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跌到了对方腿上,脑袋恰挨着对方胸膛,倒似投怀送抱。他立刻要退开,可就在这一霎——
奇妙的反应。对,就是那种酥酥麻麻的反应,又来了……
这个风先生是特定对象!谢灵乔眼前一亮。
也就过了短短的几息时间,谢灵乔感到自己被扶起,离开对方的腿,而后他的手腕被蓦地抓住。
——风隐桥两指并拢,置于他手腕处,似在给他把脉。
谢灵乔看不到对方表情,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怀疑他突然跌下的举动是刻意为之,僵着手腕,只听对方稍起波澜的声音响起:“空阴之体……”
空阴之体……?是什么?
谢灵乔回忆一番,却不记得自己是这什么空阴之体,下一瞬,他身子便又被转了个方向,成了重新面朝风隐桥的模样。
他跪在地上,风隐桥好整以暇地坐于椅上,看向他的目光却隐隐有激动之意。
风隐桥握着他的手腕,对他笑道:“小九,看来是上天派你来助我。”
风隐桥本就是俊秀绝伦的长相,这样一笑,便如冰雪消融,春日乍暖。
谢灵乔微蹙了眉,琢磨着空阴之体的意思,对他的这一笑并无反应。
“李一这不长眼的东西敢轻薄于你,便扔去喂狗罢。”风隐桥仍是看着谢灵乔笑,轻描淡写地说。
李一在这天夜里,天未亮之前果然被喂了狗——且喂狗之前,被受了吩咐的另一名护院剁掉了下体,且全身莫名其妙溃烂不止、一个个黑点遍布皮肤,腥臭难闻,神志不清,扔到野狗面前时,狗都嫌弃不吃。
而谢灵乔似乎为风隐桥所信任,毫发无损。然而他还身负偷盗风隐桥亲手撰写的医书的嫌疑,风隐桥说,若帮他一个忙,便不追究于他。
这个忙便是——做风隐桥的药人。
风隐桥这几年一直想找到空阴之体,做他的药人试验,惟有真正的空阴之体,方能承受吸他所进行的改造试验;而这空阴之体,听来似乎玄之又玄,解释起来亦难解释,然借尸还魂后的谢灵乔便恰恰好符合这一条件。
也恰是他跌在对方身上的一瞬,让对方察觉到他身体的特殊。
谢灵乔并无反抗武力,便先答应了他。
——想着若是到时所谓药人试验太过分,大不了寻时机逃跑;若并不太过分,毕竟风隐桥是那个特定之人,留在对方身旁,刚好能保住他的命。
谢灵乔被扔给银月先照料三日,三日后则是风隐桥在他身上第一次尝试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风先生是个很会装的老狗比,面对乔乔——
表面:淡定如风
内心:太可爱,好想太阳他
不过马上这个老狗比就淡定不起来了(环胸)
第44章
这三日里,那群大门派的弟子起初苦守院中, 之后退一步, 到大门外, 用木头、破布搭了个露天小棚, 日夜就在那小棚里等着,一副决计要风隐桥救他们, 否则便赖着不走的架势——他们数日前与一伙神秘人动上手, 被折磨得伤势奇诡惨重, 寻常医者治不了, 只有来求这闻名江湖的神医风隐桥。然而风隐桥实在脾气古怪,这两年求上门来的病人没见他出手救过几个,此一群人怒骂无果, 只有继续赖在大门口。
三日后。
一盆清水被端进来,盆沿上搭着一条雪白的巾子, 铜镜竖在案上,映出披散着长发的少年轮廓。
坐在铜镜前的, 便是谢灵乔了。
银月刚刚将一盆清水端进来, 搁在一旁, 正要带谢灵乔去屏风后先行沐浴, 一见了铜镜中映着的模糊的少年唇红齿白的模样,抬手去摸齿梳的动作缓了半拍, 待她摸到齿梳,又想起此时尚不是给少年梳发的时候,一时暗恼。
“走吧小九, 去沐浴。”银月提醒道。
谢灵乔正对着铜镜看自己,——实则他昨天白日里已对着水缸中的清水将自己如今这副模样看了一清二楚:洗干净脸、梳好头发后,他发现这具身体同先前那具年龄相仿、长相也有两分相似,不过一看便知不是同一个人;而这具身体,下巴上有一颗小痣,很浅、不明显,在左嘴角靠下一点,并不难看,反而犹添稚气可爱,而这张脸也比之前那张五官更精致,粉雕玉琢似娃娃。
他这身体原身本来就长得很不错,银月原来还开玩笑说可以去当个小白脸,那便不用做仆役了。
“好。”谢灵乔应道,从镜前起身。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余晖洒在庭院中,夜幕即将降临。待他沐浴完,便要送去风隐桥房中。
谢灵乔转到屏风后,银月将手探进去,试了试水温,刚刚好,又将花瓣给洒了些进去,让它们在上边漂浮着,而后退出去,守在屏风外。
里面渐渐有窸窣声、水声响起。
银月两手交叠于腹部,自动脑补起画面来……突然一抬手,捂住鼻子,没流鼻血吧……咳,还好没有。
银月今年十三岁,已经初具少女体态,遇事比寻常同龄人成熟,有些时候心性却还介于孩子与少年之间。
她脑补的画面么……嗯,不可说,不可说。
也不知为何,小九经历完这一波事,她觉得这个小九看起来愈发的、愈发的好看,比如方才那散着发的模样,又纯又欲……她瞧着瞧着便忍不住失神。
唉,对方此刻正在木桶里沐浴呢,听听这水声……
啧啧。
她好恨自己不是个男人。她如果是个男人,一定立刻谢灵乔推倒在地,好生疼爱一番,叫他要哭不哭地眼角挂着泪珠求她——还有其他男人什么事!
