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今儿怎么会舍得出去,里边坐着呢。”冯氏冲屋里努努嘴,笑的满脸褶子,“吃了早饭就坐那了,谁叫也不起。”
郑重的给陆大和冯氏敬了茶,江琰这个陆家媳妇的位置才算坐稳了,李氏半靠在椅子上,一脸憔悴,却仍是撑着和江琰见了面才回屋。
“福生,墩儿,过来。”陆大努力的让声音威严起来,却仍然镇不住福生和墩儿这俩孩子,平日里陆大温和的面孔已经成了常例,“来大父这里。”
陆安进屋敲了块糖递给江琰,指指墩儿,小声的与她咬耳朵,“她爱吃糖。”
“来,这是阿娘。”陆大指指江琰,却没硬让墩儿改口,孩子小,潜移默化下总会改过来的,贸然要求,反而不美。
“福生,这是姑母,可曾记住了?”陆安拿了块糖给福生,让他认认江琰,江琰面容温和,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来两个红包,指指自己,“姑母。”
“姑母!”福生嗓音干脆,巴巴的看着江琰手里的红包,他见过这个,是能买糖的,很多糖,“姑母,姑母。”
“乖孩子看,这是姑母给你的。”江琰笑着答应,把红包递给福生,里边是她在娘家时包的钱,每个红包里是八个钱,在这个辛勤一天不到十个钱的时代,已算大手笔。
“姑母,姑母,我也记住了。”墩儿见福生有糖吃,当即从陆大怀里挣脱,仰着脖子看向江琰手中的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得人心软。
“错了,你该叫阿娘。”陆大呵呵的纠正着墩儿,没想到糖的魅力有这么大,他还以为得适应个几天呢。
“阿娘,阿娘。”墩儿从善如流的改口,软糯的声音好似叫在人心上,江琰蹲下把糖递给她,晃晃手里的红包,“这个墩儿要吗,可是能买很多糖的哦。”
“糖,买糖,阿娘最好了。”墩儿一听很多糖,眼睛都亮了,没骨气的扑到江琰怀里去拿红包,间或还有口水蹭在江琰的衣服上,看得陆安嘴角直抽抽,她是喜爱墩儿,可这口水攻击她也受不了。
有孩子的家里总是热闹的,尤其是在大人蓄意逗弄的时候,陆安凑到冯氏身边,小声的询问,“阿娘,昨个儿怎么没见元宝?”
“她啊。”冯氏耷拉了眉眼,不甚开心的轻哼了一声,“说是要看孩子,来不了。”
“元宝她嫁哪儿了,孩子带来就是了啊,我这做姨的,还没见过孩子呢。”陆安拉了冯氏旁边的凳子坐下,昨日怎么说也是她的大喜之日,做亲妹子的不来,别人还以为她们俩怎么着了呢。
“她可不愿意来,在她婆家开心着呢。”冯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刺了一句,只是到底是亲生的,“我上次见她还是去年底,就在家里坐了一会儿,也不知整日的在家忙啥。”
“这样啊,那她现在住哪儿,我过去看看?若是家里没事,接过来住几天也是可以的吗,您不也好久没见外孙了?”陆安对陆元宝这个妹妹还是喜爱的,她聪明伶俐,嘴巴又甜,那时候整日阿姐前阿姐后的,最爱粘着陆安。
“人家不来,我才不想呢。”冯氏口是心非的回了一句,到底是仔细的想陆山与她说过的住在哪,“你阿兄说,还挺远的,在什么杏花村还是桃树村来着,我没记住,你也别去了,让大山去,他去过一次了,熟路。”
“也成,让阿兄套上车去,路上快些。”陆安答应的爽快,她有点儿轻微路痴,还真不是很愿意出门。
“大山,你今儿别下地了,去元宝儿那看看,那孩子都三岁了,还没见过姨呢。”冯氏决定了就行动,当即叫了陆山去。
陆大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一副睡着的样子,仿佛默认了冯氏的话,往年陆大是从不让陆山去的,说是她不愿意认我这个阿爹,我还倒贴上去认她这个女儿不成?
