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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辙(近代现代)——瑜辛

时间:2020-07-17 09:35:52  作者:瑜辛
  六楼,顶层。
  张淙慢慢往上走着,六楼的平台一角还罗了几个纸壳,里面堆了一堆大白菜。这是对面屋子老头弄的。
  六楼就两户人家,张淙他家住左边,老头住右边。
  张淙一脚踹上了一箱子白菜,骂道:“老不死的,都进医院了,还在门口堆白菜。”
  他骂完觉得特别痛快,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钥匙插进锁孔里有些卡顿。张淙侧过身,一边的肩头用力抵了一下门,门这才开了。
  一开门就扑面而来一股浓厚的酒味,还包裹着一种隔夜发酵后的臭气。这味道张淙实在是受不了,他喉咙一滚,手上飞快把门带上了。
  张淙径直快走向卫生间,“扑通”一声跪在马桶边上,又吐了。
  他双手死死扒着马桶圈,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胃里的凉风被他干呕给呕没了,他就又开始吐酸水。
  嘴里全是腥酸味,张淙踉跄了一下爬起来,冲完厕所,打开水龙头对着漱了漱口,又喝了两口,被凉水激得神清气爽。
  他呼出一口气,搓上香皂洗了洗手。抬头看一眼,墙上挂着的镜子里映出他的脸来。他的脸涨红,一双眼眶里更是好像兜着血一般。
  张淙的手指轻轻扫了一下自己眉毛上刚长好的伤口,捧了把冷水给脸洗了。
  他又在卫生间里呆了一会儿,确认胃里除了空没什么别的不自在,这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张淙先屏住呼吸去把窗户打开了。他站在窗边吹风,眼睛盯着西边的屋子。
  张汉马,他亲爹,住在西边。他隐约还能听见那跟畜生骂街一样的呼噜声。
  张淙抬脚往西边的屋子走,地方小,也走不上几步,但离得越近那股酒臭味就越浓。
  张淙当然没那个闲心开门去给自己惹恶心,他实在再没什么东西可吐了。张淙在门口的衣架旁边停下,抬手在他亲爹的衣服兜里一顿掏。
  衣架上挂了两条裤子一件衣服,一共十个兜,他掏了个遍。零零碎碎的散钱他没动,但是红颜色的大票他都拿走揣进了自己兜里,一共六百。
  张淙连门缝都没稀罕瞄上一眼,转身跟逃命一样飞快走进了自己东边的屋子。
  这个屋子要更小一些,只能放下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一个桌子,一个板凳。就这点儿大小,当初设计房子的人估计是想弄个储存室什么的。
  桌子上横竖胡乱堆了几件衣服,凳子上放着书包。看着有些乱糟糟的,但屋子却出奇的干净。尤其床单扯得很平,好像自从铺上就没人睡过一样。
  张淙身高一米八,肩宽腿长,就算还没完全长开,这犄角旮旯大的床肯定是不够睡。
  张淙现在挺累,但他也不准备猫床上躺着,还得勾着腿弯腰驼背,那估计更累。
  他去桌子上那几件衣服里扒拉了一下,想起汤福星让他换条保暖裤。其实真不是他大冬天的不要骨头出去耍单玩。他是真的没有冬天衣服。
  他没衣柜收拾衣服,现在手头上就这么几件。都是春夏的。去年冬天倒是有几件厚的,但他不记得自己给扔哪了,指不定一个脾气不好就扔楼下垃圾桶了。
  屋里这点儿地方崩个屁都能熏透,也不用着找,看不见就是没有。
  张淙挑了干净的校服出来换上,最后还是在床边上坐了一下。
  他隔着校服揉了揉胃。那位“晏哥哥”之前在路边踹他那脚看着没用劲儿,但是也不轻,还是硬邦邦的皮鞋,张淙又就穿了一条裤子,估计明儿个就是块青。
  张淙琢磨着,刚准备抬腿揉两下,突然轰隆一声,他屁股一颠,床塌了一半。
  张淙:“……”
  这床本来就是个弹簧床,张淙睡了两三年了,成天到晚吱呀作响的,翻个身都能晃悠出一片荡漾,咯吱咯吱,不知道的还以为张淙在上面做了什么有辱“青少年”的勾当。
  现在好了,他就在边上坐了这么一屁股,它就重度瘫痪半身不遂了。这荡货碰瓷儿都碰自家主子屁股上了也是够不要脸。
  张淙冷着一张脸,一脚就踹上了没塌的另一半,他用挺大劲儿,企图让这完犊子的直接寿终正寝。
  可苟延残喘的玩意都比较坚强,这残疾床也就是晃了晃,又哼哼着吱呀了两声,以表示控诉张淙。控诉完了它又老实了,并没有被彻底踹塌,还保留着一半的完璧之身。
  “行。”张淙简直被气笑了,他伸手点了点眼皮下面斜着支楞的小破玩意儿,神经病一样骂,“个婊/子还得立一截贞节牌坊是吧,行,你能耐。”
  张淙从凳子上拎起书包,甩在背上走了。
  他这一天过到现在,真的是从脚底板开始往上蹿火,现在连脑袋上根根立的板寸都燎原了。
