,还有他背上的一双蝴蝶骨,在张淙手心里活动,似乎是要展翅飞走。
  张淙下意识用力按了按,手压晏江何的后背更结实了些,直接将晏江何推去门口:“你别惹她了。”
  ——他得赶紧把晏江何推出去,不然保不齐要当面犯病。
  “……”晏江何扭头看一眼,发现宁杭杭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居然已经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晏江何:“……”
  他到底是心疼宁杭杭,见不得她哭。但宁杭杭这副倒霉模样,的确该骂,他又不能立马转回去哄。
  晏江何叹口气,认为现在的小孩都是孽障:“行吧,交给你了。”
  他说完,从屋里出去,揪过没精打采故作呻/吟的晏美瞳,戗猫头消气性。
  屋里的张淙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宁杭杭:“擦擦。”
  宁杭杭看了张淙一眼,奶调子哼一声,拿过纸巾揩鼻涕抹眼泪。
  张淙心里各样,视线又落在桌上的粉红**书。
  张淙不是第一次收情书了。这封不知道是谁塞他书包里。他心肝肺全给了晏江何,自然没当回事。
  他也从不是什么善解人意,懂得尊重和珍惜的玩意。旁人的感情于他就是浪费,权当喂狗。
  张淙当时从包里摸出这封信,看也没看,随手就撇一边继续做卷子。他回过头也没挂心思去收拾。谁成想就被晏江何翻出来了。
  身边的宁杭杭吭哧吭哧,哭累了趴桌上耍无赖。张淙没招术,只能坐一边,蹩脚安慰:“别哭了,再哭……”
  再哭怎么了?
  张淙断了词儿接不上。他又控制不住去看那封情书。这绝对是张淙收到的情书中,他看过最多次的一封。张淙心想:“你都看见了,就不能问我一句?”
  可他知道晏江何不会问。晏江何发现的时候,肯定没当回事。最多在心里乐呵着调侃两句。
  宁杭杭照旧在身边哼唧。张淙心里烦,脑子该是被鬼摸了,他也不知是在讽刺谁,接上刚才的话,继续朝宁杭杭凉飕飕地撒癔症:“晏江何不喜欢你。”
  宁杭杭一愣,哭泣戛然而止。她犹豫了一下,抹一把小脸,低低呜呜叨咕:“舅舅喜欢我,小舅舅瞎说。”
  张淙:“……”
  ※※※※※※※※※※※※※※※※※※※※
  晏江何:我问你一句你能怎么样啊?
  张淙:我可以表忠心。我可以说我谁都不乐意看。
  晏江何:......
 
 
第69章 完蛋得如此有出息
  外边的晏江何搓索完晏美瞳,脾气便抖擞得差不多了。他这人气性本就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对方是吧嗒眼泪的宁杭杭,就更催不着火。
  晏江何将晏美瞳放回窝里。小畜生的公主窝改头换面,入夏就换了个新的。这回成了竹藤编的篓子,里头铺好一个软乎乎的小粉垫儿。
  晏江何还是不放心,又迈出步,做贼一样凑到张淙那屋门边。他悄摸悄转动门把手,抻脖颈往门缝里望。
  里头很静,没什么声音,晏江何就见张淙坐在一边,而宁杭杭却出奇的老实,手里拿着一根铅笔慢腾腾在写字。
  晏江何眨眨眼,突然听张淙说:“有转笔刀吗?我给你铅笔削一下,你这笔尖都磨没了。”
  宁杭杭立刻点点头,晃荡羊角辫去掏书包,将转笔刀和铅笔一起递给张淙。
  张淙接过来一下一下转着削,削好以后重新递给宁杭杭,手指指卷子:“这里声母韵母填错了,语文书拿出来,自己对着看看。”
  宁杭杭瘪一下嘴,倒还是又低头去掏语文书。
  晏江何在外头看得津津有味。这时张淙的视线倏而落在门缝处,跟他对上了眼。
  晏江何只能将门缝推开:“……”
  张淙问:“怎么了?”
  宁杭杭听声,立刻低下头,瞧样子是打死也不乐意抬头看晏江何。
  晏江何觉得,他还需要跟宁杭杭再闹一会儿别扭,遂伸手随意指着桌子:“拿苹果。”
  他先前啃过两口的苹果,现在就放在桌边。听他这么说,宁杭杭嘴憋得更厉害了。
  张淙根本应付不来这种家长里短,他拿过苹果,走到门口递给晏江何:“你不进来?”
