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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安一隅(近代现代)——Shrimp

时间:2020-08-06 10:26:11  作者:Shrimp
  “我知道”,李隅当时是笑着说的,“这是您最擅长的。”
  关于碾死蝼蚁这种事。
  李胜南于是伸手打了李隅一巴掌,那一巴掌不重也不快,李隅是可以很好躲开的,可他偏偏没有。
  这让他想起七年前李隅跟他说要出国的事,李胜南也打了他一巴掌,李隅那时候个子已经长得很高了,他不再像幼年时期那样古怪,也不像初中时候那么叛逆,逐渐已经有了沉稳的影子。
  甚至平白无故挨打也都忍耐下去,他在向自己交换一样东西——自由。
  那么现在,李隅又想跟他交换什么呢?
  “我最近做梦总想起你以前,你恨我恨得很厉害……”李胜南回过神来,对转过身的李隅说。
  李隅看着他,“那也是以前了。”
  李胜南定定地凝视着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我要的你给不了,李隅心说,抬起眼睛说的仍然是“没有。”
  “真的吗?”李胜南狐疑地看着李隅,他的腿骨上打着石膏,他被挖去一个腺体,割掉一颗脾脏,几处骨头也断了,就像被虚空中一只无形大手捏过萎缩的纸团,不借外力就再难伸展开来。
  他是苍老的,朽坏的,坐在轮椅上去看那具健康的,高挑的身姿,他的儿子,多么令人嫉妒的年轻英俊的模样。
  是否子女就好像殖民家,缓慢地侵蚀,然后掠夺走了父亲的一切,他觉得自己还挺无私奉献的。
  他不由得感叹自己被夺走了青春岁月。
  “真的。”李隅说着帮他关上了房门,走到了房门外面去,阮衿正端着餐盘上来过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阮衿在照料李胜南的时候总是不太好意思面对李隅,点头示意了一下,压低声音,“那我先进去。”
  但是他被李隅抬手阻拦住了,就正对着李胜南那个门,他的右肩被随意推了一下,肩胛骨顺势贴上房门,踉跄的后脚跟在门上撞出“砰”的一响。
  阮衿吓了一跳,低头怕东西洒了,刚刚把李胜南的门撞响了,又怕被发现,于是焦急地开口说了个“喂……”
  然后李隅就把阮衿压在门上,细密的睫毛垂下来,显得尤其多情,他不说话,只是猝不及防地吻了一下阮衿的嘴唇,然后是脖颈和耳垂。
  只是随意亲了两下而已,而且那柔软的触感分明是微冷的,但阮衿“嘶”了一声,感觉自己烫得像被火舌舔舐般刺激,手指也攀在门板上抓出了声音。
  他满脸通红,异常错愕地看着李隅,就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太大胆了吧,这人……
  “什么声音?我要睡了……”李胜南的声音闷闷地从房门里传出来。
  “不好意思,是我的猫,马上弄走。”李隅说。
  作者有话说:
  我写文真是卡啊。在楼下舔毛的撒泼打了个喷嚏。
 
 
第89章 煎熬
  在李胜南出事之后宋邵就走了,家里通常除了钟点工外就只有李隅和阮衿在。李胜南所不知道,他在半梦半醒之际的时候,李隅和阮衿就背着他做那些隐秘的事。
  阮衿发现李隅真的很懂得如何去把刺激最大化,尽管他觉得李隅其实对欲望的实际需求并不算很强,他就像他养的猫一样,虽然对罐头存在着一种无可避免的渴望,但从来吃饱了就绝不再多动一口。
  白天三个人共处一室,李胜南在书房中看书,脑袋一歪,又睡着了,他手中捧着的书落到了地上,阮衿把书放回书架上的时候,李隅就从后面亲他的后颈。
  李胜南还在房里,但是阮衿的抑制贴被撕掉了。伴随着后颈骤然产生的钝痛,锋利的犬齿已经刺进去,那属于Alpha侵占性极强的信息素源源不断地被灌进去了。
  被李隅给……暂时标记了……阮衿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骤然睁大了眼睛。
  这感觉很奇妙,突然的标记让他感到腿软和鼻酸,并且有种自己成为了某人一部分的错觉。那种Omega与生俱来的,想要被喜欢的Alpha占有的欲/望得到了满足。
  不等他再度反应过来,这又变成正面的拥抱,那啜吻的声音丝毫不避讳,湿/润黏/腻,就直白地响彻在房间之中,阮衿眯着眼睛,越过李隅的肩头,看到了书架上厚厚的一本圣经,那啃噬在他唇瓣上的力度,仿佛是献给情人的最后的一吻。
  连续很多天的晚上,他们两个人做完爱也睡在同一张床上,信息素痴缠在一起,总能编织出很好的梦。
  好像这一切都变得和谐得不能够再和谐,只要是决口不提他们之间存在问题。
  李隅忙很晚从外面回来,阮衿就等他一起吃夜宵,只开着一盏小灯,猫蹦到餐桌上,在装馄饨的碗附近转悠,左嗅嗅,右闻闻,闻到里面鲜虾的味道,就想抬爪蘸蘸里面汤汁,被李隅抬手抵住了它的脑袋,最后又跳到李隅的腿上去了。
  很奇怪,明明前几天晚上,撒泼更愿意蜷缩在自己的腿上,这是一种什么奇怪的预兆吗?阮衿这么想着,他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果不其然,他听见李隅说,“我要回A国一趟。”
  回A国,李隅用了“回”这个字眼,就好像那里才是他的家一样。阮衿愣了一下,手里的筷子一下滚到地上了。他一边捡起筷子一边觉得自己
  有点头晕脑胀的,因为那实在是太远了,他知道自己实在不可能成功跟去,也不会把这个愚蠢的问题讲出口。
  “那要去多久呢?”