  于是张淙坐实了“王八蛋”三个字,出门这几步走得火烧火燎,出了家里大门以后,他运足了全身的力气,“咣当”一声巨响把门给摔上了。
  楼梯口好像都跟着晃了晃,拐角处窝着的纸壳箱质量不行,非常柔弱,直接被震倒了,从里面滚出来了两颗大白菜。
  张淙一脚把白菜踹飞,这两颗孤儿就这么玩了把蹦极,从楼梯边飞了出去,不知道飞下了几层楼。
  随后,张淙听见张汉马在屋里破口大骂的声音,囫囵听着大概是“小王八蛋”之类的,外加问候祖宗十八代。
  张淙笑了笑。也是,就他这么摔,三楼的人都能听见,张汉马要是还能睡着,那估计就是睡死过去了,他得搓几张人民币去买花圈尽孝。
  不过张淙也是奇了怪了,他祖宗,不就是他爹祖宗,他爹还算他祖宗呢,所以问候个什么劲儿?把自己都圈进去了,蠢得没边儿。
  就跟所见的一模一样,张淙他爹是个酒鬼。其实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在张淙还小的时候,大概六七岁的光景,他爹还知道出去做生意,家里的日子过的挺好,且大有欣欣向荣的趋势。
  只是好景不长,生意没几年就赔了。
  按理说人这一辈子跌宕起伏谁能没有点儿波澜,但并不是谁都能推波助澜。他爹这波澜估摸是壮阔不起来,直接就给他掀死了。
  他就跟被掀掉了生气儿的臭不要脸。一天到晚赌博,还借高利贷。好事分毫不干。
  张淙他妈四六不懂的妇人家,擎指着老公奔小康,天天在家伺候孩子,用工薪阶级绵薄的工资撑着生活,辛辛苦苦的。
  直到有一天,亲爹喝醉酒回家,把亲妈给打了。张淙那阵子年纪小,大概隐隐约约明白,这叫“家暴”。
  家暴,有一次就能有无数次。四六不懂的女人突然就醒过味儿来了似的,便收拾好东西连夜走人。
  张淙那天晚上根本没睡着,十岁大的小男孩,大冬天光着一双小脚丫跟着妈妈走了几百米。终于女人绷不住了,她转头飞快跑回来抱了抱他。
  好多年了,张淙已经记不清她的字字句句,只记得她哭成了个泪人,大概是说:“妈妈没本事,姥姥还病着,妈妈养不起你,但你愿意跟妈妈走吗?”
  张淙当时歪着个脑袋就寻思了。如果你真的想带我走,会大晚上不告诉我悄悄走吗?其实这么说也不对,你都哭成这样了,大概是真的想带我走,但也不是“那么”想。
  于是张淙站在那儿,因为一个“那么”,幼稚地带着点气性,没去牵他妈的手。
  而那女人瞪着他看了好半晌,看到月亮都歪了,也没再抱他一下。她只是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棒棒糖,花里胡哨的,塞进了张淙的裤兜。
  那是张淙目前为止见着他妈的最后一面。自从这女人走了以后,张淙的爹就更变本加厉了。
  他以前只占了赌,后来又开始嫖。甚至把女的带到家里来嫖。
  张淙有段时间最爱干的事就是起个大早,看那些姿色平平的女人从他爸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几张钱票子。
  也不知道张汉马从哪抠来的钱嫖女的。
  渐渐张淙长大了,他就没那么无聊了,他也不叫“爸”了,他开始叫他张汉马。
  少年的骨骼慢慢成熟,打人开始疼了,没教养的孩子不学好,张淙也终于无师自通了大逆不道。
  有一次张汉马那边动静太大吵他睡觉,他半夜踹开张汉马的门,拎着苕帚进屋,把他和床上的女人一起揍了一顿,从那以后张汉马就没再带人回家。
  张淙觉得其实不是自己揍那一顿的效果,而是他们终于搬了家,搬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张汉马嫌丢人才没领回家。
  张淙十四岁以前最纠结的就是要不要把张汉马弄死。十四岁以后最纠结的就是要不要把自己和张汉马一起弄死。
  只是有的时候张汉马偶尔不喝酒了会像个人,甚至像个爸爸。他会给张淙学费,会给张淙买件棉袄,会在腊月三十给张淙买一桌肯德基。虽然买完他依旧没鼻子没脸,但真的买了,真的花了钱的。——这钱没给任何屋里外面的女人,是给张淙花了。
  虽然一年三百六十五,他像人不足六十五,但就是这六十五,就是这给他花的钱,让张淙的纠结,变成了更难的挣扎。
  而张淙唯一比较舒坦,从不挣扎也不纠结的是——张汉马让他恶心,还有酒臭味让他恶心。
  张淙没那么矫情,这就是生理上会吐的那种恶心。他今天就又吐了。
  半下午的时候阳光就没有早上那么鲜明,太阳似乎被一只虚幻的手掐住,透出来的光芒都像极了挣扎。——虚弱的挣扎。
  张淙从家里出来,把从张汉马十个兜里掏来的六百块塞进了之前刘恩鸣给自己的那个信封。
  他把信封在手里掂了掂,又揣进了兜里。
  校服又薄又宽大,冷风也不客气,钻得他通体冰凉,跟从冷冻室里刚出来的一样。