  “不进。”晏江何眼中带笑,小声说,“就晾着她。你去教她改卷子去。”
  张淙:“……”
  张淙又盯着晏江何眼里的笑意看了会儿,才转身走回去。
  晏江何于他,是不可抗力。晏江何的身上,每分每秒都能偷到张淙梦寐以求的东西。一举一动,甚至一个气息,都是张淙所向往的。
  他就像一只黑暗里潮湿生长的丑陋害虫,物种选择赐予他趋光性,便与生俱来奔向他的光——奔向晏江何。
  晏江何叼着苹果走人,嘴里啃得嘎嘣脆甜。张淙跟宁杭杭继续在屋里闷了二十分钟,终于将那张四十八分的破烂卷子改完了。
  宁杭杭年纪小,兜不住事儿。改完卷子就跑出去扑晏江何,扒着晏江何的胸口一通瞎蹭。晏江何于是眉开眼笑,舅甥俩就这么化干戈为玉帛了。
  宁杭杭奶声奶气地哎呦:“小舅舅说,我哭你就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你怎么我都喜欢。”晏江何哄孩子,扭脸去瞅张淙,张淙正往茶几上搁一盘刚切好的水果,同时也将晏江何的话听进耳朵里。
  张淙知道自己完蛋,可他并没料到能完蛋得如此有出息。晏江何对宁杭杭宠溺的哄法,竟莫名叫他颇有些酸耳朵。
  张淙从盘子里摸一瓣橙子塞进嘴,弄了一舌头酸甜。他古里古怪地去想:“我要变成什么样晏江何才会喜欢?”
  张淙搞清楚自己在酸什么——他现在这副两面派的混账样,晏江何肯定不能喜欢。
  “我去做饭。”张淙说,转身往厨房走。他得剁几刀菜板子撒毛病。
  张淙拐进厨房,宁杭杭又用手指尖怼晏江何:“小舅舅好厉害啊,什么都会。”
  小人精有话没敢明说——小舅舅讲题比舅舅清楚多了,还不发脾气。
  晏江何扫了小闺女一眼,笑了,拿一颗提子往宁杭杭嘴里扔:“是吧。那你就多跟小舅舅学。”
  宁杭杭顿时又嘿嘿直乐。
  晏江何往沙发背上靠,仰着头琢磨,张淙是真的长大了。
  受苦受难的孩子长得更是一蹴而就。张淙不再是窝在他车里胃疼摆脸色的臭小子。不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会跟他顶着来的王八蛋。也不再是病歪在他床上,擎等着挨揍的泼皮孬种。
  少年的成长轨迹蜿蜒伸长,曲溜拐弯,他跌宕时光过境,和晏江何越来越近。张淙成了一个“乖顺”的大男孩,又正在成为一个可靠又踏实的男人。
  ——当初破楼梯口里挤巴着的红玫瑰,现在该是怒放在阳光和风露中,永远勃勃生机。而承载它们的土壤,再也不会面临坍塌。
  可惜“人”这玩意一般不经寻摸。尤其是张淙这类王八羔子出身,更是禁不住夸。
  晏江何才觉得张淙长大了,成熟了,不再鼓捣花哨狗屁,张淙就赶紧给他薅扯了一只大幺蛾子。
  其实扑棱蛾子还是晏江何叫张淙抓的,只是他没成想,张淙能反应那么大。
  这天医院出了个事儿。倒也不算太稀罕。常人无病无灾的都会急赤白脸,更甭提医院这种灾祸横生的破地界。
  晏江何下午巡房的时候,不巧碰上了一起医闹纠纷。并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桥段,这事要赖一个小护士。
  小护士年纪不大,今年刚毕业,新来的。她在给病人换吊瓶的时候,一不小心拿错了瓶子,差点将两位患者的吊针打窜了。虽然没真打错,但药瓶的名字对不上是病人家属发现的,这就必须不让戗了。
  其中一方是个七十多的老太太,她女儿年近五十,卡在更年期档口上下浮动。她抓阄不肯放,怎么都白搭,也不去院长办公室细说,非揪着小护士不撒手。
  小护士不经事,没什么经验,当场吓得哭出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阵抽抽嗒嗒,说个“对不起”都和挤牙膏一样磨蹭。
  老太太的女儿便更看不上,抡着皮包就往她脸上怼,病房里顷刻间乌烟瘴气。
  晏江何离得近,自然赶紧跑过去拉一把,对方拉不过他,脾气更上劲儿,他还没等讲理,腿上先挨了一脚高跟鞋。
  晏江何不能跟病人家属动手,推推搡搡间劝不明白,小护士倒哭得更厉害了。
  不过两分钟的功夫,老太太的女儿竟薅着点滴架打过来。晏江何护着小护士躲开,脚下一不小心绊一跤,碰倒了墙边的暖壶。他打个趔趄差点坐地上,手下意识杵过去,点儿太寸,掌心栽进了碎裂的暖壶胆里。
  晏江何的手心立刻开始往外冒血,白大褂的袖口紧跟着红了。他厉声道:“能不能都安静点?吵吵闹闹的有什么用吗?病人再出问题了怎么办?”
