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公子?”那东西见他没反应,又换成了谢含玉的声音。
穆棠风在原地一动不动,背后冷汗浸湿,等了好一会儿,耳边逐渐能听到人声,眼前景象变了个,谢含玉正拧眉看着他。
“被魇住了?”
“嗯……但是我没搭理他。”
不远处的人群突然传来几声女子的尖叫声,穆棠风顺着看过去,只见船边趴着一个黑乎乎像“人”的东西,骷髅人面,浑身长满了鱼鳞,脸上是密密麻麻的鱼鳍,牙齿又尖又利,正在一边咬着船缘,一边用滑腻长着薄膜的手拉着船上的人,试图把人拉进水里。
那个被拉住的人有点儿眼熟,正是方才来找他搭话的宋遇景。
船边的怪物双目幽深,拽着宋遇景一点点要把他拉下来。旁边的船夫要拿浆去砸怪物,有人阻拦道,“这是河神派来的使者,不能打!不然我们一整只船上的人都要遭殃。”
“他自己犯了忌讳,惹得河神发怒,只有让使者带他去祭祀才能平息河神的怒火。”
“对啊……上船之前不就说过了,听到有人叫不能答应,他自己没有注意,怪得了谁。”
眼看着宋遇景一点点被拉下去,他脸色泛白,隔着人群中看向穆棠风,开口道,“救命……救救我……”
在他大半个身子都要被拽出去的前一刻,穆棠风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穆棠风拽着人把人往回带,然而底下水怪的力气非寻常人可比,不但没有把人拉回来,连他自己都被带着朝船边倾了过去。
“嘿,这小子可真会多管闲事!”
“一会儿要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宋遇景抱着穆棠风的胳膊哇哇大哭,“兄弟,我真是太感动了,你今天要是把我救上去了,我宋遇景以后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话音未落,那水怪突然松开了宋遇景,穆棠风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刺骨的冰凉,一道极强的拉力拽着他往湖水里去,他眼前对上了波光粼粼的水面,大半边身子倾在了船外。
在他要和江水来个亲密接触的前一刻,他的鼻尖都已经碰到了冰冷的江水,有人握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拉,把他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水怪倏然松开了手,像是碰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匆匆沉进了水底。
穆棠风被谢含玉拉着回到了船上,谢含玉眼里漆黑一片,要气笑了,“这会儿你倒是不怕水了?”
第22章 利用
穆棠风被带的脑门磕上了谢含玉的胸口,硬邦邦的撞的他额头痛,他捂着脑袋退开,“不能见死不救。”
谢含玉垂眸看着他,眼底墨色一点点沉淀下去,冷白修长的手指松开了他。
“救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别像刚刚一样,差点儿把自己搭进去。”
江面变回了平静,雾气逐渐散了去,粼粼江水向东流,波纹卷了一层又一层,浪花溅起来一小片水珠,很快又落了下去。
宋遇景看到谢含玉就有点儿害怕,他从地上扶着船栏站起来,上前一把抱住穆棠风,感激道,“公子,刚刚太谢谢你了,也谢谢你朋友,若不是你们二人,这次可能我命都没了。”
周围的人聚在一起看了他们一会儿,暗叹他们运气真好,随即议论着散了去。
穆棠风突然被抱住,脖子被勒的有点儿难受,伸手轻轻推开了他,“不必,你下回留心一点儿,在船上有人叫你,莫要回头应答。”
他看着宋遇景一脸激动,又朝旁边挪了两步,以防宋遇景再次朝他扑过来。
“公子也是去京州的,可否告诉我公子的名字,日后宋遇景必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穆棠风想说不用的,奈何宋遇景一直缠着他问,最后还是告诉他了。
宋遇景一路一直跟他聊上了,穆棠风是个性子温和的,别人说什么他回什么,两人一直说的到了岸边,要下船的时候才依依分别。
“穆公子,等到了京州一定要去找我!!”
宋遇景又告诉了一遍他住在哪,再三强调了三遍,最后看了一眼穆棠风身边男人不虞的脸色,才住了口。
穆棠风看着宋遇景进了人群里,没一会儿消失不见,收回了视线。
从木梯上下来,到了兖州地界。
兖州多山多树,不远处青色相连,黛青色像是水墨画连成的远天,碧青色相接,在苍穹的雾色里若隐若现。
人有点儿多,谢含玉伸手握住了穆棠风的手腕,朝着人群的反方向走。
穆棠风尽量让自己跟上他,开口道,“谢兄,我们不去城里吗?”
