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信仪也惦念着卧床养伤的张嘉康,从接连的打击中迅速调整好心态,一边目光如炬的寻找证据,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内鬼其实是个傻子。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琮宗主负手立于檐下,望着璀璨的夕阳,嘴角牵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身后,飘逸的广袖随风轻舞,袖中,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琥珀被他握在掌中把玩。
同一时间,秦煜步履匆忙的走在前头,宋子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压低声音道:“三师兄,你叫我去看看情况,但考核阵法那儿根本不让进,说是二公子他们正在巡视。不管我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肯放我进去。”
秦煜没说话,一脸深沉,像是在思考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
见他好像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宋子明提起一口气,准备重复一遍。
这时,二人已走到殿外,殿内嘻嘻哈哈的交谈声传了出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真的有人在考核中作弊,二公子他们已经找到证据了。”
“你消息还蛮灵通的嘛。”
“什么证据?快说来我听听,我还不知道。”
“据说是有人落了什么东西在现场,上面还附着有主人的灵气,只要将这股灵气和所有人的灵气一对比,就能知道东西是谁的了。”
“万一,那上面附着的不是主人的灵气呢?”
“你是不是傻?这灵气能附着这么久不散,说明这物件跟了主人不少时日,哪儿那么容易被人篡改啊。”
......
秦煜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宋子明一时不察,差点儿撞到他身上。堪堪稳住身形后,宋子明试探的问:“三师兄,你怎么了?”
原本心不在焉的秦煜,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垂眸看向了自己,双手一拍胸脯,顺势往下一滑。宋子明还没搞清他在做什么,只见他一只手压在瘪瘪的钱袋上时,忽地一僵,神色是说不出的奇怪。
“三师兄,你忘带钱了?”宋子明疑惑的问。
秦煜恍若大梦初醒,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外走。望着他慌张的背影,宋子明幽幽的勾了勾唇角。
一整日,秦煜心中一直隐隐有些不安。昨晚,他放进去的魔族,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都联系不上。今日,琮宗主又一连做出如此多奇怪的举动。
直到方才,秦煜猛然发现,钱袋下方不知何时被划破了,一直安安静静躺在里面的琥珀吊坠不见了,他忽然就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他们在故弄玄虚。
这一刻,秦煜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人直接摁到了水底,随时都会窒息。
一个不值钱的琥珀吊坠,是他那没本事的父母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想到这里,秦煜忽然有些想笑,别人家的父母留给私生子的都是尊贵无双的家主之位,而他的父母生前没能给他留下半点儿值钱的家当,走了这么多年了,却还阴魂不散的想要祸害他!
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第84章
一整日过去了,琮容四人毫无所获。没找到证据,四人皆有些不甘心,但算算时间,他们放出去的饵应当已经在朔方宗和联合公署传遍了。琮容瞧了眼漆黑的天色,对其他三人道:“该回去了。能不能引蛇出洞就看接下来的了。”
其他三人没有异议,随琮容一同返回朔方宗。一路都很安静,就连话唠郭信仪都忍着没有讲话,一丝紧张的气氛不由得在四人之间蔓延开来。
四人御剑飞行,很快就看到了虞南山巅的朔方宗。一旦他们见到了四位家主,这场戏就很难继续演下去了,可直到现在毒蛇都没有露面的意思。
虽然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四人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郭信仪更是喋喋不休的在心中咒骂背后之人。
朔方宗的山门就在眼前,四人收剑降落,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近,四人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之时,一道人影匆匆迎了上来,态度恭谨的说道:“二公子,慕容少宗主,郭先生,顾先生,你们巡视回来了。四位家主正在大殿商议要事,命我带诸位先去休息。”
四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毒蛇冒头了。琮容微微颔首,平静的道:“带路吧。”
一晃十八年过去了,琮容本以为再次踏上朔方宗的土地,心中会有说不清的滋味。如今,当他真的站在了这里,心中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抓内鬼身上。
