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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雨璇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道：“我从来不吃这种糖豆，你是特意买来想送给李无晴的，对吧？”
裴暮雪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她。
赵雨璇偷笑着道：“我上次来这家店，看到他买了一整盒，今天来又遇到了你，你们买同样的糖豆，不可能是巧合。”
裴暮雪闻言，转头看了看，果真就是李无晴喂他的那种。
这道目光被赵雨璇捕捉到了，她笑笑，知道自己看穿了一切。
这时，她扫了一眼大门，呆呆地愣住了，随即眼睛一瞪，兴奋起来。
裴暮雪一转头，就看到了赵雨璇满是期待地盯着自己，目光里饱含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不明所以，女修们的心思他从来不能懂。
只见赵雨璇看看他，又用同样的表情看向外面。裴暮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人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乍一对视，两人都一愣。
裴暮雪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李无晴。
李无晴顿了顿，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仅剩一盒的糖豆，问道：“你爱吃？”
裴暮雪脑中转了好几个念头，笑道：“雪豆爱吃。”
李无晴疑惑地看着他。
裴暮雪笑容一僵，赶忙找补：“我曾经喂过它。”
这时，赵雨璇那抑制不住的兴奋声传来，“师妹我跟你说，他俩的关系真的特别好，不不不，比你想象的还要好，是那种……就是那种好！”
“哇，他们是一对么？”
裴暮雪尴尬地呆在了原地，一抬头，发现李无晴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
第59章
在李无晴开口之前，裴暮雪抢先一步离开了这间铺子。他埋头走了许久，才发现李无晴跟上了他，拦在了他的面前。
裴暮雪脸上的红色刚刚褪去，假装镇定地问道：“有何事？”
李无晴道：“我有一事想问。”
裴暮雪看着他。
李无晴严肃道：“识灵鸟所说的血仇，你清楚么？”
裴暮雪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一种说不清的隐隐失望，“不清楚，二十年前，我已经入了山水盟，从未听说过门派有人同识灵鸟一族有过冲突。”
李无晴微微点头，同他并肩而行。
提到识灵鸟，裴暮雪再度想起黎羽变成大鸟的那一幕，他早就怀疑自己变鸟是否同他相似，可是雪豆和识灵鸟，明显不是同一个种族。
光是雪豆那纯白的羽毛，就和识灵鸟花哨艳丽的外表不是一个路数，而且雪豆是短毛鸟，识灵鸟的羽毛长的能拖地。
不过，他倒是有去万白山偷师的想法，如果掌握了形态变化的秘诀，他的危机就能完全解除了。
裴暮雪陷入了沉思，李无晴也没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和谐。
这次见面之后，李无晴便很少出现在裴暮雪面前。
以前他闭门不出的时候，隔三差五总能听到李无晴的消息，有时是这人亲自来寻他，有时是门派弟子替他递来一些小礼物。
自打知道李无晴并无捉弄自己的意思，他便习惯了李无晴如此。
可是，如今掐指一算，李无晴已经消失了数月有余。就算夜晚他变成雪豆回去，三次里才能撞见李无晴一次，而且匆匆忙忙，半夜还会离开。
这着实让裴暮雪十分不习惯，而且无所适从。
他有时会同无凌通信，可是无凌越来越含蓄，只会早晚问安，其他的一字不提，更不提相约见面之事。
裴暮雪的心情就如窗外那呼呼的北风，又冷又凄凉。
眼看年关将至，弟子们那雀跃的心都压抑不住，修炼逐渐偷起懒来，除了一如既往勤奋的温吉星。
裴暮雪站在修炼场里，赞许地看着温吉星展示剑术，勤能补拙果然是一个正确的理论。
应如是悉心指导了温吉星数月，他如今大有进展，似乎摸到了一些门路，虽说依然无法同其他弟子相比，但是这成果已经足够众人给他喝彩。
这时，一个弟子御剑急停，急急落了地，手忙脚乱地乱转，看见裴暮雪之后眼睛一亮，道：“小师叔！大事不好了！”
裴暮雪道：“说话好好说，不要说一半吊胃口。”
“十、十方阁又在屠杀了！”弟子声俱泪下，“我今日出门，正好撞见他们，可是我一人难敌他们数人，只救下几个人就被发现了，小师叔你赶紧去救人吧！”
阳水庄是一个很小的村庄，裴暮雪赶到的时候，十方阁的人已经完全撤离，村里一片死寂。
