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秦耷拉着脑袋,还记得上一次见到这小子,还是与庄华一同踏进挽岚,与他斗斗嘴,他便是暴跳如雷而被庄华责罚,现在回想起,当初的琐碎平静是那般弥足珍贵,现如今庄华却是与自己断绝仁义,不知所踪,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他抬手在常秦的头上胡乱揉了一通,将其发丝给扰乱,蓬松起来的样子有点儿滑稽可笑,“这样才想个小狗嘛。”
“你这人做什么?!我在与真君说正经事儿,你怎么老是来捣乱?如此可恶?!”
“是呢,我就是如此可恶,庄华若是能在月清尘遇见我,便是他倒了八辈子霉,不论他这般为何,我都要将他给绑回来不可。”
栾木扬起嘴角痞笑,忽尔想起一事,复又开口,“你可有庄华的随身之物?”
“有的,瑾玉师兄走之前曾赠我一香囊。”
“你可否将它给我?”
“你要作何?”
“自有用处。”
常秦见他故作深沉的模样,也不知此人用意为何,此香囊是师兄送的,仅此一个,他有些舍不得,栾木看穿了少年的心思,摆摆手嗤笑道,“你现在给我一个香囊,我到时候将人给你带回来,让庄华送你一箱岂不是更为值得?”
“你真能让师兄回来?可不要只是耍嘴皮子。”
“你与我打赌都履行了约定,我自然也会遵守与你诺言。”
反复思量过后,常秦终是将腰间香囊取下递由给了栾木,栾木将其小心揣好,“走了,小狗。”
“不许再叫我狗!”
常秦羞得脸通红,栾木长笑一声便是转身与念北二人一起离开了挽岚,而挽岚门外唐谷轩正在前方茶驿门前牵着马匹候着,见他们三人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公子进入挽岚居然可以全身而退,真是厉害!”
“我呢?全身而退的只有他吗?怎么不夸夸我?”
唐谷轩对栾木的话置若罔闻,“客栈的房间我已是准备好了,公子现在是回房休息吗?”
念卿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转头看向身后的北云容,“是休息还是赶路?”
赶路?唐谷轩不知其所以然,怎么人才刚到姚虚就要急着离开?
然而北云容仍旧眉头紧锁不舒,眉间朱砂也已扭曲了几分,栾木实在看不过去,用手指按压其上,“现在天色已晚,与其半夜赶路,不如好好休息一番再走,不然拖垮了身子,也只是欲速而不达。”
没想到此人竟是用自己的话来教训自己,北云容轻笑着摇头,“是我太过着急了。”
去到客栈以后,几人休歇下,因为禄达嗅觉灵敏,可寻人于百里之外,栾木便是将从常秦那里得来的香囊给了它,让它与夜巡一同在姚虚城中寻找一番。
而房间内,北云容伫立于窗边望着天边明月,气节转凉,入夜后已氤氲了薄雾,往年此时怀谷都会因身体酸疼而走不动路,也不知今年是否也是如此,可有注意添衣保暖?转世之后遇见的各路人,结交了各路情谊,牵挂在心中倒是有番妙不可言。
栾木悄然近身,将人从窗边拖回给按倒在床上,“与其触景伤情不如在梦里贪欢可好?”
“你怎知我在触景伤情?”
“你写脸上了。”
“前一世不曾挂念过什么,如今深觉人之七情果真奇妙。”
“你言意是说回仙界的时候不曾想过我?我可是在村子里等了你三年呢,你这人居然在天上逍遥快活,实在可恶!”
没料到此人会捉住前半句话不放,只见他鼓起腮帮子,欲起身离开,北云容赶紧伸手将人给拦进怀中,附在耳畔低声言语道,“你是唯一的念念不忘。”
自从寻回了离尤的记忆,北离这人越发大胆起来了,什么话都敢说,之前分明还对他那般冷漠,如今这番真叫心脏难以承受。
“今日挽岚那小狗说我只会耍嘴皮子,我看这嘴上功夫还是得数真君最为了得。”
“我口无虚言。”
“就算如此,那我念了你三年又三百年,还是我赢了。”
北云容轻笑之,不再出言争辩,而是顺手将被褥搭盖在两人身上准备合衣而眠。
“北离,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何事?”
“此番回了月清尘,之后你有何打算?”
“找寻万俟意长,不可让他胡作非为下去。”
“再之后呢?你修为已至元婴,难道不打算继续修行吗?”
