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栎两眼无神,空洞迷茫地看着芸芸众生,冷得真像一尊神像!可是,他才十五岁。
祭司要在祭台是上给他加冠,增加荣耀,他像一个傀儡一样走上台,抬起头问祭司:“神真的存在吗?”
祭司脸色一僵:“你不是在禁地见到神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祭司,那不是神……对吧?”他的眼睛很冷,血丝在眼神中交错纷杂。
作者有话要说: [1]原创诗歌,借用李贺《苏小小墓》:风为裳,水为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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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拥蓝关前
“啪!”祭司抬起手掌扇了他一耳光,愤然离去。巫栎逃离神巫岭,到处流浪,后来听说神巫岭出现天灾,他立即赶回来。
这里到处是火,一如人间地狱,且到处是着火的死尸,整个村寨都陷入火海,生人成死尸,死尸变白骨,白骨化灰烬……
“祭司这是怎么回事?”
“你之前不是问神存在吗?现在你看到了吧,神降下谴责!今日我一身殉天,平息神怨,剩下的族人就交给你了。好好带着他们走下去,你一直是最有怜悯心的,最像神的一个,我相信你!”老祭司推开他,跳入祭台中央的火堆中。
“不!祭司!师父!”他跪在火堆旁流泪,匍匐在地上自责懊悔,“师父,要是我当初不离开,会不会是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师父!你听到了吗?”
火焰在向四周肆虐,吞噬一切的生灵,正狂妄无边,天降大雨,一点点抹平火焰的烧灼,他在雨中流泪,在雨中哭泣,撕心裂肺地喊着他师父……总以为岁月静好,时光绵长,岂不知顷刻间便楼塔城倾,万世罹殃。
易朝在一旁看不下去,他觉得心上压着一块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更我有什么关系?是谁想让我看到这一段历史?这段历史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在心里猜测。
幻境再次变换,这是一个重建后的寨子,已经没有之前的宁静安详了。巫栎成了新的祭司,不过他没有毁容,老祭司走得太匆忙,没有留下泯灭人性的记载。不过,这种技艺应该会在羊皮卷中记载,他去找了,却被告知,老祭司将相关的都烧了。所以师父一直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之后还查到前任祭司留下的一些遗言,希望他完成圣女羽化成仙的任务。圣女羽化成仙需要鲛人引路,以鲛人作为祭品,引导圣女飞升。
“师父之前不是让你们去南海找鲛人吗?找到了么?”他戴着面具在桌边问祭司助手。
“找到了,只不过鲛人善伪装,之前一直关押在祭台底下,只是后来天火降临,鲛人失踪,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快去找!”他拍案而起,有些不满手下人的做事懈怠。
后来,圣女巫昀与一个男子私奔,得知消息时,他立即亲自去把人抓回来。私奔的男子竟然就南海鲛人!
这莫非是天意?他捏着茶杯在思考。飞升的仪式如期举行,鲛人被当做祭品丢如火中,圣女巫昀哭得死去活来:“不要!”
鲛人在火中流泪,泪化为珠,滴滴答答落在祭台上……忽然一场雨降临,打断了飞升仪式,圣女巫昀与鲛人消失在人们眼中。
“怎么回事?快去找!”巫栎在祭台上大喊,“一定是他们逃走了!快去找!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找回来!”他疯子一般拿刀在祭台上四处乱砍,其中一道砍向易朝……
易朝在昏迷中看到了一些幻象,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他不由得从梦中醒来:“啊!”
待镇定下来,发现自己在一座宫殿里面,布置得极其辉煌华丽,梁柱烛台,无不雕花刻字,罗帐画屏,风帘翠幕。不过不是中原风格,是南越的风格。他没有多少惊讶,毕竟南越的二殿下都待在自己身边大半年了。
他穿上外衣,出去。五个侍女刚好从门外端着金盘路过,她们行了个礼。
“等等,你们二殿下可在?”易朝问。
“不知。二殿下时常不在宫里。”走在前面的宫女答。
“没事,你们下去吧。”
“是。”五个侍女往东走去,东边是另一座宫殿,斗拱飞檐,看得出受中原的影响很大。
门前一片苍翠的桂树,树下还有映山红、玉兰……花园中央是一座八角凉亭,亭中有石凳石桌。他走过去,石桌上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黑子被白子围困,局势紧张,可如果稍加用心,仍可以在死局中获得一线生机。
“嘿!你在看什么呢?易大人?”岑暮从身后拍了一下他。
“没什么,就看看这残局。”
“有何高见?应该走到死局了吧?”岑暮低头看看棋局,这是昨晚他与哥哥下的,他执白,王兄执黑子。
“在这儿,能扭转乾坤。”易朝从旁边拿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的左下角。
岑暮看着不禁大加赞叹:“确实一子转乾坤。走,你想吃什么?”
