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当晏江何拿完钥匙出来,点儿寸撞上一个熟悉的小护士。小护士瞪双眼皮瞅他,嘴上笑话一句:“晏医生,今晚也不是你的班啊?你怎么深更半夜的,穿成这样过来了?”
晏江何输人不输阵,对着小护士潇洒一笑,不做解释,驴唇不对马嘴道:“夜班辛苦了。”
小护士:“......”
可见天道好轮回,作孽不可活。泼皮打滚儿,早晚掉坑。
晏江何回到家的时候老天黑黢黢的,夜早就彻底深了。但他仰头看窗,瞥见家里的灯还亮着。
晏江何一身毛病地上楼开门。门锁“咵嚓”打开的一瞬间,他心肝里又开始崩火星。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晏江何先探头往里望,竟看见张淙坐在沙发上,微微歪过头不动弹,闭着眼睛睡着了。
晏江何:“......”
晏江何应该抬手给张淙抽起来,但怪屋里太静,闹得他那脾气触景,忽然跟皮球撒气一样卸了劲。他走到张淙跟前,只剩居高临下干瞪眼。
晏美瞳悄悄从沙发另一头轱蛹过来,它抬头瞅晏江何,又低头瞅张淙。抉择一二,晏美瞳选择细声细气“喵呜”两声,小腿蹒跚到张淙身上。
晏美瞳伸出一只毛绒绒的软蹄子,搁张淙肚皮上拍了两下。晏江何脸皮一抽,飞快薅住晏美瞳,提畜生下地。
他又蹬晏美瞳一脚,低声警告:“滚边儿去。”
这时张淙忽然于睡梦中皱起眉心,他不太舒服地在沙发靠背上蹭了蹭后脑勺,嘴中嘟念:“晏江何......”
这丧尽天良的东西居然还胆敢直呼他名字?
晏江何猛地回头,愣差拧断脖梗筋。他眼见张淙一对眼睫颤颤巍巍,心道这架势是要醒。晏江何顷刻间脑子里什么都没囫囵,他定是被张淙气到极点,索性眼不见为净,转身脚底擦火,大步疾走进自己屋里。
在他身后,张淙轻轻转过头,眼睛睁开。他一双深色的眼中根本不见分毫迷楞。凭张淙的心眼,装个睡不能更简单。
张淙一动不动地盯晏江何关紧房门。他想:“我会把它撬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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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解释一下钟老板。个人觉得朋友不好搅和对方的私事。关系好是一方面,这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没资格去评论参与,更不会左右晏江何的选择。说他个人想法的话,他理解张淙,也可惜张淙。但作为晏江何的朋友,他没想过晏江何走这条路,也不愿意晏江何走这条路。因为他自己走知道有多难。
不知道别人怎么觉得,我个人认为朋友是陪伴和支持的角色。所以不会有超级助攻。这点我早就写的很清楚了。
(解释一下是有的小可爱不理解,希望我说明白了→_→谢谢大家看我啰嗦。)
第83章 “哥,疼。”
从这天以后,家里的气氛跌至冰点,连晏美瞳都被冷暴力波及,不敢大嗓门嗷呦。
晏江何行为上自我坑害。他一边关紧房门,防贼一样提防张淙,甚至因为不待见张淙,连懒觉都不睡了。他成日忙得魂飞神丧,也要违背本性,玩命早起,跟张淙岔开。
另一边,晏江何若是在家里不幸和张淙碰头,他又将张淙当成透明空气,爱搭不理。连带着也将张淙做的好菜视若不见,浑身长出暴发户的臭毛病,从早到晚出去下馆子。
这么下去几天,张淙定然是受不住了。今儿个一大早,张淙趁晏江何在卫生间洗漱,整个人直接立在厕所堵门。
一扇门总共就那么宽窄,张淙个儿高腿长,肩骨宽阔,往门口那么一杵,苍蝇要飞出去都嫌挤巴。
高大的少年就这么面对面戳在跟前,强硬地不肯让却。晏江何忽而感到一阵压迫,叫他差点后退两步。
——张淙果真早就不是个小孩儿了。他是个男人。
晏江何眼皮狠抽,一口漱口水好悬没呸张淙脸上。
晏江何瞪着张淙,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张淙,闹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可怜相,沉着声音说:“你躲着我有用吗?我们谈谈。”
晏江何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谈什么?这种事情有什么可谈的?但瞧张淙这副完蛋样,怎么谈都等于“表白”。
晏江何猛地推了张淙一下,将他推去撞门,低喝道:“滚。”
张淙闷哼一声,后背磕在门框上。他抬起头,阴冷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晏江何,嘴上平静地说:“哥,疼。”
晏江何胸口拧出一颗螺丝钉,面上只当自己耳聋眼瞎,径直走出卫生间,用冷漠终止了厕所门口这场闹剧。
张淙再没有特意截过晏江何。晏江何接下来一周通行顺畅,但心里却格外惶惶。他总会发现张淙的目光。张淙会跟他保持一定距离,可一双眼睛肯定抓着他不放。那目光就像幽灵一样阴魂不散,惹得晏江何全身不自在,只有在医院忙到筋疲力尽才舒坦。
他可怜得叫人惋惜。比如晏江何三十岁生日这天,八百年不遇,稀罕赶上了他休息,而晏江何却没有回家,更没心思去别的地方玩闹。
他在Azure从早呆到晚,喝喝饮料听听歌,身陷娱乐环境的同时又架不住一张唉声叹气的嘴。钟甯挨着他看,怎么看怎么难受,不由得叫某个足以毁天灭地的念头冒得见尖儿。
钟甯怂包一个,再多长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瞎说话,只能神经兮兮,咯噔着想:“晏江何不会真的......不能吧......”