北云容低眉沉思不答,栾木知道他终究是放不下的,“你回月清尘继续修行吧,等哪日成了仙,仍可如离尤一般解救苦难者,现在的北离心中空有抱负而难以实现,难道不觉遗憾?想来你转世之后仍是行仙道,恐怕命格如此,也是违背不得。”
“仙界之上有掌管命格的无妄殿,那处向来神秘,外人不可靠近,我也只知其中仙君撰写万物命格,可写下的命格果真就不可逆改?我却是不信。”
“既然不信命,那么便从心而行。”
栾木咧嘴一笑,见北云容还欲开口,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怕听见他心中所想,世间万物之大,怕听见自己只是他心中的渺小一隅。
“不说了,赶紧睡吧,储存好精力才可早些赶回月清尘。”
姚虚之中,禄达与夜巡在外巡了一夜,寻遍了满城并未见找到庄华的气味,看样子庄华早已是离开了姚虚,唐丰未在此处大动干戈地只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于是他们将唐谷轩留在此处继续探查情况,若是庄华回来便第一时间寄羽相告。
随后几人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月清尘,一踏进门派内,只见山上明月依旧盈满而皎洁,北茂与北温凡二人听闻了他们回来的消息赶紧从弟子房里冲到了凝宫处,然而却是大失所望,没有见到心念的凝宫真君,只是见到了那个讨厌鬼悠哉地坐在床上。
“怎么是你?”
“别来无恙啊你们这两个小子!”
见到他们来,栾木激动地上前将两小子给抱了个满怀,阔别多日不见,心中着实有些许想念,然而北茂却是感到一阵恶寒,将人给推开。
“凝宫真君呢?”
“他去找你们的怀谷师叔去了,一来就问他,见了我怎么不问问我的近况?你们就如此想他,不想我?”
“想呢,时常挂念着前辈呢!”
北温凡说得直率,栾木拍拍他的肩以示欣慰,随后从怀里拿出一捆绑着红线的纸袋递给了北茂,“送你的。”
“这是何物?”
“打开看看。”
北茂狐疑地看着栾木,小心谨慎地如其所言将那捆绑的红线解开,发现里面竟是灵武的南糖,不知为何,北茂只觉得后背一凉,寒意顺着背脊骨直往上蹿。
“这糖莫不是有毒?”
“狗蛋儿你怎么回事儿?我好心给你买了糖,你居然如此怀疑我?早知道就买给温凡了。”
“哎?我没有吗?”
而旁侧的温凡此刻才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栾木见了赶紧夺过北茂手中的南糖转而给他,“现在是你的了。”
“可是,北茂不就没有了。”
“他那小子不敢吃我送的东西,不能糟蹋了食物嘛,送你了。”
“你平白无故地这般殷勤,任谁都会起疑。”
“狗蛋儿你还真是说话大胆,小心我在生死簿上记你一笔。”
“你这是公报私仇!”
“对啊,我就是公报私仇。”
北茂拿此人没辙,可心头一股子气又撒不出,他目光投向北温凡想让此人帮忙说两句,而北温凡却只是自顾自地吃着手中南糖,这个叛徒!
“北温凡你三天不许和我说话!”
“哎?为什么?!为什么呀北茂?!”
温凡急切地追上跨出房门的北茂,栾木靠在门沿上笑看着这两个小子,一个负气一个追,倒是颇为有趣。
第154章
不知是否是月清尘位于高山之上的缘故,没了外界相扰,这一派祥和安宁似乎与酆都有些许相似之处,都是与世无争的地儿,都是各自的清净之所。
栾木驰目正欲转身回屋时,却见远处一小弟子快步走来,对他恭敬抱拳,“宗主请您去青云阁。”
“青云阁是何地?”
“是怀谷师叔的寝居。”
怀谷?本来是不想打扰他们师侄二人,所以才让北离独自一人去看望怀谷的,不成想这番竟是主动将他给请过去,既然让专人相邀,定不是平白无故地找他,于是栾木随着那小弟子去往了青云阁。
青云阁坐落在月清尘的一处悬崖上,有两层小阁,站于阁楼之上正好可见崖下白雾,如梦如幻,靠山之处栽植的是白芙蓉,花期已然过了,枝头上只有零星几朵迟来的还开展着,落了一地的白,如雪如雾,倒是颇与怀谷相称。
那小弟子将栾木领引至房门前便是退了下去,栾木推门而进,屋内一股暖气扑出,一时间有些迷眼,他定定神过后,入眼的第一人不是北离与怀谷,而是舒光。
屋外虽说微寒,这青云阁内竟是早早地就烧起了炭火,栾木与舒光对视一眼过后,扭头看向床上的人,气色着实不太好,而怀谷因为无力起身,只得靠在床沿上与栾木相视,算是招呼过了,北离正坐在床沿边上照顾着,栾木本欲进屋坐下,奈何舒光从他进屋起就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看,实在让他浑身不自在。
“舒光宗主。”
于是他对其拱手作揖,舒光仅是点头回应,屋内没有人说话,一时间气氛微妙而又尴尬,感觉如坐针毡一般,栾木只好背过舒光往床榻边上走去。
“怀谷真君,身子可还好?”
