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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难觅(近代现代)——良好睡眠

时间:2020-07-21 10:11:16  作者:良好睡眠
  林泉领着江朗气势汹汹而来,若不是阿蒙知道他与江石的感情纠葛,说不准要以为他是前来逼宫的。
  “上将军请留步。”阿蒙壮着胆上前一步挡在林泉跟前,而后才假意认出他牵着的江朗,故意压低声音打个千:“奴婢参见四殿下,将军。”
  江朗常听先生说前朝阉人作乱,因此对阿蒙颇有戒心,此时一见他有拦路虎的特征,拉着林泉的手就紧了紧,林泉觉出江朗害怕,遂把他拉在身后,让他不必与阿蒙正面交锋。
  原本林泉只认为江石是无可奈何才要将江朗送去做质子,而今阿蒙一拦路,他就全明白了,这事只怕是江石求和无果后的昏招,为的就是要自己主动进宫求他。
  林泉生平最恨被人算计,甫一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顿时怒火中烧,不言不语就往里闯。
  阿蒙知道他的性子,向来是温厚有礼的,从未见过他如此强硬,可皇帝有命,他不能不停,遂有追入将他拦住:“林将军请回吧,皇上有命,今日不见任何人。”
  “让开。”林泉一记眼刀剜去,两人在原地僵持,仿佛连空气都停滞了,阿蒙腿脚发软,他虽知道林泉不是火他,却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正常情况下,他是绝不会上赶着去做着池鱼的,可无奈江石这条河是他在宫里唯一的庇佑,他必须要对他忠诚,讨好。
  阿蒙心中哀嚎,却毫不嘴软:“将军莫非想强闯长安宫?”这句话问得极暧昧,听着像在斥责林泉,实则心里却是很低声下气地想,也就皇后才敢这样了。
  林泉懒得同他废话,心中烦闷,立时拔剑相向,冰凉沁人的剑锋与阿蒙的脖子只差分毫,吓得他几要倒在地上,林泉不说话,只等他自行让路,阿蒙梗着脖子:“ 将军要杀便杀,皇上自会替奴婢做主。”他这话说得并不硬气。
  “那我倒要看看皇上会不会为你阿蒙杀我林泉。”
  话音未落,林泉手腕微微用劲,阿蒙的脖子就显出一条红色的细线,温热湿滑的液体淌到脖子,阿蒙伸手去摸,看到手上那一点点的红,白眼一翻,瘫倒在地。
  江朗也被吓得不轻,但怕自家舅舅大怒,当真杀了内侍监大总管,往后皇帝发罪将他算在其中,有了这个算盘,他只好是上前挡在阿蒙身前:“舅舅,他很无辜的。”
  这话算不得是规劝,林泉认为他很善良,而自己身为舅舅,不能不做一个善良的表率,于是收剑回鞘,正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就听见一点细微的脚步声。
  林泉一把拽着江朗到自己跟前,而后拱手行李,口呼参见皇上,此行动一气呵成,似乎刚才的剑拔弩张全是错觉。江朗还未明白状况,也跟着叫参见皇上。
  片刻后,江石低沉的嗓音从内殿传来:“何人喧哗!”而后他的影子映在地上,一点一点,向林泉和江朗逼近,只听得一声轻笑:“堂堂一国王子,如何穿成这个模样?”是有质问的意思,而后再笑模笑样地转向林泉:“哦,将军也在。”
  江朗向后一退,正要回话,林泉就把他挡在身后:“殿下为何如此,想是皇上心里最清楚。”
  江石暗自庆幸他顶撞自己,那说明他还有被原谅的机会,眼风向下一扫,却见江朗拖着林泉的手,悄悄地叫了声舅舅。
  臭小子!江石在心里暗骂,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有。
  “江朗是寡人骨肉,为我中北能进取,他即便牺牲又有何不可?”江石负手走到江朗面前,居高临下地盯住他的双眼:“你可愿意?”
  他满口不提强迫,所做之事却处处强迫。
  江朗心头发怵,只叫一声:“父皇。”就被林泉打断:“论起骨肉,陛下也不止四殿下一个,大一些的三个殿下心智均要比四殿下成熟,为何不能他们中的一个?”
  江石见蛊惑儿子不成,脑子一转,又生出一条说辞:“正因他小,不会对齐人造成威胁,寡人才更放心他。”
  林泉心道,放你娘的狗臭屁!遂轻啐一声,见江朗先出去,江朗不敢尽听他的话,愣着不走,直到江石点头,方才出去。阿蒙渐渐清醒过来,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一摸脖子,发现并没有多大伤口,这才放心不少,等他反应过来要行礼,江石已转身向内殿去,林泉紧随其后,独留他一个顿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江石走在前头,听见林泉腰间佩剑与铠甲碰撞出的泠泠水声,想起假寐时听见林泉那句与阿蒙争宠的话,忽然笑起来,看来他是知道自己爱他的。
  林泉听见,还没反应过来,江石已经收声,恢复正常。
  “寡人给将军带剑入宫的特权,可不是要将军恃宠而骄的呀!”
