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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烬(古代架空)——猫的传人

时间:2020-07-29 16:00:57  作者:猫的传人
  他像是做错事般的僵硬着,坐立不安道:“小的只是猜测……”
  我耐着性子安慰他:“朕没有怪你,只是不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以前在府里看到过这本诗集……”他低着头小声说,两只手不安地揪着衣服,“陛下常常将这本《寻芳集》放在床头,想必是喜欢的……小的那个时候不识字,没有好好读过……”
  我笑而不语,只是搂着他。
  他乖顺地靠在我怀里,渐渐放松下来,握着我的手贴到他腹部:“陛下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反问他:“你呢?你想要皇子还是公主?”
  他没有体会到我话中的试探,只是憧憬地说:“只要是陛下的孩子,小的都喜欢的。”
  我思虑片刻,手顺着他脑后的头发滑到后颈,在他后颈处揉捏着。他的皮肤和凤君、莲君绸缎般滑嫩的触感没得比,是吃过苦的样子,总带着一点粗糙。我却很喜欢这种真实的触感,以及手碰上他的身体时,他面上的甘愿沉溺和全身心的顺从。
  “你不用勉强自己,朕不喜欢郁离的诗。”我摩擦他指间的墨迹,“你这样就很好。”
  玉君没有懂我的意思,还是乖乖点头。他不识皇宫险恶,为人也十分怯懦,碰上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只会低着头,安静地在一旁瑟缩着,和我单独在一起时却会怯生生地抬起头,大胆又真切地吻我。
  一吻过后,他气喘吁吁地靠在我怀里,娇羞道:“陛下饿不饿,小的这里有凤君送过来的糕点。”
  “凤君经常给你送糕点?”我问他。
  “嗯。”他小幅度的点头,“凤君偶尔会问我缺不缺什么,然后给我送来。不过送糕点还是第一次。”
  “他是后宫之主,这都是他职责所在。”我淡淡地说。
  玉君令人端来糕点,竟然是桂花糕。我露出玩味的笑容,拿起糕点仔细端详,果然是加了奶片的桂花糕。玉君的确喜欢吃桂花糕,但他不喜欢一般的桂花糕,只肯吃加过奶片的桂花糕。
  他要喂我,我撇开头,示意他自己吃,他还未入口,眉头突然紧紧地皱起来。玉君弯下腰,面上满是痛苦,我扶住他,他竟已是满头大汗。
  “肚子……肚子痛……”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宫人乱作一团,我搂着他让他靠在我怀里,差沈鹤叫来太医。
  半个时辰后后,玉君喝下药,面色苍白的睡着了,入睡时手还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陪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抽出手,回到大殿中,太医已经等候多时了。
  “陛下,玉君是中毒了,臣已经为玉君解了毒。万幸玉君只是动了一点胎气,身体没有大碍,卧床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我端起一杯热茶,吹去面上的茶沫,眼神在太医和衔玉宫总管的表情上扫过,二人皆是惊慌。抿了一口茶,我问太医:“玉君中的是何毒?”
  “此毒名为携芳,味道香甜,常被下到糕点糖水中。中毒者腹痛难忍,发热昏厥,严重者会危及生命。玉君近来食欲不振,吃的较少,才没有危及生命和龙胎。”太医说着,豆大的汗珠顺着斑白的两鬓滴下。
  我又看向总管,还未开口他已重重跪下,身体抖动起来。
  “今天玉君吃过什么,哪些人碰过玉君的吃食?”
  “回陛下的话,”他的声音颤抖着,心脏仿佛在嗓子尖跳动,“玉君身体不适,一直没有吃什么,只吃了……吃了……”
  他说到一半不敢说,抬头看了我一眼,咽了一口唾沫,破罐破摔道:“只吃了凤君送来的桂花糕。”
  我的面色沉了下来,衔玉宫鸦雀无声,气氛却愈加的凝重,良久我开口:“传凤君。”
  “是!”一个太监快步退了出去。我接着问总管:“玉君还见了什么人?”
  总管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不敢再抬头看我,身体整个地贴在地上,声音从地板上飘上来:“晌午的时候莲君来与玉君说了一会儿话……”
  “你这个死奴才!”我暴怒地站起身,狠狠地踢在他身上。他身体歪倒在一旁,又飞快地跪在我脚下哀嚎道:“就是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说谎啊陛下!”
