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长笙当即吓得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出口,就听一声巨大的闷响从天而降,再睁开眼,却是那打手满头是血的抽搐了两下,而后软绵绵的栽倒在地,在他身后,李肃正伶着棍子气喘吁吁的站着。
一众倒地的家将一看死了人,就知道这事闹大了,赶忙凄凄哀哀的抓起作案工具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往那领头的身后跑,李肃转过身子,沉声道:“还不快滚!”
领头的是个见过世面的,可到底今天闹出了人命,当下抖着双腿喝道:“你......你杀了人,等着,等着坐牢吧你!咱们走!”
长笙从墙角处蹦了过来,一脚踢在那已经死了的打手身上,朝李肃问道:“你没事吧?”
李肃将手中的工具一丢,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上溅到的血渍,才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长笙心虚道:“嗨,还不是那王财主家的下人。”
李肃看他那样就知道肯定是之前因为什么事把人家得罪了,沉着脸问道:“一个财主跟你井水不犯河水的,追着你做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你什么身份?”
长笙本来不想把之前做的那些丑事告诉李肃,可形势所逼,他追着问,他也就说道:“上上次是我带着一帮人把他们当铺里的东西都给偷了,他们没找着我,上次是我带着人把他家小妾跟相好的偷情那事给捅了个人尽皆知,他又没抓着我......”
李肃一张脸沉到了鞋底,长笙当下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突然十分不平道:“喂,那我怎么知道就这么巧给碰上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偷东西又捉奸,果然是王子殿下的作风!
李肃一把甩开长笙抓着他袖子的手,一脸怒气的喝道:“你这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长笙不爽道:“我怎么了?要不是那姓王的在外面胡作非为,把小五他们村好几家老人的地都给吞到自己肚子里,我能这么着对他?他还抢了人家民工家的女儿给自己儿子当填房,气的人家闺女他爹差点背过气去,我会没事找事?你看不惯是吧?行,那你走人,省的在这碍眼!”
他说完当即双手环胸站在原地喘粗气,一看就是受了天大似的委屈。
李肃愣了半晌,才自觉不对,垂下眼睛想了半晌,虽没说什么道歉的话来,声音却是缓和了不少,“知道了,先想想这死人该怎么办。”
长笙不理他,一张脸挺的平平的,任由李肃拽了他衣服半晌。
“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就真不管你了。”李肃难得软下面子说道,在他这里,这样已经算是变相的道歉了,他知道刚才那几句话把长笙给凶到了,觉着自己不明就里的把他一番冤枉,有点不是个东西。
长笙一口气咽不下去,说道:“谁要你管,你李二公子大义凌然,从小锦绣丛中长大不知人间疾苦,就算是看到什么道义难平的事也不会伸手去管,我流氓我土匪,咱来不是一个道上的,你走吧,别管我。”
李肃被他这孩子气的话当即给逗笑了,他忽然伸手朝长笙脸上捏了捏,问道:“怎么这么小气,嗯?”
长笙懒得理他,一把将他那狗爪子拍掉,就在这会儿,阿铁才抱着那袋子金珠跑了过来,“王子,质子,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他身上也沾了不少土,想必是刚才跟那帮王家的家将交过手,一看地上还躺了个死人,阿铁面上一惊,问道:“王子,这是死了?”
长笙皱眉道:“你去北都城跟顾将军说一声,就说我今天不小心在郓城打死人了,一会儿官府铁定会过来,让他把我从牢里赎出来。”
李肃:“......”
阿铁一脸惊讶,看了看长笙,又看了看李肃,心道:“哪个不长眼的要是敢把这位祖宗请进牢里?——那可就别活了。”
“还不快去!”长笙显然一脸不悦,没再理李肃,就往外走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
王家那领头的果然带了一帮官府的过来,一看几个人还没走,赶忙指了指这头,说道:“官爷,您看,就是他们两个!”
当兵的一看地上那流了半摊子血的死人,一张脸冷若冰霜,朝手底下的一挥手,喝道:“给我把这两个小子抓起来!”
第22章
半盏茶的时间县老爷就过完堂审给俩孩子定了个杀人之罪,随后俩人直接就被塞进了郓城大牢。
还没等屁股坐热乎,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大响。
原本闭着眼睛靠在草垛上的李肃缓缓睁开眸子,发现长笙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
长笙问道:“你这睫毛怎么比女孩子还长?”