他们走的是出城门相反的方向。
“等处理完事再过去。”
不远处靠近江边的岸上有一处茶摊,里面卖的有些茶水糕点,白糯的桂花糕用青瓷盘装着,老远传过来甜甜的香气。
里面坐着的人不少,好多行船肚子饿了的,在江边买些零嘴垫垫肚子。
穆棠风感觉自己也有点饿,对谢含玉道,“谢兄,我想去茶摊买点点心,我饿了。”
谢含玉看了他一眼,俊脸不耐,“麻烦,”手上松开了他,“快点。”
穆棠风碰了碰被谢含玉一直握着的手腕,上面留下了一道淡红色的指印。
谢含玉也看见了,漆黑的眼眸看着那一处,心里啧了一声。
他也没有怎么使力气,这呆子身上也太容易留痕迹了些。
穆棠风去了茶摊前,茶摊上有山楂糕、芙蓉糕、杏仁酥饼,桂花糕和月来饼。
他犹犹豫豫,最后选了桂花糕和山楂糕,又要了一壶明前景茶,付了银子后道谢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
转身时正好有人过来,穆棠风撞到了那人的肩膀,油纸袋包好的糕点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响,穆棠风向那人道歉,然后低头去捡。
幸好糕点封了口,掉在地上也不碍事。
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油纸袋,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先他一步捡了起来。
“无妨。”声音清冷好听。
穆棠风眼角瞥到一缕银白色的发丝,身形僵了一下,那天晚上的记忆又浮现出来,他顺着看过去,男子戴着斗笠长身而立,壁篱遮住了脸。
发尾束起来的头发垂落在身后,仔细看去,并不是银白色,而是接近纯白色的白发。
穆棠风对那晚混蛋的印象很深,发色是银白色绸缎似的,和眼前人并不一样。
男子把糕点递给了他,手上似乎有个深色的刺青,穆棠风匆匆一瞥,看到了一个类似于蜘蛛的图案。
“多谢。”
话音落了,男子起身,壁篱轻纱由风扬起来,露出来一截俊俏精致的下颌弧度。
穆棠风往回走,在树下看到了谢含玉,走到一半时停了下来,回头看过去,茶水摊前已经没有了男子的身影,人群中也没有。
他心里毛毛的感觉又上来了,加快了脚步到了谢含玉跟前。
此时他看不见的是,他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连了一根细细的银丝,那银丝折射反着光,一头连着穆棠风的手腕,另一头蔓延进了树林深处。
谢含玉见他走过来时视线微微一凝,落在半空中的银丝上,神色若有所思。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银线跟着在半空中颤动一瞬,瞬间在他指间绷紧。
谢含玉松开了手,眼里墨色翻涌,任由那银线系在穆棠风手腕上。
穆棠风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怀里抱着热乎乎的糕点,把油纸袋打开,捧到谢含玉面前。
“谢兄,你尝一尝。”
谢含玉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拿了一块儿淡红色的山楂糕,被酸的牙疼,脸顿时黑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
穆棠风看到他这样子紧张起来,自己拿了一块儿尝尝,感觉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啊。
“酸死了。”谢含玉一脸嫌弃。
穆棠风抱紧了糕点跟在谢含玉身后,嘴角抿了抿,心想谢兄嘴好挑啊。
谢含玉在城门外找了一辆马车,马车停在树林边,外面装饰的很华贵,金漆白玉顶,珠帘红帷幕。车夫戴着斗笠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褐色的眼睛来。
那人低声跟谢含玉说了两个字,类似于称呼,穆棠风听起来像是主子。
他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又散了去,应当是他听错了。
两人上了马车,外面传来鞭子抽在马背上的声音,然后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车帘被风吹起来,外面的树林幽深阴暗,在傍晚里透出来几分诡谲。
穆棠风在车上没一会儿就待困了,糕点茶水吃的差不多了,他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马车颠簸不平,他脑门上磕到车壁撞出来印子,睡着睡着自己想寻个舒坦的地方,无意识地脑袋一歪,靠在了谢含玉肩膀上。
谢含玉正要动,靠在他肩膀上的人似乎预感到自己的枕头要跑了,伸手抱住了谢含玉的胳膊,小声道,“别乱动。”
穆棠风感觉到抱着的东西还是温热的,用脸蹭了蹭。
谢含玉,“……”
他试图把手抽出来,这呆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是紧紧抱着不撒手,挣都挣不开。
谢含玉面无表情地看着穆棠风的侧脸,感觉自己脾气被这呆子整的真是越来越好了。
罢了……等会还要这呆子去帮他引蛛妖出来,就让他靠一会儿吧。
他怀里的功德录浮在了半空中,翻页显出来几个大字。
妄图谋害救命恩人,与仙机无缘。
谢含玉嗤笑一声,“你是如何得知我要害他的?”
