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后之人既然想断了顾长盛的科举之路,只怕早早将一切准备好了,他便是想替顾长盛洗清冤屈,也多半是有心无力。
不过他也没想改变什么,能将顾长盛救出,他便满足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大人,可否容在下前去劝阻顾长盛一二,也好将这件事完结,省得占用了大人的时间,妨碍大人休息。”
老文书早就揣测出上面那些人的心思,若真是什么要紧事怕是根本不会落到他手上,便同意了季远川的请求。
季远川道完谢后,一绿袍差役领着他几经辗转,最后在一处小屋前停了步。
那小屋看起来年久未修,外面并未挂锁,而是用绳子将门栓绕了几圈,门上面结着好几层蜘蛛网,里面不但没光映出,就连个响声都没。
看起来倒像是个鬼屋。
季远川不可置信地问了问带路人:“你们就把人关在了这?”
差役不屑地撇撇嘴,漫不经心地道:“这算不错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一个作弊的考生还想待在哪儿?”
季远川心一梗,心知与他多说无益,便没再说话,走上前将绳子解开。
“顾长盛你在里面吗?我来救你出去了,顾长盛你在里面吗?我是季远川……”
可是直到绳子被完全解开,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声音。
难道出了什么事?
季远川连忙推开门,看到的是一片黑暗。他又往回走,将身后差役手中的灯笼一把抢过,嘴上道:“借用!”
没等对方回应,他已经提着灯笼又朝小屋走去。
差役有点生气,但还是没说什么。
光亮如潮水般涌进小屋,季远川也看清楚了屋内的情况。
摆满了杂物的房间,四处皆堆着厚厚一层灰尘,一眼望去没看见顾长盛的人影。
“顾长盛顾长盛……”
人呢?人去哪儿了?
就在季远川急得不行犄角旮旯到处找时,在他身后响起了用道微弱而又不确定的声音。
“夫子……是你吗?”
季远川动作一顿,随即立马转头,朝那声源地看去。
没有人!除了积灰的杂物,其余什么也没有。
可他分明听到了声音!
除非是在那些杂物后面,季远川便绕过那堆杂物,果然看到了一蜷缩着的模糊人影。
他拎着灯笼快速上前,微黄的光亮照出了顾长盛脏兮兮的小脸,和一双疲惫的眼睛。
“夫子……”
季远川放下手中提着的灯笼,蹲下与他平视。
“我来了,很快你就可以出去,别害怕!”
顾长盛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为他带来光亮的男人,不顾早就蹲麻的双腿,突然扑到季远川的怀里,紧紧抱住。
季远川下意识地回抱住怀中的人,轻抚他的头,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安全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你别怕。”
顾长盛将脸深深埋在季远川的颈窝,声音沙哑又缓慢:“夫子……我没有作弊……我真的没有……”
脖颈间渐渐染了一层湿意,季远川既心疼又自责。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能看你受委屈。
季远川更加用力的抱住了怀里颤抖的身躯:“我知道你没有,以你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作弊,我相信你,哪怕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也会相信你,你没有作弊。”
“我就知道……夫子一定会相信我……”
……
颇费周折,待季远川能将顾长盛带走时,已过了深夜子时,此时早已宵禁,便是想走也不能走了。
夜里凉,在耗时耗力地打听下,季远川终于成功高价租了一差役的房间一夜,而那差役则高兴地拿着钱与同僚挤去了。
许是白日受惊受累,顾长盛早早入睡,季远川背着他进入房间,将他妥善安置在榻上。
望着如墨的黑夜,季远川全无睡意,慢慢看着东方渐渐变亮变透。
轻轻拭去顾长盛眼角的泪水,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最后一切杂乱无序汇成一个主题渐渐在心中成型。
哪怕他再不肯面对,他也必须承认,就像小说里的一样,顾长盛最后还是不得不走上惊险万分的那条路。
他曾经无数次希望顾长盛能走得轻松些,却依旧于事无补。
第95章 颓败的男主
即便顾长盛三年后依然可以参加科举,可依那背后之人对他的憎恨,再使出一些下作手段简直轻而易举。
更何况,三年,足以揭开一个王朝虚假繁荣的外衣,那个时候科举还能受到重视吗?