  张淙犹豫了一下,在街边找了个肯德基进去,他什么都没点,直接在里面坐到了傍晚,手一直在搓兜里的信封,牛皮纸边都被他搓起毛了。
  等天儿擦黑了他才出来,道边就是一个公交站,他眯缝了一下眼睛,在原地站了半天没过去,转身走了岔路口。
 
 
第8章 长个校霸德行,有个学霸成绩
  汤福星单亲家庭,他妈在商业大街开了一家宠物“美容理发”店,店名也挺磅礴大气的,叫“宠天下”。
  店面不算大,一楼会客,二楼两间卧室带个厨房卫生间,当成家,娘俩自己住。
  一楼布局很简单,进门几个架子,零零碎碎摆着新款的猫狗衣装和各种进口不进口粮食。给猫猫狗狗洗澡梳妆的地儿在后面用一扇玻璃大门隔断。
  大厅里正进门迎面就请着一尊金光闪烁的大财神,汤福星他妈大概是比较迷信,这财神爷下头的灯火一直不断。也许是神灵真的加持,这店面小小一家,又仗着汤福星妈妈精湛的手艺,生意还真是特别的好。
  汤福星每天放学回来都是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兽叫”中奔上楼赶紧写作业,写完了还得下来帮忙,一个月能有二十五天忙到八/九点。
  今儿个楼下新送来了一只博美,也不知道这狗崽子是磕了什么药,叫唤个不停,汤福星坐桌子旁边提着笔看一道政治题,被它叫得满脑子都是熊熊燃烧的人道主义思想,落笔却半个字都吭哧不出来。
  “吧嗒”。
  一颗小石子儿砸上了他的窗户。
  汤福星似乎承蒙大赦,立马撂了挑子,从椅子上呼得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把窗户拉开,脑袋钻出去,脸上被抽了凉风,汤福星看见张淙蹲在一棵叶子全都秃没了的大树底下。这时候张淙正巧抬起头,从支横八叉的树杈子中看了汤福星一眼。
  “我的个乖乖。”汤福星赶紧关上窗,他套上外衣,拎起桌子上的一张小纸条就准备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汤福星又折了回来,他犹豫了一下,从自己抽屉中的钱包里掏出了仅有的五百块钱。
  正准备走出去,他又停了脚步,这回他直奔衣柜,一通翻箱倒柜,终于从里面翻出了一件他的旧棉衣。
  汤福星用衣服挡着脸。这衣服定然是在衣柜里放了好久都没拿出来上光透气儿了,上面全是樟脑球的味道,还捂着一股子放久了的酸潮,他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没被熏一个跟头。
  他妈在里面给那只喝了尖叫的博美洗澡,汤福星鬼鬼祟祟,终于从后门绕了出去。
  他刚一出门就打了个喷嚏。汤福星抽了抽鼻子,把手上的衣服抖了抖。
  张淙在原地蹲着没动,汤福星看了他一眼,走了过去。
  “张淙,你蹲这儿不冷么,怎么不进去啊。”汤福星也不客气,直接把手里的棉衣扔到了张淙头上。
  汤福星夸道:“板寸好,好看,酷,帅气。”
  他顺便比了个大拇指,奈何张淙被衣服盖着脑袋,什么都没看到。
  “不冷。蹲着不动不消耗体力。”张淙被糊了一脸的怪味,赶紧把衣服拿了下来,“我倒是想进去来着,大门口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这歇斯底里的,阿姨终于忍耐不了,在里面准备把狗给掐死了?”
  “别提了。”汤福星呸了一声,“今儿新来一博美,沐个浴就跟宰了它一样。”
  汤福星用脚尖轻轻怼了怼他:“你先站起来。”
  张淙还是没动。
  “运动产生热量你知道吗?”汤福星看着他,叹了口气,“那你先把我衣服穿上。”
  “不穿。”张淙皱了皱眉,脸上的嫌弃完全没掩饰。
  “那行。”汤福星笑了,“那我们走着,我陪你去买一件。”
  张淙刚想开口,汤福星又说:“就算是去夜市,冬天的外衣也比夏天的老头衫贵多了,你还当二十块能买一打,一打十个呢?”
  张淙:“……”
  汤福星看他罕见得接不上招式,来劲了:“你要是能舍得那钱,咱就去。”
  他指着张淙:“别说你不冷,嘴唇都紫了,这衣服我几年前的,那阵儿我还算苗条着,你应该能穿,就是袖子可能短了点儿。都快成冰棍儿了,快别嫌弃了我的哥。”
  他看了一眼张淙的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皮:“要不是咱俩实在不是一个尺寸的,我连保暖裤都给你顺下来一条。”
  听了这话张淙乐了,他盯着汤福星下/面看了一眼,慢慢站起来:“那还真的不是一个尺寸。”
  “……”汤福星瞪他半天,声音都走调了,高调骂了一句,“我去你大爷啊张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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