“不把蛛妖引出来,为祸的是一方城镇,一会儿让他过去,待我把蛛妖杀了,也算是给他积德了。”
功德录似乎是在考量,最后颜色缓缓地暗淡下来,合上了书页。
谢含玉眼里闪过一丝晦暗,墨眸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真是有意思……这功德录倒是还会思索利弊…这样子,可更像天上的那位了。
马车在树林前缓缓地停了下来,穆棠风感觉到耳边传来谢含玉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谢含玉伸手用手帕擦了擦他的口水,一脸温和,“穆公子,到了,待会儿再睡。”
穆棠风意识到了自己的姿势,连忙撒手松开他,不好意思道,“我睡相不好,又麻烦谢兄了。”
“没事。”谢含玉难得一副好脸色,唇角微微扬起来,“穆公子信任我吗?”
穆棠风许久没见到谢含玉这么好的态度,有些不习惯,连忙点了点头,“自然是信任的。”
“那穆公子可否帮我个忙?”
谢含玉勾唇一笑,雪白俊逸的脸变得鲜活起来,漆黑的眼眸映着他的影子,有光点微微跳动,鸦羽一般的睫毛垂着,面庞像是精心雕琢出来的冷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穆棠风被他这一笑晃了眼,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第23章 蛛妖银玄
穆棠风按照谢含玉所说进了林子里。
此时已经是傍晚,晚霞绯红散在天边,月亮从云间探出来,像是水墨沉进江水里,枯枝映着远月晃动,在地面上覆盖成了阴影。
四周静悄悄的,林子很深,远远看去宛如深沉不见底的枯井,让人莫名感觉到几分危险。
晚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穆棠风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握紧了手上的玉符,听着谢含玉的声音,稍稍放下了心。
谢含玉不会害他的,他只要按照谢含玉说的做就好了。
而且他也很高兴,能够帮上谢含玉的忙。
“前面有个路口,向左转。”
谢含玉坐在马车上,面前的半空中浮现出来穆棠风的人影来,他看着穆棠风按照他所说往左边的林子继续深入。
旁边的程一开口道,“主子,这么明显的送金蝉过去,银玄真的会上当吗?”
“原先是不会的。”谢含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道,“不过如今那艳鬼已经撑不了太多时日,他一定会过来的。”
穆棠风在路口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转向了左边的树林。树林里愈发茂密,进去以后阴森森的,吹来的风带着若有若无的啼哭声。
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尖又细,听起来十分刺耳。
地上折射出来银白色的光,穆棠风看过去,是一些零碎的蛛丝,比平常的蛛丝要粗l长,上面沾着零星的血迹。
靴子踩在枯枝上发出“咔嚓”的声音,槐树下堆着白骨,有些是成年男子女子的,更多的是婴孩儿的。
穆棠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裤腿,他眼角扫到了一只青白的婴儿的手,心里提了起来,背后窜起来一股寒意。
他握紧了手里的玉狐,感觉到了温热的触感,轻声道,“谢兄……你在吗?”
玉狐传来谢含玉的声音,谢含玉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穆棠风指尖有些抖,额头上冒出来冷汗来,假装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地上的银线越来越多,与此同时,耳边的婴儿啼哭声越来越近,树干上挂着一团团人脸一样的东西,有东西从里面长了出来。
血红色的人面花,上面神情各异,每一张脸表情都不一样,微笑中带着阴险,哭泣中带着狰窃喜,悲愤中带着狞笑。
穆棠风停下了脚步,感觉四面八方的凉意蔓延过来,从心脏处冻的他四肢发麻。
在他面前的树枝上,有个婴儿正挂在上面。他浑身青斑,眼睛黑洞洞的,只有黑色没有眼白,心脏处缺了个口子,有鲜血顺着滴落下来,在地面上凝成了深红。
婴鬼倒挂在树上,黑洞洞的眼眶看着穆棠风,嗓间发出来细长的啼哭声,像是破碎的树枝刮在树皮上面。
与此同时,地上的银色蛛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穆棠风的脚腕。他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银线猛地一拉,把他带的甩在地上,往树林深处拖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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