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立即起身,抱拳行礼:“末将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石晶晶反应过来,从座上起身,用水袖抹抹眼泪,蹲身做福:“陛下万福金安。”
“起吧。”江石抬手示意免礼,旋即作势打量石晶晶脸上的泪痕,直到她面上作烧,欲以袖掩面,方才故作好奇地开口打趣:“晶晶何故流泪?若是林大哥欺负你,你告诉朕,朕替你......”想要说做主,他却不想做主,于是接话:“朕替你欺负死他。”
这番孩子话倒叫石晶晶不好发作怨气,只上前揽住林泉的小臂宣誓主权:“将军对我可好了,不劳皇帝哥哥操心。”她一面说,一面走到江石跟前,让他不能越过自己去看林泉。
江石如何不懂她的心思,便遂她的心意不刻意去看,只是用手指着她的鼻尖:“朕此行就是专来瞧你这个祸水是怎么把林大哥绑在家里的。”
他说话时眼神在林泉身上停留片刻,石晶晶一察觉,便立刻挤到他身边,挤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人家可没有绑着将军,是姑姑体恤将军,要他好好休息在家陪我的。”
江石也以同样的笑容回敬她:“只怕再窝在家里,我中北就没有上将军了。”
林泉听出其中深意,知道他是提点自己不要被太后挟制,于是躬身上前行礼:“陛下不必担心,林泉从未荒废军务。”虽说此事不单单指军务,但当这石晶晶这小姑娘的面,只得答着糊涂话。
石晶晶与江石没大没小也不是第一日了,正要和江石犟嘴,就被林泉止住:“有劳夫人,替我给陛下泡一壶热茶。”
江石幸灾乐祸地瞧她一眼,石晶晶先是应下林泉,而后气呼呼地向江石哼一声,方转身离去。她对茶道很是有些研究,可惜有点选择困难,这一去单是用什么茶叶,用什么水泡茶,她都要琢磨许久才能回来,林泉以此举将她支开,倒是合了江石的意。
林泉目送石晶晶,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方请江石到书房坐下,那是江石初次“招安”他的地方,他对那里很有感情。
江石醋到不知何为吃醋了,头也不回地快步进入书房,一在书案前一屁股坐下,便立刻板着脸无声地凝视林泉,眼神炙热,像是要把人灼伤才肯罢休。
林泉被他那妒火和怒火烧得站不住身,索性咚地一声跪倒在地。江石并不怜惜他心头的痛楚,单是质问:“朕和你十年就比不上晶晶陪你一个月?”
林泉知道他听见自己和晶晶的话,心里反而轻松起来,只笑,不说话。
江石愤怒至极,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使他对上自己的双眼:“你回答我!”
林泉不敢去直视他的怒气,也不愿再和他纠缠不清,遂合上眼不去看他,然而在江石眼中,他皱着眉的神情却像委屈到快要哭泣一般,一股热气顿时冲上江石的大脑,使得他一阵眩晕,待站稳后,便将林泉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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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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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泉的后脑勺磕得一声闷响,让他眼前顿时天旋地转,想要起身,江石已是不顾形象地扑将下来,同时伸出手将他困在身下,不容他起身。
在大多数人眼中,江石乃是一位心怀天下的好帝王,并无荒唐之处可供人指摘。但在与他相伴十年的林泉眼里,他是一潭深不可测的黑水,既带有危险性,又叫人琢磨不透,对他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
江石的手在他身上撕扯起来,颇有要把他就地正法的意思,林泉知道事后江石定会后悔此举对晶晶有冒犯亵渎之意,只好是不屈不挠地对他做出反抗。江石妒火中烧,哪管晶晶和他是否白璧无瑕,对他的反抗一概不理,反而是更加用力揪住他的腰带。
林泉被拽得腰悬空起来,与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拱形,加以被江石控制住双手,便全然使不出力,只好是喘着粗气,压低声音劝他停手。
江石解开他的腰带,衣衫随之散在地上,他眼疾手快地将手环住他的腰身,让林泉更加动弹不得。而后耳中才听见林泉的声音:“陛下,别再胡闹了。”如此无可奈何的语气,倒很少听见。
他抬眼怒视林泉,见他又是一副无辜且无奈的神情,心中便像被点燃一团橙红的火焰,忽地窜到身体各处,逐渐发热,发烫。
周围安静下来,四目相对,已无当初的浓情蜜意,江石不惧在林泉那里落得个善妒的评价,他只想让林泉知道,自己对他的爱,是真的——只是各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同,他和晶晶的方式也不会相同——对他来说,爱等同于欲。
林泉跟随他的呼吸起伏,但没有失去理智,竭力推开江石,却被抱得越发地紧,像是江石用尽全身力气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林泉已是身心麻木,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冲上头顶,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盯住江石,神情恍惚,似乎处于平静与崩溃之间。
江石松开禁锢他那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扭向自己:“你是嫌老子在你身上用的力气不够多还是想睡大姑娘尝尝鲜?”