  林泉想是自己一时冲动那话被他听了去,而今听他调侃自己,立时面上做烧,心也跳得厉害。
  成婚以后,他下了天大的决心,才能够在面对江石的醋意时拒绝他,此后的日子,没见到他也就罢了,只要能够给自己源源不断地找事做,就能控制住不去瞎想。
  今日却不一样,他站到了眼前,笑容灿烂,语气温柔,单是被他堪破自己恃宠而骄的小心思,就够叫人脸红了。
  林泉确定自己舍不掉江石,便不打算逃避了,他们本就是君臣,若要躲,那得躲到什么时候去?林泉压下怒气,静静思忖江朗之事。
  江石凑过去,睁大双眼滴溜溜地在林泉身上转,那神态动作一如从前,连眼中照出的光芒都不曾有变。
  林泉正要开口,就被他一把揽进怀里,若是从前,他一定要一亲芳泽的,可如今不一样了,林泉介意,他就要学会克制自己才行。
  可他也想不到,他能控制自己不去亲吻林泉,却无论如何控制不了想要把他揉进身体,想要把他融进自己骨血里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1 02:01:51~2020-06-15 23:4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隔壁老王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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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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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泉被江石箍在怀里,几乎动弹不得,待江石身上蛊惑人心的广藿香钻进鼻子,他一颗武装成铁石一般的心肠就全然软下来,继而将头靠在江石的肩窝,享受这难得的温存。
  江石与他贴面,双手自然而然地去抚住他的后背,沉默一刻,忽然从心底生出悔意,疑惑而颤抖地问:“我怎么就给你赐婚了呢?”
  林泉听罢,也是潸然泪下。
  眼泪沾湿彼此的衣衫,林泉心酸不能自持,却不敢赖在这温柔之中,只怕自己不能自持。
  相拥许久,林泉终是下定决心向后退去一步,脱离江石的怀抱,四目相对,均红着眼,心中藏着一股气。
  “将军能抱我吗?”
  林泉将将平复好心情,这时听江石小心翼翼地询问,只觉心酸难受,遂抬眸与之对上,毫不犹豫地上前抱他。
  江石从那双明亮温柔的眼中读出许多不同的东西,像不服输似的抱他更紧:“我后悔了。”带着哭腔。
  林泉了然于心,却不表态,说到后悔,恐怕没人会比他更后悔——一桩婚事,牵扯到许多无辜之人,如今的境况,并不比他孤家寡人时要好。
  “陛下。”林泉轻唤一声,想要安慰,话却梗在喉头说不出来,真真苦不堪言。他挤出笑,双眼就弯做月牙:“佛爷来讲经时曾说不修今生修来世,林泉私以为很有道理。”
  这句话下一句乃是“不修来世修解脱”,江石也跟着笑起来:“将军比寡人想得开。”说完这句,他胸中忽然燃起一团火焰,熬干他所有心血气力,将干涸开裂的无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转身望向内殿,竭尽全力地提起一口气,挺直了脊背,昂首抬头地合上双眼,泪就从眼角滑落。
  “将军所求寡人都允。”
  林泉抱拳行礼愣了一刻:“多谢陛下。”
  “望将军往后还能尽心竭力,效忠中北。”江石说完便拂袖而去,他的心里忽有一阵绞痛,很奇怪的,在林泉来时他准备那些甜言蜜语,在被拒绝过后,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意识到,在这一段感情里,他做错太多以至于不能回头。林泉在他心里比不过许多东西,却像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没了林泉,他不完整。
  林泉得了一句准话,自觉江朗处境安全,自己往后也不必再被爱意所困,简直浑身轻松,眉头不知不觉就舒展开来。
  想来最懂他的还是江石,只有江石!他甚至不需要把话讲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阿蒙处理完伤口回到长安宫,正见林泉出门,目送着他离去,见他步伐轻盈到快要飞起,也跟着长舒一口气。皇帝与将军重归于好,这是中北之福,也对他的美好生活有些象征意义。
  他含着笑走入内殿,只见江石用手撑着等身高的青铜烛树,正躬身咳嗽。他想情况不对,别是要乐极生悲,遂快步上前扶住江石:“陛下!”