……
巨大的疲惫感袭来,季远川怀着复杂的心绪睡去,并未进入深度睡眠,只浅浅地眯了下眼,天就快要亮了。
门外传来人的走动声,浅眠中的季远川被吵醒。
先是低头看了看顾长盛,发现他还在睡,只是睡得颇不安稳,眉心紧紧皱起。
季远川轻轻叹了口气,他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男主会成为一名铁血帝王,他所经历的虽说不是直面血腥的残酷,却是磨人心智的残忍。
这要是搁现代,那就是丧父的单亲孩子,在母亲又无法依靠的情况下,自身十分优秀,本打算考着高考能有个好前程,谁知高考之路被彻底断送,唯一的出头之路啊……
他认为他没有看见顾长盛崩溃,这说明男主已经很优秀了,至于那短暂的脆弱感,则更是让他心疼。
外面的响动越来越大,季远川尽管非常想让顾长盛多睡一会儿,可他更不希望他被人指指点点。
早早离开也好。
“长盛,醒醒,长盛……”
季远川轻轻摇了摇顾长盛,很快对方动了动睁开了眼。
“我们回去了。”
顾长盛看着面前的人呆了呆,双目无神的模样似是搞不清楚状况。
季远川再重复了一遍:“我们要回书院了。”
顾长盛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盯着季远川不动:“夫子,原来你真的来救我了,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季远川摸了摸他的头:“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你昨天是不是什么都没吃?”
顾长盛说的极慢,一字一字慢慢吐出,声音沙哑低沉:“夫子,我又饿又渴,他们什么都没给我,我渴得难受……”
季远川听了心里十分难受,庆幸还好昨日将他接出来时喂了他一些水。
“好,我现在就带你出去吃东西。”
……
季远川带着顾长盛从考院的侧门出来,可正门那儿排的队过长,他们即使是在侧门也能瞧见那长而弯曲的等待检查的队伍。
顾长盛看着那边许久未动,季远川也不催促,只在边上等着他,直到他转过头。
“夫子我好饿!”
“好,我们去吃东西……”
……
回了书院后,顾长盛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内,季远川相信他不会做什么傻事,倒觉得应该给他多一些时间去思考。
此时男主处在一个人生的迷茫期,他需要时间去想通。
所以季远川让季母将在顾长盛门口鬼哭狼嚎的顾夫人拉开了,吵闹只会让他更加心烦气乱罢了。
不过他也没时间去与顾夫人解释,虽然将顾长盛接了回来,可这并不代表一切都结束了。
顾长盛在考场作弊,这个行为和惩罚将会永远记录下来,不管是在教抚司,书院也是如此。
教抚司已经对他给出了惩罚,可青明书院却还没。
季远川不能眼睁睁看着书院也在顾长盛的伤口上洒盐,所以在山长做出错误决定时,他必须做点什么。
可是等他急匆匆赶到春山居,杂役却告诉他山长不在。
在他的印象中,山长似乎永远都会在春山居,不管他什么时候来,他都能见到伏在书案上处理文书的山长。
这还是第一次,他没有见到山长。
不可能是巧合。
所以昨晚没有看到山长也不是巧合……山长在刻意避开他。
不甘心找不到人,季远川决定就在春山居门口死等,我就不信了,你还能不回来。
反正他绝对不允许顾长盛如小说里面写的一样,被赶出书院。
……
季远川在等了一上午,都没见着人影,便想着去用了午饭再继续过来蹲守。
我就不信了,工作狂不工作不会疯吗?迟早等到人!
