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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麟屑(古代架空)——薛直

时间:2020-07-28 08:29:52  作者:薛直
  如此体贴,舒君无法拒绝,他本来都愿意舍命陪君子的,怎么不能容忍他得寸进尺?
  一池活水晃晃荡荡,荡出白雾袅袅的清波,把里面两个人都笼罩在里头。
  舒君隐约察觉今日的主君与平常不同。虽然太黏人,但想也知道一段日子没有见面,一时上头也不是不可能。叫他茫然无措的是这份体贴,好似每一分力道都是把控过的,更没有真正强要他舍命。
  对他太好了,他反而害怕。
  光着身子被狐裘裹着抱出去,舒君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着粉,几乎是迫不及待就睡了过去,以免面对事后塞满胸口的奇异悸动。就像只蜗牛,咻的一声就缩了回去。
  一直到次日醒来,舒君都好似躺在云端,虽然没做什么梦,脑海中却回荡着一圈一圈不肯散去的余波。他并不知晓身边就躺着薛开潮,但却安稳且放松,偶尔滑过影像与场景,都带着令人心悸的甘甜,似乎随手一抓就可获得人生求而不得的许多圆满。少年人方知爱恨,一切都懵懂。舒君怔怔睁开眼睛坐起身,床榻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人。前夜所有寂静无声的温柔都水流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种带着甘甜回味的轻愁薄雾一般将他笼罩。
  那温泉起效很快,舒君起身时已经没有多少痛苦,身体虽然仍旧虚弱,但毕竟行动已经自如很多。他四下寻找,一路走到厨下,果然发现了薛开潮的踪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又是什么时候带回了猎物,总之薛开潮正在厨下给一只兔子剥皮,舒君静静看了一会,觉得动作利落且干脆,一点不见迟疑,原来杀戮和整治食材的模样也可以很好看。他还不知道薛开潮有这种本事,吃惊之余又觉得很陌生,只是也很悦目,偶尔心悸一两下,就好像一种陌生感觉在心里的提醒,并无生死关头的那种紧张。昨天的事他还记得,只是薛开潮不提,他自己也绝不肯提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时二人寂静无言,舒君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怕打破了这一池净水般的平静安宁。
  外头还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这等温柔虽然遮掩不住血腥气味,但终究令人想要抓紧。
  薛开潮剥好兔子挂起来,走到一边去洗手。血迹在水里慢慢散开,那双手重又干干净净出水,舒君忍不住上前,拿过布巾替他擦干,低眉顺眼,模样比刚来薛开潮身边的时候还乖顺:“这些事我来就好了。”
  他的逃避心思一目了然,薛开潮也并不戳破。左右时间还很漫长,潜移默化自然是最好的,反正舒君总是在这里的。
  于是任由他替自己擦干了手,薛开潮这才说:“也做不了多久了。你既然已经好转,我们就该离开此地了。”
  舒君一愣,就听薛开潮顿了顿,说:“冬天要来了,南方的事也已经告一段落,我们是该回去了。”
  回去,曾几何时舒君也曾经记挂着归期,但山中不知岁月漫长,只是养伤这段日子就让他忘了今夕何夕,甚至连法殿庞大的阴影也变得越来越淡。此时提起,他居然踟蹰,甚至很难挤出什么能说的话,半晌才问:“是谁来接我们?”
  薛开潮身份贵重,他贸然出外,又独自滞留这么久,法殿自然是很担心的,得到消息知道他愿意回去了,应该是松了一口气吧?旁人也就罢了,终归是很难替他做主,甚至连担忧也不能表现的很强硬,可是六个侍女可不好糊弄,其中有几位的脾气比镇定自若不愿流露情绪的薛开潮还强硬。
  未料薛开潮却摇头,伸手拿走他手里忘了放回去的布巾:“不用,我找清净宗要了两套衣裳,我们扮作出师门游历的弟子,一路回去就好。人多了反而不好。”
  舒君一愣,他虽然大半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却还是明白了薛开潮的未竟之意:“……外面很不安稳?”
  若非外面已经乱了,形势确实不好,薛开潮大概也不用非要亲自去打探消息,这种形同乔装改扮打探消息的事一向也不是他该做的。见他不语,舒君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于是不再说话:“什么时候走?我先收拾行李吧?”
  他们的行李却是不多,收整归拢用不了多少功夫。薛开潮递给舒君一枚石戒指:“吃了兔子明早就走,你看着收拾,不用带上太多东西,这一趟和外面门派的人历练是一模一样的,轻装简行就好。”
  那戒指里面有个结界,专门用来收纳,舒君琢磨了一下就学会使用,尽快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做好准备,起身后却看到床边摆着两套道士的衣冠,薛开潮正倚在床边等他醒来。
  清净宗确实是信奉道法的,服饰简洁又不失特色,稍有了解就看得出师门。舒君看出那两套衣服略有区别,于是拿起更简单那一套,想了想,问:“既然如此,在外面我要怎么称呼主君呢?”