  “陛下注意龙体!”太医听到我的咳嗽声,焦急地给我把脉,飞快地拿出银针一把在几个穴位上,我才觉得气息顺了一点。
  我压低声音,怒气不减道:“你是在说是朕的凤君、莲君要害玉君和朕的孩儿吗?!你好大的胆子!”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他哀求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来人!给我彻查衔玉宫,一个人、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禁军统领刘冀派兵将衔玉宫团团围住,沈鹤则命人一间房一间房的搜查,还亲自给衔玉宫的宫女太监搜身。
  月上枝头,衔玉宫灯火通明,铁甲的护卫将衔玉宫团团围住,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沈鹤带着医官查验食物和器具。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凤君和莲君相继赶来,沉默地站在我身边。我面色铁青地坐着,忍着身体的不适等沈鹤的结果。
  堂下的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过堂的冷风好似从我的胸口穿过,如刀片般剐蹭着我的五脏六腑,我捂着嘴咳嗽,凤君身形一动,又生生停住。身体里的疼痛稍稍平息后,我瞥凤君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臣没有下毒。”他面色沉静地说着,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惊慌。冰凉的月色落在他脸上,他俊美的面庞犹如冰雕的仙人一般镇定无情。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我面无表情地问。
  莲君轻笑,步态轻盈地走到我身边,给我递来一碗热茶,随后慢悠悠道:“玉君今日只吃了凤君送来的桂花糕,凤君轻飘飘的一句没有下毒便想撇清嫌疑,实在是难以服众。”
  凤君斜睨他,反唇相讥道:“莲君此言是认定毒是我下的?”
  “臣不敢。”莲君垂着头,低声道:“臣只不过是想为玉君和他腹中的孩儿套个公道。携芳平日里没有气味,入口清甜,但是只在下入食物的半个时辰内有效,半个时辰后毒效大打折扣只会使人昏昏欲睡会。玉君此时是毒发之兆,下毒之人必定掌握了时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种种迹象让臣不得不怀疑凤君,事关皇嗣,冒着大不敬的风险臣也要说。”
  仿佛有刀光剑影在我眼前闪过,我拨开茶水,看他们面上云淡风轻,暗地里剑拔弩张,谁都不肯退让。
  凤君只是简单地站着,却像一柄藏在雪中的宝剑,晶莹的冰雪下有着华丽的纹路,而谁忘不了这柄剑最初的锋芒。
  只见他勾起唇角,反问道:“试问谁会蠢到在自己送的东西里下毒?更何况我从未听说过此毒。不过莲君精通医术,手艺超群,对携芳的药效了如指掌,想必若要掌握时机悄无声息的下毒对莲君来说不在话下吧?”
  莲君粲然一笑,眼睛弯得像一条小狐狸:“臣没有理由害玉君啊!而凤君膝下无子,地位不稳。如果是玉君生下小皇子,将会危及到凤位。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像是突然听到一个词,凤君有短暂的停顿,他的手在只有我看见的地方紧了紧,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很多:
  “莲君不要忘了,你叔父、舅父接连被免职,王氏日渐衰败,需要一个契机……若是今日的计谋得逞,玉君失去了孩儿,而我也因谋害皇嗣被废,后宫便是莲君独大。此计一石二鸟,正是王氏想要的结果。”
  莲君挑起凤眼,妩媚中带着杀气。他气势凌人,向前一步正要反驳,我将茶杯丢到他脚下,冷声道:“够了!朕不想看到两个泼妇!”
  此言一出,凤君和莲君只得偃旗息鼓。莲君只是鼓起脸颊,气鼓鼓地侧过身脸偏到一边,无声地抗议。而凤君,似乎察觉自己的失言,也沉默着。
  医官步伐匆匆赶来,跪在我脚下道:“陛下!臣已查明,桂花糕中没有携芳!”
 
 
第10章 
  太医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殿内,跟随凤君来的侍从都松了一口气。
  “携芳究竟下在哪里?”
  太医双手捧着一个漆盒,向我递来:“回陛下,在……”
  他的话还未说完,被衔玉宫的一个小宫女打断,她尖声道:“陛下!奴婢亲眼所见是凤君下的毒,奴婢有证据!”
  她叫着站起来,奋力向我跑来,怀中寒光一闪。
  在宫女近身之前,凤君衣袖舞动,将那女子一掌打开,然后闪身到我身前,将我挡在身后。
  那女子飞撞到柱上,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哀嚎,她的身前甩出一柄匕首。女人口中满是鲜血,仍断断续续说:“狗……狗皇帝,我杀……杀了你!你怎么……还不死!”