晏江何在Azure一口气待过十二点,总算将自己的生日交代完毕,开车往家走。离家楼下老远,晏江何趁着车大灯,瞧见了一个人影。
天太黑,大灯又刺眼,晏江何看不清楚,但他就觉得那是张淙。长胳膊长腿的,在往垃圾桶里扔什么东西。
要说人的确是个匪夷所思的玩意。晏江何土匪当惯了,一朝突然学会窝囊,还窝囊出花哨了。就因为一个像张淙的人影,晏江何竟又在车里多呆了十分钟才敢上去。
进门以后也如晏江何所愿,他没看见张淙。客厅空落落的,晏美瞳甚至都缩在猫窝里焉头耷脑。张淙那屋屋门紧锁。
这萧条的气氛给晏江何刺激上孬劲儿,他也是烦透了自己的憋屈作态。他怎么就不能一脚踹开张淙的门,将这臭小子揍成皮开肉绽,再撵出去?
晏江何暴脾气倒秧,他灌完两杯凉水下肚,火气却越浇越旺,进门的时候手爪子犯痞,又“咣当”一声给门摔上了。
晏江何出手,定是足够响亮。窝里的晏美瞳脖梗炸毛打出哆嗦,同时横跨整个客厅,另一间屋里的张淙也听得清清楚楚。
张淙此时僵在床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屋里一点亮光都不见。他只把自己扔进黑暗里,睁大眼睛。
张淙记得去年晏江何很爱吃他做的蛋糕,于是一大早就出门,去蛋糕店鼓捣。他沾了一身甜蜜的奶油味回家,坐在桌子边上等没了一天。直到过了午夜十二点,晏江何的生日翻篇了。
那个漂亮精致的蛋糕,终归无人品尝。张淙没办法再用这种东西,讨晏江何一个笑容。他甚至都讨不来说句“生日快乐”的机会。
张淙冷眼看待自己费心做出来的蛋糕,觉得不过是个“没用的东西”。于是他站起身,拎着蛋糕下楼,将它掼进了垃圾桶。——晏江何看见的人影,果真就是张淙不假。
晏江何终于煎熬到了张淙离家上学这天。张淙走的时候,晏江何坐在沙发上,手里摆弄着一对娇嫩的粉红色云鬓双花,面无表情地往晏美瞳耳朵上打扮。
晏江何刚为畜生戴上一朵,张淙拖着行李箱,从屋里出来了。
晏美瞳那耳朵猛地一拨楞,晏江何的手便不小心抖擞,第二朵花掉地上去。
晏江何弯腰去捡,余光瞥见张淙的脚离自己越来越近。
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停下,张淙在晏江何跟前站住。
张淙的目光先是硬邦邦地掉下来,迎上去似乎跟晏江何有什么深仇大恨,巴不得将晏江何剥拆入腹。
但继而又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仿若无足轻重的细软羽毛,卷进和风细雨,零碎纷飞,荡然无存一般。
张淙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话出口不敢猜过滤了几千层,砍去了多少渴望和疯癫,竟也变得轻悠悠的。他问晏江何:“哥,你真的不送我?”
“......”晏江何这一瞬间颇有些接不动。就算张淙再不该,再丧尽天良,他也没忍住,不得不心疼片刻。
晏江何捏住晏美瞳的耳朵,抬起头。自从张淙那倒霉心事揭露了以后,近乎半个月,这是晏江何第一次正面直视张淙的视线。
晏江何皱着眉头,吭哧一阵,总算叹口气,但没回张淙的问题:“去吧,去好好学。”
晏美瞳忽然“嗷”了一声。它影响气氛,全赖晏江何下手没轻重,薅疼了它耳朵上的毛。晏江何便只能改为用手掌搓晏美瞳的耳朵,它这才老实。
这回破天荒,是张淙先错开视线,他基本在晏美瞳扯嗓子“嗷”完的同时就转移目光。张淙重新拖过行李箱,头也没回,穿上鞋走了。
张淙关上门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的手下意识揣进兜里,去摩挲眼前家门的钥匙。
晏江何有原话说过:“你以后管我叫哥,这钥匙就给你。”
张淙不死心地想:“我一辈子都叫你哥,家门钥匙一辈子都是我的。”
可他下一秒,又非要一手鲜血地去挖烂自己一颗心——晏江何还会愿意听他叫这声“哥”吗?
