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赫古乌斯这种柿子专挑软的捏的人 ,祝英台还能说些什么呢?难怪依琪对他的评价是虽有小智,却无长谋,难堪大用,比自己已经故去的师傅差远了。而一想到当初在赫古乌斯的兵锋下自己心惊肉跳的遭遇,祝英台就邪火直冒。
对于这种不长眼的乌龟王八蛋,管他是不是和自己在一条船上,先干翻了再说。反正自己的目的是分化柔然人,那么整默啜是整,整赫古乌斯也是整,不差这一个。
用扇柄敲了敲依琪的手心示意她安心之后,祝英台挽起袖子走向了空地中央。
第62章
对于柔然人来说,所有的宴会都能变成彰显武艺的聚会。马奶酒和烤肉只是附加品,美人在这种场合也只能沦为配角,当男人们碰撞在一起时,荷尔蒙的驱使会让他们本能的去追求刺激。
弯刀长弓和烈马才是聚会上的主角,无数人鼓噪着,在万人面前尽情展露自己的武勇。所有人都选择性忽略了刚才默啜王子婚宴上发生的不愉快,因为再有三天就是柔然汗的四十寿宴了,和掌握实权的柔然汗相比,一个眼看就要失势的王子根本不值一提。
只要当下在武勇展示上博得头名,获得在柔然汗寿宴前露脸的机会,飞黄腾达就指日可待。
弱肉强食的草原法则让这些外表粗豪的草原汉子形成各人自扫门前雪,那管他人瓦上霜的小心眼。
如果有人管了,那一定不是什么好霜。比如说赫古乌斯当众提议让祝英台这个汉人来展示一下武勇。
依琪小脸气的通红,若非碍于父汗当面,哥哥又被猜忌,自己处境尴尬,她这个火爆脾气就要直接直接上前用马鞭教育一下赫古乌斯什么叫做打人也要看主人了。
齐武并没有被允许贴身护卫祝英台,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的他恨不得以身相替,本想越众而出,却被易绪踩了一脚,硬生生打断了进程。
齐武好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双眼都要喷出火来,低声吼道:“你疯了?参……少东家根本不会武,深入柔然汗庭已经能让东家把老子的皮给扒掉一层了,再让少东家以身犯险,连同你小子在内,都等着被东家碎尸万段吧。”
易绪脸上挂着得体的担忧,揪住了身材高大的齐武衣领,语气平常:“回去会不会被东家碎尸万段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现在出去,一定会被万箭穿心。”
“什么?”齐武环顾四周,经年老卒的他很快就发现了十几个弓手正搭箭张弦盯着这边,草丛里隐藏的铁制箭头上闪烁着冷厉的光,估摸着是得到了上头如有异动即刻诛杀的命令。
和柔然人交手多次的齐武可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赌这批弓手的准头,不动声色的把迈出一步的脚给收了回来。他还年轻,媳妇都还没娶上,最不喜欢做的就是赔本买卖,尤其是会赔上性命的买卖。
“可是少东家……”齐武试图说服易绪做最后一波挣扎,易绪这个阴|逼既然能发现暗藏的弓箭手,说不定就有办法解决,就像参军每次帮将军解决问题一样。
易绪并没有拿出解决方案,还十分无辜的摇了摇头:“并没有方法突出去,而且……”那怜悯的眼神看得齐武火大无比,沙钵大的拳头几番举起又放下,牙关咬地嘎吱作响。
这些读书人,一肚子坏水,没一个是好东西。
偏偏齐武还不得不听易绪的,别看易绪入军时间短,但给他带来的压迫一点都不比结义大哥周行带来的小。
狗|日的读书人。齐武在心中骂了几句,最终还是乖乖地站在了原地静观其变。
却说祝英台将双袖扎紧,不慌不忙的踱步到了空地中央。不同于上褶下裤的胡服和满头小辫,祝英台这一身长袍小冠显得尤为扎眼,几乎是每迈出一步,就会多上几千道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柔然展现武勇一般有三种方式,一是射箭,二是摔跤,三是寻马。对于一般部族的宴会来说,有其中一种就够了,毕竟每增加一种都是不菲的花费。而更为尴尬的则是部族召集力不足,参赛选手不足,极易选出名不符实的勇士,遭到其它部族的耻笑。
不过以上这些问题在柔然汗所举办的聚会上上都不是问题,花费对于拥有万亩草场的柔然王族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为了草原勇士的称号,有很多牧民甚至不远千里来到此地共襄盛会,由此选出的勇士可谓是公信力十足。
祝英台目不斜视的走过了射箭场,就她那射箭技术,无论花木兰教了多少次都直摇头,别说学花木兰那样百步穿杨,就算是不脱靶都要谢天谢地了。她对丢人现眼的事情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哟,咱们公主看上的汉人那么小的身板,还想去摔跤?”
“她要是敢去,就等着被格尔摔死吧!”