李肃:“......”
果然是王子殿下,任何时候都能苦中作乐。
顾灵均带了三十个骑兵风风火火的就到了郓城县衙,县老爷低眉顺眼的躬身哈腰之际才知道自己抓了两个祖宗回来,这会儿想撞豆腐的心都有了,赶忙带着顾将军往大牢深处走去。
“末将来迟,还望王子,质子恕罪。”
他一招手,呼啦啦就上来几个士兵把牢门的锁下了,长笙朝那县老爷哼了一声,走出去说道:“小爷刚才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悠着点,你瞧瞧,闯了祸了不是?”
县老爷俯着腰不停的作揖,牢内阴风阵阵,他额上细细密密的汗顺着鬓角缓缓流进脖子,却不敢伸手去擦,当下颤颤巍巍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王子殿下,还望恕下官一个不知之罪。”
长笙拍了拍手,说道:“你看质子给你们吓得,脸都白了,还不赶紧过去安抚安抚。”
李肃:“......”
趁着县老爷过去“安抚”李肃的时候,长笙朝顾灵均道:“今日王财主家那下人确实是被我动手打死的,不过将军可以去查查我为何这么做的缘由,说不定还能查出点别的惊喜,要是有需要本王子帮忙的地方,将军可千万别客气。”
顾灵均一手扶在长剑上,脸上的表情万年不变,说道:“末将不敢劳烦王子殿下,今日之事让王子受委屈了,请王子放心,末将一定着人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长笙点头道:“那就好,辛苦将军了。”
长笙率先出了牢门,身上有些脏兮兮的,阿铁和大虎两个人现在才赶了过来,一个拿着大氅赶紧给长笙裹上,关怀道:“王子没事吧?”
长笙摆了摆手,随意道:“才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小事小事。”
阿铁道:“还好今天顾将军正好在北都城门口当值,我一出城门就瞧见了,才能这么快就赶过来。”
长笙说道:“也是姓王的活该,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以前我是不想收拾他,今天也算他时运不济,堪堪撞上了,大虎,你去跟顾将军好好说说那姓王的私下圈地的事,回头给他扒皮抽筋,看他还怎么张狂。”
阿铁问:“王子,怎么不见质子出来?”
长笙才想起来李肃,扭头朝里面探了探,低声道:“估摸着刚才拿棍子把人打死给他吓着了,悄摸的,别给谁知道。”
阿铁:“......您不是说那人是您打死的吗?”
长笙道:“你蠢不蠢?做人要讲义气好不好,要不是因为我,李肃他能失手?你这人怎么这样?哎呦,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阿铁不明就里,心道:“我说什么了我就成这种人了?”
李肃从牢内走了出来,长笙把刚才生气那事早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当下一把勾住李肃的肩膀,安慰道:“质子受苦了,晚上去我母亲帐篷让如夫人给你加餐行不行?哎,你老摆着个脸做什么?”
李肃脸上有点阴晴不定,好半晌,才突然问道:“这牢里是不是有虱子?”
长笙:“......”
顾灵均果然神速,才两天的功夫,就查出那王财主私下行贿买通官府占地一事,而后来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将那郓城县老爷还给连累了。
能在郓城财大势大的垄断全城经济命脉,背地里没搞出一些小动作,怎么能成事呢?一开始长笙还只是以为这土王八是个老纨绔,任由底下的人对一些下层社会人士做出不猫不狗的勾当,却不想还有其他七七八八加在一起,行贿受贿占地归己,其他的罪名都可以按下不表,光是这几样一出来,直接杀头那是妥妥的。
公家的土地你私人敢去招惹,就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给下刀子的。
长笙这次误打误撞的揪出了个大贪污大反动,自己后来也没去想太多,反正这些旁的事,跟赌钱看姑娘一比,都是小事情。
李肃拿着一块小牛皮伏在香案上一天了,午饭晚饭都没吃,小丫鬟进来几次,都看见他右手拿一把小刀对着那牛皮刻着什么,最近的天气越发的冷了,自从前些日子他病了一场生了火盆之后,就好似再也离不了这温度。
“二爷,天黑了,您一天什么都没吃,要不奴婢去给您热一碗羊乳过来?”
李肃捏了捏眉心,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问道:“什么时辰了?”
阿澈说道:“戌时了。”
李肃点了点头,将他好不容易做好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里,似是随口一问:“今日有人来找我吗?”