“旧疾而已,无甚大碍。”
“不知真君找我所谓何……”
然而不待栾木将话问出,舒光不知何时已是近了身,他不由分说地刺剑而来,栾木见他眼神凌然,后背生起一股凉意,赶紧用断世横于胸前抵挡,不要说此刻戌时未到,就算是鬼神之身,抵挡舒光一剑也要颇费些力气,他反手欲转守为攻,欲打出一条通路逃脱,奈何被舒光看破,在近身的刹那断世瞬间被打飞出去,随即舒光提起长剑直指他白布包裹的喉间,剑尖离喉不到一寸,栾木不敢轻易妄动。
“舒光宗主这是何意?”
两人对峙半晌过后,舒光方才将微露的杀气收回,目光逐渐柔和下来,将长剑负于身后。
“我去武陵将怀谷接回时,听说过你的事了。”
这似乎在栾木的预料之中,又似乎不在他的预料之中,怀谷知晓了自己身份,定是会告知舒光的,只不过栾木没想到怀谷竟是此般轻易相信了他,不,或许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他的爱徒。
“宗主相信此事?”
“我本是不信,可此般看来你白日里确实无甚内力,气息上浮,步履不稳,出手毫无章法,若刚才我真的要对你动手,你便是早就命丧于此了,而世间人修行未曾有过阴阳之分,除非你不是这世间人。”
“所以宗主是在交手的时候才相信了此事?”
“是。”
舒光擦肩从栾木身侧而过,将手中长剑放置于他身后案牍的剑架之上,随后转身直视栾木,肃穆十分。
“现在看来确实是因为我当初在挽岚时的猜忌,害你被人冤枉追杀,如今我才知晓自身愚昧,还请判官能原谅鄙人。”
“原谅宗主可以,但是总不能平白无故让我受了那么多苦头啊。”
“你想要如何?”
“当初北离为了救我,而甘愿离弃门派背负骂名,如今宗主也知晓此为误会一场,只望宗主能让北离继续在月清尘修行。”
“我本就从未有驱赶离儿的打算。”
听闻此言,栾木爽朗地笑了一声,“我也本就没有责怪宗主的意思。”
“既然你们已无误会,那么便是坐下来谈谈正事吧。”
感情这道歉不过是个捎带的事儿呢?栾木刚才心中还颇为感动,没想到不过是个顺带的话罢了,他悻悻地找来木椅坐下。
“怀谷真君说的正事是指何?”
“庄瑾玉。”
栾木与北云容相视一眼,看样子他已是将此事告知了,既然如此,栾木便是也直入了话题,“他可有来过此?”
“并未,若不是离儿今日提及他,我根本不知晓此事。”
“唐丰未说他让挽岚弟子给你们稍了书信,不曾收到?”
“何时稍来的?”
“约莫十日之前了,按理说应该是送到了才对。”
“门中从未收到任何从挽岚寄来的书信。”
“难不成那些弟子迷了路而误了时间?”
栾木打着哈哈,但屋内的三人面色皆是沉重,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也对,这三人哪一个像是会接自己戏言的人?
“要么是并未有书信一事,要么便是被人给拦截了。”
“唐丰未知晓我们会来月清尘,只要我们来此对质过后,谎言必定会败露,他若是说谎,似乎毫无意义。”
“庄华已在山中。”
北云容顺着栾木的话接了下去,屋内再次安静下来,月清尘所在的山匹可谓大而广,若真如推测一般,庄华已藏匿至此,那么在此寻一人,恐怕动员全门弟子,也要费些时日。
不过庄华若是果真是来了此处,目的又是为何呢?
“宗主,我想问一问题,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无妨,请讲。”
“月清尘可是有得罪过挽岚?”
“我们两门派素来交好,每年除去从止生辰以外,平日里有时也会晤面小聚。”
76/90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