  若是仍旧叫主君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似乎就和门派豢养的炉鼎一样了吧?舒君略有些脸红,也有些不情愿。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愿意如何称呼,但他毕竟知道,自己不是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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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费角色扮演。(小舒啊,你是对啥不太情愿呢?)这章大鹏展翅可能会锁哈,锁了我会修,就不会展翅了。大家看了展翅记得吱一声。我先爽,爽了再说。
 
 
第51章 云徐无心
  薛开潮的头发还没梳,镜子前面放着一顶发冠,舒君穿好衣服也没有等到答案,于是自发上前给他梳头,先全部梳好结髻,然后戴上发冠。他手里的头发好似一匹厚绸,隐隐泛着深青色,并不是纯然的黑。薛开潮面容平静无波,在镜子里望了他一会,忽然说:“叫师尊如何?我救过你,也教过你,叫一声师尊不为过吧?”
  舒君一愣,手下的动作也一顿,不由往镜子里看去。
  师徒的名分和主仆的名分相距太远,他其实尚未往这个方向想过,但想到两人事实上的关系,说他是薛开潮的徒弟已经是一种意外之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低头道:“我都听主君的。”
  说话间薛开潮已经站起来,走到床边。舒君跟上去帮他穿衣服,换去常服穿一身道袍。游历在外本来就穿得简单,讲究不到哪里去。外头还套一件粗糙的斗篷,为的是挡风避寒。眼看着也快到冬天了,清净宗的人大概也是知道薛开潮并不准备径直回去,替他打算的不少。
  鬼宗一事了结之后,法殿甚至薛开潮本人可以说是最大程度吸引了孟家的仇恨,因此对被逼派遣弟子过去查看情况的清净宗倒是没做什么。何况清净宗弟子要不是有幽雨幽夜和舒君三人顺手搭救,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他们为表重视和客气派过去的都是新一代的佼佼者,万一葬送在鬼宗未来可以预期一定会青黄不接。
  倾尽全力培养的弟子死了,且不论要再花多少时间能再培养出一代,只是算算账就受不了。
  何况现在薛开潮一改先前的深居简出开始动手清理仙门中人,清净宗的位置一开始就在亲近法殿的阵营里,倒不如趁势表忠心,获得法殿的庇护总比两头不靠更好。
  因此除了衣服之外,清净宗还送来了一些银钱,散碎银两和铜板都有,甚至还有两匹代步的马,不过形貌矫健都是神骏,比舒君买的那匹驮马好多了,他们也算是考虑周到。薛开潮都交给舒君收着。
  二人吃了最后一顿在洞府做的早餐,是舒君用剩下的一点粳米熬的粥,配饭的还有之前买的咸鸭蛋。
  薛开潮也不是一口肉食都不吃,更不是严格地斋戒,只是许多感官都太敏锐,刺激性的食物他都不喜欢。舒君在粥里切了点野鸽肉丁,也没见他不喜欢吃。
  饭后二人下山,都不好召唤出灵体,只是骑马。走过已经烧成一堆废墟飘着飞灰的镇子路口,舒君忽然停下来。他难受得厉害,静静看了几眼就低下头。马踏着小碎步往前走,舒君沉默许久,忽然对前面的人影说:“主君……”
  说出来后想到已经在外面了,自己该改口才是,于是又说一遍:“师尊……近来我时常做梦,都是小时候那场意外的事,或许过不多久就会想起来,我想……”
  薛开潮略一拉马缰,等着他的马追上来:“怎么?”
  他这幅打扮倒是显出一种从前没有的青年气,距离舒君最熟悉的那种高高在上烟雾缭绕的神像印象差距很大。舒君每次看到他的面容就忍不住多盯着看一会。他出神得厉害,过了一阵才想起自己想说什么:“我已经想好了,有一件事还需师尊允准。师尊救我逃脱苦海已经是再造之恩,前事难忘,我总该给无辜死在火中的三百多人一个交代。此事不会经过法殿,我也想请师尊……不要过问。我大仇得报之日,一定会禀告师尊的。”
  有这个要求其实出于薛开潮预料之外。报仇要借助法殿之力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其他人不说,至少幽泉是很愿意提供帮助搜集情报的。但舒君有这样的心气是好事,他太乖了,一向十分顺从,总是在有意识的压抑自己,忽然迸发出复仇的热情对他倒是宣泄的一个出口,薛开潮并不准备多管。
  何况这或许是舒君第一次对他明确地提出希望被满足的要求,两眼闪闪发亮,倒是符合年龄的模样。
  薛开潮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触,总之是点头答应了,只是多问了一句:“你都想起来了?”
  舒君一愣,潮水般的复仇欲退去之后仍然低落:“那倒是没有。只是大概想起村子的名字,还知道周遭都有些什么,我想慢慢查访,一定能够找得到。何况这番梦境总是连绵不断,每一天都会梦到新的东西,或许有一天……我就全都想起来了。”
  不过他也有想不通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冥界之门回来之后我就总是做这种梦?难道人到了冥界就会回忆起前尘往事,纤毫毕现吗?”