阿澈楞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随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说:“咦,有的。”
李肃忙提了神,等待下文。
阿澈:“给朔方原拾马粪的那个奴隶今天过来,说是让您给底下的人招呼一声,以后别老往那一带赛马,他们都快清理不过来了……”
李肃:“……”
少年眉心处的不悦转瞬即逝,说道:“拿些吃的进来吧。”
阿澈应声退了下去,李肃才喃喃道:“今天居然没来找我......”
长笙白天从张道长那下了课,就被殷平拉着去行褚原骑马,最近殷平一直都很忙,好不容易今天得了空,长笙不想扫了他的兴,两人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透了。
张道长正半蹲在马槽边上看马儿吃草,他一条腿在地上翘的老高,整个身子都是歪着的,那把从不离身的桃木剑半挂在后面,看起来十分滑稽。
殷平恭敬的叫了他一声,张道长赶忙回过头来,脑门上还扎了几根挂上去的枯草,惹得长笙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张道长自带仙气般的甩了甩袖子,朝两个孩子一本正经道:“恩,今天无事,贫道过来跟这些马儿讲讲经,要不是刚才二王子唤贫道,还不知道这会儿天都黑了......这样,贫道先回去了,二位王子也早些休息。”
长笙说道:“牛鼻子,你蒙谁呢,大晚上的对着马讲经,你是马变得吗?”
张道长瞪了他一眼,胡子都翘了起来,暗骂一声:小兔崽子,脸上和颜悦色道:“万物共通,当年女娲造人之时,她座上一朵桃花就是受女娲千年传授,最后化作人形,得道飞升,这马儿可比桃花更有灵性,所以贫道只要讲的多了,它自然也就明白了。”
长笙和殷平:“......”
张道长捋了捋长胡子,从俩人身边轻飘飘走过,没走多远,原本一本正经的脸忽然变得龇牙咧嘴,心道:“下午那小寡妇送我的荷包到底给扔哪去了......”
殷平把长笙送去帐篷,路上问道:“你怎么最近老跟那个质子钻在一起?”
长笙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殷平笑道:“你一开始不是很讨厌人家,现在倒好,成天往一块凑,我还听说那质子前些日子病了,你还去照顾他来着?阿羽,我从前病了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这么关心我?”
长笙说道:“人家质子不远万里的过来咱们北陆,那是客人,我照顾一下那是应该的,你帐篷里那么多奴隶,哪轮得到我插手?”
殷平笑骂道:“小没良心的。”随后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他猛地止住步子,说道:“坏了,我忘了件事。”
长笙问道:“何事?”
殷平将他手拉起赶紧往自己住处走,说道:“东陆那边今天遣人送了东西来,我把这事都给忘干净了......”
长笙拿着那翠绿色的小盒子,心下只觉十分开心,他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就见里面躺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小泥人。
殷平看他那脸上已经偏向扭曲的笑容,挑眉道:“看看,殷康可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惦记到你,哪怕离得这么远,还不忘给带了礼物过来,我就不一样了,他可从来记不住我的生日。”
长笙将那小盒子往怀里一揣,问道:“还有别的什么没?”
殷平耸了耸肩,“没了。”
长笙撇嘴道:“连封信都没有?”
殷平道:“信还得十天才来,你急什么?”
长笙没再理他,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之后长笙就因为得了殷康不远万里送来的彩泥人兴奋的睡不着觉,他想把那礼物放在枕边,可自己睡觉什么德行自己知道,生怕一不小心将那泥人给压坏了,后来想了半天,才决定搁在床边那摆着一堆奇形怪状物品的小木架上。
换了身衣服,长笙躺在床上,脑子里又开始寻思起明天到底去哪玩,翻了几个身后,忽然想起李肃经常喜欢捧着本书不是坐在桌前看,就是半依在床上看。
长笙又下床翻箱倒柜了半天,才勉强从角落处那椅子腿儿下面找出一本封面上的字早都已经看不清楚的书,心想着也装一装世家公子的样子。
一刻钟不到,书一下子顺着手滑了下去。
某孩子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嘴角银亮的哈喇子顺着脖子沾到被角上,偶尔响起几声不大不小的呼噜,震得床头的油灯猛闪了几下。
第23章
天气阴沉沉的,笼罩的整片草原迷迷蒙蒙,晌午的时候下了几丝小雨,给原本就冰凉的空气更添上几分寒意。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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