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财神一怔,随即暴怒,“谢祈你果然在耍我!”
谢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时我不过是随手搓了颗泥丸……”
他话未说完,庄吟皱着眉头看向他,笑面财神也是一副吃了屎要昏厥的模样,谢境主立马咳嗽一声,从善如流道:“逗你们的,不是泥丸,也不是毒药,只是吃了会肚子痛普通药丸。”
庄吟松开眉头转了回去,刚要犯的洁癖被安抚了下去。
笑面财神骂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苦撑着永不落的嘴角笑,僵在了原地。
谢大爷眯了眯眼,大发慈悲一挥手,“滚吧,少作孽,多打劫些贪官污吏。”
庄吟被谢大爷的三观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笑面财神拍拍屁股,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后会无期,祝你们好运。”
打发走了笑面财神,谢祈收敛起浪得没边的神态,正色道:“此地与陆家的关系显而易见了,进楼吧,我倒要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祈推门而入。
与幻境中守画楼不同,眼前的守画楼倒没有辜负“守画”二字,满墙满壁都挂满了画卷,浩如烟海,一股陈年的书画气息扑面而来,只是……
只是如若忽略不计案几上那颗风干的头颅的话。
众人围到头颅前,言城清好奇地凑近,瞪大眼睛仿佛想试图去认个亲,“这谁啊?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做的吧?”说着犯贱地伸出手想去摸一摸,被庄吟眼疾手快地一把拍掉,“不要乱摸。”
言城清讪讪收回手,眼睛一眨,从他的角度忽然看到头颅头顶有一小洞,当即惊道:“大家快看,这人是被钉死的!”
庄吟戴上手套,拨开乱发一看,果然有个形状颇为奇特的小洞,亏言城清火眼金睛能一眼发现,手指在小洞上摩挲片刻,庄吟淡淡道:“脑袋上的伤是不是真正的死因我不知道,但这个洞实在像极了锁孔。”
第181章 一画开天(一)
段清川倒吸气道:“锁孔?难道……”他看着师弟在脖子上摸索了会儿,好似摸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往下一拽,扯下一把钥匙,正是师傅留下来的那把锁寒窗!
谢祈微微眯着眼,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封骨。
庄吟将钥匙对准锁孔,缓缓地插了进去。
咔哒。
清脆的响声过后,好似都没发生。
忽然,一阵细微的风吹拂过庄吟的脸,他似乎闻到了一股草木清香味,他犹豫须臾,正想将钥匙拔出,便听余浪“啊”了声,指着周围:“掉颜色了。”
庄吟撩起眼睫一看,惊了,其余几人也惊了。
这是何等诡异的场面,在场所有人平生未见。
只见自守画楼顶开始,像风吹沙堡般,又像是后头藏着一头怪物,张大了嘴巴在一点点啃食,瓦砾、飞檐、柱子全都进了怪物的肚子,满墙的画颜色逐渐消退,不过须臾,守画楼已消失大半。
白光闪过,风月出鞘。
庄吟执剑护在众人身侧,当机立断道:“走!”
众人撤到楼外,却发现外面也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守画楼外本是浓浓黑夜和永不停歇的细雨,而此刻却天光大亮,仿佛被巨人撕开了一道口子,白晃晃的光从天际一倾而下,并且范围逐渐越来越大。
高耸入云的山、半山的楼宇、煌煌灯色,连带着莺歌燕笑一起全被看不见的怪物所蚕食,直至彻底消弭。
众人满腔的震惊还未来得及消化,又被眼前的屋檐下那硕大的“陆府”匾额炸得魂飞魄散。
江湖上流传消失已久的陆府,竟好端端藏在一卷遮天盖地“画卷”后头。如今,这头巨兽沉寂了百年,终于被这帮人误打误撞捅破了神秘画卷,露出了原有的面貌。
那迷惑人眼的画被掀去,瞬间将百年时光缩成了一寸,毫无遗留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此情此景,如梦似幻。
言城清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掉到地上的下巴就没捡起来过,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道:“不是在做梦,这是陆氏府邸?”
谢祈眯眼睨着这保存完好的陆府,兴味盎然,笑道:“错不了,好一手瞒天过海。”回头还能看到先前被余浪从泥里拔出来的石碑。
言城清忽然想到:“陆家消失真相岂非近在咫尺?”然后他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露出一脸赚大发的神情,接近事情真相的激动真是挡也挡不住。
“这……”段清川停顿了下,“莫非我们刚才是在画里?”
庄吟目光转了一圈,叹道:“应该从我们走过这块石碑开始,就已经入画了,只是想不到陆家竟有这等本事,能制出如此庞大的画卷秘境,把自己府邸藏得密不透风。”
段清川迟疑地问:“画里的人都是真的么?”
