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一路疾驰,白聿窝在副驾驶上,看着他冷面罗刹似的侧脸,忍不住说:“我没受多严重的伤。”
“我拿胳膊挡着呢。”
“不出气我心里难受。”
“副市长怎么了?省长我也一样揍。”
“米琦是我姐姐,我不可能不管。”
“是我冲动了,下次不会了。”
一路上无论他怎样服软,姜淮都一言不发只管开车。
直到医生替他做了简单的处理,嘱咐他回家好好上药,姜淮才跟在他身后开口说:“我送你回家。”
白聿没敢拒绝,点点头。
走了两步回头,又发现姜淮根本没动,在狭窄的走廊呆立着,任来来往往的人蹭撞。
白聿走过去,叹了口气说:“我错了。我一时气急,也不知道他那里那么多人。”
他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讶然发现姜淮红了眼。
“你……”
话音未落又被抱进了怀里。
姜淮把头埋在他的颈肩,手臂逐渐收紧,无视了周围人奇怪的眼神。
白聿拍拍他的背,有些难堪地让他放开。
“照顾好自己,求你了。”姜淮沉闷的声音透过洇湿的肩膀传到白聿心里,轻轻撞了一下,让他忍不住心软。
第17章
说来也巧,姜淮的父亲马上要退休,准备提拔的人和胡志高属对立阵营,他趁机从这件事入手,将了对方一军,把自己人提上来了。
胡市长大概没想过自己的仕途会毁在儿子手里,倘若他知道有这一天,想必平时也不会睁一眼闭一眼。
米琦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白聿因为加班不能天天过来,倒是陆嘉维时常过来探望。
白聿坐在床尾,看着给米琦削苹果的陆嘉维,调侃道:“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床底。”
平时高傲示人的米琦陡然红了脸,抄起手边的一袋零食气急败坏地砸进了他怀里:“说什么屁话。”
白聿笑了笑,自然地拆袋开吃,磕薯条磕得咯吱响,听见陆嘉维小声说:“也不算屁话吧。”
“我们在公司累死累活,老板在这里……万恶的资本主义……”
陆嘉维把苹果递给米琦说:“少得便宜卖乖了,我在的时候你们还不是嫌我唠叨得烦。”
他这老板当得也是绝了,没一点威严,有点啥事先朝他开火撒气。
白聿耸耸肩:“不过反正现在事情也不是很多,你在不在都一样。对了,等过几天我要休假。”
陆嘉维问:“干嘛?”
“出去玩。”白聿把袋子扔进垃圾桶里,擦了擦手指,“过几天我生日了。”
他好几年没好好过过生日了,今年想犒劳一下自己,虽然还没想好去哪。
陆嘉维转了转眼珠,大方地说:“没问题,准你几天假。”
白聿指了指他,警告说:“不许转头告诉姜淮啊,你卖我卖得还不够彻底吗?”
陆嘉维被拆穿心思,有点尴尬,笑了笑说:“我看你们不是还有感情吗?他对你还挺真心的,我觉得可以。”
“可不可以不是你说了算。”
米琦啃了几口苹果,听他们说到姜淮,突然问白聿:“是那天送你过来的那个挺高的帅哥吗?”
白聿点了点头,有点怕她多问。
没想到米琦却说:“原来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他每次来都带挺多东西,早知道我不收了。”
白聿愣了一下,米琦床头的东西,他还以为是陆嘉维买的,没想到是姜淮。
“他……他来过很多次吗?”
米琦啃着苹果点头,说:“他说你工作忙不能天天过来,我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
白聿又想起那天在医院,姜淮靠在他肩膀上求他好好照顾自己,明明受伤的是他,姜淮却看上去比他还脆弱。
什么时候爱情小说里棒打鸳鸯的反派能得到主角的眼泪了?姜淮本该永远骄傲地站在顶点俯视众生,想要的都得到,不想要的都抛弃,却陪着他卷进了这种苦情剧。
白聿苦笑着想,亏他当初状似潇洒,挥起的衣袖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姜淮握进手里了。
连挣扎都像小孩子闹脾气。
说起来,这世上除了钱,没什么能被完完全全还清的,要么藕断丝连,要么互相亏欠。
这样想着就走到了医院门口,正撞上姜淮和许雨霏。许雨霏的手里提着两盒东西,多半是昂贵的保养品。
姜淮看到白聿先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
“……”白聿追上去,拦在他面前,问:“怎么看到我就走?”