  江石腰上得力,松开烛树颇为正常地直起身子:“送寡人进去。”
  阿蒙见他嘴唇之间犹见血色,想起从前皇帝强迫林泉那一回,被咬得直流鲜血,心中一合计,将将把“林将军”三个字说出口,就见怪不怪地收了声。
  江石知道阿蒙听了不少的墙根,也觉出口腔里的咸腥气,清楚他是想歪了,但无力理会,也就只瞪他一眼而缄口不言。
  阿蒙这时才察觉出江石的心情似乎不妙,心想自己方才是祸从口出了,又不敢再开口,只好是低头尽心尽力做一根拐杖,搀他进去。
  江石坐在地图面前的圈椅上,阿蒙将茶杯送到他手中,他深吸一口气,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阿蒙被吓得不轻,直起身要找太医,江石抬头,一口鲜血喷在他半张脸上,当即吓得他眼泪汪汪,拔腿就跑。
  等到太医来时,江石已被别的小黄门扶到床上躺着,精神十分恍惚,呆滞地望向花纹繁复的殿顶,无意识地用眼光去描绘上头的图案,像画家的笔触扫过大片空白之处,一笔一画皆为自己造梦。
  他的眼前出现了林泉,出现了四海版图,出现了太后与江朗,还有晶晶。
  他翻身咳嗽,鲜血浸在被单和龙袍的衣袖上。
  一帘之隔是头发花白的御医,正为他把脉,那颗头颅像小鸡啄米似的微微向下点,江石看不真切,他的胸腔像被烈火灼烧,他并不想知道自己身患何疾,只想要有人能把他胸中那团火熄灭,他不想再承受痛楚。
  “陛下乃是积劳成疾,今日借着怒火中烧发作出来,才会如此难受。微臣这里有个方子,服用下去,好好调养便无大碍。”御医说完便起身告退。
  江石呆在床上,满头虚汗,心中只有灼烧感而无痛感,他没想到我,自己正值壮年,却就积劳成疾,想到年幼时向林泉发过的心愿,那四海版图上还未完成的一部分,他痴笑起来。
  他不能够再沉迷情爱之中蹉跎时光,要完成合天下,止杀戮的心愿,只能是先荡平列国,他需得加快脚步。
  江石在纱罩的龙床上只堪堪歇息一个时辰便起床批阅奏章,他下令封锁今日太医问诊之事,决意不叫朝臣察觉异样,而后就一切如常,一面养病,一面谋划。
  太后宫中听见风声,又知长安宫紧急封锁风声,不好随意揣度皇帝的心思,也只好是对此事假作不知,窝在宫中享清福。
  一手扶持皇帝多年,太后虽有狼心,却也不愿因这权力,就闹得母子二人生出闲隙,更重要的是,如今江石在林泉的帮衬下收紧大权,她在没有信心能够斗过他们。
  明哲保身,太后也需要懂得这个道理。
  如江石所愿,林泉此后对他的一切事务都甚少去主动了解,他沉浸在自己勇于冲破束缚的快乐中,一心享受全新的生活。
  好在他们之间的君臣关系是永不会变的,江石每日能看到立于下方一如往常的林泉,就已心满意足。
  不久后,东齐使团来催江石派皇子入邺城做质子,正在他举棋不定之时,不知为何,江朗竟主动上奏,请他给予自己机会能够为国尽忠。
  此举无疑解开江石与他和林泉之间的心结,遂同意下来,继而下旨送他去东齐为质。
  林泉听闻此事,单是笑,又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江朗小小年纪就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心疼的也是他小小年纪就被卷进政治漩涡,面对其间的尔虞我诈。
  在此事上,他并不怀疑江石违背了对他的承诺,因为他们之间需要信任,若无信任,那便连君臣也做不成了。
  此后两年,二人虽日日相见,却犹隔天涯,连阿蒙也忍不住叹上一句:“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你个瓜球知道什么。”
  阿蒙转身,见江石泰然自若地靠在圈椅之中,手中拿着一本前线快马送来的急报:“为了我中北能进取,何人不可舍?”他合上奏章,长舒一口气,想着新晋的小将又在前线打了胜仗,心情自然是无限喜悦。
  阿蒙接过宫人端来的汤药,毕恭毕敬地送到江石手上,自从他与林泉一刀两断之后,身体便每况愈下,只靠这一味汤药滋养,哪里有而立之人正常的生机与活力。
  “陛下,先用药吧。”
  江石接过碗,一饮而尽,只微微一皱眉,便恢复如常。阿蒙看得越发难受,江石原本是怕苦怕累的娇惯性子,自从离了林泉,竟如一夜长大一般,能够对苦与痛甘之如饴。
  正因如此,他这些年对于开疆拓土的欲望是更加强烈了,也许他已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会如盛放的芍药那般在最热烈灿烂时衰败,所以急于去完成年幼时许下的宏愿。
  “阿蒙,你为何老耷拉着脸?”江石明知故问。
  阿蒙知道他对自己情深意重,把自己当作玩伴而非下人,在该要交心之时,他便敢大胆的撅起嘴,撒个娇:“阿蒙为皇上不值。”
  江石把碗放在书案上,起身望着眼前那张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的版图,自然而然地严肃起来:“合天下,止杀戮,乃寡人一生之愿,如今临门一脚了,怎可再为儿女情长所耽搁?”
  阿蒙抹了抹眼泪:“奴婢恳请陛下,不要再称呼自己为寡人了。”江石一向称朕,自从林泉走后,他就自称寡人,时日一场,连他自己都已忘记,怎么他就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阿蒙平日听在耳里,为他疼在心里,近来太医又嘱咐江石不可太过劳累,阿蒙见他今日如此,便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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