一画一世界,陆家神来之手造得这幅画境足以媲美真实世界,这个问题庄吟也无法解答。
正这当,陆府百年未曾打开过的大门发出一声低沉的吟叹,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叮铃叮铃——
细细碎碎的熟悉的银铃声响起,一道苗条的红粉身影从门里款款走了出来。
不是赤丹是谁?
言城清惊喜道:“赤丹姑娘!”
赤丹抿嘴一笑,看也不看言城清,直接冲着庄吟道:“我好心让你们避雨,你们倒好,非要闯守画楼,毁了我花妖的永生之处,你们说,该怎么赔我们?”
“我等也是无意之举,”庄吟收剑入鞘,问:“姑娘口中的永生?何解?”
“不过……也许是到时候了,讲给你们听听也无妨。”赤丹不缓不急回道:“百年前,我只是道行浅薄的小小花妖……”
“你现在也是。”谢祈横插一嘴。
赤丹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说道:“对,我就是道行不够,有一次被其它妖物所伤,偶然被陆探微捡回来种在后院疗伤。后来他们陆家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陆探微跟我说他实在无人可用了,便让我当守门人,替他守住陆府,同时许我在画里永生。”
“可画再真,终究是假的。”谢祈再插一嘴。
赤丹花瓣似的衣服快炸起来了。
庄吟追问道:“陆探微留下这幅画,是单纯为了防止身怀歹心之人进入陆家,还是为了让陆家的某样东西不被歹人所获?”
“你这个道士好生狡猾,”赤丹迈下台阶,走到庄吟身前,银铃叮啷作响,“你问的这两个问题,有什么不同?跟你说实话吧,陆家主没告诉过我原因,只是让我守门而已,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你套我话也没用。”
庄吟见她说的如此斩钉截铁,神色不似作假,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这位花妖姑娘,显然与世隔绝已久,看似精明,实则单纯得可以。陆探微命她守的当然不是偌大的一座空府,府中必然有一样东西,可能是纪元贞所说的可以让人复活的东西,也可能是其他能引起腥风血雨的物品。
在燃香庄的时候,纪元贞提到过陆氏一族曾出过一代走火入魔之人——陆怀冰,而且此人还没来得及兴风作浪便被陆家自己人给大义灭亲了。据纪元贞说,这位陆怀冰习得的邪术和复活有牵连,除此之外,还有一样宝物和复活息息相关,而这样宝物极有可能被陆探微镇压在了陆府。
第182章 一画开天(二)
庄吟沉吟着对赤丹道:“传言陆府有样东西,一旦出世便会引起腥风血雨,生灵涂炭,造成不可逆转的罪恶。如今歹人将我们引到此地,想必目的便是它,恐怕以姑娘一人之力无法守住它,还请赤丹姑娘放我们进去。”
“不行!”赤丹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声音中透着焦急。
谢祈一直摩挲着刀柄的拇指倏然停了下来,“嗯?为什么不行?陆老头都死一百年了,生前不毁掉那等邪物,死后还要留着它流毒百世,他两腿一蹬撒手不管一了百了,倘若歹人将它抢走,这等罪过小妖你担当得起吗?”
谢祈沉下脸时,俊逸的脸庞犹如刀刻,说不出冷酷无情,眼角眉梢微微挂着嘲讽,再加上那仿佛嗜血的赤眸,活脱脱把花妖唬住了。
赤丹神色犹豫,仿佛有难言之隐,挣扎片刻,嗔道:“不是不让你们进,没有凤凰令,你们就算脱皮碎骨也进不了陆府的门!不信你们试试?”
言城清满头雾水:“什么?只有拿着凤凰令才能进这道门?”
赤丹点头:“没错。”
谢祈一笑:“试试就试试。”说完他骤然后退,足尖挑起近百斤重的大石,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把石头踢向陆府的大门,只听“砰”地巨响,巨石炸了个粉身碎骨,而大门未被撼动半分,稳如金铁。
“是那个人……”庄吟低声道,“凤凰令在燃香庄被咒文人抢走了。”
谢祈:“小妖精,你可知道陆老头藏的那宝贝的具体信息?”
赤丹摇摇头:“曾听陆家主提到过浮光裘……再具体的,我便不知了。”
“浮光裘。”谢祈饶有兴致地咀嚼着这三个字,娓娓而道:“上古有浮光裘,异物,海水染其色也,以五彩蹙成龙凤各一千三百,络以九色真珠。朝日照,则光彩动摇,暴雨注,则略无沾润……没想到真的存在啊。”
段清川问道:“这可是一件衣物?”