姜淮倒是没有难堪,盯着白聿的衣领说:“来错医院了。”
“……”他倒是很理直气壮。
白聿看了看许特助手里的东西,说:“谢谢你帮我照顾米琦姐。”
姜淮抿了抿嘴:“不用。”
“不过送东西就不用了,她吃不了这么多。”
姜淮的脸色又变得不是很好看,白聿赶紧补了一句:“但是还是要麻烦你来看看她。”
白聿摸了摸脖子,有点别扭地说:“我工作太忙了,没什么时间过来。”
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我先去公司了。”
姜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敢确定地问:“他是什么意思?”
许雨霏没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说:“铜墙铁壁要碎,也是从一条裂缝开始的。”
惦记白聿生日的不只有他自己。林政有心让他和姜淮和好,特意找了个时间来问姜淮的安排。
“我和陈医生打算在家办个生日会,也不请什么人,就比较熟的朋友,到时候你来吧?”
姜淮转了转手里的笔,说:“我妈也想给他办。”
“啊?”林政为难地挠了挠头,“可陈医生不想让他搭理你,不太可能去你家参加啊……”
“我也没打算让他去。”姜淮笑了笑,“我已经有准备了,不劳你们费心了。”
林政翻了个白眼,翘着二郎腿鄙视地说:“你有准备有什么用?人家小白理你吗?”
“白聿早就打算生日出去玩了,我可以陪他一起。”不让陪也没关系,他可以偷偷跟去。
“啧,他怎么天天出去玩……”林政反应过来,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姜淮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咳了两声说:“我自有我的方法。”
林政没多想,摆摆手说:“那随便你们吧,我们就不操心了。”
陆嘉维准了三天休假,白聿准备在生日的前一天动身。之前去丽江的时候因为时间原因没去玉龙雪山,所以这次决定去三清山,感受下“天下第一仙山”。
林政说他神经病:“过生日去爬山,你找罪受吗?”
白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着免提和他斗嘴:“你懂什么?登高望远是男人的追求。”
“你快算了吧,平时懒得要死,一说出去玩你来劲儿了。”
那边换了陈易接电话,嘱咐他把该带的东西带全,山上气温低做好保暖,唠叨得白聿连连求饶。
“你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白聿沉默了几秒,说:“应该不是我自己。”
陈易疑惑地问:“什么叫应该啊?你没约好?”
白聿还没得及说什么,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他敷衍了几句挂掉电话去开门。
姜淮穿着拖鞋,左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口看他。好像没想到这么快会开门,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两秒才问:“听说你生日要出去?”
白聿垂下眼又抬起来,直直地看着他问:“你没买机票吗?”
姜淮被他问住了,舔了舔嘴唇,说:“你都知道。”
“猜到了。”白聿问,“来找我有事吗?”
姜淮这才想起来,把手伸出来,递了个盒子给他。
“虽然明天才是你生日,但是……”姜淮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才说,“今天终于拿到了,忍不住来给你。”
“生日快乐。”
白聿接过来,低着头说:“谢谢。”
姜淮道了句不客气就要回身走,白聿叫住他:“姜淮。”
“怎么?”