但她不是个男的,没有办法……可惜啊!
谢灵乔可不知银月在外头脑补什么,他将自己清洗一遍后,只泡了一会儿便出来了。花瓣什么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银月见他出来,表面一本正经,举止大方,在前面领路,带他去见风隐桥。
从被当做盗贼的那天起,至今整整三天,谢灵乔都未再见到风隐桥。听说对方是去赴了一友人之约。
到得风隐桥房门前时,天刚刚擦黑,换了衣裳的谢灵乔站在门口。
“待会进去不要多话、不要乱看,只听先生吩咐,他要你怎样你便怎样就好。”银月轻声对谢灵乔提醒道,见谢灵乔点了头,方转身离去。
便就只剩谢灵乔一人留在这里。
院中植了一片竹,被木栅栏围着,竹拔节而高,叶细长,当晚风悠然拂过,簌簌而响。夜空中,星子稀疏,一点两点五六点,在深蓝近墨的夜幕上欲落不落。
谢灵乔的衣角被风稍稍吹起,春日夜里的凉意袭来。
草药香经久不散,这时亦萦绕于鼻尖。窗纸上透出房内淡淡的光亮,而仅站在门前,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并未停顿许久,只是踌躇了大概两眨眼的时间,便曲起手指,轻轻敲响房门。
笃笃。
须臾,门被从里面打开,风隐桥仅着中衣的颀长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风隐桥的视线在星夜前来的少年身上盘旋了一圈,那种锐利、惹人探究的光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沉静漠然,仿佛世事与他无关。
“先生。”谢灵乔学着其他人,乖乖地叫对方。他身上衣衫为了方便,穿得并不多,长发亦未束起,像是即将入睡的打扮,因刚沐浴过,身上还染了淡淡的花香,皮肤愈显白皙。
脸庞只有巴掌那般大,在夜里,犹如一朵初绽的白色小花。不是女孩,却比女孩要更撩人心弦。
风隐桥是第一次见谢灵乔洗净脸、换好衣裳、打理了头发的模样,原先那个小九,却并非谢灵乔。谢灵乔额头上的伤痕、脸上的淤青与红痕皆用了他开的药,好的很快,已几乎看不见狼狈模样。
风隐桥侧身,道,“进来吧。”
谢灵乔便依言进入房中来。
房中烛火通明,床榻一侧的小几上摆了一副收囊,是已打开了的,其间排列着二三十枚大小、粗细不一的金针。
谢灵乔站在房中,风隐桥坐在床榻之侧一张椅上,两人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除去衣衫,躺下。”风隐桥一边语气淡淡道,一边抬手去拿针。
谢灵乔倒是没有多想,他来此之前,被银月带着又是沐浴又是换衣,潜意识里便有了心理准备——
“是。”他点了点头,一只手摸在腰间系带上。
烛火微微摇晃,又复平静。
谢灵乔已然躺在榻上,双腿并拢,手放在身侧,手指下意识地蜷起。
第一根金针已扎在他头顶天冲穴,疼却是不疼,只是麻麻的,而风隐桥坐在他身侧,面无表情,这令他产生一种自己便是任人摆布的小白鼠的恍惚感。
尽管,他的确正是风隐桥的小白鼠。
身上凉凉的,他略带僵硬地这么平躺着;反观风隐桥,衣衫齐整,神态自然,面对着这般的他并无特殊反应。
谢灵乔任由对方一根一根金针在自己身上落下,不知不觉闭起了眼。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是慢慢移的,金针便随着这视线刺进他皮肤里。
起初他并未感觉不适,直到刺到腹部的穴位,谢灵乔的手立刻紧紧握成拳,脸上汗珠迅速浸出,他紧蹙着眉头,沙哑出声:“嗯……”
疼。
他终于感觉到令自己也很难忍受的疼痛。这比寻常受伤可要剧烈得多。
风隐桥手中的针却仍继续往里刺,又慢慢进了半寸。
谢灵乔眼角浸出泪花,喉头充血感冲撞而来,他睁开眼,抬起一只手,抓住对方袖角,轻声呜咽:“先生,我疼……”
他一双眼已湿漉漉。小手柔软无骨,就这般扒拉着风隐桥的袖子,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他抓住的并非救命稻草,而是施加给他疼痛的人。
他泪眼婆娑,圆润的脚趾止不住地蜷缩着,原本白皙的皮肤都因疼痛而泛起一层浅浅的粉。
风隐桥施针的手,稍顿了顿,他眸子飞快地掠过一抹深色,但又似乎只是平静无波,他捻着这根针,注视着谢灵乔惨兮兮的小脸,道:“再叫一声先生。”
谢灵乔不知对方为何要他如此,但情理之中,不过是叫一声而已,他便红着眼睛,叫道:“先生。”
声音又软又哑得不成样子,浑似被坏人给欺负惨了。
风隐桥面上分明没甚表情,却似乎透出一丝不知是不是错觉的愉悦来。然他手中的针却又继续往里进,缓慢地,疼痛持续,更不要说有半分减少。
谢灵乔生平第一次承受到这般痛楚,额际汗水密布,他立刻呜咽着又叫了一声:“先生……疼!”