炊烟味还未散尽，混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裴暮雪走着，到处可见触目惊心之景，他来晚了。
一个男子横死在地，背上一道深深的剑痕，血还未干，流在了身下两人脸上，一个女子与一个襁褓中的孩童，都已没了气息。
这是一家之主保护全家的悲壮之景。
“呵呵哈哈哈……”前方角落里传来了一个似泣似笑的声音，裴暮雪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黑袍人，裴暮雪目光一凛，绸带缠上了他的脖颈。
可是此人却似乎毫无察觉，一动不动任人宰割的模样，绸带收紧，“呃！”他这才反应过来，使劲儿握住脖子上的绸带撕扯着。
他的动作很大，斗笠一不小心掉落，裴暮雪一愣，这个人他并不陌生。
是廖华。
裴暮雪松了一丝力气，廖华剧烈咳嗽起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狞笑和泪痕。
裴暮雪冷冷看着他：“我今日要杀了你。”
廖华一言不发，笑了起来，站直了身体，“你想要我的命，也得我愿意给。”
他抬起头，看着地上那凉透了的一家三口，冷冷一笑道：“他们死了，是受害者，你为他们伸张正义，挥下屠刀的我是恶人，是罪无可赦，真是可笑。”
裴暮雪道：“能对着妇女婴儿挥下屠刀的你，无从狡辩。”
绸带再度收紧，廖华摸出了一把剑，冲着裴暮雪胸前刺去。他的修为不高，只能说是半吊子，裴暮雪轻而易举接住了他的攻击。
“十方阁之人尽数撤离，为何你独独留在这里？”
“我已经退出十方阁了。”
裴暮雪愣了愣，廖华得了这个时机，狞笑着扔出了一个散着黑气的符咒，“你这人还真是心善。”
在裴暮雪躲避时，他趁机逃走了。
不过对裴暮雪来说，追上这样一个人并不难。
廖华被绸带绊住脚，一下跌倒在地，他恶狠狠地瞪着裴暮雪，道：“我打不过你，落在你手中我无话可说。”
“你有苦衷，”裴暮雪低头看着他，严肃而悲怜，“可不管因为什么，你沾了人命，就得付出代价。”
廖华脸色一变，“你知道些什么！付出代价？那他们一家子被我杀死，也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他们夫妻专门拦路骗弱女子的财物，我妹妹就死在他们手里！”
他的情绪激动，满脸涨红，眼珠凸出，里面全是红血丝。
裴暮雪心中微叹，道：“那……”
“别跟我说那个婴儿无辜！”廖华吼道，“谁让他生在了这家，怪他自己命不好！”
“这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因为他一家人的过错，失去了生命。”裴暮雪嗓音有些沙哑，村民的死状历历在目，冤屈还萦绕在村子中，不曾散去。
廖华笑了笑，抹了一下手上的血迹，可是已经干涸凝固成了暗红色，“十方阁做事，从来如此。欠我们的，一定要千倍百倍还回来。”
他随意地转过身，不再在意裴暮雪可能的攻击，走了几步，然后顿住了。
不远处，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满身血迹，双手仍像死前那样抱紧了身躯，脸上惊恐定格。大片的红色刺到了裴暮雪的眼睛，他不忍再看。
廖华突然低低一笑，裴暮雪惊讶地抬头，只听他道：“这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让凶手同样凄惨地死去。阁主会实现我的梦想，会教我修炼，会带着所有人为我复仇扫清障碍。”
裴暮雪看出了他的悲伤，他的迷茫，可是他能做的只是沉默。
“你说，我如今为何活着？如果世间之事，皆非黑即白就好了。”
裴暮雪道：“那你所做之事，毋庸置疑一定是黑。今日我来，就是为了所有无辜枉死的人讨回公道。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们公平相斗。”
廖华笑了，“你的怜悯？”
只听“滋”的一声，廖华的脚下滴下了点点血迹。
裴暮雪迅速移至他的身前，发现廖华身前插着一把小匕首，尖端没入左胸，鲜血奔涌而出。
“咚”的一声，他重重倒地。
裴暮雪叹息了一声，回到了千山派，同应如是汇报了此事。
应如是也重重叹息一声，道：“十方阁行事太过偏激，这次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那阁主无仁，是寄云师妹的道侣。”水无涯吐出了一口烟，轻飘飘说了一句。
应如是被呛得捂着脸后退了一步，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道：“水弟，你天天呆在我这里，就没什么事忙么？”
水无涯笑道：“毕竟多年不见，现在自然得多联络联络感情。再说了，我们如今结盟，我门派的事就是你门派的事，有你援手我自然清闲了。”
应如是道：“我闻不得烟味，你呆在我这里，至少得尊重一下主人的意愿吧。”