“阿娘,那我回去了,一会儿还得去山上看看呢。”陆安指了指陆大,冯氏让她不用管,陆安便理解了,她爹这是不好意思明着同意,便索性装睡。
陆安抱了墩儿出门,只见福生早就巴巴的跟着陆山跑前跑后了,江琰给的红包更是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被李氏帮着收起来了。
“福生要不要去姑姑那里玩?”陆安摸了下福生的头,指指怀里的墩儿,“墩儿也去哦。”
“我不去,我要和阿爹坐车。”福生兴奋的看着马车,迁移的那段时间并没有让他害怕,反而让他喜欢上了坐马车出门。
陆安笑着答应,小孩子就是活泼,像她,就一点儿也不想出门,出一趟门,活像没了半条命似的,得休息好几天。
陆安嫌弃的盯着墩儿嘴边的口水,生怕它滴到自己衣服上,如临大敌的表情看得江琰弯了嘴角,掏出帕子递给陆安,“给她擦擦吧。”
“啧,吃个糖,这就像发水了一样,没个完。”陆安拧着眉头给她擦口水,语气嫌弃的很,不流口水,她还是爱她的。
“小孩子都这样,大了就好了。”江琰温和的看着墩儿,没有与陆安那般嫌弃,她是看惯了的,她家的小五才八岁,也就这两年才不流了。
陆安给墩儿擦完口水,顺手就把帕子塞到自己衣袖里了,自然的好像本来就该如此,“一会儿你在家里看着她就行,我在山上下了几个套,前几天去看什么也没抓到,我再上去看看。”
“你还会下套?”江琰诧异的看了一眼陆安,她好像什么都会一点儿,原以为是个地道的庄稼人,结果种地只是其中的技能之一。
“早些年学过,学的不是很精。”陆安有点儿不好意思,步伐不禁快了几分,她这套子都下了快半个月了,连根兔子毛都没见到,要不是当初带她的那个斥候是真厉害,她都要以为自己学到假的了。
“那也不错了,大雁是你雕的吧?”江琰也不跟上去,就不远不近的吊在陆安后面,想到昨日的大雁,忍不住问了一句,为着这大雁,她阿娘就说陆安这人不错,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是我雕的,我那不是第一次吗,手生。”陆安回过头强调,她二十几年来一直以自己的力气为豪,雕大雁的时候却成了累赘,她控制不好力道,雕废了好几只,昨日送的那只像鸭子一样的,是她仅存的成果。
“挺厉害的,第一次能雕成那样,很不错了。”江琰真心的夸奖,虽然她昨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那只大雁,“我听说阿爹就是木匠,你这不是也很有潜力吗,可以跟着阿爹学学。”
第13章
这个时代是百工争鸣的时代,再不是匠人为下九流的时候,所以,如果能拥有一项手艺傍身,还是很吃香的,当初陆大就是凭着这手艺挣下了二十几亩地,还谋了村老的位置。
想到雕大雁那几日的折磨,陆安果断的摇摇头,她就不是那块料,比起她眯眼吊线,她更愿意拎起刀子杀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就完事,爽快的很。
回到家,陆安放下墩儿,这短短的一段路,她硬是流出了一片的口水,弄得衣襟湿哒哒的,更不要说她放在下巴上托着的小手了。
“这孩子都快没法要了。”陆安扯扯自己的衣服,也潮乎乎的,估计是蹭到了一些,“下次我一定不让她在路上吃东西,太糟心。”
“我不是给你手帕了吗,你倒是给她擦擦啊。”江琰牵着墩儿去洗脸,她还不舍的舔着她自己黏糊糊的小手,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贪食了,陆安好笑的摇摇头,这都要成大宗师了。
货回屋拿了绳子,陆安带上草帽就出门了,路上走得飞快,她盼着能从套里逮两只兔子呢,兔子繁殖快,养着吃,划算的很。
山上外围仅剩的柴已经被她捡了个干净,苞米杆又潮湿着,不好烧,陆安便寻思着背两捆柴回去,免得灶里连个柴都没有。
寻了砍柴的心,她便特意拿了砍刀,捡那些矮的枯枝砍,顺便查看自己的那几个套,她走的往里,柴很快就砍好了,套子里不出意料,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挨个检查了一遍套子的完好,陆安捆好柴就下山,准备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卖野味的,总不能死了张屠户,就只吃带毛的猪吧。
早上起得不早,又去了一趟陆大那里,等陆安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晌午了,袅袅炊烟随风盘旋,带来饭菜的香气。
陆安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加快了步伐,她还真饿了,顺着后山下来,第一户就是她们家,是以路上也没碰到什么人。
厨房里是她前几日上山时砍的柴,已经烧了不少了,今日这两捆比之前的多些,她便依着厨房边的墙把它们码好,通风,到时候好烧。
厨房不大,一口灶,再加上一些零碎的东西,根本没有放太多柴火的地方,柴放在外面几天还好,时间长了就难免会下雨,除非给它搭一个棚子。
“快吃饭吧,饭都好了半天了。”因着墩儿在她怀里睡着了,江琰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怎的睡了?”陆安洗了手去厨房端饭,冲着墩儿努努嘴,一幅稀奇的样子。墩儿这孩子生的瘦弱,精气神却足的很,很少有困觉的时候。
“自己疯的太厉害了,我做饭的时候一个没看见。就窝在小板凳上睡着了。”江琰看着墩儿笑的一脸无奈,不知是因为糖的魅力,粘她的很。
“睡了多大会儿了,不行就叫醒她,可不能养成不吃饭的习惯。”陆安伸出的手被江琰拦下,不赞同的嗔了她一眼,“叫醒她做什么。刚睡着,一会儿醒了我再给她做就是了。”
“也成,就是以后得注意一下。”陆安掀开帘子让江琰把墩儿放到床上,抱着一会儿还成,时间长了就胳膊麻不说,还容易养成孩子不粘床的毛病。
饭菜已经不是很热了,幸好现在是夏天,不碍事,饿坏了的陆安吃饭很快,几乎是在狼吞虎咽。
“我在山上下的几个套,什么都没抓到,也不知这些东西是不是成精了?”陆安吸溜着菜粥,深色间很是郁闷,不自觉的就抱怨了出来,她对这几个套可是怀有很大的期望的。
“哦?你套里的东西都被吃了?”江琰慢条斯理的喝着粥,闻言诧异的看了陆安一眼。
“东西,什么东西?”陆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下套和东西有什么关联,再说了,她找的位置都是顶好的位置,没道理逮不着东西。
“你下套不放诱饵?”江琰喝完粥拿手帕擦了一下嘴,深色已经不是无语可以表示的了,没有诱饵,猎物怎么会那么巧正好的路过套那里。
“我忘了。”陆安挠挠头,一脸尴尬,教她这个本领的斥候是猎人出身不假,可他当时本质还是个斥候,所以自然不会放那些会暴露身份诱饵,而是以杀伤力为要。
亏她自诩聪明,竟然忘了二者的不同,还傻乎乎的上山去看,就她这没有饵的套,与愿者上钩的姜太公有何区别?
