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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暮雪一路上目不斜视，李无晴却大方地同弟子们点头致意，所有人都震惊了，今日这两人的性格有些异样。
终于，裴暮雪忍不住了，揪住一个探头探脑的弟子，“有什么好看的？你都在我身边走了三回了。”
这个弟子抓抓脑袋，疑惑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大家都在看你们。”
裴暮雪点点头，道：“的确没什么可看。”
他放开了弟子，大踏步地向前，除了李无晴，无人能跟上他的步伐。
到了集市，李无晴直奔甜品铺子，裴暮雪无其他事，便随他一同去了，毕竟糖豆是买给雪豆的。
铺主一看见李无晴，便绽放了巨大的笑容，亲自跑过来将他请到了里间。裴暮雪沾了光，也一同享受了如此之高的待遇。
这里放了满满一个屋子的糖豆盒子。
李无晴很满意，摸出了一把上品灵石，裴暮雪怀疑在他的认知中，世间的灵石只有这一种。
只听李无晴道：“全买了。”
裴暮雪第一反应很感动，随后感觉有些不对，若是雪豆吃下了这里所有的糖豆，必须得胖成三个自己，才对得住这挥洒出去的灵石。
于是，他道：“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李无晴顿住了，盯着裴暮雪，半晌点点头，对铺主道：“帮我分成两份。”
裴暮雪：？？？
铺主按照李无晴的意思，把糖豆装在了两个乾坤袋中，堆着笑递给了李无晴。
李无晴垂眸看了看，拿出其中一个放在了裴暮雪手中，“给你的。”
裴暮雪无言以对，上次两人在这里偶遇时，自己的确是想买这种糖豆。就算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可也不好拒绝，只得笑着道：“多谢。”
于是，这一屋子的糖豆，终究还是会进了他一人腹中。
裴暮雪低着头，两人一起走出了铺子。
这时，几个女修看到了他们，先是大惊失色，然后互相对视一番，偷偷摸摸跟上了两人。
其中一人，就是曾经找裴暮雪指点她练剑，被气哭后迷上了李无晴的女修。她瞪着眼睛看着裴暮雪，满是不甘与困惑。
“你们的跟踪术得再去练几年。”
终于，裴暮雪忍不住转过了身。几人惊慌失措，想立刻躲起来，可是一下撞在一起，谁也没跑掉。
裴暮雪的这句话，显然勾起了众女修的惨烈回忆，一排小脸煞白。
女修们看看裴暮雪，又看看李无晴，脸上皆是愁云惨淡。
“你们两人，真的是那种关系？”一人鼓起勇气问道。
李无晴默默不语，裴暮雪奇怪了，“哪种关系？”
“赵雨璇师姐说了，你们、你们……”另外一个女修心态不错，很快调整了过来，看向他们的眼神和赵雨璇渐渐重合，抑制不住的兴奋，“所有人都知道你们……”
裴暮雪有些不耐烦，“我们怎么了？”
女修们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裴暮雪转过身，“我们走。”
女修们的声音隔了老远传了过来，“我们得祝福他们。”
被这群女修一搅和，裴暮雪心情复杂，他不过是几日闭门不出，怎么就跟不上这些人的思路了。他同李无晴一同出门，对所有人来说，竟像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李无晴倒是一脸的坦荡，裴暮雪瞄了他一眼，决心向他学习。
两人到处闲逛，所有人都侧目偷看，渐渐地，裴暮雪便不在意了，一脸坦然，买了各种小玩意，当然都是李无晴负责大气地挥洒灵石。
逛了一天，裴暮雪心情莫名大好，连日的闷气全都消散。看来出来散心，的确能助人保持愉悦。
他悄悄看了一眼身侧的李无晴，敏锐地发现，他的嘴角是上扬的，眉梢是弯着的。比起昨晚有些阴郁的他，今日的李无晴温和又放松。
裴暮雪很欣慰。
回去后，裴暮雪摸出了李无晴送的各种喜庆小物件，这个时节装饰在房间里，特别应景。
整个淮川峰都是如此，连应如是也在大厅里挂上了红灯笼。
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里。
然而，这天，一道黑色的传信符飞进了淮川峰，落在了应如是手上。
“应如是敬启，此乃战帖，届时我儿会携霜骨剑前去，望好生接待。”
署名是无仁。
十方阁向来就有杀害有名望之人的习惯，这次盯上了应如是。作为千山派，或者说山水盟的掌门，他的地位不言而喻，若是被魔人咬住，可有一场苦战要熬。
这个消息一下打破了众人的憧憬与欢喜，弟子们皆气得叫骂，十方阁之人太过狡诈狠毒，可恶至极云云。
应如是本人倒是十分镇定，并未乱了步调。
水无涯得知了这个消息，带着仓鼠再度在千山派安了家，天天跟着应如是，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应如是表示，实在烦不胜烦。