风隐桥这才住手,金针停在那里,暂且未再继续深入。
谢灵乔默默喘着气,平复呼吸,手指攥着被角。喘着喘着,他才缓过来。
而当他闭上眼时,感到自己汗湿的长发,被一只大手按着,缓缓抚摸,又将遮住锁骨的发丝拨开,拨至一边。
似在安抚一般。
然而接下来,施针所带来的痛楚却并未因此而减少,只是每次都结束得快得多,几乎只是一瞬间便已了。
待此次试针全部完成,谢灵乔浑身汗水淋漓,已然如同刚从水里被捞上来的人儿。他脸色泛白,好容易心里一松。
风隐桥将他先放在床榻这边晾着,离开榻边,走到桌旁,坐下看书。
烛火仍是明亮,坐着的风隐桥的剪影映在纱窗上,颇有几分戏文中所述的意境。
“先生……”谢灵乔无意识地咬了咬唇。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毕竟他就这般躺在这儿,身上还扎得跟刺猬似的。
“再等上一个时辰,之后沐浴一次即可。”风隐桥看着手中的书,说道。侧颜如玉。
也即是说,还要在此间一动也不能动地躺上一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这风先生有鬼畜倾向。
然而追乔乔火葬场不知他怕不怕?
第45章
崆峒派后山,忘忧亭旁, 沈令在练剑。
他五日前刚回到崆峒山。谢灵乔留信说不要找他, 但沈令仍是找了整整一个月, 然而就如同大海捞针, 不知具体方位,又只有他一人, 一个月后也只好先搁置, 先行回到崆峒再派人继续寻找。
崆峒山崖壁峭立, 林木葱郁, 湖光野岚,相映成趣,被誉为“西镇奇观”。沈令成长之处主要是这里, 他一直很想将谢灵乔带回来,看看他的家, 看看他儿时居住的房间,也看看崆峒景色——他想谢灵乔一定会喜欢的。
但他没能料到, 谢灵乔连同他回来都未能做到。
他一个人回来。
练功, 成了他回到崆峒后夜以继日、几乎不眠不休所做的事, 他凭着一股气在后山练剑、修炼内功, 勤勉程度远超以往,眼下亦生了因睡眠不足所致的淡淡乌青。
他爹近日在闭关, 母亲在外祖家做客,尚未归来,其他师兄弟师姐妹都管不了他, 哪怕来劝他亦注定无果。今日他表兄林翰来看他,刚一踏入后山,便远远地瞧见他在练剑。
林翰不知他已一连数日连睡觉都几乎没有过,见他出招利落、身法飘动,被感染得跃跃欲试,当下一拔手中长剑,大叫一声:“表弟,接我一招!”
是要给沈令喂招,陪他练功。
沈令目不斜视,听得林翰这一句,一点头,反身接下他这一剑,手臂一曲,一招崆峒派的“飞雾结”已拦胸朝对方攻去。
林翰迎面而上。
林翰比沈令大四岁,原本武功是在沈令之上的,却未料到沈令今日如同发了狂般招招凶狠、不留余地,最后竟是险些一剑将林翰封喉。
当真是万般凶险。
沈令最后一刻堪堪回神,立即收回剑,愧疚地冲林翰一抱拳,哑声道:“对不住,表哥。”
林翰也是虚惊一场,背上冷汗涔涔,这一剑若是收不住,恐怕他当下便得横尸就里。他走上前去,拍了一把沈令的肩:“无碍。不过,你……近日可是遇上事了?”
他看沈令这状态不对,以前沈令可不会这般失控。
“没有。”沈令否认道,垂眸掩去眼底涌动的挣扎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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