明白了自己错在何处,陆安便开始制作饵食,只是脸颊上的红润许久未曾下去。
家里没有牲畜,吃完饭江琰便无事可做了,屋里家具也少的可怜,只有几件必需品,被褥都是先前的老被褥,不过是在外面套了个新的被罩。
棉花价高,就这两套被褥还是陆安不在的这几年慢慢置办的,以前他们家盖的都是兽皮鸡毛之类的。
陆安忙活,江琰也不愿闲着,就拉了绳,抱了被子出来晒,还把陆安和她昨日的深衣洗了,穿着出了一身汗,不洗衣服就没法要了。
“你试试这个衣服?不合身我再改改。”江琰回屋拿了衣服出来,是一件深蓝色的澜衫长袍,针脚密实,布料也是上等的棉布。
“你做的?”陆安洗了手接过衣服,她来到此世二十几年,昨日是她第一次穿深衣,就连她身上的这一套形似胡服的衣物还是她自己买的。
“当初定的急,没能准备,这件袍子本是给我阿爹做的,我依着你的身量改了改,你试试可合身?”江琰温柔的看着袍子,她阿爹生病之前,她们家也是个殷实人家,不说多了,一年还是能穿件新衣服的。
“既是给岳父大人做的,我穿不合适,再说了,我穿不了这么好的衣服。”陆安把衣服递给江琰,这袍子下地可穿不了,她身为农家子,又哪有不下地的时候。
“都是衣服,怎的就穿不了了。”江琰微蹙眉头,不悦的道,“不过这衣服颜色确实不太衬你,过几日我再给你重做一件。”
“不用劳累,我穿什么不是穿,这个穿着反而累。”陆安笑着摆摆手,这衣服真要她穿,就跟赶鸭子上架似的,偶尔穿一次还行,久了可受不了。
“那我给你做两件里衣吧,我看你替换的不多。”江琰沉思了片刻,松口妥协,是她想当然了,她阿爹虽然也下地干活,平日里却是待在家里教书的,不似陆安这般山上地里的不得闲。
“也成,你做主就好,我去把饵下了。”陆安点点头答应,她对衣物没什么讲究,只要干净整洁即可,江琰想做,那便做,多几件换洗衣服也是好的。
“钱财在屋里橱柜底下,你自取便是。”陆安拿了饵食出门,突然又回身报告钱财的位置,身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人,身上是不应该留有私财的。
那是她特意放的,一千五百分家钱,余下的钱财仍在她手里放着,和江琰初初成婚,她还做不到立马成为一个两手空空的当家人。
被江琰点醒的陆安发了狠,又一连在山上下了五个套,这次却是没有忘记放饵,她就不信了,这般多的套,还能逮不到一只兔子。
在山上晃荡了一圈,陆安背着柴下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只能瞧见村里星星点点的灯光,摸黑下了山,陆安整个人有些狼狈。
她抹了一把汗,只见大门紧闭,放下柴,陆安凑着月光看了看,好家伙,铁将军把门。
哀叹了一声,陆安绕到南墙边的凹处把柴放好,这才大步往那个院子里赶。
她心里琢磨着,也不知是有什么事,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或许是陆山把陆元宝接回来了?
独身一人,陆安走的飞快,院子里微弱的灯光让她放下了心,人在家就好。
“安儿,你咋这么晚才回来,今儿月光暗,你也不嫌危险!”冯氏见了陆安就是一通埋怨,手上利索的给陆安打水洗脸。
“以后上山莫要这么晚回来,早些去。”陆大佝偻着背出来,本就沟壑纵横的脸上更添几分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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