这位弟子将琮容四人带到了膳厅,桌上早已摆满了美味佳肴。
弟子道:“诸位在外操劳了一整日,请先在此处用些饭菜。我这就去禀告宗主。”
琮容带头坐了下来,执筷用膳,其他三人也都开始用膳,一切看似十分平常。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琮容忽觉大脑昏昏沉沉的,眼前渐渐出现了对面之人的重影。琮容蹙紧了眉头,放下筷子,去揉太阳穴,可不知为何,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越揉越强烈。
琮容的眼皮越发沉重,不自觉地合上了眼眸,一只手撑着太阳穴睡了过去。
其他三人并未比琮容好到哪里去,一个两个接连趴在桌上睡着了。
守在殿外的两名弟子全然未察觉到殿内的异常,忽地,面前平白卷起一阵疾风,紧接着,两人就像是被人蛊惑了似的,黑色瞳仁倏地往上一翻,空留一对眼白。神奇的是二人不喊不叫,仿佛被人瞬间抽走了灵魂一般,只剩一副躯壳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须臾,那道疾风进了殿内,直冲琮容而去,凌冽的掌风,如锋利的刀刃堪堪划过琮容细嫩的脖颈。
上一秒还睡得昏昏沉沉的琮容倏然睁开了双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平静而清醒,隐隐透着几分冷漠。琮容一把抓住了来人的手腕,来人大惊,当即向后掠去。琮容又怎会容他轻易逃脱,瞬息间,二人已过数招。
趴在桌上的慕容正三人也在第一时间苏醒,联手将蒙面黑衣人团团围了起来。
“你丫的,你有本事勾结魔族,你有本事别蒙脸啊!”郭信仪一边联合众人围攻黑衣人,一边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只可惜,黑衣人不仅不接茬,也丝毫不恋战,使尽手段想要逃跑。
“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伴着郭信仪愤怒的话音,嘭嘭嘭几声闷响,膳厅的门窗全都关了起来。
然而,不到最后一刻,黑衣人一直在负隅顽抗。
琮容压下心中五味杂陈的思绪,沉声道:“秦煜。”
闻言,黑衣人明显一愣,只一个呼吸的失误,四人立刻联手将他拿下了。郭信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扯面巾,果真是秦煜。
郭信仪啧声道:“还真是你!”
秦煜跪坐在地上,被慕容正用剑将双手反压在背后。他死死地盯着琮容,一语不发,明明是仰视,却莫名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秦煜今晚的鸿门宴着实太仓促了,他自以为毒药是自己近两年才精心研制出来的,当今世上无人知晓。为防琮容他们发现,还特意减少了剂量。只可惜,他忽略了一点,琮容师出秦夫人,深得炼丹制毒一脉最正宗的真传,即便不知下在饭菜里的是何毒药,有没有毒,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方才,当琮容猜到黑衣人很有可能是秦煜时,他的心情是难以言说的复杂。秦煜是沂川秦家不受宠的旁支,父母去世的早,而他本人却极具修炼天赋。当初,秦夫人进朔方宗没多久,还未站稳脚跟,想培植自己的力量,便在诸多娘家人中选中了秦煜。
秦煜比琮容大不了几岁,打小就跟在秦夫人身边,虽然以属下自居,见了琮容,也是毕恭毕敬,但说到底,琮容算是和他一起长大。过往那些年里,秦煜一路追随秦夫人,助她在朔方宗取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琮容心里,秦煜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却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一刻钟以前,琮容从来没有想过,暗地里想要害他和琮一的人会是秦煜。
郭信仪就地审问他道:“秦煜,我问你,你为何要勾结魔族?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其他同伙?还有,你为何要暗杀琮一?”
秦煜一句话都不说,只死死地盯着琮容。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郭信仪咬牙切齿道:“我可是听说朔方宗的戒律堂手段一点儿也不比魔族逊色!若是将所有刑罚都在你身上挨个试一遍,到那时,你就会明白这世上多得是必死更可怕的事情。”
闻言,秦煜狠戾的眼眸竟是轻微的动了动。
见状,郭信仪冷冷的嘲讽道:“差点儿忘了,你应该比我更懂戒律堂的规矩。这些年,被你亲手送进去的弟子,可是不少。我记得,他们从戒律堂出来后,一个个都疯了。”
琮容回来不久,从未听人提起过此事,闻言不由得一怔。他不在的这些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就在这时,膳厅的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琮宗主率先走了进来,其他三位家主跟在他后头。
瞧着被慕容正押着的秦煜,四人脸上闪过迥然不同的神色,一瞬即逝。
“阿正,问出什么了吗?”慕容阁主的语气听起来莫名有些幸灾乐祸。琮宗主的左膀右臂和亲生儿子斗得你死我活,这热闹不可谓不精彩。
慕容正道:“还没。”
琮宗主痛心疾首的背过身去,一开口,声音竟是隐隐有些颤抖,“来人,将秦煜押解至戒律堂,一切是非对错,交由戒律堂定夺。”
其他三位家主都在场,琮宗主自然不能当面徇私枉法,只得公事公办。