  “两三个月吧,还要具体看情况。”
  两三个月,还不是一个确定的时间,实在太久了,阮衿一想,那不都得塘市的秋末……阮衿知道李隅很忙,自己一个人处理着各种棘手的事情,但他还没有考虑过他和李隅会再次分开的事情。
  撒泼它是预感到自己的主人要离开好一阵子,所以才突然索取温存吗?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上午。”
  阮衿没忍住脱口而出,“这也太快了?而且……”
  而且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这句话太没立场,被他立刻死死地压在齿关之下。
  周遭寂静,阮衿知道自己的声音有点太大了。李隅抬起眼睛定定地看他一会儿,然后把碗收到厨房的盥洗盆里去,期间撒泼一直缠缠绵绵地围绕着他的脚踝,甚至站起来扒着他的裤脚,拼命地想讨来一个抱抱。
  而李隅也的确用那双洗过碗之后微冷的手抱起它了,坐在沙发上撸了有好十几分钟,没有面对着电脑手机和各种文件,就只是很专注地好好抱一抱他的猫。
  这都是撒泼平常没有的待遇,偶尔李隅愿意抽空陪他玩个逗猫棒都已经算是很少见的事情。
  这一切都好像在说明,他是真的,真的,真的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第二天阮衿醒得特别早,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旁边的人,然而薄被里是空的,人早已经走了。他感觉胸口上闷得喘不过气,再抬头一看,
  原来是撒泼盘桓在自己胸口上,猫的额头上黏着一张便签,正被均匀的呼吸吹得起起落落。
  阮衿把这张便签取了下来,那上面的黑色字迹很清晰:麻烦这段时间帮我喂猫。Ps:我还请了一个护工。
  他颓然地躺在床上,真心觉得这个人很残忍。李隅要走,也不同他提前打个招呼,他甚至绝口不提让阮衿等他的事。
  他就那么匆忙的走了,留言说“帮我喂猫”。
  新来的护工是个年轻的Beta女性,她叫凯蒂,是个菲律宾人,身形微胖,有着黑色温润的眼睛,巧克力色的皮肤,还有长了薄茧的一双大手,她做饭要比这个屋子里任何一个人都好吃,甚至连李胜南也赞不绝口。
  她用蹩脚语调温柔的中文非常自信地告诉阮衿,她曾给刚回国的李隅做过一个月的饭,是因为李隅要搬回老宅这边住才没有为他继续工作。
  她是令李隅最满意的一个,她刻意强调了“最”这个字眼。因为先前在家政中心,李隅还小有名气,他一周之内换掉了好几个钟点工,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饭做得实在不合胃口。
  阮衿听她讲,又笑了,笑得机会要揩眼泪,“是的,他一直都很挑食的……”
  李隅一直都非常忙,也不着家,其实公寓里除了会有灰尘之外也不怎么需要清理,倒是偶尔喂猫逗猫的任务分配到凯蒂的头上了。
  她闲暇时候和阮衿的话题始终绕在李隅身上,主要是阮衿一直在问,他说“还有呢,再讲一点,请再讲一点吧。”
  凯蒂其实跟李隅也不是很熟,毕竟真正见到的面很少。她讲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自己被李隅辞退的那天下了大雨,又刚和男朋友刚分手,匆匆赶到工作地点就得到了被解雇的消息,于是她在李隅面前忍不住情绪崩溃了,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李隅就那样默不作声地听她讲车轱辘废话约有一个钟头,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
  等她哭完了,他才说自己很抱歉,不知道她今天分手,而且他觉得凯蒂不像她前男友所说的又胖又丑。
  凯蒂摊着手看阮衿:“他看着我非常真诚地说,‘我认为你很可爱,而且你叫凯蒂,你知道吗?有个卡通片里的猫就叫凯蒂。’我很喜欢直视雇主的眼睛,他们都不如他的明亮,所以他把我给说服了,我选择相信他说的话,而不是那个人渣前男友的。”
  阮衿觉得通过她的眼睛看到了当时的李隅,很温柔,他对着她葡萄一样的黑眼睛眨了眨眼,“是真的,你很可爱,你该相信他的话。”
  李隅还跟凯蒂说,如果今后还需要新的家政的话,他会重新再找她。
  凯蒂以为李隅当时只是客套话,虽然他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但她知道,这样的人能维持基本的礼貌已经很难得,他把自己转头就忘掉才是合乎常理的。
  “我没想到他还给我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继续来这里工作,他真的遵守了诺言。”