易朝看着他,眼角垂下来,思考良久道:“这里离桂州还有多远?”
他忽然想起对方是谪迁来的,不是来这儿游山玩水的,自己保护了一路,反而有点恋恋不舍:“不远,过几天我亲自送你过去。”
“嗯!多谢二殿下。”
不知为什么,他听到他称呼自己为二殿下,一下子那么陌生,“怎么不叫我名字了?”
“毕竟身份有别。”
“是吗?也对。你爱怎么叫怎么叫。”他有点强颜欢笑,“对了,魏小冉和小七我手下都找到了,送去桂州了。”
“多谢。”两人互相看着彼此,却找不到什么话可说。异兽炉中焚有香,那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香。“你这边点的是什么香?很特别,味道不浓,却让人恋恋不舍。”
“这叫悠梦,用排草香[1]加多种花香调制而成,有安神清心的作用。对了,你在祭台上看到了什么?”对着满桌珍馐美馔,岑暮想起了要问的事情。
“看到了很多。”易朝将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东西都讲了一遍,唯一的隐瞒的就是圣女跟自己很相似。
“二殿下,大王听说易大人醒了,想接见他。”一个宫女过来传话。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岑暮挥挥手,随后转向易朝,“你去吗?我阿娘、阿爹想见你。”
可以不去吗?他想问,可是看到对方满脸期待的表情,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希望我去吗?”
“希望。”岑暮说话向来直率,不像是在王族中长大的,倒像是在江湖草野中任情潇洒,放浪不羁的侠客。
他笑笑:“那便去。”他的父亲易泽也曾被贬来南越做官,并且跟南越的王族有些交情,这也是他将自己摘出京城,选择来南越的原因。
这是一场普通的会见,所以不在政事大殿上,而是在紫烟阁。刚一进门,南越王和王妃便从座上起来迎接。
易朝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热情:“大王,王妃,在下易朝,字晓天。”
“不用拘礼,你是故人之子,孤与令尊易云海先生是故交。”南越王高兴地问,“令尊怎样了,可安康否?”
“回京之后就西去了。”
“请节哀!不谈那些伤心事了,你就当做是家宴。”
易朝:“……”家宴?他看向岑暮,你跟你爹娘说了什么?
对方赶紧撇清关系:“我什么也没说。”
“王兄,你什么时候带了个阿哥回来?”南越的公主,岑暮的妹妹岑思思进来问。
“你大哥呢?”
“大哥一会儿就来。”
岑暮白了妹妹一眼:“没大没小的,以后有好事都不叫你了。”
“别嘛!王兄,我知道错了。易大人跟我王兄很般配啊!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天造地设……”
岑暮赶紧捂住她的嘴,就怕她什么都往外乱说一通。
易朝被“天造地设”这一个词惊讶,掉了筷子,她真的知道天造地设是什么意思么?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易晓天,我妹妹学艺不精,乱用词语,你别介意。”他急忙救场。
易朝自然也不会在意。
“大殿下好。”门外的宫女喊道,接下来走进来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身形欣长,容貌与岑暮相似,但要比岑暮多几分老道和棱角。
“阿爹,阿娘,我来迟了。易大人,幸会幸会。”他进来完全没有什么惭愧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易朝觉得眼前这个人看似有点散漫随意,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但骨子里却处处透着计较,“大殿下,幸会。”
“没事,这次算是自家人,下不为例。”南越王带着点责怪语气。
“是,阿爹,我会注意的。”他落了座,坐在岑暮旁边。
“王兄,你最近很忙啊?”岑暮问。
“是啊,水灾刚过,一切重建的工作都得安排妥当。”他笑着说道。
“阿爹阿娘,你看,王兄这么勤政爱民,以后肯定会是个好王,不如就别等了,早点立王兄为储君不好吗?”岑暮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在一旁的易朝怀疑他是不是没经过思考。
“现在是家宴,不适合谈这事,以后再说。”南越王收起了笑容。旁边的岑荆也陷入沉默。
这是他们的家事,易朝在一旁也不好插手,他之前吃过了,来这只是见一面父亲的故人而已。
离开宴会,他踱到了紫云阁东边的小花园,花园的南边还有一座小楼,古朴别致,清幽且富有江南特色。
出于好奇,他走过去,门前的额匾上龙飞凤舞地书写这三个字:流云阁。门两边还有一副对联:花开花落自在心,云聚云散本无人。穿过半圆拱门,他看到里面的屋子并未关门,有一男子披发抚琴,身旁焚香缕缕,像是隐世君子。
那人发觉有人来了便问:“既来了,何不进来饮一杯?”