“没错,搞来搞去,大家在争一件破衣服啊。”谢祈笑了笑。边上的言城清眸中大放异彩,神色垂涎之昭昭,恨不能将这件不祥之物纳入囊中,“既然都走到这儿了,不如我们就在这儿等着那咒文人来?你说呢,浪儿?”
在余浪眼里只有食物才是至高无上的,什么浮光裘白光球红光球,余浪不懂,也不感兴趣,傻乎乎的点头就是了。
段清川担忧道:“万一他不来呢?”
庄吟紧了紧手中利剑,笃定道:“他会来。”
话音刚落,天边便传来一阵又尖又锐的长笑,趁众人抬头看时,两道身影飞快地一闪而过,近乎化成了残影,先后掠进陆府大门。
赤丹:“……”原本精致的装扮如狂风过境般散乱了下来,看起来像个十足的疯婆子。
余浪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剑便追。
言城清惊呆了:“哎,浪儿,你着急去送人头做甚?”
剩余的人也都跟着追进了陆府。
陆府藏于无鸾岭中,大多时候处于避世隐逸状态,周围是起起伏伏的大山。当他们甫一迈入大门时,偌大的陆府却瞬间变了个样,到处爬满了蜘蛛网,落满了灰尘,四下皆是残垣断壁,凄厉的喊叫声忽然灌入众人耳中,这座百年府邸突然变的诡异阴森,周围似乎人影憧憧。
【作者有话说:选自——唐苏鹗《杜阳杂编》卷中:“浮光裘即海水染其色也,以五彩蹙成龙凤各一千三百,络以九色真珠。上衣之以猎北苑,为朝日所照,而光彩动摇,观者皆眩其目,上亦不为之贵。一日,驰马从禽,忽值暴雨,而浮光裘略无沾润,上方叹为异物也。”】
第183章 一画开天(三)
紧接着,府中起了浓雾,回廊楼阁皆被雾气笼罩,格外的鬼气森森。
谢祈和庄吟同时伸手,刀剑出鞘,分别挡住了段清川和言城清的去路。
庄吟:“小心。”
谢祈:“别再往前了。”
言城清紧急刹步,差点摔了个大马趴,喊道:“余浪这傻缺人呢?”只见眼前茫茫鬼雾,哪里还看得到余浪的影子。
段清川提醒道:“赤丹姑娘好像不见了。”
这种寸步难行的环境里,得人贴着人才能看到彼此,稍稍不慎,转眼就迷失方向,赤丹消失也实属正常,以她的微薄修为当个守门人已经难为她了,兴风作浪更是万不可能。
但她消失了,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引路人。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厚,隐约让庄吟回忆起浮屠山的不悦经历,他皱了皱眉,心想:此杰作莫非又是纪元贞搞得鬼?幸亏让白果先回去了,在这种地方“拖家带口”的实在危险。
众人谨慎起见,没有再贸然前进,周围瞬间静了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一股血腥味飘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耳边不时传来汩汩声。
谢祈低头,不小心和一双眼睛对视上,眨了眨眼,嫌弃道:“太丑了。”众人跟着垂下头,庄吟差点当场就疯了,许久没犯的洁癖一次性犯了到底。他捏了个剑诀,御剑而起,只见他们脚底下冒出了汩汩血泡,数不清的头颅从血里边奋力钻出来,颗颗残破不全,张张面目全非,奇丑无比。
惨不忍睹。
连言城清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鬼东西!恶心死了!”
然后“鬼东西”同时开口了,“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救救我们,那个疯子要杀了我们,他想把我们永远困在这里,好惨啊,我们太惨了……”
谢祈冷冷地盯着它们,不客气地说:“先把血收回去,不然把你们脑袋扔茅坑里。”
头颅们集体抗议:“你是哪根葱,你凭什么把我们扔茅坑里!”
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封骨刀身,末了手指在刀身上轻弹一下,发出了“铮”地一声清响,谢祈将刀尖对准了地面这些聒噪不停的头颅,割葱般收割了一大片。
头颅惨叫不跌,前仆后继地跳起来用污浊的牙齿咬住封骨刀背,试图阻止谢祈的的屠戮。
谢祈边收拾头颅边问:“疯子是谁,你们是何人所杀?”
头颅挣扎道:“陆探微!我们本是陆氏族人!他疯了,这个疯子背弃了陆氏的祖先,我们全都死于他的剑下!他想将我们永远封在地下,永不见天日。”
踩在剑上的庄吟皱眉道:“怎么会是他?你们不是被陆怀冰所迫害?”话音才落,天空忽然传来隆隆的雷声,极其沉闷,一道闪亮的闪电划破了浓厚的雾气,直接劈在地面,将丑陋的头颅们炸了个满堂彩,直冒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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