晏江何还会想他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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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略短小,因为第二卷 写完了,正好卡在这。明天休一天,后天继续。爱你们,么么哒。
第84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张淙就这么去中央美院深造学习了。家里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
张淙一走,晏江何承认自己又不太自在。他知道他是不习惯,家里一下少个会喘气儿的,连二氧化碳都要少循环出近一倍,不习惯很正常。
只是他落了清净,又看不见张淙,脾气自然慢慢消停,一颗脑袋总算能冷静地,将张淙的事翻来覆去仔细想想。
晏江何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惦记上,甭提对方是他费心费肝养在家里的宝贝。就算打死晏江何,他也想不到这等缺德事能劈在自个儿头上。
晏江何又去回想他和张淙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滋味非常不好受。
毕竟晏江何是知道的——同性恋不是毛病,本身不该天打雷劈。
而张淙,他其实特别的情深意重。只不过他十八岁之前,没什么允许他情深意重。之后突然遇上晏江何了,他攒多了,是全扑过来了。
虽然不是谁都会遇到,但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不碍于岁月长流,哪怕就几天,甚至几小时就够了。这种人就像一杆子烈枪,潜伏时会令周身的骨硌动辄颤栗,引火时更会轰隆一声炸开别人的脑子。这种人生来就是索命的。
张淙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罕见,连头发丝都是混账,若唯独挑出点好,仿佛生塞硬灌进别人的灵魂里,那么的深刻难忘。
所以想透了以后,晏江何彻底服了。他真没办法,单凭自己面对“情爱”惯有的那套手段,不论死活地快刀斩乱麻,去抹杀张淙。
怪他,不能如钟甯所说,明明白白无牵无挂,直接让张淙永远滚蛋。——他是舍不得弄疼张淙了。
晏江何光明磊落了三十年,终于患上人间多数人都有的贱病,渣滓一样的泛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而晏江何更乱的一件事,就是张淙虽然不搁他眼皮底下消耗氧气,但依旧会冒出来碍他的眼。
就像晏江何刚从医院下班回来,车才停在楼下,手机就响了。晏江何几乎瞬间就认定,肯定是他家的混蛋淙淙。
拿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电话响完,晏江何不接,张淙竟又厚颜无耻地改成了短信:“今天加班吗?”
晏江何一个白眼都要翻出车顶天窗。张淙这倒霉玩意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闲,从他走去北京到现在一个多月,每天至少两个电话,三条消息轰炸晏江何的手机。
晏江何起初还能挑着接,但接了也不知说什么。尤其张淙总能把话题往不正常的方向拐。
比如下一条短信进来了,晏江何瞪着屏幕,癔症瞪满了两只眼眶:“你还生气吗?我想你了。”
晏江何是真没想到,张淙那狗东西,有朝一日也能吐出如此招人鸡皮疙瘩的话来,以往还真是小瞧他了。
晏江何正从鼻腔里哼邪气,张淙又紧接着发来一条阴阳怪调:“我会等。”
“等个屁。”晏江何把手机往副驾驶一甩,嘴里骂道,“等死吗?”
他将车关火,乜眼看了半晌,最后还是重新捡起手机揣好。可惜还没安分几步,走进电梯后,他再瞪着电梯门缝谇:“没完没了,张年糕。”
“张年糕”的确是黏糊,晏江何这厢擎等于湿手沾面粉,甩也甩不掉。
可待天冷了,年糕也有冻裂了掉渣的时候。
日子要是按周按月去数,捻手指间里细搓都觉得削薄。转眼间张淙走了有几个月,日历都要换新的。
有一天,晏江何居然从早到黑没收到张淙的消息。
他捡到“安宁”,一边想着这小子终于肯做个人,一边又爬上一股子古怪。
晏江何夜晚躺在床上听猫叫,许久琢磨出一句:“张淙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句话蹿出来差点将晏江何吓得打挺——张淙成天缠着他阴魂不散,又不是什么理所应当的,算不得日常必要,他为什么这样想?
晏江何皱紧眉心,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闭上眼闷头睡觉。不过睡眠质量差些许罢了。
张淙再也没给晏江何打电话发消息。他们彻底断了言语上的联络。
晏江何成年忙碌,从不间断,某天从医院下了夜班回来,却忽然闲得病了,才翻起旧信息,瞅见张淙发的最后一条来自半个月前:“我真的很想你。”
晏江何长叹一声,终于大发慈悲活动手指,时隔十多天,在对话框里主动问张淙一句:“元旦回来吗?”
元旦学校定是放假的。但张淙没回来。
晏江何元旦去周平楠那儿,上桌扫一眼菜没说话,低头磕上某个盘子,连啃三块糖醋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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