所有人当中，裴暮雪是最震惊的那一个。
据他所知，无凌从来不会违背自己的道义，不做违心之事。为何这次，居然是由他出马同山水盟为敌。
裴暮雪想不明白，犹豫再三，发出了一道传信符，询问此事。
很快，无凌的回信来了，可是通篇只有两个字——
抱歉。
无凌有苦衷，裴暮雪想。
一时间，无凌的躲闪退让，无凌的言辞不明，全都有了解释。
这场约战，令裴暮雪无比揪心。
此事震惊了修仙界，各大门派纷纷送信前询问，无凌在他们口中，已经被万般唾骂。
裴暮雪虽然不忍，但终究一言未发。他也十分担心师兄的安危，两者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
最终，他只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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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约定的那一日到了。
淮川峰聚集了各大门派的访客，热闹万般，可人人脸上都笼罩着阴云。
正清宫宫主寻古兰最为愤慨，她的脸上的怒意尽显，义愤填膺道：“魔教之人，不用同他讲道义！等他来了我们一起上，直接把他扣下，逼那无仁亲自来赎，将这个魔人头头一举拿下，捣毁十方阁！”
普罗庆因寺的弥丙法师只是默默垂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应如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寻古兰瞪了弥丙一眼，“你的师兄炎乙就是被十方阁所害，你来此地不会只是为了念句佛经吧。”
弥丙微微叹息，“我寺向来不问世事，此次前来，只是为了避免应掌门步师兄的后尘。”
应如是颔首：“多谢大师，这场挑战我会亲自出马，公平对决。十方阁乃魔教，我为正道，对待此事更应光明磊落。”
寻古兰冷笑一声。
应如是笑道：“当然，十方阁想除掉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说罢，他转过头，“师弟，你说对么？”
后方的裴暮雪这才回过神，笑道：“对。”
“你师兄遇到如此难题，你为何还像神游天外一般？”寻古兰皱着眉头，她对裴暮雪的印象一直不太好。
裴暮雪笑了笑，“思虑甚重，一时失神，勿怪勿怪。”
应如是很高兴，“师兄实在欣慰。”
几人到了淮川峰的半山腰，之前结盟大典的那个石台附近。这是应如是的提议，十方阁少主前来挑战，作为主人，自然得慎重对待。
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修者，来为正道打气撑场面。远远就能看到他们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谈话声也清晰可闻。
“十方阁实在是嚣张！”
“这次选上应掌门，我等着看他们踢到铁板！”
“依我看，咱们应该一起上！”
嘈杂的声音，在应如是到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抬起头，或愤慨或同情。人群之后，水无涯靠着一颗弱不禁风的小树，面无表情地看着应如是。
可应如是神色如常，笑着同来客打了招呼，在中央静静而立，等待着挑战者的到来。
裴暮雪默默落了座，在这些人之中，他显得格格不入。
身旁一人凑到他跟前，“又见面了。”
裴暮雪抬头，发现是许久未见的蔺明哲。
“多亏你的鼓励，我现在捡起了著书的爱好。待我完工，一定得赠你一本。”他笑道。
提起这个，裴暮雪笑着点点头，不能拂了他的心意。
蔺明哲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十方阁的少主今日会带着霜骨剑前来，是真的么？”
“没错。”
蔺明哲又说：“说来，这把剑与我有过一段缘分，实在不忍它流落在外，再掀起祸事。而那位少主……”他顿了顿，瞄了一眼裴暮雪的脸色，“那位少主同你交情不一般，上次相见，他明明不愿与正道为敌，这次为何……”
裴暮雪闻言，表面毫无波澜，心中已经翻起大浪，“身处魔教，个中滋味，又岂是他人能够评说。”
蔺明哲一愣，讪笑了一下，坐了回去。
裴暮雪一人静坐，时不时就有人过来套近乎，顺便骂上几句还未现身的无凌。最初他还勉强陪个笑，渐渐地，敛去了笑意，冷冰冰地杵在那里，以前的冰山重新现世，于是也就没人敢来了。
他看着淮川峰熟悉的景色，从袖中摸出一个小酒壶，一人喝起了闷酒。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李无晴。