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确实不是个好时机,白聿笑了笑说:“明天见。”
姜淮似乎是呆住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盒子四四方方的,白聿打开先愣了一下。
这是一个制作相当精细的艺术馆建筑模型,真实建筑建于20世纪,至今立于英国供世界瞻仰,是建筑大师福斯特的代表作品。
在白聿没上大学之前,他就总是将福斯特挂于嘴边,称他为自己的偶像,连日后的设计风格也不自觉地向其靠近。最喜欢的作品就是米林艺术馆,甚至为了这个艺术馆去过英国几次。
姜淮那时候总被他缠着科普大师的生平事迹,一说就是大半天,姜淮被他烦得不行,次次都被捂住嘴镇压。
后来就不说了,连对建筑的热爱也逐渐消磨,很多年都没提起过。
白聿惊讶于这个模型的完整和细致,简直堪称艺术品,可想而知它耗费的时间和精力。
他忍不住笑了笑,原来他急于忘记的过去姜淮一直替他记得。
盒子底部压着张卡片,白聿拿出来发现是姜淮写的,短短的一句话。
——“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1]
许是因为收到了一份称心的礼物,白聿睡了个难得的好觉,第二天精神饱满地去机场。
走之前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姜淮没有动静。他想着今天是工作日,大概姜淮不能和他一起动身,便没有继续等。
飞机起飞是上午十点,广播里响起通知的时候,白聿接到了许雨霏的电话。
“不好意思白先生,姜总在工地出了事故,可以请你过来一趟吗?”一向自持冷静的许特助头一次显出了慌张,白聿只觉得耳边的喧闹潮水般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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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用自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
第18章
开发区的软件园三个月前由UE承包,姜淮原定于周五到现场视察,但是因为决定陪白聿出游,所以挪到了早上八点。
大清早的上班时间都没到,总包就被挖了起来,虽然心里纳闷老板怎么突然过来,脸上却一点怨言也不敢有,点头哈腰地领着姜淮在工地看。
事故发生的时候许雨霏正跟作业人员交代造价的事,回头就见承着几大摞砖的脚手架突然坍塌,恰好立于下面的姜淮和几个陪同的人就这么被埋了进去。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许特助那一刻还是两眼一黑,连忙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好在都戴着安全帽,头部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但是姜淮的肋骨和左腿被砸骨折,满身是血地被抬出来,仅仅看一眼就让人心悸。
许雨霏等在手术室外,通知了姜总的家属,思忖片刻又给白聿打了电话。
姜淮要出行的事她自然知道,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压缩时间,把工作都安排在今天之前,连训人都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她怎么会看不出自己老板的想法?所以即使知道可能会挨骂,还是让白聿来了。
自作主张地使一招苦肉计,算她助攻姜总,以求工作的时候多得两个笑模样。
白聿一边听着许雨霏讲述情况,一边分心安抚姜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紧张。
姜衡勃然大怒,吩咐秘书调查事故责任人,恨不得扒了那帮酒囊饭袋的皮,一回头见两个神色戚戚的人,又叹了口气劝道:“姜淮会没事的,你们别太担心了。”
白聿抬头看看他,又轻声对姜母说:“阿姨要不要休息一下?”
姜母摇了摇头,明显是想等到结束。
好在虽然看着伤势吓人,但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姜淮又身份特殊,做手术的是院里最有名望的主治医,几个小时后手术就结束了。他被送去了隔离病房,医生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自觉走人了。
白聿总觉得自己站在这里身份尴尬,正好余瑶要回家给姜淮收拾一些东西,白聿就主动说和她一起。
路上余瑶以为他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劝他说:“手术很成功,你不用太担忧。”
白聿偏头朝她笑了笑,又直视着前方说:“我知道。”
余瑶叹了口气:“明天是你生日,妈妈本来打算给你好好庆祝的,姜淮突然说他要和你一起出去玩,让我们别操心了。虽然他装得一副自然的样子,可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有多高兴。”
白聿心里一颤,攥紧了衣角。
路口刚好是红灯,余瑶把车停在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去家里做客,你们还是上高中的小孩子,见我进门先红了脸,你推我我推你跟我问好,我还以为姜衡有两个弟弟,后来发现也没想错,你本来就是姜家的一份子。”
她这话猛然戳了白聿一下,让他难堪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出口。
红灯转为绿灯,余瑶启动了车子,话却没停。
“姜淮就是被宠坏了,父亲是中央大员,哥哥又有这么个产业,母亲温文尔雅,看着家教很严,实际上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得不到?怕是以为这社会非黑即白,一点阴暗面也瞧不得,眼里揉不进沙子,伤了你的心。”
“我知道你怕他一时兴起,但是这么久了,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你们刚分手那段时间,他天天待在公司,连家都不回,一个月瘦了好几斤,妈妈看到都忍不住掉泪。后来不知道怎么,要成立什么设计部,姜衡说他跑到瑞士去找你,回来才肯安安分分工作生活。他虽然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实际上心里怕得要命,怕你不回来,怕你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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