林泉全然被他骂得不会开口了。
江石向来很能自持,此番也是气急了才会口不择言。横竖林泉已经起了心思要跟自己一刀两断,那么他不介意化身恶鬼缠住他一生一世。
江石松开捏住林泉的手,将脸凑去林泉眼前,许是心头生出悔意,他收起狰狞扭曲的尊容,换上一副温柔的神情与语气,撒娇问道:“你当真要为了晶晶舍弃我吗?”
态度转变之大,简直让林泉茫然起来,他伸手抚上江石的嘴唇,抹去上面鲜红的血迹,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去。
江石犹如受到惊吓一般,也变得木然,他顺从林泉的动作,起身整理衣衫,林泉出门时撞到他的肩头,他随之踉跄一步,终究没有摔倒。
直到这时,他才算明白——他的将军是最不怕疼痛的一个人,但无耻的下流话能扎进他内心深处,让他无地自容,濒临崩溃。
在这时候,他多希望林泉能对他大动肝火,那至少还表明,他有被原谅的机会。然而林泉无声无息的出门了,他欲追去,脚下却如灌了铅一般不能抬起。
石晶晶泡好茶径直来到书房,正好瞧见林泉失魂落魄地出门,而房中独留一个江石,她不敢怠慢,只好是不动声色上去奉茶。
江石坐在书案上方,接过石晶晶斟的茶,忽而一笑:“看不出来妹妹御夫真是一把好手。”
石晶晶被这醋劲吓了一跳,心道难不成是和将军谈崩了?忍不住喜上眉梢,娇娇俏俏地报之一笑:“陛下和将军君臣十几年,应当知道将军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罢?”
江石气得在心头哼了一声,你倒清楚他的秉性,世上男子千千万万,你就偏要和我抢这一个!他不动声色地一点头:“是了,朕从不知道呢,还是姑娘家心细。”
石晶晶见他这笑比哭还难看,今日算是出了一口怨气,简直让她身心舒畅到要飘起来。不过她也不敢就此得罪江石,在心头忖度半晌,终究是温声细语安慰这位兄长一番,直到他坐不住回宫,这场并不愉快的会面才算结束。
话分两头,江石气恹恹地回宫去了,林泉却是漫无目的地策马出府,直至城外方才停下。林泉下马坐在官道的茶棚边缘,小二给他倒上一杯热茶,上了几碟小菜便自行离去,他望着桌上那盘花生米,眼泪就毫无争议地跌落下来。
他被江石气哭了。
因着方才书房内那桩荒唐事,林泉自觉往后再没脸见江石,见晶晶,便只好先出来躲躲,兼散心。
“不知贫道可否与先生拼桌一坐?”路旁一名身着青灰道袍的术士向林泉走去。他挺直腰背,一手捻须,一手抱着拂尘,一派仙风道骨,很是有得道高人的派头。
林泉立时抹干眼泪抬眼瞧他:“道长请坐。”
术士见他不拒绝自己,便微微颔首以示谢意,而后又吃蹭几口小菜,喝一盅茶水,方才认真地打量林泉,见他双目泛红,失魂落魄的模样,只道自己吃了他的霸王餐,得为他排忧解难才是。
于是又拈须一笑:“先生与贫道有一饭之恩,可否容贫道为先生卜上一卦?”
林泉只道这术士不想欠自己人情才有此举,便应了下来。
术士合上眼,手持龟甲晃动,口中念念有词,直到龟甲之中铜钱抖出,方才停下。林泉对此一窍不通,只见那术士先是摇头叹息,再是惊讶,最后大喜过望。直拱手向林泉贺道:“卦相所示,先生可活两世,真是可喜可贺呀!”
林泉一向不信怪力乱神之说,此番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只觉好笑,并不当真。然而他也察觉出术士先前的表情变化,于是探头去问:“道长何故叹气?”
“先生不是等闲之辈,贫道不敢妄语。只是这卦相所示,往后先生的日子会大不如前。”术士说完一声叹息,但瞧林泉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便不再为他担心,转而安慰道:“望先生保持初衷,不要为此苦恼。”
林泉对他报以一笑:“道长提醒在下铭记于心。”这位道长倒是有些能耐,可转念一想,又怎知不是他瞧见自己流泪才编出的谎话呢?