水无涯笑了笑，收起了烟枪，拿起一个茶壶，小心地斟了一杯茶品着。
裴暮雪知道，这套茶具是应如是最宝贝的。
可这回他的掌门师兄像是没了辙，扫了水无涯一眼，硬是把话咽了下去，转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吱吱”，裴暮雪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水无涯袖中钻出一只灰色仓鼠，一头扎进了茶杯中。
应如是不明所以地转头，然后脸色一变，勃然大怒。
两人之间那脆弱的和谐终于被打破，应如是气道：“我们听师父的话结盟，但是师父没说让我俩天天腻在一起，装好兄弟吧？”
水无涯笑了笑，“是这样。”
他捞起仓鼠，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门，烟枪一转，吐出一口烟。正巧一阵风吹了过来，烟全朝着应如是飞去。
裴暮雪退后了一步，问道：“寄云师姐是怎么死的？”
他那时候小，山水盟里除了应如是，和其他很多师兄师姐都不太熟，这个寄云师姐应该就是无凌的母亲了。
应如是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清楚，她被那场灾难波及，众人发现时已经……”
“那你同水无涯是如何决裂的？”裴暮雪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二十年前，他们两人没事打打闹闹，敖从筠死后，两人依旧打打闹闹，不过动了真格，最后闹得不可开交，水无涯带了一部分人自立门户，山水盟分裂。
应如是抬起头，满目凄凉，“这掌门之位，终究只有一人能坐。”
第60章
裴暮雪派了一些弟子出去，将阳水庄的村民一一安葬，这件事暂了。
消息传出去后，整个修仙界哗然，全都强烈谴责十方阁。魔教屠杀，不管第几次，都是天怒人怨。
裴暮雪一连很多天心情低落，除了变成雪豆加强修炼外，其他时候都支着太阳穴沉思。
他已多日未和无凌通信，裴暮雪想主动发信，却不知写些什么。
年关将至，整个淮川峰的气氛渐渐高涨，各种忧虑琐事被弟子们抛诸脑后，皆高兴地期盼着新年的到来。
朱木同鹿华一起，天天邀请裴暮雪一起出门逛集市，结果自然是被罚去修炼。
朱木唉声叹气地说：“师弟，你相信我，师父去年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那时他同我一起逛街，我还收到了不少女修的礼物。”
鹿华笑了笑，道：“师父只是心情不好。”
裴暮雪的声音远远传来，“不要闲聊！”
两人立刻噤了声。
这天夜晚，雪豆拍着小翅膀飞到了李无晴居所，如今的他进步飞快，被李无晴夸赞了好几次。
李无晴看到了他，笑了笑，拿来几粒糖豆。
雪豆歪着脑壳看了看，艰难地做了好一会儿斗争，才试探着叼起一个。如今的他，每次变成雪豆都会注意控制食量，可李无晴一见他变瘦，就会想方设法投喂他，比如现在。
雪豆很纠结，他喜欢这种糖豆，最后默默想道，只吃一粒。
李无晴见他吃了一粒，又拿了好几粒放在他的面前。
雪豆想，再吃一粒，就一粒。
当不知不觉吃光了所有糖豆时，他才大吃一惊。竟然大意了，被李无晴阴谋骗了！
他哼哧哼哧地飞了起来，一刻不停地在房间转着圈。李无晴就这么看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朝他伸出了手。
他道：“雪豆，来。”
雪豆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刚想拒绝，便对上了李无晴温柔的目光。
雪豆心一软，收了翅膀，落在了他的手心。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做，”李无晴说着，摸着雪豆背上软软的毛，“这时候我倒羡慕起你的无忧无虑了。”
雪豆心想，我没有。
可是他只是抖抖羽毛，蹭了蹭李无晴的手心安慰他。
李无晴摸了一会软毛，掏了掏盒子，道：“糖豆没有了，我明日再去买。”说着，他端了满满的一碗肉粥，放在雪豆面前。
雪豆眼皮一闭，躺在李无晴手心里装睡，真的不能再吃了。
李无晴只得作罢。
第二日，裴暮雪刚回到千山派，李无晴便来邀请他去集市。
裴暮雪正巧想去散散心，大手一挥道：“走。”
他和李无晴并肩而行，从淮川峰一路步行走到集市，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光是如今的山水盟弟子，就几乎一个接一个，他们大多也是结伴前去集市，一看到两人，满满的好奇与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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