  此时侍卫才反应过来,团团护在我身边。
  我站在凤君侧后方,能看见他玉雕般的侧脸和盘踞在上面的凝重阴沉的表情。另一边,莲君呼吸都顿住,似乎被吓到,瞪大的眼睛不知所措,片刻后才如梦初醒,焦急地跑到我身边,手扣上我的脉门,很久才放下心,眼底泛着红。
  他向那个女人走去,那女人已经被护卫擒住,脸上满是无谓和冷漠。只见莲君一手扣住女人的脸颊,卸掉她的下巴,从女人口中掉出一粒黑色的药丸。莲君面无表情地将另一粒药丸丢入她喉中,女人痛苦地呻吟,身体不停地扭动,奈何被束缚住,只能哀嚎,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莲君殿下,不要夺了她的性命。”沈鹤出声道。
  “我知道。”莲君声音低哑,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明朗动人,带着阴森寒意,“她死不了,痛过之后什么都会说的。”
  “静客,过来。”我抚下凤君护在我身边的手,唤莲君回来。
  他沉默地走到我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传话的人来说玉君醒了,凤君便进到内殿去照顾他。太医则将手中的东西给我,是一盒无色的口脂,他道:“毒下在这口脂中。玉君食欲不振,饮水较少,唇上干燥,近来有在唇上涂口脂的习惯,那个刺客将毒下在口脂中,玉君涂上口脂后食用糕点,因此中了毒。”
  我拿过漆盒,让太医退下。守卫已将女人带下去审问,明早便会有结果。我将剩下的事交于沈鹤,尽管早已乏困,还是撑着身体进到内殿,莲君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玉君半倚在床头,发丝披散在肩上,一只手放在小腹处,面上带着宁静,竟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而凤君坐在不远处,表情罕见的不自然,身体僵硬着。他不敢看玉君,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毯,忍耐着什么,眉上有着若隐若现的悲伤,同样也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身后的莲君,没有往日的明艳张扬,他抿着唇沉默着,目光跟随着我,眼中好像只剩下我。
  今夜,所有人都很古怪。
  东方既白,一天又要开始。
  凤君伺候我换上朝服,他圈着我的腰身,给我束上腰带。
  我看他近在咫尺的面庞,垂下的眼帘掩盖所有的情绪,轻抿的唇彰显他的虔诚认真。
  “你没有话对朕说吗。”我问他。
  “陛下想听什么?”他抬眼与我相对,清澈的眼眸中盛着晶莹的雪。
  “朕的凤君,倒是对前朝之事了如指掌。”我冷笑道
  “这都是朝野皆知的大事,后宫早已传遍,臣不过是有些耳闻。”
  “那你可知早前袁啸要求废后?朕本已回绝,方才你在衔玉宫说的那番话便是将话柄又递到袁啸手中!溟之,你何曾这么愚蠢,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陛下多虑了,臣只是敲打莲君,莫要牵扯进王氏的事。”
  “好一个深明大义的凤君,为了朕的朝堂不惜以身犯险,宁愿被废?!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私心?”我推开他。
  他深深吸一口气:“臣没有!”
  我的目光略过他的身侧,轻笑道:“你撒谎的时候,左手会不自觉地握住腰间的玉玦!”
  凤君猛地松开手里的玉玦,他向前一步想要解释,脸上有少有的慌乱,然而一个声音打断他。
  “陛下,该上朝了。”沈鹤进门道。
  我绕过呆立的凤君,头也不回地坐上龙撵。
  半月后,袁可向我请辞,他请求去风迷峡驻守。
  “表哥,京城不好吗?”我靠在逸岫水榭的软榻上,手指捻起他的发,放在鼻间轻嗅,“你不用担忧性命,也不必过艰苦的生活,我能护住你。”
  他跪在我身边,背脊挺拔,语气坚定道:“臣愿为陛下守疆卫土,马革裹尸还!”
  我伸出手摸他的脸,他躲了一下又僵硬着停住,任我的手指从脸颊滑到下巴。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呼吸变得浓重。我了解他身体的每一个变化,却越发的看不懂他的心。
  “隐关离京城最近,前有虎关、门关两道屏障,易守难攻,你为什么不去离朕最近的隐关,而要选择去荒无人烟的风迷峡?”
  “正是因为风迷峡人迹罕至,无人驻扎,才会成为意想不到的弱点。此等隐患不除,他日恐将酿成大祸!臣愿身先士卒,隐患不除绝不回朝!”他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却不敢看我。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我低声问着他,手停留在他颤抖不已的喉间,屈起食指,用指节上下轻蹭。
  他眼神终于不再躲闪,而是直直地看着我,瞳孔深处沉寂着幽旋着,深不见底。
  这双眼睛,不是当初我最爱的眼睛。我看着他,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我还记得皇后恩准我出宫建府那日,缓缓打开的朱红宫门后面,只有他一个人在等我。他手臂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稻草,百无聊赖的望天,好像等了很久。看见姗姗来迟的我,他也不恼火,露出洁白的牙齿咧着嘴对我笑。
  那日是一个阴天,他的笑容却像破开乌云的阳光,温暖而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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