嘘声很大,甚至有不少都传到了祝英台耳朵里,但是祝英台仍旧步履平稳,无视了擂台上肌肉虬结大汉的不停挑衅,稳稳当当地走向了最后一个比赛场地——驯马。
“依琪,你选的这个汉人,很有意思。”对于没有继承权的女儿,柔然汗泰多一向是宠溺有加,哪怕刚刚才落了大儿子的面子,依琪依旧还是成功挤入了泰多的身边,成功换来泰多一杯马奶酒的依琪用实际行动把那些想要看她笑话的人脸给扇肿了。
在草原上,没有什么人会比自小就承欢膝下的依琪更懂得讨柔然汗泰多欢心,在讲了几个笑话和见闻之后,泰多果然被逗得哈哈大笑,不仅宽宥了依琪擅自出游并带回来了祝英台这个汉人的罪过,甚至还对疑似女儿心上人的汉人做出了评价。
可以这么说,只要祝英台今日不死在驯马场上,日后单凭这一句评语就足以被草原部族们奉为坐上宾。
依琪喜形于色,貌似随口说了一句:“那当然了,父汗手下强将如云,战事无往不利。女儿虽不及父汗万分之一机敏,但也绝不可能挑个废物出来让父汗脸上无光。”
感觉无辜躺枪的赫古乌斯连忙低头,试图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但已经来不及了。被依琪这一番话引出心事的泰多闻言立刻看向了先前还在高谈阔论的赫古乌斯,然而却只捕捉到了一个乌黑发亮的发顶,心中怒火愈盛。
赫古乌斯这个废物,战斗失利就算了,居然连承认失败的勇气都没有,害得老子在儿女面前吃瘪,真是枉为人臣。
第63章
就像赫古乌斯永远都没有想到会是一贯两耳不闻政事,只懂吃喝玩乐的依琪揭开他兵败的伤疤一样,祝英台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柔然人的地盘上看到一匹高八尺有余的野马王。
关于马匹的判断,有两个重要指标,第一个就是“肩高”,所谓“肩高”指的是马匹从肩胛骨到脚的距离。按《马经》中所传下来的相马之法,肩高越高,马儿越好。而《周礼》更是根据肩高,把马分成了三等:”八尺以上为龙,七尺以上为騋,六尺以上为马。”
第二个指标,便是“齿”,也就是马的年龄。似马牛等生物,年龄是根据牙齿来判断的,因为年龄越大,花在咀嚼上的时间也就越多,牙齿的磨损也就更厉害。和人一样,马也有自己的青壮年时期,这个时期一般是4岁到10岁。这个年龄段的马最适合骑乘、作战、配种。
除此之外还有毛色,四肢,臀|宽等等。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祝英台面前这匹都是不折不扣的好马。
毛色鲜亮,四肢匀称,双眼有神,迎风顶日毫无犹疑,棕褐色的鬃毛被梳的服服帖帖,显然是经过精心打理。而海碗大小的马蹄则是在不断踢踏地面,激起一阵阵烟尘。马鼻里还不停向外喷洒着热气,如今正是季春之月,万物萌发,马儿的躁动不安来源明显是由于发|情|期来临。
不得不说有时候种族天赋是一种十分重要的东西,相比柔然,中原少良马。即便是最为高大的河曲马,肩宽也不过七尺,在柔然这匹野马王面前只能算个弟中弟。
出于大燕掐住了柔然精铁一系列战略物资的报复,柔然也下达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一匹肩高超过七尺的良马到达大燕。即便双方互开榷场,大燕的商人也不能再牲畜贸易上占到多少便宜,花大价钱所买到的马尽是柔然所淘汰的劣马不说,公马还全被骟了,连配种的机会都没有留下一个。
祝英台曾经听过一个笑话,堂堂大燕天子的御马园中最为神俊的一匹马是通过大食商人走私过来的一匹七尺五寸有余的黑色马匹,还花费了和骏马本身等重的黄金。然而和其它所有外来马一样,这匹马也被骟了,就那么一点点老死在了马厩中。
反观柔然,财大气粗,昨日默啜去接亲时就骑了一匹八尺有余的骏马,贺礼又收了一匹差不多的骏马,连今日驯马,都出现了一匹更出彩的骏马。这还不算更过分的,祝英台还从依琪那里听说,其父柔然汗的坐骑肩高近九尺,出汗为血色,近乎太史公《史记》中所记载的汗血宝马。
老子有钱得瑟这六个字就差顶在脑门上向祝英台这个中原小土鳖炫耀了。
在无数嘘声和嘲讽中,祝英台撩起长袍下摆塞入了腰带中。
虽然祝英台想过一万次用各种方式把这匹马驯服带回去充做花木兰的坐骑,但又一万零一次的否认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现在天还没黑呢,可不能在柔然人的地盘上做梦。
奸商的本质是什么?就是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虽然很缺德,但放在两国利益上也说得过去。
纵身越上马匹的那一刻,祝英台只觉得畅快,然后就知道了什么叫做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不停翻腾。很快,她就失去了力气,被野马王掀下了马背。
“哗。”依琪的酒杯在不经意间从手中滑出,满满的马奶酒从中倒了出来,打湿了奢华的地毯。
与依琪相反,赫古乌斯骄傲地扬起头颅,用无名指捋顺了自己颌下的三缕长髯:“公主,恕老臣直言,这个汉人,并不怎么样。公主若是想择良婿,柔然有大把勇士供公主挑选。”
就在齐武不管不顾想要冲进场内营救下马蹄下的祝英台时,变故陡生。
在无数人的见证下,一只带血的马蹄从沙尘中飞了出来。