慕容阁主对这个决定还算满意,施压道:“勾结魔族是什么罪名,我相信琮宗主比谁都清楚。如今的太平盛世,可是我们这一辈人拼了命才换来的。大公子为何而死,我想朔方宗上上下下应当没人忘记吧。”
一提到大公子琮睿,在场的好几个人脸色皆是一变。
琮宗主面色阴沉道:“慕容阁主不用费心提醒,戒律堂定会秉公执法,查清秦煜暗通魔族的前因后果,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慕容阁主道:“那就好。希望琮宗主记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管此人背后的靠山是谁,若是胆敢和魔族暗通款曲,绝不姑息。”
当晚,秦煜被下了戒律堂的炼狱。谁知,翌日一早,戒律堂的长老就匆匆来报,秦煜不见了。
第85章
朔方宗的戒律堂是什么地方,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里有最严苛的铁律、最残忍的刑罚以及最牢不可破的炼狱。即便是朔方宗的宗主犯了错,同样会被送至此处。千百年来,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从戒律堂逃出来的。
盯着空空如也的炼狱足足愣了两分钟后,戒律堂的两位长老在第一时间将此事禀报给了琮宗主,并再三对秦煜出逃一事表示了莫大的震惊。虽然他们的神态不像是演的,慕容阁主却对此事持怀疑态度,言语间,大有认为戒律堂徇私枉法之意。
戒律堂的两位长老向来刚正不阿,对此污蔑,与慕容阁主据理力争起来。
琮宗主被他们吵得头疼,做主让众人亲自随他去戒律堂一探究竟。
戒律堂是朔方宗的禁地之一,外人轻易不得进入,两位长老为证清白,犹豫片刻后,同意了琮宗主的安排。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戒律堂的炼狱,当着众人的面,经两位长老一同验明,炼狱的结界是被人从里面打开的。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炼狱的结界是朔方宗至高无上的秘术,只有戒律堂的历任长老才能接触,就连宗主都不传授。这也就是为什么,戒律堂虽然不插手朔方宗的日常事务,却能在无形中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众人对这样的结果无不感到吃惊,就连慕容阁主都没话说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即便两位长老徇私枉法,借机将秦煜放了,也绝不可能将历任长老间代代相传的秘术教给区区一个秦煜。
就在众人纷纷陷入沉默之时,宋子明小心翼翼的提醒他们道:“这些年,但凡是敢违抗秦煜的弟子,全都被他送来了戒律堂。戒律堂有长老和执事可以秉公执法,但秦煜每一次都要坚持亲自对他们施以惩罚。”
宋子明点到为止,长老恍然大悟,怒不可遏道:“原来他三不五时的出现在戒律堂,不光是为了亲手惩治与他作对的弟子,而是埋了更深的心思。”
闻言,在场的其他人也渐渐明白过来,定是秦煜趁着长老不注意,偷学了控制结界的秘术。所以,昨晚他有恃无恐的被押解进了戒律堂,然后,当着世人的面,从这世上最牢不可破的地方大摇大摆的逃了出去。
此事荒唐至极,可即便再怎么难以想象,却是目前为止最合情合理的一个解释了。
琮宗主痛惜道:“既然他选择了背叛宗门,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本宗主亦无话可说。只当以前对他的信任,付诸东流。”琮宗主表演完仁至义尽,话锋一转,冷声道:“传本宗主令,从即日起,所有仙门中人全力缉拿秦煜!”
时间回到昨夜,秦煜被押解来戒律堂,两位长老当时就对他动了刑。为查明真相,两位长老亲自出马,强行从秦煜识海攫取记忆,奈何遭到秦煜拼死抵抗,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考虑到秦煜偏执的性格,长老担心用力过猛会直接要了他的命。因而,决定慢慢折磨击溃。
半夜,两位长老走后,虚弱至极的秦煜背靠冰冷的玉石墙砖坐了下来,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往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骄傲。
就在这时,秦煜听到一连串犹如念经般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有人突破了戒律堂重重守卫,用传音咒联系他。
闻声,秦煜灰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冷笑,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会有人想尽办法来救他似的。
大半个时辰后,虞南山人迹罕至的山坳里,潺潺流水旁,并肩站着两个人,一人伟岸威严,一人狼狈至极。
秦煜嘲讽道:“宗主再晚来一步,秦煜怕管不住自己的识海,到时,秦夫人毒杀琮夫人不成,自戕而死的真相尽数被两位长老瞧了去。”
秦煜的威胁相当赤.裸.裸,琮宗主却只当没听见,真心实意的不解道:“秦煜啊秦煜,本宗主是真心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对一个连联合公署的门都没进的晚辈动手?”
闻言,秦煜顿时就怒了,琮宗主这副明知故问的嘴脸,让他觉得恶心,寒声道:“这里没有观众,宗主就不必再演了。”
琮宗主并不生气,转身看向他,平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慈父惋惜,“是因为我将你在联合公署兼任的先生一职给了阿容?”
55/67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