今日这样的场合，他并未现身。说来也并不稀奇，李无晴这样冷漠的性子，同应如是并无交情，不来很正常。可是，此时裴暮雪却怀念起两人对饮的时光。
如果，此时能同李无晴共饮这月酥酒，他不至于会如此落寞。
裴暮雪眸光上移，从这里看去，只能看到峰顶之上一小角的屋檐瓦片，根本窥不见李无晴的居所。
他此时一定在练剑。
裴暮雪收回目光，看向应如是，很快他将会同无凌决一胜负。
他很久没有见到无凌，怎么也想不到两人的再度相逢，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正午时分，裴暮雪饮下最后一滴月酥酒，听到了周围的惊呼。
天幕之上，一个黑色人影划着弧线御剑而来。黑色袍子被风吹得鼓起，更显此人的劲瘦身姿。他一出现，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裴暮雪目光微动。这个人于他而言，是初开的情愫，是难解的心绪，可是此时，更是立场的对立，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无凌落了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开始窃窃私语，无外乎是一些正义声讨之言，还有人叹息，这样一个年轻人生在魔教，实在是毁了一生。
立马有人反驳，“此人从根里就坏透了，有什么好怜惜的，真是妇人之仁，要是被挑战的人不是应如是，是你的话，你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
于是，仅有的一点叹息在湮没在愤怒里。
裴暮雪一言不发，目光从未从无凌身上移开。
应如是笑道：“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无凌毫无波澜的低沉声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多谢你如此看重此事。”
说罢，他手一拂，石台一角出现了一个金丝木架，霜骨剑被他稳稳放在了木架之上。
这一举动令很多人都很意外，宁遥镇之事，令这把剑名声大噪，他们都以为无凌携霜骨剑前来，一定是想用神兵压过应如是，取他之性命。
无凌道：“这把剑作为彩头，若我输了，此剑便赠予你。”
应如是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着无凌。
可无凌不再解释，径直走到应如是的对面。他手一拂，在两人之间加了一道结界，同其他人隔绝开来。
立刻有人气得大骂：“魔人不愧是魔人！他是不是怕我们插手？我们可是正道之人，怎么会做出那等阴险行径！”
立刻有很多人附和。
裴暮雪目不斜视，无凌应是怕两人相斗，余威波及无辜之人。
无凌和应如是对面而立，皆是备战状态。
从无凌落地到此刻，裴暮雪一直在看着他，可是从未和无凌对上眼神。
他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不过此刻的情形，也许这样更好。
他胡思乱想着，周围人群里已经响起了叫好声，两人已经开始了缠斗。
裴暮雪看着无凌，他的根基果然已经恢复，可白焰花之事依然让他心虚。无凌救了他，可是他却只享受他的好意，什么都没能为他做。
无凌的攻势极其狠厉，应如是从容应对。两人的年岁差了许多，可是修为不相上下。无凌的天资着实令人惊叹，可是落在围观之人口中，又是另外一个说法。
“这个魔人一定用了什么妖术！”
“没错，要不然凭借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如何比得过应掌门！”
只有裴暮雪知道，无凌曾经用这样的修为，为他挡下了多少攻击。可眼下，他却毫不留情地袭向他的师兄。这样的滋味，让裴暮雪实在难以厘清。
结界挡住了两人攻击之力，围观之人肆无忌惮地凑近了，大声嚷嚷着，让应如是快点杀了这个可恨的魔人。
这时，蔺明哲在裴暮雪耳边道：“这位少主，似大病初愈。”
裴暮雪苦笑了一声，默认了。
他重新看向结界之中，应如是从容不迫，可是额上渗出了细汗，无凌步步紧逼，丝毫不留情。
裴暮雪的心揪紧了，不愿再看，可是依然就这么定定坐在这里。
走，也需要勇气。
一个是从小照料他的师兄，一个是他钟情的对象。裴暮雪的手紧紧攥着衣衫，攥得手指发白，冷汗浸湿了里衣，全身发冷。
他此刻，脑海里已是一片空白。
“小师叔！”忽然，有弟子跑到了他身边，焦急道，“那个魔人太过狠毒，这样下去对掌门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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