中原有个成语叫马失前蹄,形容因为偶然发生差错而受挫。当这个成语具体到一匹马时,就说明了失去前蹄对马造成的巨大伤害。
失去前蹄的野马王不出意外的栽倒在地,对此早有准备的祝英台则是忍着左臂剧痛猛然翻滚,避开了轰然砸下的马身,同时右手持匕,将刃尖狠狠扎进了近在咫尺的马腹中。
没有爆喝,也没有马匹被掀飞的异象,和瘦瘦小小的普通人一样,祝英台将全部力气都用在了如何宰杀马匹上,双唇颤抖咬紧牙关除了令人牙酸的马腹碎裂和呻吟声,本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然而就是这样,浑身上下都是鲜血的祝英台也显得极为可怖,两个从血污中透出来的眼珠子往四周一望,不少胆小的人都纷纷往后退。
近万人的现场,一时间竟然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事情,用各种眼光打量着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汉人。
虽然这个汉人违背了驯马的规则,但从结果来看,也的确是比单纯意义上的驯马更符合他们的胃口。
“好!”和在场所有人都不一样,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己情郎的依琪才不会在乎祝英台杀马的举动是不是拂了赫古乌斯面子,打碎了他的如意算盘,甚至还让自己父汗失去了一匹日后的坐骑。
依琪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祝英台这事做得长脸,合她的胃口。反正喝彩又不会让父汗剜下她一块肉,那么喝彩又有何不可!
有了依琪的带头喝彩,更多的牧民选择了用欢呼向他们心目中的勇士致以崇高敬意。其声震天动地,仿若山呼海啸。
就连一直在帐篷里忙活自己造小人计划的默啜也急急穿戴好衣饰走了出来,挥手叫来几个心腹询问情况。
一轮金乌正在缓缓下沉,看着正在点起火把的人们,默啜觉得自己是时候去找妹妹的心上人去谈一谈了。
同一时间,受到了最新消息的花木兰将桌案排出了一个大洞,声音响得连树外的鸟都给吓跑了。
“你们说什么?化名为安信的参军跟随柔然的赛月公主去了柔然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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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关于本章对马的描写,有参考历史小说《秦吏》中的资料。
第64章
“为什么要杀那匹马?”这是祝英台包扎好伤口后,进入柔然汗金顶帐篷时听到的第一个问题。
失血过多令祝英台脸色青白,稍稍移动左臂更是钻心疼痛。浑身都是泥土和鲜血的祝英台此时连一个得体微笑都摆不出来,只能躬身行了一个胡礼。
“大汗,在草民叙述缘由之前,能否让草民先讲一个故事?”
泰多不置可否,但这种态度却成功惹恼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父汗……”其声娇柔婉转,余音绕梁。饶是祝英台现在浑身酸疼无力,也被这声音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好好,是为父思虑不周。来人,看座。”
托依琪的福,祝英台成功地有了座位,但她在泰多这个老狐狸面前不敢有丝毫恃宠而骄,仍是毕恭毕敬弯腰施礼之后才坐了半个屁股上去。
“汉家子,本汗很欣赏你的勇气,但是你就这样杀了本汗的一匹宝马,也总该给本汗一个交代。本汗统御上百部族,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胆大妄为,那本汗就连觉都会睡不安稳。”
“大汗明鉴,信一介商贾,草芥之命,安敢在大汗天威之下大言炎炎,诡辩脱罪?信敢在此发誓,若有一句不实,甘受天打雷劈。”
祝英台表面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心里却是不屑一顾,太|祖皇帝有句话说得好啊:“那是吴王发的誓,和我燕王又有什么关系?”祝英台这种情况则完全可以同理可证。
老狐狸泰多则完全不上套,大手一挥:“中原人,别和本汗耍心眼。实话告诉你,除了对父神发下的誓言,本汗什么也不信。本汗如今是看在依琪的面子上给你一个申辩的机会,如果你的答案不能使本汗满意,无论依琪多么喜欢你,本汗都会将你五马分尸扔到塞外去喂狼。”
严肃的口吻让依琪求情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只能向祝英台投去了一个关切的眼神。
祝英台牵扯起肌肉做出一个狼狈的笑,扶着把手让自己慢慢靠到了椅背上,让自己的身体尽量舒服一点。
“大汗英明睿智,一定知道我朝太|祖和其皇后相识于马厩之中吧。”
没人做声,在依琪都保持沉默的情况下,只有默啜一个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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