“在下易朝,字晓天,昨日刚到南越王宫。”他进来,没想到眼前抚琴的人竟是个盲人。
“我知道,阿暮跟我说过。”男子抱起七弦琴,放回原位,又叫人备茶。
“不知先生贵姓,与岑暮是何关系?”
“免贵姓裴,名停,字流风。他师父,教习官话,诗书和剑术,让您见笑了。”他拿起茶杯倒茶,如果不是看着对方眼睛上的白绢,易朝断然不敢相信对方是个失明者。
“您谦虚了,岑暮该是您最得意的弟子吧?”
他高兴地笑道:“是啊。”
“师父!”岑暮从门外进来,看见易朝在这儿,立即收敛了自己的行为,“易晓天,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干宝《搜神记》: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泪泣为珠。
[1]排草香:宋·周去非《岭外代答》:排草香,状如白茅草,诸草香无及之者。
☆、隔岸相思雨落
“我随便走走,听到此处有琴声就过来了。”易朝看看他们师徒二人,似乎有话要说,便极有自知之明的补充道,“我先去别处看看。”
“好!你不要走太快,我一会儿有事跟你说。”岑暮叮嘱道。
易朝走后,他将门关上:“师父,绯月教的左护法魏城雨要主持春阴祭,我们是不是该出手管一下?”
“能主持春阴祭的人不是一般人,你确定自己要趟这浑水?”裴流风拿起茶杯,轻吹了一下,似乎在品茶香。
“我确定。这件事他一定会管的,他只是个普通文人,迟早会被人杀害,我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去。”
“阿暮,你要想清楚他是你什么人,值不值得你这样做,考虑好了再来告诉我。”裴流风年纪不过三十上下,说出的话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似的。
“好。我下次再来给师父请安。”他抱拳,离开。易朝在流云阁门口等他,那人在一盏青灯下,身形萧条,却处处透露着神韵,旁边盛开的海棠花在他的身旁也失了颜色。
“你怎么在这儿等?”
“这园子挺大的,我怕你找不到我。”
“怎么会?你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他说出这话时,易朝抬头看着他,两人相视良久,随后一笑泯尴尬,“你看我,说话确实有点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另一个意思……”他这是越描越黑。
“不用解释了,你不是说有事情跟我说吗?”
“嗯,你还要继续查魏城雨的案子对吧?”
“是。这件事毕竟遇上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算是我为官多年尽自己的力了。”
“我跟你一起查,行吗?”他怕这件事牵扯的范围太大,不希望对方受到什么伤害。
易朝有点诧异:南越的二殿下做事还要咨询他么?但还是转而点头默认。
“走!南越王宫来了一批乐工,跟我去看看。”
“乐工有何好看的,不如去你家的藏书阁。”
“原来你是觊觎我家的藏书阁?”
易朝莞尔一笑,嘴角在竹影下似跳动的烛焰,忽隐忽现,“早就听说南越的藏书阁典籍众多,且多为孤本,仅次于集贤殿。”
“文殊台明天再去,你先替我挑几个水平高一点的乐工。”他拉着易朝直接飞上一座屋顶,举目四望,南越王城中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和月争辉,一派祥和。
“为何不去里面?”他们飞过屋顶,站在窗外,易朝看他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我一生自在惯了,不喜欢这种虚与委蛇的应酬,我们在外边听听就好了。”他看着里面的歌舞升平,繁弦急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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