  他不明白,薛开潮却明白得很,想起薛夜来那副理所当然,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忍不住哼了一声:“你落入冥界的时候尚是生魂,怎么会想起?只是有人要你想起罢了。”
  见薛开潮脸色有异,舒君也不是不聪明,想了想,虽然不可置信,但也只有一个可能了:“难道是开云君?!她真的还活在冥界?”
  不怪他吃惊,在他看来开云君即使确实堕入冥界,但已经两千年过去了,冥界对生人只有损害无有助益,何况她修行的道法本来就与阴气重重的冥界相悖,冥界一向又不太平,到处都是凶尸恶鬼,还有好几处地狱,开云君在其中能够活得下去是极其微小的可能。
  何况她到处都在民间传奇故事和鬼戏里出现,虽然心中知道她是真正存在过的人,也难免将她当做传说中的人物,如今猛地听到她还活着的消息,又见薛开潮明摆着是不高兴的样子,舒君自然吃惊。
  薛开潮看他一眼,神色忽然柔和下来,对他安抚道:“你也不必担心,若非她将你的魂魄保护起来,你未必能等到我去找你。她最擅长幻术,对人心和魂魄意念都了解极深,不要说当世,就是古往今来恐怕也没有几个比得上她的,发现你的记忆有所缺失,顺手帮你种下一个种子,等你自己想起来也是举手之劳罢了。反正,她也稳赚不赔。”
  说到稳赚不赔,舒君忽然想起前几天刚醒来时在薛开潮手臂上发现的伤口,纵横凌乱,总有七八条,已经大致愈合,但看疤痕就知道当时伤得很深。舒君认得出来,这个位置纵横这么多伤口,下手角度来看也知道是薛开潮自己做的。
  难道这就是代价?
  开坛做法,有了一个人的血不知道能做到多少事,他心中发冷:“她要的报酬就是主君的血?”
  薛开潮看他一眼,心想,这时候倒是忘了该叫师尊了。不知为什么,舒君生气起来他反倒不气了,甚至安抚他:“不会有事的,她夭做什么我也猜得出来,将来如若对我不利,见招拆招就是了。”
  顿了顿,见舒君仍然气势凛冽不大愿意收敛,于是又加了一句,连自己的秘密都告诉给他知道了:“我的血她要来自然有用,除了可解百毒之外,还能驱邪补身,她要这个,自然是被冥界阴气侵袭,你不必怕她害我。”
  将来等她再次出冥界,再警惕她怕她不迟。
  不过这句话他就省下没说了。
  舒君被他安了心,脸色也稍作缓和,旋即立刻明白过来:“前几天我看到主君手指头上有伤,难道是我也喝了……”
  在冥界的时候薛开潮体内龙血几乎沸腾,是为了保护他。其实这也是他如今尚未炼成最终的真龙之身,否则上天下地无所不惧,不会受到任何“人”会受的约束。
  正因如此,在冥界里一切都被扭曲,即使有龙血护身让伤口一次又一次合拢但毕竟留了疤,甚至身体也一样被阴气鬼气入侵,只是比起舒君来说好了太多,只有伤口愈合的更慢,就被舒君看见了。
  他是聪明的,猜到真相也只是早晚的事。不过薛开潮从没有想过自己告诉他,神情微微一怔,若无其事:“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当时缺医少药,不得已而为之。”
  舒君眼眶微红,眼里也蒙上一层水膜。
  为他自己伤了薛开潮的身体发肤实在超出舒君能够接受的界限,他本以为自己是能帮上对方的忙的,却没料到自己不仅给他添了麻烦,甚至还要他伤害自己来救命,顿时愧疚起来,又深深觉得自己不值,嗓子哑哑地满怀歉疚看着薛开潮:“我不值得这样的……”
  他是真心觉得自己担当不起,又被感动得太过,忍不住道:“主君待我太好了,我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其实他已经将身报偿,却总是觉得还不够。好像对方给的太多,而他能回报的只是微贱一身,双方并不平衡,更永远不能平衡了,心中发慌,甚至害怕对方终究发现自己是不值得的。
  薛开潮却不放在心上,反而微微一笑,天光云影映在他眼里:“你也不用粉身碎骨,好好留在我身边就好。”
  他这模样十分柔和,舒君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主君,心神动荡之下,也是有苦难言。
  他好怕,他怕自己连这个也做不到,连对方唯一向自己要求的陪伴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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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君忽然开始见色起意。(你之前是瞎吗?)不过小舒却已经嗅到了一种味道。虐的味道。嘻嘻。(小猫咪持刀微笑发问:你们怕不怕啊?)
 
 
第52章 清白月光
  比起真正出门游历的人,薛开潮和舒君真算得上是百无禁忌,虽然大致上还是晓行夜宿,但错过宿头也没什么好怕,破庙安身都不用恐惧。
  他们两人骑的马都是神骏,因此一路上也不是没有被人盯上试图打劫过,可大多数时候甚至都不用薛开潮动手,舒君一个人就能料理。他近日乱梦缠身,心情本来就不好,把前来打劫的毛贼倒吊在破庙房梁上拿刀鞘戳来戳去,那人秋千一样在半空里晃荡个不停,吓得哭嚎不止,以为是遇上了黑吃黑的邪路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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