  直打直上的女人被三个铿锵问号顶扭了头,她看一眼床上捂胸口的亲妈,登时哑巴了。
  见了血大家也都冷静了些,最后院长亲自出面,带着几个人去了办公室。
  这件事后续怎么操作属于医院和患者家属之间的问题,要赔要告也都跟晏江何无关,他一个拉架的,自然不需操心。但晏江何手伤了,包好了也不太方便开车回家,就给张淙发了个消息,叫张淙放学来医院接他。
  晏江何是让张淙放学来,却没想张淙接到消息后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
  晏江何瞪着门口的张淙。张淙因为跑楼梯,胸口还有些无规律的起伏。
  “不是让你放学来接我吗?”晏江何皱眉,“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你翘课了?”
  张淙没说话,他阴沉着一张脸,走过来一眨不眨瞪晏江何的手,幸好,不是很严重:“到底怎么回事?谁弄的?”
  ——可不严重又怎么了?
  “啊?”晏江何愣了下。本来按他的性子,此刻该懒得搭理张淙的刨根问底。
  但张淙这会儿站在他面前,眉宇间被碎发遮挡出一片残破的阴鸷。晏江何下意识地就开始解释:“病人家属和护士闹了点矛盾,我拦一下,不小心摔的。”
  “摔哪儿了?”张淙又问。
  “暖壶。暖壶碎了,手磕上了。”
  张淙的王八逻辑打通:“所以,是病人家属和护士闹事,你才受伤的。”
  “我就是一不小心……”晏江何顿了顿,没能说下去。他蓦然发觉张淙的语气不对劲儿。
  “……”晏江何眯起眼睛瞧张淙,“张淙,你用这一副小王八蛋的口气说话,想干什么啊?”
  张淙没应,他从兜里掏出一颗棒棒糖扒开吃了,嘴里冒甜味:“我去个厕所。”
  他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头都没回。晏江何心里猛地打个突。他忽然莫名想起第一次见张淙的那天晚上。张淙跨在Azure的楼梯上,一脸的不耐烦跟狠劲儿。
  隔着时间的沟壑,一些久违的东西在晏江何眼里重影了。
  “小兔崽子。”晏江何立刻骂咧上,他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薅住张淙的衣领往里揪,脚丫子一蹬关上了诊室的门。
  张淙被晏江何掼得后退几步,后背砸去白墙上蹭灰,他嘴里叼着的棒棒糖也从齿关磕掉地,摔得崩星碎。
  “你想干什么?”晏江何指着张淙谇,尽力控制音量,低吼道,“混账东西,狗爪子长长了,跑医院来撒野了?”
  他一肚子火,一茬一茬往外喷:“狗改不了吃屎。上厕所?你用得着摆那么一张欠揍的脸去上厕所?”
  晏江何:“还掂不轻自己几斤几两了,想找事儿是不是!”
  张淙这一瞬间似乎被从头砸了一兜硬冰块下来,大脑一片冰冷,整个人好悬没打哆嗦。
  他在学校上自习,手机突然贴着裤兜震了几下。张淙拿出来看,竟看到晏江何受伤的消息。
  他几乎是当场丢了魂儿,书包都没拿直接站起来往外跑。他见了晏江何也没回魂,瞪着雪白的纱布,脑子里错乱地想:“这里头的伤口是什么样?疼吗?流了多少血?会不会留疤?”
  晏江何好端端站在他眼前,他知道不严重,更明白自己在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但谁让晏江何是他的全部。——对了,晏江何是全部。
  有的腌臜永久存在于张淙的骨血,例如他恶劣的本性。张淙的确是没压住,叫那些作祟的王八又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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