术士听他如此应允自己,心中仍放心不下,但天机不可泄露,他用龟甲重新占卜一次,仍然是相同的结果,处境危险,且难以刻化。可眼前这人分明不是短命的面相,他越想,越不明白。
正在道士起身之际,茶棚四周忽然响起滴滴答答的声响,抬眼看去,外面已是下起小雨。林泉看着眼前的小菜,本着不能浪费的心思,将道士挽留下来吃菜聊天。
直至黄昏时分,太阳从乌云中射出金光普照大地的时候,雨势才渐渐弱下来,道士急忙赶去城外玄妙观,一刻也不肯多留地向林泉告辞后便匆匆离去。
林泉目送他离去之后,仍然不知如何回府面对晶晶,索性策马去城外大营住了下来,不回府也不上朝。
江石心中始终憋着一股邪火不好发作,只能是派知晓内情的阿蒙去营中对林泉三催四请,向他说明皇帝对他的拳拳爱意,并表达想和他重修旧好的想法。
林泉心中很是清楚江石对自己奇怪的占有欲,皆来源于爱——江石爱他这件事,他是从不怀疑的。
只是这些天来,他一面逃避,一面等江石一句道歉,可他全然忘了,江石是一国之君,知错改错不认错才是他的本色。更遑论,他并不能意识到自己有错。
如此一来,不过枯等而已。
此后不久,北齐使团入城商谈两国结盟之事,双方皆不愿吃亏,最终北齐使者提出只要江石肯将皇子质于北齐邺城,便同意他的条件。
江石听见消息后又气又笑,林泉征战多年,虽说版图开拓不小,可国内已现穷兵黩武之势,要安安稳稳休养生息,就决不能与齐为敌,待他思忖再三,便指定皇四子江朗质齐。
江朗年方十二,乃是林泉胞妹元妃与江石的独子,其性格酷似林泉,因此很讨江石喜欢,乃是文武百官倾心的太子人选。
他若质齐,那前朝后宫定然都是要掀起滔天巨浪的。
江朗在此事昭告天下之前便已知悉,他知道此去危险重重,所以不愿冒险,于是请求母妃替自己买通神武门侍卫,待早课后,便瞒天过海直奔城外大营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疑惑:为什么亲吻和拥抱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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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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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林泉在军帐中洗脸更衣,因他军中士兵前几日显出怠惰之心,副将生怕长此以往会军心涣散,便不得不请他亲自出面整治。此刻已近二人约定之期,林泉将乌发束起绑做马尾,配一身玄衣银铠,极为英姿飒爽。正在穿鞋,江朗就从帐外闯进:“舅舅!”
小孩儿声音清亮,钻进林泉耳朵里,打眼望去,只见江朗穿着宫内小黄门的衣服,顿时觉出不妙,忙起身蹲在江朗面前,扶着他的肩膀:“四殿下怎么来了?是不是你母妃有事?”林泉担心江石对自己求和不成,拿妹妹和外甥撒气。
江朗的母亲打小和林泉关系就好,入宫后两兄妹常有来往,因此江朗和林泉关系相当之好,甚至想往后到了年纪要随他从军的念头,所以一出事,就知道要找舅舅。
“舅舅啊!”江朗想起糟心之事,此时终于到了避风港里,连忙一把抱住林泉的脖子,眼泪悄默声儿地就流了下来:“父皇要打发我去北齐做质子,母妃舍不得我,便去找父皇求情。”
他说话时声音断断续续的,已然是泣不成声:“舅舅,父皇将母妃禁足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林泉不想偏袒,却不能不偏袒,他简直是要心如刀绞了。伸手去替江朗擦眼泪,正要开口,江朗又哭:“父皇要孩儿去做质子,孩儿不敢不从,只是母妃无辜,孩儿请舅舅入宫,替母妃求情。”
“殿下别怕,舅舅这就去。”林泉起身,先是派人传话今日不去练兵,再是牵着江朗的手走出军帐,将他抱上马,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呼哨,舅甥两个一骑绝尘而去。
长安宫侧殿,江石批阅完早朝的奏折,终于觉出一点疲惫,遂放松身子躺倒在圈椅上,他斜眼盯住墙上的四海版图,忽然轻不可闻地嗤笑一声:“真是祸福相依。”
阿蒙从御膳房而来,为他端来一盏燕窝银耳汤放在桌上,知道江石为着和林泉和好的事心里不痛快,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他就不敢言语,索性蹲在他身后一下下地替他敲背。
江石默了一会儿,忽然饶有兴趣地开口:“江朗几时出宫的?”
阿蒙一顿,想了想:“一下学就去了。”江石对此似乎感到满意,晃晃悠悠地点点头,阿蒙在心里算着林泉大营离宫的距离,边敲背边笑:“算着时辰,将军就快到了。”
江石也很欢喜,他故意把江朗放出宫去,正是因为林泉躲他许久,他低声下气求和无望,只好出此下策逼他自己送上门来,哪怕不说什么,只要能看着他,听他对自己撒气、撒泼也是好的,江石暗暗地想。
他已经做好包容林泉一切情绪的准备。
林泉来得很快,甚至他到时,江石的燕窝还没吃完,一听见殿外的声响,他便放下碗,垂下头开始假寐,阿蒙伺候他已近三十年,已经到了和他心有灵犀的程度,因此一如往常抱着拂尘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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