只是季远川还没走到四宜小院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书院内的学生变多了。
虽然说目前是午休时间,学生出来吃饭很正常,但这个现象在今天出现就十分不正常了。
按理来说,这几日整个书院的学生应该都在考院考试才是,即便是有人回来,那也应该是晚上才是,因为有的学生不习惯在外面投宿,宁愿奔波回书院。
可现在不应该在书院看到学生啊!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季远川便拦住了几个学生:“你们几个没有去考试吗?怎么还在书院?”
这几个学生见季远川主动与他们搭话,激动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是季掌师,季掌师好……”
“见过季掌师,季掌师好……”
“季掌师好,季掌师,是…是这样的,我们去考试了,但是又回来了……”
“……季掌师他说不清楚,让学生来说,是这样的,今日我们在考试时,突然号房烧起来了,考院也起了大火。
火势太大根本无法制止,而且照当时的情景就算是火被扑灭,那地方也不可能继续考试了,听说还有人连写好的考卷都没带出来。
所以监考官便先让我们回来了,据说可能会重考……”
考院被烧了?大白天啊……
这是怎么回事?季远川震惊得张开了嘴。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着火?”
之前那个被抢话的学生立刻举手,生怕自己说晚了一步又被抢话:“听说是神的惩罚,根本不是有人在放火,火是凭空烧起来的,很多人都看到了,都说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们要……”
哦!凭空烧起来的?那就好……
“没有人受伤吧?”
又有人抢话,急着道:“没有人受伤,季掌师放心,大家都反应过来了,跑的快得很,那火根本烧不到我们身上。”
季远川淡笑:“那就好那就好,没事就好,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准备接下来的考试,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
当听到考院着火时,季远川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男主。
顾长盛昨日一直被关着肯定没有机会,后来出来后自己也一直在身边,也没机会。
只有今日上午,他是一个人独处。
季远川快步赶回四宜小院,来到小竹楼顾长盛房间的门口。
他没有敲门而是试着推了推,不过门没有推动,应该是在里面栓住了。
这说明里面是有人的。
而且就算里面没人又如何那也不能说明火是他放的。
……就算火是他放的又如何,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况且也没有人受伤,已经很有分寸了……
不愿再去探寻真相的季远川收回了推门的手,也不管里面是否有人,说道:“长盛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再叫我!”
季远川看了一眼那正打开着的窗户,本想去一看究竟的心思渐渐淡了,他直接转身回二楼。
可就在他即将踏上台阶时,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回头,果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顾长盛,当下便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幸好不是他!虽然他并不觉得顾长盛就算真的放了火是错的,但意识到不是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顾长盛顶着一头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乱糟糟的头发,直直地看着他道:“夫子,我饿了。”
季远川又走了回来,温和地道:“我也饿了,我们去吃午饭。”
第96章 被打的男主
下午,季远川依旧前往春山居等待,但还是没能等到人。
眼看着暮色降临,而他等了一天的人连个影都没能看到,季远川决定晚饭不吃了,就死守在门口了。
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装作回去吃饭的样子,实则是转了个身躲在大树后偷偷观察着春山居门口的状况。
酉时一过,那条青石路上终于出现了人影,季远川睁大双眼,是山长。
他立马动作,赶在山长进入春山居之前截住了人。
山长一见面前的人,眉头紧皱,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山长,我来找您是为了顾长盛的事情。山长顾长盛没有作弊,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山长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进来吧。”说完便绕过季远川走了进去。
季远川一看山长的态度,心想升起了希望,便连忙跟上。
到了室内,山长依旧是做在老位置,季远川则无心坐下,站在了山长旁边。
“山长您说句话啊,您打算如何处理顾长盛?”
山长头未抬,只一双手在书案上移动,一封封文书被翻开,他冷淡道:“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这件事你别管了。”
季远川急了:“山长……”
“…好了,你别说了,这件事已然结果已定,你我都不能改变。”
季远川神情一滞,心顿时凉了,满目失望地看着他:“可是山长明明很清楚顾长盛他不可能作弊,他成绩那么优秀何必要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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