  凯蒂讲完了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工作的原因之后,她发现阮衿把脸别过去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李隅走之后,好像把凉爽的水汽都一并带走了,塘市的酷暑瞬间倾轧,热浪轰轰烈烈地涌来,连续几周都不见一滴雨水,就好像要把人烤干一样。
  这样的季节让阮衿格外思念李隅,他给李隅发过很多消息和邮件,“还在忙吗”“你还好吗”“工作辛苦吗”,无非一些欲盖弥彰饱含试探性的话,但是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阮心在校的补课班结束之后,阮衿终于去阮心寝室帮她收拾带回家的行李。
  她好久没见阮衿还有点别扭,心里乐开了花,但嘴上始终阴阳怪气的,“你终于想起还自己有个妹妹啊,舍得来看我咯。”
  “我来看你还不好吗?”阮衿正躬身帮她搬一个沉甸甸小书架,牛仔裤口袋里半露出的盒子被挤出去掉在地上了。
  阮心眼尖,一个箭步捡了起来,发现那是一盒女薄荷烟,已经空了一半,每一根都洁白纤细,她满脸震惊地说,“阮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你真的学坏了诶……”
  “抽一点可以解压,我是成年人,不要紧的。”他抱着书架往外走,用那种成年人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的。
  但阮心经由抽烟的事一路又扯回了阮衿自甘堕落跟老男人交往的事,絮絮叨叨的还是老一套,有没有分开?什么时候分开?
  于是阮衿在把她送回陈惠香的家途中就又开始一言不发,等到匆匆下楼离开的时候,她打开窗像个悍妇一样冲楼下怒吼,“阮衿,我告诉你,你就继续逃避吧,你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你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跟演电视剧一样浮夸,阮衿听着她响彻在街道间的声音,在全是爬山虎的墙根附近蹲下了,然后汗流浃背地点了一支烟。
  舌苔上有些灼烧着的清凉,那些白烟伴随着暑气蒸腾起来,模糊了眼前的视线,面对现实吗?
  或许他真的该面对现实,抽李隅的同款烟只是在欺骗自己。这些烟只是李隅的气息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况且他不喜欢抽烟。
  户外的大太阳底下手机屏幕亮度不足,他很艰难地给李隅发了一条信息,断掉的烟灰落到了屏幕上,被带着汗的指腹拂掉了:我很想你。
  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随时间渐渐过去,李胜南已经无暇再管阮衿每天做什么了,阮衿出门就像从一个圆心出发,尽管脖子上仍然拴着一根无形的狗链子,但能够环绕的半径变得越来越长。
  他租了一辆旧车,白天的时候一路往塘市的北边沿路行驶,重点排查那些已经废弃的厂房,或者建筑施工用地,戴着黄色的施工帽在荒芜的灰色建筑之间穿行,他想找到之前陈茹所说的地方,过去死掉的Omega们,即使他其实丝毫头绪都没有,就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满城乱蹿。
  就这么一直过了三个月过去了,秋天过去,迎来初冬,塘市气温骤降的时候,李隅依旧没有回来,而阮衿本子上的“正”字已经积攒了蚂蚁般的密密麻麻的一长串。
  难不成李隅是在刻意惩罚我?阮衿觉得自己每天想这些想的头都快炸开,因为我不坦诚,不肯说出实情,所以搞得他就这样磨光了耐心,他再也不想见我。
  他希望不是这样的,但是还是难免变得焦虑,他想要联系上李隅,哪怕他回复自己一个“嗯”也好,他就想好好地确认一下,李隅一切都还好。
  可是去会所找了周白鸮之后,他表示自己也很久没有联系上李隅了,不知道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到底做什么去了。
  不光是他,他周围的人都没有一个真正清楚的。
  周白鸮很是同情地看着阮衿,眨眨眼睛:“如果李隅不想被人联系上的话,那就真的谁也找不到他的,他总是这样,还挺气人的。”
  真的是这样的。
  阮衿不愿意把李隅形容成“气人”的,他找不到什么词去形容他,只是觉得自己太难过了。他去了凯蒂说的李隅住过的公寓,轻轻地敲门,或者用力按门铃,依旧是没有人回应的。也是,李隅应该还在A国没有回来,他在他的门口坐了一下午,感觉自己快要彻底透支了。
  等到再把自己重新捡拾起来,就到了附近商场大楼下的自动贩售机下买了罐热咖啡。上次在医院里,还是夏天,李隅买的就是这样的,那分明是不遥远的记忆,但是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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